第一百三十九章 裕迪化仇
客厅之内一时寂静无声,两个老者的忽然出现,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见这两人,高星辰急忙起身施了一礼,恭敬道:“二叔、三叔,你们来了。”
两个老者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忽然,右边那个老者将目光移向了秦义卓,面色不善,冷冷的道:“高、秦两家素不和睦,今日秦家主来此,有何企图?”
老者名为高乔伯,高星辰的二叔,圣剑境初期的强者。
明显感受到自己不受欢迎,秦义卓面色微微变了变。
强忍着心中的不快,秦义卓抱拳笑道:“今日登门造访,并无它意,只是相与高家主谈一门亲事。
左边那老人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笑着开口道:“想结亲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你秦家愿意承认我高家才是裕迪原主,高子铭还是可以娶了那个小女娃为妻的。”
这个老者名为高浩,高星辰的三叔,灵剑境后期的强者。
秦义卓一听,脸色登时就沉了下来。
对方言语难听,很明显就是故意刁难他的。
想到这里,秦义卓吐出一口浊气,豁然长身而起,向秦雨柔道:“咱们走吧,如此人家,即便你嫁过来,也有无止尽的气受,既如此,倒不如从一开始便作罢。”
秦雨柔闻言,原本充满希望的眸子,瞬间就黯淡了下去。
高星辰脸色也有些难看,毕竟秦义卓是带着善意来的,若真是这么不欢而散,传出去定然会说高家不懂礼数。
轻咳一声,高星辰向两个老者道:“二叔、三叔,高、秦两家之间的恩怨已持续了数百年,这其中过程之漫长艰难,两位想必都深有体会吧。”
见高浩两人沉默不语,高星辰接着道:“两家为此皆消耗巨大,如此斗下去,其结果只会是两败俱伤。今秦家主登门拜访,意欲和解,我想倒不如趁此机会,化解两家之仇怨,结为亲家,从此合作共赢,岂不美哉?”
高乔伯冷笑一声,扫了秦义卓几眼,道:“秦家皆是狼子野心之徒,谁知他将女儿嫁入高府,意欲如何?”
秦义卓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心想:“我秦义卓贵为一家之主,登门拜访已是给足了你高家面子,然你处处准对,意欲给我难堪,我秦义卓虽不是什么盛名天下之辈,但也不愿受你这鸟气。”
这般想着,当即挽住了秦雨柔的手,对高星辰道:“话已至此,不必再谈,我们就此离去也好,省的碍了别人的眼!”说着,就抬脚往外走去。
高星辰登时急了,赶忙拦住秦义卓,好言相劝,但也难以平息他心中的怒气,当即看向陈默,急道:“这位公子此前曾说劝得动他们,如今快快开口啊。”
陈默点头,冲着那两个老人抱了抱拳,道:“恕晚辈冒昧,斗胆请教一事?”
高浩道:“何事?”
陈默道:“秦家可曾对你做过什么?”
高浩闻言一愣,摇了摇头。
陈默又道:“既如此,那你为何还如此敌视秦家?”
高浩张了张嘴,却吐不出一个字。
见他不语,陈默接着道:“你之所以敌视秦家,无非是因为上一辈的人就是如此教导,而你本人却并没有直接受到过秦家的迫害,我此言可对?”
高浩扭头看了高乔伯一眼,仍是没有回答。
陈默轻笑一声,又道:“既然如此,你还是要让你的后辈,因为祖上的几句话,一生都活在莫须有的仇恨之中吗?”
高浩微微低下了头,高乔伯却忽然冷笑一声,抢着开口道:“好一个尖牙利嘴的小子,我高家与秦家几百年的仇怨,岂是你三言两语便能化解的?”
陈默注视着他,缓缓道:“高、秦两家到底有何仇怨?”
高乔伯看了秦义卓一眼,面色不善,冷哼一声,道:“这裕迪本就是我高家的土地,他秦家凭什么占一块?”
一旁的梅莘芸闻言,一把将正欲开口反驳的陈默拉了回来,冷笑着道:“据我所知,裕迪本就是落梅秦家的地盘,而你清霜高家,本来所占据的一州,名为蓬莱。”
高乔伯面色微微一变,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却听梅莘芸接着又道:“只不过蓬莱因为苍灵大陆版块移动的缘故,在数百年前脱离了大陆,随着洋流漂流入海,自此化成了一个岛。而你高家因为某些原因,不愿居于海上,因此便入了裕迪,与秦家争争起了地盘。”
高乔伯盯着梅莘芸看了很久,皱眉道:“数百年的旧事,你有何证据证明?”
梅莘芸不答反问:“那你又有何证据证明裕迪本是高家的地盘?”
高乔伯想了想,道:“日月城就在裕迪的地界,算不算是证据?”
梅莘芸面带讥讽,说道:“无双城也还在裕迪州的地界中,且还比你日月城更靠近中心。”
高乔伯的眸子忽然变得很冷,上下打量了梅莘芸几眼,沉声道:“这是我高家和秦家的事情,你是从何而来,为何要管这闲事?”
梅莘芸道:“你管我哪来的,我就是爱管,你管我?”
高乔伯冷哼一声,将目光移向了秦义卓,冷冷的道:“别以为找个疯丫头来此胡搅蛮缠,我就会同意和你秦家化解仇怨。”
“疯丫头?”秦义卓忽然开口笑了,无论谁都看得出来,他的笑容里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
高乔伯面色一冷,道:“何故发笑?”
秦义卓止住笑声,道:“前辈可知这位小姐是谁?”
高乔伯还未说话,高星辰便抢着道:“还未请教,这位仙子尊姓大名?”
秦义卓笑了笑,道:“这位小姐名为梅莘芸,高家主自可猜到其身份来历。”
高乔伯两人闻言,眼神忽然变了,盯着梅莘芸看了又看,目光忽然聚集在她手中被布条包裹的长剑上。
陈默看了梅莘芸一眼,后者会意,将裹在月魄上的布,用力扯了下来。
一柄长剑呈现在一众人眼里,剑柄古朴,剑鞘古朴,但就是这样古朴不华的剑,普天之下,绝不会有第二把。
深吸了一口气,高乔伯冲着梅莘芸抱了抱拳,赔着笑道:“原来是月凝梅家的大小姐,方才言语多有冒失,还望恕罪。”
梅莘芸不在意的摆摆手,道:“无妨,反正你也不是第一个这么说我的人。”
陈默将高乔伯和高浩的神色看在眼里,心中暗喜:“此事有戏。”
轻咳了一声,陈默正色道:“我们此前曾于山寨之中救过高子铭一命,而我们也恰好不是施恩不图报之人,所以今日,便以此恩情作为交换,希望两位前辈能给高子铭和秦小姐一个机会。”
高浩和高乔伯互相看了看,都没有说话。
梅莘芸视线在两个老者之间来回转了转,似笑非笑道:“你们老了,处理事情的风格和方式都不适合年轻人。”
她顿了一顿,接着道:“过于的迂腐,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毕竟这样和解的机会,很难再有第二次。”
两个老者低头不语,过了一会儿,高浩才苦笑着道:“二哥,梅小姐说的不错,我们老了,也许真的该隐退了。”话语间尽是悲凄苍凉之意。
高乔伯叹了口气,道:“既如此,那就随他们去吧。”这句话说完,他看了梅莘芸一眼,接着便消失不见。
高浩看向高星辰,微微一笑,道:“往后的高家,就全权交给你了。”说罢,也消失不见。
高星辰见状,松了一口气,看向梅莘芸的目光中尽是感激之意。
陈默摇头轻叹,苦笑着道:“看来家大业大,还是有些好处的。”话语中颇有些羡慕喝醋的意味。
梅莘芸得意的哼了一声,看了看面色难掩兴奋的秦雨柔,会意一笑,当即便高星辰道:“怎么不见高公子?”
高星辰闻言,嘴角的笑意忽然隐去了。
一声轻叹,高星辰道:“子铭他在房间,我叫下人带你们去。”说罢,转头向客厅里的一个侍女道:“带三位贵客去找子铭。”
“是。”。
侍女应了一声,对着陈默三人敛韧施了一礼,柔声细语道:“三位请跟我来。”
梅莘芸点头,拉着秦雨柔,随陈默一起,跟着侍女出了客厅。
第一百四十章 结亲
侍女带着陈默三人来到了高府的一处房屋,便不再走了。
转身对着陈默三人恭敬的施了一礼,侍女道:“此处便是少爷的房间了。”
陈默谢过,待到侍女走了之后,轻轻敲响了房间的门。
“谁啊,不是说了我谁都不见吗!?”
房间里忽然传来了高子铭极度不耐烦的声音。
陈默登时了眼睛,没好气道:“嘿呀,这小子出息了啊。”说罢,直接抬脚踹开了房间的门。
趴在床上的高子铭一惊,刚想大发雷霆,转头看到进屋的陈默,满腔的怒火随即又转变成了满心的疑惑。
“你怎么来了?”他看着陈默,皱了皱眉,却又忽然看到了身后的秦雨柔,眼睛登时瞪得很大,失声叫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陈默笑了笑,道:“还能怎能进来的,从大门走进来的呗。”
高子铭不可思议的看了他一眼,又道:“他们就这么样让你们大摇大摆的进来?”
梅莘芸道:“当然,他们还是恭恭敬敬的把我们请进来的呢。”
高子铭不说话了,视线在三人之间来回转了转,最后停留在秦雨柔身上。
秦雨柔看了看高子铭,又看了看他背上密密麻麻、还带着些许血迹的鞭痕,眼睛顿时就红了起来。
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秦雨柔断断续续的道:“是爹爹带我们来的。”
“啊?!”高子铭闻言大惊,忽然直起了身子,却忘了背部的伤痕,顿时痛的呲牙咧嘴。
秦雨柔眼中闪过一丝心疼,急忙走到高子铭床边,柔声道:“你不要动了。”
一旁的梅莘芸见状,踢了陈默一脚,道:“那瓶化瘀舒血散呢,还不快拿出来!”
陈默横了她一眼,不满道:“干嘛,就剩那么一点了。”
梅莘芸翻了个白眼,满脸的嫌弃,道:“瞅你那抠索的样子,真是成不了气候。”
陈默无奈的叹了口气,不情不愿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瓷瓶,丢到高子铭床上,没好气道:“这东西可贵得很,你省着点用啊。”
高子铭愣了半响,忍不住笑出了声。
秦雨柔拿起那个小瓷瓶,对陈默和梅莘芸两人道:“多谢陈公子,多谢梅小姐。”
梅莘芸摆摆手,目光往边上一瞥,见陈默仍是一副心疼无比的表情,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秦雨柔拔掉瓶塞,从里面倒出了些许白色的粉末,动作轻柔的洒在了高子铭背部的伤口上。
原本血淋淋的伤口,遇到这些白色的粉末,不消片刻,便已结了痂。
背上的疼痛减轻了不少,高子铭面色一喜,猛地从床上跃起,将秦雨柔吓了一跳
目光灼灼的盯着秦雨柔,高子铭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过了许久,才道:“真的是秦家主带你们来的?”
秦雨柔没有回答,只是呆呆的看着他。
高子铭顿时急了,追问道:“究竟是不是,你说话啊。”
秦雨柔点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我还能骗你吗?”
高子铭怔了好一会儿,忽然笑出了声。秦义卓前来拜访高家,这意味着什么,他当然很清楚。
痴痴的望着身前的秦雨柔,高子铭强忍着心中的激动,道:“那我们……是不是……是不是可以……”
秦雨柔低着头,面色通红,过了很久,才微微点了点头,小声嗯了一声。
高子铭身躯微微颤抖,忽然伸手,将秦雨柔抱在了怀里。
秦雨柔面色滚烫,忽然想起还有陈默两人在场,急忙挣开了高子铭的怀抱。
高子铭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件事,轻咳一声,面色略有些尴尬。
陈默看着他们,嘴角噙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冲着他们拱了拱手,陈默笑道:“有情人终成眷属,恭喜恭喜。”
梅莘芸瞥了陈默一眼,淡淡道:“无情人终成陌路,伤心伤心。”
陈默闻言,脸上温和动人的笑意突然消失不见,表情就像是嘴里被人塞了个烂柿子。
白看了梅莘芸一眼,陈默面无表情道:“你说什么呢,什么有情人无情人的?”
梅莘芸轻哼了一声,看也不看陈默,向秦雨柔笑道:“秦小姐,恭喜了。”
秦雨柔娇羞的笑了笑,道:“这件事还多亏了梅小姐呢。”
高子铭点头,冲着陈默两人抱了抱拳,正色道:“若不是陈公子和梅小姐从中调和,我与雨柔之事绝不能成,此番大恩大德,我高子铭永生相忘,今后若有能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陈默微笑道:“恩情记在心里即可,嘴上讲多了难免有些俗气。”
高子铭一笑,穿好衣杉,挽住秦雨柔的手,柔声道:“走,我们去见见母亲。”
秦雨柔红晕升颊,羞涩无限,轻轻应了一声,便随着高子铭出了房间,往高府的后院而去。
陈默和梅莘芸互相看了看,觉得无事可做,便又回了客厅。
没过多久,高子铭便挽着秦雨柔的手来到客厅,身后还跟着一个衣着华贵的美妇人。
这美妇人就是高子铭的母亲,名为许莉。
对着秦义卓敛韧一礼,徐莉走到高星辰身边坐下,看着他道:“雨柔和子铭之间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做?”
高星辰笑了两声,道:“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和秦家主商议好日期,将秦小姐娶过来啊。”
许莉撇了撇嘴,道:“不行。”
高星辰闻言一惊,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道:“那你还想怎么样?”
徐莉道:“你想要让雨柔成你儿媳妇,至少要表达一些诚意。”
高星辰点头,道:“此言有理,那你觉得什么样的聘礼才算是有诚意。”
徐莉想了想,道:“至少白银数十万两,黄金数万两,上等的丝绸百匹,古董玩物百余件,还要你亲自登门拜访,娶亲之日的规格,决不能比当年你娶我的时候差,还有……”
高星辰越听,面色越苍白,终于,他打断徐莉,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哪一家的人?”
徐莉哼了一声,道:“我现在就是雨柔的母亲。”
高星辰苦笑着摇头,向秦义卓道:“秦家主放心,我高家虽然不复当年之盛况,但这点东西,还是拿的出来的。”
秦义卓摆了摆手,笑着道:“我是嫁女儿,又不是卖女儿,何须如此之多的聘礼。”
高星辰闻言一笑,道:“雨柔嫁到我高家,不仅是一门亲事,而且也是化解两家仇怨的大事,礼物当然要贵重一些了。”说着,悄悄朝秦义卓使了个眼色,又道:“当然嘛,秦家主那边的嫁妆可就不需那么贵重了。”
秦义卓会意一笑,道:“高家主放心,我秦家不比高家富裕,嫁妆绝不会很贵重。”
高星辰闻言一愣,心里直打鼓,也不知秦义卓是否真的听懂了他的意思。
不过也不重要了,要是这么些东西,真的能化解两家几百年的仇怨,也是值得的。
这样想着,高星辰咧嘴一笑,当即拍了拍手,吩咐道:“来人,快去吩咐后厨,把规格最高的宴席摆出来。”。
“是。”
管家闻言,应了一声,叫了几个下人,匆匆离开厅堂,朝高府后厨而去。
第一百四十一章 寻找蓬莱
高府的厨子效率很快,众人只等了两刻钟左右,二十余道芳香四溢、色味俱全的菜肴便已摆上了桌。
高星辰看着众人微笑道:“大家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不必客气,请自便吧。”说着,自己先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赞道:“今日的厨子手艺不错,该赏。”
见他先动了筷,众人这才拿起了筷子,慢慢吃了起来。
桌上菜肴极多,有许多还是陈默以前未曾见过的。
尝了一口面前的汤,陈默瞬间怔住,呆了半响,道:“此汤鲜美至极,我以前所食竟无一道能与之相媲美。”
高子铭微笑着解释道:“这道菜名为鸡汤氽海蚌,以鲜活海蚌为原料,氽以滚热的鸡汤而成。其中包含鲜鸡肉、嫩牛肉、海鲜、猪肉,多种材料制作而成。汤汁透明清澈,口感饱满、回味悠长。陈公子之所以觉得好喝,可能是因为你之前一直没有尝过海鲜,第一次吃,觉得有些稀奇罢了。”
陈默砸了咂嘴,赞叹道:“我此前总认为海里的东西太过于腥腻,因此也一直没有幸兴趣品尝。可今日一尝,却觉得如此鲜嫩美味,着实让我惊讶。”
高子铭笑了笑,道:“从日月城再往东南,不出半月,便可抵达东海。陈公子若是对海鲜有兴趣,可去那里瞧一瞧,海边的居民对于海鲜的菜品的烹饪,可是很有心得的。”
陈默点头,道:“若有机会,定要去拜访一下。”
这句话说完,他便不再开口,手中筷子动的飞快,将桌上所有菜品都尝了一遍。
吃得越多,陈默眸子就瞪的越大,眼睛愈发明亮。
梅莘芸嫌弃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有点出息行不行?”
陈默面露尴尬,手下的动作不自觉满了一些。
高星辰呵呵笑了两声,道:“无妨无妨,陈公子也算与我们两家有恩,一桌子菜算得了什么,陈公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必顾忌失不失利。”
陈默闻言,对着梅莘芸得意的哼了一声,再度动起了筷子。
梅莘芸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
许是因为今天太过于高兴的缘故,秦义卓和高星辰两人喝的极多,此刻正顶着一张醉脸,勾肩搭背的说笑。
秦雨柔和高子铭被徐莉拉住,聊着两人成亲的事宜。
秦罗坐在梅莘芸身边,不停的向她敬酒,不断的找着话题。
梅莘芸虽不喜饮酒,奈何秦罗太过于热情,她也只能小酌了几杯。
秦罗也不知说了些什么,竟逗得梅莘芸掩嘴轻笑了起来。
陈默吃饱了菜,端着酒杯送到嘴边,却没有喝,只是盯着杯中的酒,眸光微微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无声的笑了笑,陈默轻轻摇头,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宴会一直持续到下午才结束,醉醺醺的高星辰,拉着同样醉醺醺的秦义卓,大着舌头道:“秦……秦兄,过几日,我定然……定然亲自去无双城拜访你。”
秦义卓摇了摇头,笑道:“高兄不必……不必如此多礼,你只需带着……带着……带着聘礼来就行了。”
此言一出,两人对视一眼,皆哈哈大笑了起来。
秦雨柔拉着高子铭的手,眸光里充满了不舍。
高子铭摸了摸她的秀发,笑着道:“没事的,我过几天便去娶你。”
秦雨柔脸色绯红,轻轻点了点头,柔声细语道:“我等你。”
梅莘芸带着些许醉意,倚在陈默的肩上,嘴里咕哝着什么话,陈默也没有听清。
将一行人送上马车,高星辰抱了抱拳,笑着道:“诸位一路顺风,我们几日后再见。”
秦义卓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笑着回应道:“好,到时候我们定要喝个痛快。”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雨柔和秦罗拉回了车厢。
马车缓缓驶离日月城,朝着无双城而去。
马车行的很慢,终于在两日后抵达了无双城。
陈默在秦府中休息了一日,第二日便跟秦义卓辞别。
秦义卓诧异的看了陈默一眼,道:“陈公子要走?”
陈默点头,道:“在此也待了个把月了,我想是时候启程了。”
秦义卓沉吟了一会儿,道:“陈公子要去哪里?”
陈默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走到哪是哪。”
秦义卓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我本来还想让陈公子见证一下子铭和雨柔的婚礼呢。”
陈默赶忙摆手,道:“我只是他们的朋友,祝福便好,哪里够资格做见证人啊。”
秦义卓不答此话,只是笑了笑,道:“既然陈公子意已诀,我也不好强留。”说罢,对着立在一旁的管家吩咐:“去库房取些银子来,给陈公子路上做盘缠。”
“是。”
管家应了一声,就欲离去。
陈默拦住了他,向秦义卓笑着抱了抱拳,道:“不必了秦家主,之前你给我的两千两银子便已足够我日常花销。”
秦义卓闻言,轻叹了一口气,遗憾道:“既如此,那此事就作罢。”
说着,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接着又道:“陈公子他日若无地可去,定要来我秦家。”
陈默点头道:“一定。”说罢,扭头看向秦雨柔,笑着又道:“秦小姐,你可一定要幸福啊。”
秦雨柔娇羞的点了点头,道:“借公子吉言,一定会的。”
陈默一笑,向秦义卓和秦雨柔两人抱了抱拳,道:“那么两位,后会有期。”说完,转身出了厅堂。
在去往秦府大门的路上,陈默毫不意外的遇到了梅莘芸,以及跟在她身后的秦罗。
梅莘芸瞥了陈默一眼,没好气道:“走了都不告诉我一声,打算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吗?”
陈默干笑了两声,道:“哪能啊,我知你最不喜跟人告别,所有就打算将事情办好之后,再去找你。”
梅莘芸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轻哼一声,道:“算你识相。”
一旁的秦罗直勾勾的盯着陈默,苦笑着道:“陈公子真的不多留几日了吗?”
陈默笑道:“叨扰多日,已是不便,再留下去,我怕又有人要骂我没出息了。”
梅莘芸知他说的是自己,当即白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
秦罗轻轻叹了一口气,朝陈默两人抱了抱拳,道:“那么陈公子、梅小姐,就此别过,切记珍重。”
“秦公子也一样。”陈默笑着回了一礼,朝秦罗点了点头,径直从他身旁走了过去。
梅莘芸见状,慢慢跟了上去。
秦罗看着他两人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嘴角忽然掀起一抹自嘲的笑容。
两人出了无双城,面对着苍茫古朴的大地,忽然停了下来。
沉默了很久,梅莘芸道:“你接下来准备去哪里?”
陈默微微一笑,轻声道:“四海为家,浪迹天涯。”
梅莘芸白了他一眼,道:“说具体的。”
陈默搔头道:“此处临近东海,我想去看看蓬莱。”
“蓬莱?”梅莘芸皱眉,“蓬莱州不是已随着洋流入了海吗?”
陈默点头,脸上闪过一丝向往,道:“正因如此,我才想去看一眼。”
梅莘芸低低的叹了口气,隔了一会儿,才道:“既如此,那我便不陪你一起去了。”
陈默诧异的看了梅莘芸一眼,好奇道:“为什么?”
梅莘芸摊了摊手,面色颇有些尴尬,道:“我晕船啊。”
陈默盯着梅莘芸,看了很久,忽然大笑了起来。
梅莘芸脸色不自觉红了红,嗔怒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陈默好不容易止住笑声,道:实在是令我想不到,天下排名第四的月凝梅家大小姐,竟然会晕船?”
梅莘芸眼睛瞪大,恶狠狠的凝视着他,道:“我也不想,反正就是晕船,而且还治不好。”
陈默沉吟片刻,道:“既如此,那已无办法,你要回月凝吗?”
梅莘芸想了想道:“不一定回,也许我会跟你一样,四海为家,浪迹天涯。”
陈默苦笑一声,看着她道:“我那无家可归,是实在没有了办法。你家境优越,虽不甚和睦,但好歹也是哥家,何苦与我一般,过那风餐露宿,栉风沐雨的生活?”
梅莘芸道:“尝尽了人间的辛酸苦辣,方才懂得凡事都要靠自己。我虽是月凝梅家的人,但也不能总一直都是月凝梅家的人,我也想做我自己。”
陈默苦笑着道:“身在福中不知福,用在此处再合适不过了。”
梅莘芸撇了撇嘴,道:“我不管,反正我就是不想回月凝。”
陈默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腿长在你自己身上,想去哪里,都是你的自由。”
梅莘芸眸光微微黯淡了一瞬,低着头,小声道:“那我们……就此分别吧。”
陈默点头,笑着道:“若是有机会,我定然再去月凝看你。”
梅莘芸小声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陈默知她不太喜欢说离别的话,当即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去。
梅莘芸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缓缓吐出一口气,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而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东海
与梅莘芸分别之后,陈默朝着东南方向走了将近半月,果然如高子铭所言到达了东海。
他的眼睛虽未看到大海,耳朵却听到了海声。
轰隆隆的声音响彻在陈默耳中,让他精神都为之一振。
不自觉加快了脚步,陈默终于在半刻钟之后,看到了那一望无际的海洋。
阳光灿烂,沙滩洁白柔细,海水湛蓝如碧,浪涛带着新鲜而美丽的白沫轻拍着海岸,晴空万里无云,大地满眼翠绿。
深吸了一口略带着些许腥味的空气,陈默开心的笑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海,也是他第一次觉得,柔弱的水,竟然也可以变得这般强悍。
沿着海岸线走了下去,陈默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了人迹。
沙滩洁白柔细,夕阳灿烂如金。
一群年岁不大的孩子赤着脚在沙滩上奔闹,留下了一连串凌乱却美丽的足印,却又被不断涌来的浪花轻轻抹了去。
那群孩童见到陈默,停下脚步,好奇的打量着这个陌生人。
陈默微微一笑,缓步朝他们走去。
孩童见他手中握剑,不免有些害怕,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了几步。
陈默柔声的安慰道:“不要害怕,我并无恶意,只是想问一下,你们知不知道蓬莱?”
几个孩童互相看了看,心中皆道:“蓬莱是什么?”
其中一个年岁稍大一些的男孩,见陈默面容清秀,倒也不像是凶恶之徒,便壮着胆子道:“我们并不知你口中蓬莱所为何物,不过村子里有个老爷爷,他见多识广,可能知道。”
陈默脸上闪过一丝喜色,赶忙笑道:“那你能带我去找他吗?”
孩童犹豫了一会儿,点头道:“好,我们村子就在前面不远,我带你去。”
陈默谢过,跟在孩童身后,朝他指的的方向走去。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陈默就看到了孩童口中的村子。
这里的确算得上是一个村子,只不过规模稍微小了一些,只有悉数十几户人家。
孩童带着陈默,来到了村子里唯一一个门前没有晒渔网的人家。
轻快的翻过破落的院墙,孩童轻轻敲了敲房间的门,高声道:“玉川爷爷,我来找你了。”
屋内寂静了片刻,忽然响起一声咳嗽,紧接着,房门便被打开了。
一个身形佝偻的老者从屋里走出,看了孩童一眼,笑着道:“小娃子,你是给我送吃的来了吗?”
孩童撇撇嘴,摇头道:“当然不是,给你送吃的,可是村里大人的事情。”
老者闻言,似是听到了一件极开心的事情,咧嘴一笑,露出了光秃秃的牙床。
他看孩童,笑呵呵道:“那你是来干什么来了?”
孩童回身,指着立在庭院外的陈默,对着老者道:“就是这个人想来找你的,他说要去找什么蓬莱。”
老者闻言,视线在陈默身上来回转了转,最终停留在他手中的长剑上,浑浊的老眼中爆发出阵阵寒光。
陈默眼神也缓缓变得凝重起来。
面前这个老者虽没有展现剑势,但他瞧得出来,老者也是一个剑客,而且修为绝不会很弱。
盯着陈默看了许久,老者眼中的寒芒散去,笑着问道:“小伙子,你想寻找蓬莱?”
陈默对着老者施了一礼,恭敬的答道:“晚辈确有此意。”
老者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道:“你去蓬莱做什么?”
陈默笑了笑,道:“在苍灵游离之时,偶然听得蓬莱的传说,心中好奇,只想去看一看罢了。”
“好奇?”老者冷笑一声,当即挥了挥手,道:“回去吧,蓬莱也不是什么人间仙境,没什么好看的。”
陈默并没有走,只是开口说道:“既不是人间仙境,为何不能去看看?”
老者盯着陈默看了很久,再次叹了口气,道:“你进来吧。”
陈默心中一喜,快步走进了房间。
指了指一个板凳,老者向陈默道:“你先坐吧。”
陈默谢过,当即也不客气,直接坐了下来。
盯着老者看了又看,陈默欲言又止,最终按捺不住心中疑惑,还是开口问道:“老丈,您之前是不是去过蓬莱?”
老者神色微微变了变,摇头道:“我并没有去过。”
陈默将老者神色的变化看在眼里,却没有说破,接着又道:“那老丈可知道如何才能去往蓬莱?”
老者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既然你想去,我就告诉你吧。”
他顿了一下,接着道:“从村子出发,一直往南走,大约三天的路程,就会到达一座城。那座城里,每隔三月,便会有一趟去往蓬莱的商船。你若真的想去蓬莱,即可缴纳一些费用,让他们带着你去。”
“多谢老丈指点。”陈默道谢,抓起墨痕,起身就欲离去。
打开房门,陈默微微愣了愣,只见门外站着一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那是一个女子,一个纤弱柔美,貌若天仙的女子。
一头乌黑色的长发随意披散在后背,上面还带着些许水珠,身着一身粗布麻衣,修长的手指也因为常年打鱼而结出了些许老茧。
女子珍珠般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陈默,其中带着些许兴奋的光彩,略有些苍白的嘴唇动了动,但却没有发出声音,
犹豫了良久,她朝陈默款款施了一礼,恳切道:“这位公子,你若去蓬莱,能否带我一起?”
陈默皱眉,好奇的看了她一眼,又回头看了看那个老者。
那老者听闻女子的言语,脸色陡然一变,厉声道:“不可!”
女子却仿佛没有听到老者的话一般,向陈默再次恳求道:“公子放心,我会洗衣做饭,蓬莱之行,绝不会拖累了公子。”
她越说越兴奋,立即又道:“只要您能带我一起去蓬莱,我做什么都可以。”
陈默还未答话,老者却忽然暴怒,道:“我说了不可,听不到我说的话吗!?”
话音落毕,凌厉的剑势从他苍老的身躯中散发而出,将屋子里的座椅尽皆震翻在地。
陈默面色大变,不得不全力运起墨痕剑势,挡在两人身前,才勉强抵住这股强悍且无意识的攻击。
心中大惊,陈默盯着老者看了看,眉头忽然皱的很紧。
这个老者看似瘦弱,实则强悍至极,剑势修为早已达到了惊人的圣剑境!
女子玉手攥得很紧,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不停的向那老者叩首,道:“爷爷,不要再阻止我了,我只是回去看一眼,一眼就回来。”
老者不语,佝偻的身躯颤得厉害,嘴巴抿得很紧,说不出话来。
女子眼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哽咽着道:“我知道您一直不愿让我回去,是担心我得知真相后痛苦不堪。可有些事情,若是不能亲眼确认,只怕会遗憾终身。”
寂静了良久,老者忽然发出一声苦笑,摇着头道:“罢了罢了,你若想回去,那便去吧,但我只希望,你回去了之后莫要后悔,毕竟那里……早已不是你所熟悉的地方了。”
女子擦干脸上的泪水,向老者磕了几个头,道:“放心吧爷爷,一萍绝不会后悔。”
老者叹了一口气,向陈默道:“年轻人,算我我求你,你一定要保护好一萍,决不能让蓬莱孙家的人见到她。”
陈默闻言,急忙道:“老丈但请放心,我一定办到。”
老者点头,转身走进里间,片刻之后又走了回来,将手里一个令牌递到陈默面前,道:“这个令牌,到了万不得已之时方可拿出,或许可以救你一命。”
陈默谢过,接住了老者递过来的令牌。
令牌入手,不知是用什么金属制成,竟然出奇的轻。
令牌正面刻了一个苍劲有力的孙字,背面则刻了一条潜游入水的蛟龙。
陈默心中好奇,他记得刚刚老者跟他说过,绝不能让孙家的人见到这个女子。
不过看老者并没有要多说什么的意思,陈默也就没有再问,只是将那块令牌郑重的收了起来。
老者背对着两人,叹息着道:“你们都出去吧,我累了,要休息了。”。
陈默点头,朝老者做了一揖,道:“晚辈告辞。”说罢,转身走出了屋子。
女子看了老者一眼,深吸了一口气,躬身施了一礼,也跟着走了出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浮珑
外面的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
陈默抱着墨痕,向那个女子微笑道:“在下陈默,敢问小姐芳名。”
女子莞尔一笑,盈盈施了一礼,回道:“芳名称不上,公子叫我孙一萍便好。”
陈默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又回头望了望老者的房间,心中登时升起一丝疑惑。
孙一萍似是未曾注意到陈默神色的变化,向他比了一个请的手势,道:“我的屋子就在旁边,公子先进去歇一歇吧。”
陈默闻言,点了点头,随女子进了旁边的庭院。
将陈默请入屋中,孙一萍朝他微微一笑,道:“现在已近酉时,公子你在这里坐着歇歇脚,我去给公子做些吃食。”说罢,也不管陈默如何,径直走出了屋子。
陈默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又看,心中虽有许多疑问,但还是没有开口问一句话。
“孙一萍?”陈默轻声自语,拿出老者给的令牌瞧了瞧,忽又想起他之前的叮嘱:“绝不能让蓬莱孙家的人见到孙一萍!”
微微皱了皱眉头,陈默轻轻甩甩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反正也想不明白,若是硬要去想反而会让自己更加疑惑,倒不如从一开始便作罢不想。
这般想着,陈默扭头望向窗外的海景,一时间看的竟有些痴了。
此时正值退潮,海风轻送,海浪轻翻,金色的余晖洒在海面上,宛如金色的丝绸,透着一股让人沉醉的美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孙一萍走进了屋子,手里端着一个木盘,上面放了两碗鱼汤,两碟小菜。
孙一萍低着头,带着些许歉意道,“也不知公子有什么喜好,所以就随便做了点,希望公子莫要嫌弃。”
陈默微笑道:“孙小姐哪里的话,能有的吃,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岂有嫌弃之理?”
孙一萍盈盈一笑,在陈默对面坐了下来。
“对了。”陈默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向孙一萍道,“那个前辈……”
孙一萍笑道:“放心吧,我已经给爷爷送过去了。”
“哦。”陈默闻言,放心的点了点头。
两人开始吃饭,最开始,谁都没有说话。
陈默虽有满肚子的疑惑,但却被鱼汤堵住了嘴,所以没有去问。
孙一萍显然也有心事,只是低着头默默的喝汤,并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终于,饭吃到了一半,陈默放下筷子,犹豫了许久,这才向孙一萍道:“孙小姐可是来自蓬莱?”
孙一萍怔了半响,慢慢点了点头,到:“我自幼便在蓬莱长大。”
陈默心中好奇,当即又问道:“那为何会流落至此?”
孙一萍苦涩的笑着,轻轻摇了摇头,道:“公子莫要再问了,有些事情,对我而言是痛苦,说了也只是更加伤心。对公子而言是闲话,知不知道,其实都没有太大的区别。”
陈默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笑着道:“孙小姐说的是,是我多嘴了。”
孙一萍看着陈默笑了笑,道:“那公子你呢,你来自哪里?”
陈默啼笑皆非,道:“你问我的这是事情,于你而言难道不是闲话吗?”
孙一萍摇了摇头,笑吟吟的道:“非也非也,不是痛苦的事,听来便不算是闲话?”
陈默苦笑着摇了摇头,嘴巴紧闭,没有说话。
孙一萍说的不错,这些事情于他而言,的确是痛苦。
似是注意到了陈默神色的变化,孙一萍心中一紧,赶忙道:“对不起公子,我只是随口一提。”
陈默摆了摆手,道:“无妨,反正我已习惯。”
孙一萍小声应了一声,偷偷看了看陈默的神色,试探着问道:“公子为何原因要去蓬莱?”
陈默笑着道:“我游离天下,四海为家,偶尔听得蓬莱一事,忽感好奇,心想若不去看看,若干年后回想起来,总难免有些遗憾。”
孙一萍眸光略微有些黯淡,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其实蓬莱并没有公子你想的那般美好,那里也就和苍灵其他地方一样,人挤人,人吃人!”
陈默闻言一惊,盯着孙一萍看了很久。
又叹了一口气,孙一萍收起了眼中的黯淡,重新展露了笑颜,向陈默笑道:“公子快吃啊,鱼汤一凉,就起腥味了。”
陈默点头,收回目光,仰头将碗里的鱼汤喝光。
晚上,陈默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回想起孙一萍说那些话时的神情,愤怒,悲伤却又有带着一丝丝的无可奈何。
缓缓吐出一口气,陈默闭上眼睛,强迫不再去想这些事情。
正如孙一萍所言的那样,这些事情对他而言,也只是闲话罢了。
次日醒来,孙一萍已在院中忙碌。
陈默推门而出,初生的晨光打在他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暖意。
看着往行囊里塞咸鱼干的孙一萍,陈默诧异道:“孙小姐这是做什么?”
孙一萍向他笑了笑,道:“当然是和公子一起出发啊。”
陈默挠了挠头,道:“这么早就走吗?”
孙一萍笑着答道:“去早不去晚,要是错过了那艘去往蓬莱的船,那就只能等到三个月后了。”
陈默了然,看了老者的屋子一眼,小声道:“那位前辈怎么办?”
孙一萍道:“放心吧,我已跟村里的叔伯交代过了,爷爷的一日三餐,他们会负责的。”
陈默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出发吧。”
孙一萍兴奋的应了一声,将鼓鼓的行囊背在背上,道:“走吧,浮珑城我也去过几次,记得路。”
陈默最后回头望了老者的屋子一眼,然后转身,随孙一萍出了村子,去往浮珑城。
两人走了一天一夜的时间,一刻未停,终于看到了一座建在海湾里的城。
城池很大,来往旅客颇多,尤其是码头,停泊了十数条长约数十丈的大船。
“这里就是浮珑城?”陈默惊讶道,“就算是内地水路,也不似这般繁华。”
孙一萍笑着解释道:“这里以前也是蓬莱州的地界,归清霜高家管,但那时也没有这般繁华。但自从数百年前,蓬莱州被洋流分裂之后,这座城便成了无主之地,而这里有恰好临近东海,所以来往商船,都会再次停泊,久而久之,也就发展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原来如此。”陈默心中了然,向孙一萍笑道:“我们走吧,进城好好休息一下。”
孙一萍开心的点了点头,跟在陈默身后,快步走入了城中。
浮拢很是繁华,若真要比较起来的话,甚至比起竹阳还要更繁华一些
街道之上人行熙攘,有时甚至还能看到些许服饰怪异的异邦人。
他们和苍灵大之上的居民生得不一样,有些甚至是金灿灿的头发。
陈默不禁有些好奇,他可从来没有间过这样的人,当即咂舌攒眉,盯着四周瞧个不停。
孙一萍见他的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道:“公子莫不是以为这天地之间,就苍灵一个住人的地方吧?”
陈默点头,他之前的确是这么认为的。
孙一萍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又道:“苍灵的确是人族聚集最多的地方,但还有些海外孤岛,上面也是有人烟的,只不过没有苍灵这般繁华热闹而已。”
陈默恍然大悟,自嘲的笑了笑,道:“那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孙一萍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安慰道:“没关系,反正你不是要游离苍灵吗,见得多了,自然就识得广了。”
陈默点头,看了看街道两旁的酒楼客栈,一边摸着下巴,一边道:“你不是经常来吗,知不知道城中哪里有便宜实惠的店啊?”。
孙一萍面色微微红了红,低声道:“我此前来的时候,也就是把晒的鱼干拿去卖掉,再买一些日用品便回去了,根本没有多余的钱住店。”
陈默自然深知孙一萍的难处,当即笑了笑,道:“好,那我们就随便找个地方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说着,领着孙一萍,走进了一家看起来颇有些年头的客栈。
第一百四十四章 浮生若梦
走进店中,立时便有店小二笑脸相迎,殷勤道:“两位客官里边请。”
陈默点头,拉着孙一萍,在大厅里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
看了看店小二递过来的菜谱,陈默眉头皱的很紧,将其转交给了孙一萍,道:“我平日里不怎么吃这些东西,也不知道什么好吃,你来点吧。”
孙一萍接过,仔细看了看菜谱,然后点了几个比较便宜的菜。
店小二一一记下,待孙一萍讲完,笑着道:“两位客官请稍等。”说罢,转身便离去了。
陈默在等菜的同时,也在百无聊赖的环顾着四周。
忽然间,他的目光似是被什么东西吸引,直勾勾的盯着看,连眼睛都不曾眨过一下。
孙一萍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发现大厅的脚落里,坐着一个衣着邋遢、头发蓬乱的老人。
老人面前的桌上摆满了空掉的酒瓶,浑浊的老眼中皆是醉意,鼻子也因为过度饮酒而显得有些通红。
孙一萍当即皱了皱眉头,疑惑道:“公子看他干什么啊?”
陈默不答不语,仍旧只是盯着老人看。
许是注意到了陈默的目光,老人打了个酒嗝,抬头朝这边望了一眼。
陈默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老人却没有动,只是也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陈默想了想,霍然起身,走到老人身边坐下,笑着道:“老丈,喝酒太多对身体不好。”
老人摇了摇头,道:“我这人就是怪异,喝酒太少,反而觉得浑身不舒坦。”
陈默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笑着道:“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老人瞥了他一眼,表情中带着几分不悦,道:“再问别人名字之前,是否应该先自报家门?”
陈默沉吟片刻,道:“晚辈名为陈默。”
“嘿。”老人闻言一笑,浑浊的眼睛忽然爆发出点点精光,盯着陈默看个不停。
陈默被老人盯着,略微觉得有些不自在,仿佛自己心中的一切都已被这老者看穿。
良久,老者才收回目光,缓缓吐出一口酒气,说道:“你小子可不实诚,你哪里是姓陈啊?”
陈默并没有回答这句话,他的身躯忽然开始颤抖,仿佛恨恐惧。
见他不语,老人饮了一口酒,自顾自的道:“梵音狮子吼,妙相鸽王归。洛水浮神篆,天花满御衣。塔疑从地涌,栋拟入云飞。上行乘今果,群超悟昨非。”
陈默面部的肌肉似已僵硬,别说说话,就连牵强的笑容都摆不出来。
见他的样子,老人放声大笑,一边笑,一边道:“就凭你,还想蒙我?”
陈默低着头,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嘴角带着一丝苦涩的笑容,道:“我并没有欺瞒前辈,晚辈现在的确姓陈。”
老人笑着摇了摇头,道:“姓陈也好,姓沈也罢,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的眼中忽然流露出一丝异样,仰头饮了一口酒,又道:“光阴似箭,如月如梭,绿鬓少年,忽已白头,人生一梦,梦醒便休,终日碌碌,所谓何由?”
陈默默然许久,轻叹了一口气,朝老人抱了抱拳,恭敬的问道:“敢问前辈,有何种方法,能掩去我体内的洛水剑势?”
老人眸子中闪过一丝冷光,道:“很简单,只要你死了,体内的剑势自然也会随之散了去,就再也不会有人能察觉到了。”
陈默眸光一凝,身体下意识的绷紧,但只是片刻,便又舒展开来。
“这位老人实力深不可测,至少也是心剑境的修为,若真是有意害我,我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一念至此,陈默忽然笑了笑,道:“前辈莫要开玩笑了。”
老人也笑了,道:“吓不到你,真是不好玩。”
陈默无奈的看了他一眼,续道:“前辈,我是真心求教的。”
老人并不曾理会他,只是向店小二大声叫道:“没酒了,快拿酒来!”
店小二慢慢吞吞的走了过来,表情所有不悦,但还是笑着道:“没有酒了,酒都被您喝光了,而且您的酒钱还没付呢。”
“什么?!”老人闻言,顿时瞪起了眸子,“快去把你家店主找来,我跟他理论理论。”
店小二撇撇嘴,道:“店主知您脾性,早就躲起来了,现在我都找不到他呢。”
老人闻言,似是泄了气一般,又坐回了椅子上,叹息着道:“若是无酒,让我怎活啊?”
陈默看在眼里,从钱袋里掏出一百两银子,塞到店小二手里,朗声道:“这位前辈的酒钱我付了,剩下的去隔壁买些酒来。”
店小二掂了掂陈默给的银子,摇了摇头,又朝他伸出了手,道:“你这么点银子,连他的酒钱都不够付,更别提再去买酒了。”
陈默摸了摸鼻子,心中无奈,又从钱袋里取出了两百两银子,咬牙道:“这下总够了吧?”
店小二接过银子,喜笑颜开,道:“够了够了,两位稍等,我这就去买酒。”说罢,转身朝店外跑去。
陈默面向老人,笑着道:“前辈,关于我的问题……”
老人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你那只是小事,只要你用体内的另一股剑势,将洛水剑势包裹起来,别人自然也就察觉不到了。”
陈默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道:“就这么简单?”
老人道:“就这么简单。”
陈默的脸登时黑了下来,就这么简单的事情,花了他三百两的银子,怎么想都是亏。
似是猜到了陈默心中所想,老人大笑着道:“三百两银子,买你一条命,你竟然还觉的亏?”
陈默皱眉,不解的道:“前辈何出此言?”
老人道:“若我是沈家的敌人,在察觉到你体内的洛水剑势之时,你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他打了个酒嗝,接着道:“你说,你这三百两银子,花的值不值?”
陈默回过神来,忽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仔细想来,从他离开天满一路行至此,遇到的心剑境及以上强者,都是和沈家多少有点交情的,若真个遇到了与沈家有仇的,他现在一定活不下去。
一念至此,陈默不由得觉得有一股寒气从心里冷到指尖。
赶忙起身朝老人施了一礼,陈默道:“多谢前辈。”
老人摆了摆手,道:“你给我买酒,我告诉你保命的方法,很公平,你没必要跟我道谢的。”
陈默摇头道:“晚辈只是给前辈买了酒,前辈却救我性命,无论怎么想都是我赚了。”
老人笑了笑,眸子流露出一丝无奈,道:“酒也是我的命,你其实并不欠我什么的。”
陈默盯着老人看了很久,犹豫着开口道:“前辈……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老人苦笑着摇了摇头,长叹道:“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陈默闻言一怔,还未来得及说话,却见那老者忽然消失不见,连带着一起消失的,还有刚刚进店的店小二手里的酒。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陈默垂首而立,嘴里喃喃自语着老人方才说过的那句话。
店小二见怪不怪,笑着拍了拍陈默的肩膀,道:“那位就是个怪人,客官不必管他,坐下来吃饭吧。”
陈默点点头,向店小二道:“小二哥可知道那位前辈尊姓大名?”
店小二摇头道:“我只知他是店主的朋友,具体的来历、姓名,我一概不知。”
陈默闻言叹了口气,扭头看着窗外络绎不绝的行人,喃喃自语道:“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公子菜已齐了,再不吃就凉了。”孙一萍的声音忽然将陈默拉回了现实。
陈默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摇头,自语道:“人活当下,何必多管其他。”说罢,抬脚走到桌子边上坐下,拿起筷子,吃起了面前的饭菜。
第一百四十五章 前往蓬莱
吃过了饭,陈默将店小二拉到身边,笑着问道:“小二哥,你知不知道去往蓬莱的船什么回来啊?”
店小二想了想,道:“那艘船是城主府的船,每三月开一次,去往蓬莱和岛上的居民交换一些东西,算算日子,也就这几日的事了。”
陈默脸上闪过一丝喜色,谢过店小二,找到孙一萍,向她道:“那艘船再有几日就开了,我没有出过海,你仔细想想,坐船需要准备些什么东西?”
孙一萍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道:“也没什么需要准备的,因为从这里到蓬莱需要花费数月的时间,所有我们搭乘的那艘船上应该什么都有,只要准备好银子就可以了。”
陈默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发出了一声轻叹。
孙一萍看了他一眼,低下头,歉然道:“真对不起,不管做什么,都要花你的钱。”
陈默一愣,赶忙解释道:“我不是为银子叹气,我只是觉得花费的时间太久了。”
孙一萍闻言,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笑着道:“在海上航行的日子是很枯燥的,所以公子最好事先准备一些能解闷的东西。”
“解闷的东西?”陈默疑惑,好奇道:“什么东西能解闷?”
孙一萍似乎早就料到了陈默会这么问,当即道:“我听别人说浮珑城中有专门卖这种东西的商铺,要不去看看?”
陈默沉吟片刻,道:“好,我们去看看。”
“嗯。”孙一萍开心的点了点头,眼中带着一丝阴谋得逞的笑意。
领着陈默,孙一萍在浮珑城中逛了好久,终于在一家装饰奇怪的店铺前停了下来。
指着面前的店铺,孙一萍回过头,笑着对陈默道:“公子就是这里了。”
陈默看了一眼异常兴奋的孙一萍,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道:“我们进去吧。”
“嗯嗯。”孙一萍应了一声,先陈默一步走进了商铺。
进入商铺,接待他们的是一个异邦人,金色的头发披散在肩,嘴唇上留着一抹八字胡。
见到陈默和孙一萍,这人忙起身笑道:“欢迎两位光临,需要些什么?”
陈默好奇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屋子里各色各样的鹦鹉,对孙一萍道:“这就是你说能解闷的东西?”
孙一萍逗着其中一直毛色十分艳丽的鹦鹉,头也不回道:“没错啊,它们都很聪明的,还会跟你说话呢。”
陈默撇撇嘴,冲其中一只鹦鹉抬起了手指。
那只鹦鹉发出一声鸣叫,扑楞着翅膀,稳稳的落在了他伸出的手指上。
歪着脑袋看他,鹦鹉张了张嘴,发出一句人声:“你好,欢迎光临。”
陈默登时被逗乐了,向店主道:“这一只要多少钱?”
店主竖起三根手指,笑了笑道:“不贵,也就三十两。”
陈默嘴角的笑意顿时隐了去,说道:“三十两,你打劫呢?”
店主面不改色的笑着,道:“客人你不知道,为了培养这么一只鹦鹉,我也要花费许许多多的人力物力,三十两不贵了。”
陈默看了看手指上的鹦鹉,又瞧了一眼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看他的孙一萍,无奈的叹了口气,道:“那好吧,你挑一只喜欢的带走。”
“多谢公子。”孙一萍面色大喜,指着刚才逗得那只鹦鹉,对着店主道,“我就要这只。”
店主点了点头,从身后的柜子里取出一个小巧精致的脚链,小的一端拷在了鹦鹉的脚上,另一端大的则拷在了孙一萍的手腕上。
然后又从一旁的箱子里拿出一大袋的带壳谷物,交到孙一萍手上,笑着道:“这位美丽的小姐,这是它一个月的量,切记不要喂得太勤了,不让会让它消化不良的。”
孙一萍道谢,手里捏着那袋谷物,乖巧的站在了陈默身后。
陈默轻哼一声,一边从钱袋里取钱,一边道:“感觉这一行挺赚钱啊。”
店主一笑,接过陈默递来的银子,道:“当然,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在此开店。”
陈默撇撇嘴,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出了店铺。
孙一萍见状,赶忙跟了上去。
回到客栈,店小二瞧了瞧这只鹦鹉,笑着道:“客官,这是在城西的老外店里买的吧?”
陈默点头道:“不错,有何问题?”
店小二摇摇头,道:“大问题倒是没什么,就是客官你需得将这只鹦鹉看好,否则稍不留意,就又飞回去了。”
陈默看着孙一萍手上的鹦鹉,恶狠狠的笑了笑,道:“无妨,它要是敢飞,今晚就加餐,反正我还没吃过鹦鹉肉呢。”
孙一萍闻言,将鹦鹉紧紧的抱在怀里,瞪着陈默道:“你休想打它注意。”
陈默不语,只是上前几步,将拷在鹦鹉腿上的脚链仔细检查了一遍。
眉头微微皱了皱,陈默果然在几个铁环相扣的地方发现了漏洞。
用力将那些铁环紧了紧,陈默这才放心的呼出一口气,向孙一萍道:“如此,你也可以放心了。”
孙一萍点点头,不再搭理陈默,转身从一旁的袋子里掏出一个坚果,递到了鹦鹉面前。
鹦鹉叫了一声,一只鸟爪站立,用另一只鸟爪捏着坚果,送到嘴边,用两片强有力的鸟喙咬开。
孙一萍越看越觉得有趣,索性搬个凳子,直接坐到了鹦鹉面前。
陈默无奈的叹道,“你可小心些,莫要把它喂死了。”
孙一萍眼睛一直盯在鹦鹉身上,头也不回的道:“嗯嗯,我知道了。”
陈默见此,实在拿她没有法子,只能低低叹了口气。
店小二看在眼里,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客官勿怪,这种鹦鹉虽然贵些,但的确能给枯燥无味的航海生活带来一些乐趣,也算是物有所值。”
陈默点了点头,心中只期盼城主府的船只快些出航。
就这么等了三天,三天后的码头,所有的船只都已不见,只余下一艘船。
那是一艘很大的船,长约百余丈,远远望去,仿佛是一座低矮的山脉。
陈默早早的起床,叫醒了孙一萍,简单的吃了些东西之后,匆匆出门,直奔码头而去。
此刻虽然正值清晨,但码头却异常的热闹,有很多的赤膊大汉,正费力的将一个个木箱子搬到船上。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的背着行囊的人跟他们一样,站在不远处等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些堆积在码头岸边的木箱终于消失不见。
一人站在船头,俯视着下面的人群,高声道:“诸位若想搭乘此船去往蓬莱,只需缴纳五十两银子即可。”
一句话甫毕,那人不再开口,转身下了船头。
人群顿时拥挤了起来,所有人都争先恐后的往那艘大船前面挤去。
见此情形,陈默砸了咂嘴,酸溜溜的道:“一人五十两,这城主府的人还真是会做生意。”
孙一萍微微一笑,道:“若无这些人,他们是来回一趟。若有这些人,他们也是来回一趟。既如此,何不加上这些人,多赚些银子?”
陈默点头,不再多语,拉着孙一萍,往那艘大船而去。
缴纳了一百两银子之后,陈默和孙一萍被一个船员带到了大船上的一个房间。
船员对着陈默和孙一萍两人,笑了笑道:“两位莫急,待得来人尽皆上了船之后,自然会启航。”
陈默谢过,看了看房间里的设施,不禁皱了皱眉头。
房间虽不算太小,但也着实不大。
里面虽然放着两张床,但毕竟男女有别,陈默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不过孙一萍倒是满不在乎,半躺在床上,专心逗着那只鹦鹉。
陈默对她此举甚是无奈,低低叹了口气,盘膝坐在床边,静待大船启航。。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默睁开眸子,微微感觉有些晃动。
眼睛注视着窗外,陈默脸上带上带着一丝喜色,心道:“终于启航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灵剑境
去往蓬莱的大船驶离海湾,航行于一望无边的东海。
因为数月的时间太过于漫长无聊,所以陈默索闭门不出,专心修炼,试图突破灵剑境。
但灵剑境毕竟不是那么容易就突破的,陈默花费了大半个月的时间,距离灵剑仍然只差一线。
漆黑的剑势缭绕于身旁,双目紧闭的陈默忽然睁开了眸子,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又失败了。”轻叹一口气,陈默身子后仰,直接躺倒在了床上。
这半个月来,他试了无数次,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体内墨痕剑势的灵性和强度越来越高,但仍达不到灵剑的水准。
“到底是哪里错了?”陈默瞪大了眼睛盯着屋顶,心中升起一丝疑惑。
长久以来,他一直是用自己的修炼方式,虽说此法可以极大程度夯实剑势的灵性基础,但进程实在太过于缓慢,且两个大境界之间的突破门槛,也较平常要高出许多。
又叹了一口气,陈默正准备闭上眼睛,好好休息一下,忽听孙一萍兴奋的呼喊:“公子公子,你快出来看啊。”
陈默不耐烦的瞥了她一眼,道:“能否让我休息一会儿?”
孙一萍撇撇嘴,道:“我虽不修剑势,但也懂得,凡事不能急躁,过于强烈的想要达到某个目的,反而会适得其反,一切水到渠成才是最好的。”
陈默闭上眼睛,懒得搭理她。
孙一萍见状,不甘放弃,当即又道:“我听爷爷说过,修炼剑势重在炼心,过于追求结果而忽视了过程,就好似是打造一把剑,只知过分的追求锋利,忽视了剑身的柔性,那么最后的结局一定是剑折人亡,前功尽弃。”
她顿了一下,接着道:“过分的执念,那就是烦恼。众生皆烦恼,烦恼皆苦,烦恼皆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有形者,生于无形,无能生有,有归于无。”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孙一萍缓了口气,盯着陈默的眼睛,缓缓道:“所以公子你懂了吗?”
陈默从床上坐起,苦笑着摇头,道:“好吧好吧,说不过你,你到底想让我看什么?”
孙一萍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忙拉着陈默跑出了房间,指着不远处的大海,喜道:“公子你快看那里。”
陈默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脸上闪过一丝惊异。
那是一大群迁徙的灰鲸,规模之庞大,简直如一座小型的岛屿。
“好大的鱼?”陈默下意识说道。
孙一萍闻言,当下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陈默面色颇有些尴尬,搔头道:“这难道不是鱼?”
孙一萍摇了摇头,道:“你看它像鱼,但它却并不是鱼。”
她知陈默听不懂,所有解释道:“公子常年局于内地,没到过海边,自是不知。这叫灰鲸,它们每一次迁徙,都要横跨一个大洋,去往很远的地方,在那里诞下后代,然后再回来。”
陈默点了点头,笑着道:“看来它们也是有烦恼的啊。”
孙一萍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不解的道:“公子为什么这么说?”
陈默笑了笑,道:“若是没有烦恼,它们又何必花费如此漫长的时间,游到那么远到的地方去诞下后代呢?”
孙一萍怔了一会儿,点头道:“公子说的不错,众生皆有烦恼,无论谁都无法避免。”
陈默趴在栏杆上,瞧了瞧那一大群灰鲸,忽然发出了一声轻笑。
孙一萍奇怪,道:“公子何故发笑?”
陈默道:“此前未来东海之时,我一直认为苍灵便是整个世界。可如今到了海上,我才发现,世界远比我想象的要宽广。”
孙一萍赞同,道:“所以说啊,人一定要多见多闻,不能偏居一隅。”
陈默点点头,似是忽然悟到了什么,眼睛里突然爆发出点点精光。
孙一萍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道:“公子你遭邪了吗?”
陈默不搭理她,只是喃喃道:“众生皆烦恼,既然无法避免,那不妨坦然接受,一切顺其自然。”
一句话说完,陈默大笑几声,用力抓住孙一萍的肩膀,摇晃着道:“孙小姐,多谢你,我终于悟到了。”说罢,不顾周遭人群异样的目光,大笑着奔回了房间。
孙一萍盯着他的背影看了看,忽然低头对胳膊上的鹦鹉道:“他悟到什么了?”
鹦鹉扇了扇翅膀,发出一声鸣叫。
陈默匆匆回到房间,盘膝坐在床上,再次将墨痕横在膝上。
这一次他并没有刻意的去吸收墨痕散发而出的剑势,任由其中灵性散去,余留死势缭绕在身旁。
强行将心中的浮躁压下,陈默放平心境,面色无喜无忧,如老僧坐定一般,枯坐在那里。
失去灵性的死势不断进入陈默的身体,又不断散去,如此循环了千百万遍。
期间,孙一萍进入房间,但见陈默如此,心知他现在到了很关键的时刻,也没有去打扰,只是轻轻的从陈默的钱袋里取出了些许银子,然后又退了出去。
然而这一切陈默并不知情,他现在进入了一种类似于空灵的状态。
漆黑的剑势如云雾般缭绕于他的周身,过了片刻,忽然变了。
原本平静如海面的漆黑剑势忽然化成了惊涛骇浪,不断的冲击着陈默的身体。
原本紧双目紧闭的陈默也忽然睁开了眸子,凝视那股剑势,目光中带着几分忧愁、几分欣喜。
欣喜的是他终于能领悟到墨痕剑势更深一层的样子,忧愁的是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能不能抗住这股剑势的冲击。
漆黑的剑势翻来覆去的变,不过唯一不变的是其中蕴含着的狂暴力量。
感受着如惊涛汹涌一般澎湃的力量,陈默心中犹豫,深感疾手。
低头思忖了片刻,陈默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心想:“我费尽心思领悟到更深一层的剑势,可不是为了让自己害怕的。”
这般想着,陈默咬紧了牙,牵引着一小股漆黑剑势,尝试着将其纳入体内。
漆黑剑势一入经脉,陈默的身体忽然颤抖了起来。
剧痛袭来,陈默登时忍不住大叫出声。
他部在经脉内的防御,根本没有起到丝毫作用,在那股狂暴的剑势冲击下,如汹涌大海中的一叶扁舟,顷刻间便被淹没摧毁。
漆黑剑势肆无忌惮的冲刷着陈默的身体,他浅表的经脉如蚯蚓一般凸起蠕动,鲜红的血液顺着鼻孔嘴角止不住的溢出。
“嗡!”
墨痕剑身忽然一颤,散发出耀眼的乌黑色光芒,暂时压制了那股狂暴的剑势。
陈默得到喘息的机会,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开始操控自己体内的剑势反扑,试图将纳入体内的狂暴剑势强行糅合在一起。
“咚!”
一声闷响忽然从他体内传出,原本被压制的狂暴剑势挣脱束缚,如脱了缰的野马一般,在经脉之间来回乱窜。
体内气血翻腾不止,陈默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忍不住喷了出来。
咬紧了被鲜血染红的牙齿,陈默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怒声喝道:“老子还就不信了!”说罢,全力运转体内剑势,源源不断的朝那股狂暴剑势压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也不知过了多久,陈默体内的剑势终于变得柔和了起来,其中的野性也在墨痕剑势一遍遍的压制下,慢慢褪去。
陈默见之一喜,当即一鼓作气,将那股狂暴剑势与自身剑势融合。
“嗡!”
似是察觉到了陈默的努力,墨痕颤得更加厉害,乌黑色的光芒源源不断照耀在他身上,让他经脉中的两股剑势融合的更加紧密。
终于,两股剑势已经完全融合为一体,再也不分彼此。
感受着无论是灵性还是力量,都增长了数倍的剑势,陈默忍不住咧开嘴笑了。
陈默大口喘气,虚脱一般的躺在床上,虽然身体剧痛,但那股被力量充实的感觉,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舒坦。
挣扎着坐起身子,陈默看了看自己的身体,面色微微一变,登时发出一声苦笑。
无数细小裂痕密布他的身体,远远看去,他就像是一个被熊孩子摔过的瓷娃娃,仿佛下一刻就会四分五裂了一般。。
心有余悸的喘了口气,陈默心想:“方才若是压不住那股剑势,我现在恐怕真的已经四分五裂了。”
一念至此,陈默心生劫后余生的愉悦,勉强挤出一抹笑意,躺回床上,闭上眼睛,慢慢睡了过去。
第一百四十七章 躲不过的劫
一片漆黑的船舱之中,陈默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眸子,还未来得及看清眼前的场景,就隐隐约约听到了身旁传来的抽泣声。
瞪大了眼睛,陈默艰难的扭过头,瞧了双眼通红的孙一萍一眼,没好气道:“你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孙一萍闻之一惊,诧异的看了陈默一眼,原本已经止住的泪水,再度涌了出来。
陈默有气无力的叹了口气,温言劝道:“放心,此行尚未到达蓬莱,我怎能死在这里?”
孙一萍拭去眼角的泪水,向陈默道:“可是公子你的身体……”
陈默不在意的笑了笑,道:“无妨,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孙一萍点头,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身后的桌子上拿起了几枚圆滚滚的丹药,送到陈默嘴边,说道:“此乃我向船员购买的灵丹,他们说有护心养脉之功效,公子你快些服下。”
陈默狐疑的看了看她手中的灵丹,心道:“这么好的东西,我此前怎么从未听说过?该不会是江湖术士的假药,用来坑骗这傻丫头的吧?”但转念又想:“这毕竟是她的一番心意,我若是拒绝,定然会伤了她的心。”
这般想着,陈默勉强捏起一颗丹药,放入了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灵药精华化作一股暖流,游走于陈默的四肢百骸之间,修补着他濒临破碎的躯体。
眸子微微亮了亮,陈默喜道:“这灵丹竟然真的有用!”
孙一萍闻言也是一喜,笑道:“卖这丹药给我的是一个中年大叔,他跟我再三保证,一定会有奇效,我起初还不相信,没想到竟是真的。”
陈默点了点头,心想:“此等灵丹妙药极为珍贵,少有人会拿出来卖。这丫头为了帮我求药,定然四处求人,说尽了好话。”
想到这里,陈默心中登时升起一股暖流,暗暗发誓,不管孙一萍要去蓬莱做什么,他一定倾力相助,绝不含糊。
似是察觉到了陈默心中的想法,孙一萍低头笑笑,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公子不必感激我,这些花的都是你的钱。”
陈默表情忽然僵住,伸手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钱袋,果然扁了很多。
微微叹了一口气,陈默心中告诫自己,钱财乃身外之物,绝不能为了区区几百两银子,就去责备孙一萍的好心。
强忍着心疼,陈默问道:“一共花了多少?”
孙一萍歪头想了想,答道:“两枚灵丹两百两。”
陈默松了一口气,想道:“那也花的不多嘛。”
但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出口,忽听孙一萍又道:“我给小鹦买了些改善伙食的水果,花了百八十两银子。”
陈默嘴角温和的笑容忽然消失不减,愣愣的看了孙一萍一眼,又看了看那只扑棱着翅膀对他怪笑的鹦鹉,心中登时一怒,一剑砍了它的心都有了
强压下心头的愤怒,陈默道:“什么奇珍异果,竟然值百两银子?”
孙一萍笑了笑,解释道:“只是寻常水果,并非什么奇珍异果,不过是因为保存不易,才稍稍贵了一些而已。”
“贵了……一些……”陈默心中暗暗叫苦,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目光略有些呆滞。
孙一萍自知犯了错,低着头,试探着问道:“公子……是不是……花的太多了?”
陈默不想搭理她,心道:“什么狗屁鹦鹉竟然值得给它花一百两银子,老子自己都还没享受过这种待遇呢。”
又想起自己自上了船,一日三餐除鱼干之外,再无他物可食,陈默心中不禁生出一丝苦楚。
寂静了良久,陈默无奈的叹了口气,轻声自语道:“钱财乃身外之物,花了也就花了,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孙一萍以为陈默是在跟她说话,当即应了一声,将那只鹦鹉仔细的拴好,随后躺在了床上。
跟陈默道了一声晚安之后,孙一萍用被子蒙住头,背对着他,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待到她的呼吸渐渐平稳,陈默忽然起身,眸光如冷电,在这狭小漆黑的船舱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那只鹦鹉吓得翅膀大张,就欲开口惊叫。
陈默轻轻挥手,墨痕剑势涌动,将它的异动压下下来。
瞧了它一眼,陈默心中气愤,道:“给我安静些,再吵就将你食入腹中。”说罢,慢慢走出了房间。
夜深人静,陈默一人斜倚着栏杆,远望辽阔大海,仰望灿烂星光,忽觉心中说不出的宁静与舒坦。
微微笑了笑,陈默心道:“如今我也算是灵剑境的剑客了,不知娘亲知晓此事,会不会很欣慰?”
“一定会的吧。”陈默又想,“毕竟娘亲从来都没有对我失望过。”
想到娘亲,陈默眸光微微黯淡,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一个人只有在寂静无人的夜里,才会想起那些不愿想起的事情。
缓缓吐出一口气,陈默面对碧海,忆起旧事,眉上心间,时喜时愁。
过了良久,陈默心中感慨万千,不由得脱口吟道:“若能一切随风去,便是人间自在人。”
一句话甫毕,陈默自嘲的摇头轻笑,道:“这世间,真的有自在人吗?”
“呵呵,正值舞象之年,年轻人何故叹息?”
笑声忽然传来,陈默回头,只见船帆的阴影中走出一人。
那是一个健壮男子,约莫五六十岁的样子,一双眸子略显浑浊,透着看尽世事的沧桑。
陈默察觉不到他的剑势修为,心道:“多半又是什么前辈高手。”当即长揖一礼,恭敬道:“见过前辈。”
男子笑道:“此处只你我二人,何必如此多礼?”
陈默微笑道:“礼数并不是给旁人看的。”
男子嘴角笑意更浓,道:“现已深夜,公子为何还不睡?”
陈默不答反问:“前辈为何不睡?”
男子哈哈一笑,道:“我不睡是因为我要保证这艘船即便到了晚上,也仍是绝对的安全。”
陈默微微一怔,上下打量了男子几眼,试探着问道:“敢问前辈是?”
男子道:“我叫彭阳,是这艘船的船长。”
陈默心中一惊,赶忙躬身又施一礼:“见过船长大人。”
彭阳摆了摆手,望着风平浪静的海面,忽问道:“你去蓬莱做什么?”
陈默想也没想就道:“早些时候听闻蓬莱传说,心中神往,想去瞧一瞧。”
彭阳闻言一笑,道:“你还真是个奇怪的人。”
陈默疑惑,道:“船长何出此言?”
彭阳道:“乘这艘船去往蓬莱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目。有人是想将东西拿到蓬莱倒卖,有人则是为了躲避仇人的追杀。”
他凝视着陈默,眼中满是笑意,接着又道:“像你这种只是去瞧瞧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陈默微笑道:“我立志游离苍灵,蓬莱也算是苍灵其中一部分,怎能轻易错过?”
彭阳闻言一怔,过了良久,才叹息着道:“我倒是挺羡慕你的,既年轻,又有实力,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得?不似我,年轻之时碌碌无为,年老之时仍是碌碌无为,一辈子平平淡淡,也没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倒是徒留了许许多多的遗憾。”
陈默道:“船长此言差矣,一辈子平平淡淡,未尝不是件好事。”
彭阳摇头苦笑,道:“你我追求不同,对世事的理解自然也不相同。”
他叹了一口气,又道:“我辈修士,一生至死,绝逃不出恩仇两字,此乃躲不过的劫!”
拍了拍陈默的肩膀,彭阳语重心长的道:“你还年轻,若有机会,定要脱此苦海,绝不可有半分犹豫,否则便是遗憾终身。”
这句话说完,他忽然消失不见,只听声音远远传来:“人生似水岂无涯,浮云吹作雪,世味煮成茶。”。
陈默看着他渐渐被黑暗吞没的背影,转过身,面对着略带腥咸的海风,怔了许久,才轻声问道:“是不是有一天,我也会与船长一般,回首一生,除了仇恨,便是遗憾?”
一语甫毕,无人回应,唯有天地间的风,不知疲倦的吹着。
第一百四十八章 蓬莱
大船在海中又航行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来,陈默一直待在船舱,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将自己的剑势基础夯实了一下。
如今他的体内的剑势,静时犹如海面,载纳万物,动时亦如惊涛,颠灭一切。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陈默睁开眸子,微微一笑,刚欲下床,就听到了孙一萍兴奋的呼喊声:“公子公子,蓬莱到了。”
陈默闻言一喜,心道:“终于到了。”数月的船上生活,枯燥至极,已险些将他逼疯。
急急忙忙的走出房间,陈默顺着孙一萍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海岛。
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陈默道:“蓬莱竟如此之小?”
孙一萍解释道:“现如今的蓬莱,仅仅只是以前蓬莱州的一小部分罢了。”
陈默恍然大悟,心想:“原是两州合为一州,难怪高、秦两家争了数百年也争不出一个结果。”
孙一萍凝视着越来越近的蓬莱,眸子里忽然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有悲伤、有欣喜、有恐惧,但更多的却是痛苦。
陈默看在眼里,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道:“无论你要去蓬莱做什么,我都给你撑腰。”
孙一萍闻言,“扑哧”一声笑了,道:“就你这样子,去挨打还差不多。”
陈默颇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道:“怎么说我现在也是灵剑境的修士了,还这么年轻,到哪不得重视一下啊。”
孙一萍笑吟吟的道:“行行行,我知公子你最厉害了。”
陈默得意一笑,眸光微转,盯着那座孤岛。
跟想象中的荒凉略有些不同,蓬莱港口人声鼎沸,密密麻麻的人群聚在那里,似是在等待这艘船的靠近。
大船终于靠了岸,一群大汉忽然涌现,忙着将船上的货物卸下去,还有一大群的人挤在通道旁,想要先别人一步下船。
陈默没那耐性,直接将孙一萍横抱而起,纵身一跃,稳稳落在了蓬莱岸边。
将孙一萍放下,陈默细细打量着四周,口中赞道:“这蓬莱简直跟浮珑一样繁华。”
孙一萍得意的笑了笑,道:“那是,毕竟蓬莱也是几大海域来往的必经之地,往来商船大多在此停歇,自然繁华。”
陈默瞥她一眼,忽然问道:“既已到了蓬莱,你最想去做什么?”
孙一萍神色微微一怔,几次张了张口,但最后只发出一声苦笑。
见她这般模样,陈默知她必有什么心事。
但孙一萍没有讲出,陈默也不好再问,只是道:“吃了两月鱼干,早已不知他物滋味,今番到此,可得好好吃上一顿。”
孙一萍微微点头,跟在陈默身后,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蓬莱没有城墙,顺着港口一直往里走,很快便看到了繁华密集的解道建筑。
陈默眼观四周,口中啧啧有声,说道:“本以为浮珑便已足够厉害,却想不到蓬莱竟较浮拢更为繁华。”
孙一萍道:“此言倒是不错,毕竟蓬莱所处的地理位置可比浮珑城要优越的多了。”
陈默点头,行于接到之上,眼睛四处望着,时不时的发出一阵惊叹。
走着走着,他忽然驻足停下,目光似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
前方的街道人声鼎沸,过往人群聚在一起,不知是在看什么东西。
陈默心中好奇,拉着孙一萍,挤开人群,站到了最前面。
街道上慢慢悠悠的行着一匹马,马上坐着一个年轻男子,约莫二十五六,仪表堂堂,貌若潘安。
陈默撇撇嘴,登时失了兴趣,道:“还以为有什么稀奇之事,原来是一男子出游,又不是什么倾城佳人,有什么好看的。”说着,扫了扫四周,忽觉聚集在此的大多都是女子。
孙一萍瞧了马上男子一眼,面色略有古怪,一双玉手紧紧的捏着衣角,身躯竟微微颤抖了起来。
陈默好奇的看了她一眼,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却见她忽然转身挤开人群,朝远处跑去。
陈默喊她,见她也不回应,心下怕她走丢,当即追了上去。
许是声音有些大,那个端坐在马背上的年轻男子微微朝这边侧头,目中闪过一丝疑惑。
看了身边随从一眼,男子道:“你先回去,我有事处理。”
话音刚落,他的人已经腾空而起,眨眼间消失不见。
蓬莱一处清冷的小巷之中,孙一萍抱着鹦鹉,低头往前跑着。
忽然一道人影从天而降,挡在了她身前。
孙一萍只抬头瞧了一眼,便立马把头低下。
挡住她去路的年轻男子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眉头忽然皱紧,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道:“小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到过?”
还不待孙一萍开口,一柄漆黑的长剑就已经横在了男子面前。
陈默冷着一张脸,将孙一萍挡在身后,直视那年轻男子的眼睛,冷冷的道:“你这人好生不要脸皮,光天化日之下,竟想强抢民女?”
男子闻之一愣,急忙松手,后退一步,朝陈默抱拳施了一礼,道:“公子误会,我只觉这位小姐面熟的很,因此冒昧上前询问,绝无歹意。”
陈默冷哼一声,扭头瞧了孙一萍一眼,又看了看男子,面色略有不善,说道:“见到美女就说在哪见过,这是不是你勾引别人惯用的技俩?”
男子啼笑皆非,忙解释道:“在下早已有了妻室,定然不会再去做那招蜂引蝶之事。”
陈默斜眼瞪他,道:“生得就是一副小白脸的模样,谁知道这种事你做了没做?”
此话极为难听,男子眉头微皱,登时心生不悦。
将视线移到孙一萍身上,男子仔细端详片刻,笑着问道:“这位小姐,可否告知一下芳名?”
孙一萍沉默良久,低声细语道:“萍水相逢,即便告诉了你,又有何用?”
男子眸中的惊异之色,直勾勾的盯着孙一萍,道:“小姐的声音也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孙一萍躲在陈默身后,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脸,说道:“我想公子认错人了,我此前从未到过蓬莱。”
男子仍不死心,又道:“可是你真的很……”
陈默不耐烦的挥手,打断他的话,冷冷的道:“人家话已说明,根本就不认得你。你若再敢纠缠不休,我定叫你好看!”
男子看了一眼垂首躲在陈默身后的孙一萍,隔了一会儿,才低低叹了口气,说道:“也罢,许是我认错人了,多有得罪,还望两位海涵。”说罢,不再停留,转身出了巷子。
陈默一直盯着他看,直到他拐过街角,再也不可见的时候,才回头想孙一萍道:“他已走了。”
孙一萍闻言,悄悄探出脑袋,望了望男子离去的方向,眸光黯淡无比。
陈默看在眼里,好奇道:“他是谁?”
孙一萍道:“他叫乔子生,是蓬莱孙家的女婿。”
陈默怔了一会儿,又道:“那你呢?”
“我?”孙一萍一愣,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不过是一凡尘女子,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句话说完,她不再开口,径直往前走去。
陈默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微微叹了口气,抬脚追了上去。
第一百四十九章 拜访孙府
夜已深,繁星满天。
陈默带着孙一萍找到了一处客栈歇脚,却只要了一个房间。
倒不是因为陈默有意如此,而是孙一萍这么要求的。
她觉得一路上花了陈默太多银子,心中过意不去,所以坚持只要一间房,不过这到头来还是坑苦了陈默。
房间里,孙一萍抱着膝盖缩在床脚,沉默不语。
陈默则坐在桌边,望着那不断跃动的烛火,沉寂了良久,才道:“他是不是你想找的人?”
孙一萍闻言,怔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点了点头。
陈默叹了口气,道:“你很爱他?”
孙一萍点了点头。
陈默道:“那他呢?”
孙一萍摇了摇头。
陈默皱眉,道:“不爱?”
孙一萍又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陈默眉头皱的更紧,道:“你不知道?”
孙一萍点头,发出一声苦笑,道:“现在这个问题已不再重要了,不管他心里爱的是谁,他现在都已是别人的夫君了。”
陈默低头沉思片刻,说道:“我想他应该是爱你的吧,如若不然,今日为何要来找你问个清楚?”
孙一萍摇头轻笑,道:“他来找到我,只不过是因为我很像一个人。”
“一个人?”陈默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孙一萍点头,自嘲的笑了笑,道:“不错,因为那个人他才会来找我,若不是因为那个人,他眼中根本就看不到我。”
陈默沉声问道:“那人是谁?”
孙一萍叹了口气,道:“那人就是蓬莱孙家的大小姐。”
陈默闻之愕然,盯着孙一萍看了好一会儿,道:“可你也姓孙啊,你到底是谁?”
孙一萍摇头轻叹,道:“我已说过,这些话于我而言是痛苦,于公子而言是闲话,听不听都无所谓的。”
这句话说完,她不再搭理陈默,躺在床上翻了个身,背对着陈默道:“公子我要睡了。”
陈默无奈的叹了口气,轻轻吹灭了烛火。
趴在桌上,陈默怎么也睡不着,扭头瞧了孙一萍一眼,试探着问道:“孙小姐,你睡了吗?”
长久没有得到回应,就在陈默以为她已睡着了的时候,孙一萍忽然开口说道:“还没呢,公子有什么事情吗?”
陈默沉寂了一会儿,道:“你到蓬莱,莫非就只为了瞧他一眼?”
孙一萍并没有回答,只是呼吸微微变得粗重了一些。
陈默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等她回答。
过了许久,孙一萍才道:“不,我到蓬莱有两件事,看他只是其一。”
陈默赶忙问道:“那其二呢?”
孙一萍幽幽的道:“我想去孙家看一个人。”
……
翌日,清晨。
陈默带着孙一萍,来到了蓬莱孙府门前。
看着这座占地面积庞大,装饰繁华的府邸,陈默撇了撇嘴,道:“这孙家是哪里蹦出来的,清霜高家都没有这般豪华。”
孙一萍道:“清霜高家早在数百年前就已不在蓬莱。数百年的时间若是建不成这样一座府邸,那才是怪事。”
陈默面露尬色,摸了摸鼻子,道:“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孙一萍摇头道:“哪个意思都无所谓了,快些进去吧。”
陈默点头,抬脚踏上了孙府门前的石阶。
两旁的侍卫见状拦住了他两人的去路,其中左边那人厉声道:“也不瞧瞧这里是什么地方,抬脚就想往里闯?”
陈默面带微笑,并不生气,因为他知道这世上仗势欺人的人很多,比这侍卫糟糕十倍的人也有不少,这本就是人性中的弱点之一。
朝那人抱拳施了一礼,陈默道:“我们此番前来,是想拜见一个人,还望大哥通融一下。”
那人见陈默态度谦卑,面色当即也缓和了不少,道:“此处乃蓬莱要地,若非孙家亲族好友,是不能随便入内的。”
陈默笑了笑,道:“我有位朋友想来孙家看一个人,想来应是相识。”
“朋友?”那人瞧了瞧陈默,又看了一眼站在陈默身后的孙一萍,面色陡然一变,失声道:“你不是……”
孙一萍赶忙低下头,打断了他的话,道:“我什么也不是,只想拜访一下孙家主。”
那人不语,仍旧在盯着孙一萍看。
陈默微微皱了皱眉头,斜跨一步,将孙一萍挡在身后。
从怀里掏出那枚一枚令牌扔到那人怀里,陈默笑道:“大哥请看这个。”
那人接过令牌看了看,面色又变,忍不住失声道:“这……这是老爷的龙令,怎么会在你手里?!”
陈默道:“一位老者相赠。”
那人将令牌还了回去,朝陈默躬身施了一礼,道:“方才言语多有冒失,还望公子赎罪。”
陈默微微一笑,道:“我是否可以入内?”
那人道:“当然可以。”说罢,让开了去路。
陈默朝他点头致谢,拉住孙一萍的手,快步走入了其中。
他们走后,两个侍卫互相看了看,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震撼。
右边那人眉头紧锁,道:“那个人不是早在几年前就已离开孙家,怎么今日又回来了?”
左边的那个道:“此事我也不知。”
右边的那个又道:“你说她这次回来,有何目的?”
左边的那个微微摇摇头,说道:“谁知道呢,反正都是族里高层的事情,我们两个下人,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
右边的那个赞同的点了点头,道:“说的不错,无论他们怎么闹腾,都跟我们没有丝毫关系。”
孙府之中,陈默带着孙一萍四处乱撞,却总是找错了地方。
终于,陈默忍不住驻足,向孙一萍道:“你来此地不是为了见孙家主吗,为何不去找他?”
孙一萍低着头,小声道:“我……我不敢去。”
陈默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道:“你很怕他?”
孙一萍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陈默颇感无奈,道:“那你是去还是不去?”
孙一萍手指紧紧的缠着衣角,过了很久,才下定决心:“去!”
“好。”陈默点头,拉着孙一萍,在孙府中随便找了个小厮,将令牌丢到他怀里,装出一副威严的语气,吩咐道:“去,拿着这个去把你家家主找来,就说有人要见他。”
那小斯看清了手中的令牌,神色登时大变,急忙点头应道:“是是,两位请先到客厅稍等片刻。”说罢,领着陈默和孙一萍两人来到一处客厅坐下。
小厮上完茶之后,朝陈默两人又施了一礼,匆匆出门而去。
陈默见此一幕,忍不住笑出了声。
孙一萍好奇道:“公子何故发笑?”
陈默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种被人尊敬的感觉极好,就好似回到了很久之前。”
孙一萍笑笑,道:“看来公子的身世,也绝不似表面那般简单。”
陈默不答,心中对孙一萍和老者的身份愈发有些好奇。虽然从下人们的言语中,他已隐约猜到了他们的身份,但不到最后,他绝不能着急下结论。
孙一萍坐在客厅,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一双玉手揪着衣角,面色有些苍白,表情很是忧愁。
陈默笑了笑,柔声安慰道:“放心,有那令牌在,即便孙家家主对你不满,也绝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孙一萍点了点头,但眼中的恐惧之意并未褪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默忽然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声音由远及近,只是数息的时间,便已抵达门前。
陈默皱眉,心道:“这样的速度,显然早已超越了灵剑境。”。
眸光盯在刚刚进门的男子身上,陈默神情略有些紧张。
他从这个身上察觉到的力量波动,比起秦义卓来也丝毫不差!
第一百五十章 刁蛮小姐
客厅的门口处,立着一个中年男子,看上去约莫四五十岁的样子,面貌英俊,身材宽厚挺拔,一双眸子锐利如鹰,眉宇之间透露着久居上位的威严。
不过那如冰一般寒冷的眸子,却在见到孙一萍的那一刻起,忽然变得柔和了起来。
盯着孙一萍看了很久,男子缓缓叹了口气,道:“你回来了。”
孙一萍点了点头,本想说“我回来了”,但仔细想想,又觉不妥,便改口道:“孙家主,好久不见了。”
男子听出她话中疏远之意,眸子登时就黯淡了下去。
男子名为孙宏云,蓬莱孙家的家主,圣剑境后期的剑势修为!
走到孙一萍身边坐下,孙宏云道:“此次回来,是否有长留之意?”
孙一萍摇头轻笑,笑容种颇有些自嘲之意:“我已不再是孙家之人,若是留下来,只怕有人会心生不满。”
孙宏云低低叹了口气,歉然道:“当年之事,的确是我对不起你。”
孙一萍微微摇头,道:“当年之事乃我自己做的决定,怨不得旁人。”
孙宏云愣愣的看着她,几次张嘴,却又闭上,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勉强笑了笑,孙宏云忽问道:“他老人家还好吗?”
孙一萍叹息着道:“爷爷很好,只是年岁稍大,身子已一天不如一天。”
孙宏云眼中闪过一丝痛苦,道:“他还是不愿回来吗?”
孙一萍沉默了一会儿,道:“爷爷说了,反正最后都是要归于大海,死在哪里都一样。”
孙宏云重重叹了几口气,道:“我竟连给他养老送终的机会都没有,枉为人子!”
孙一萍微微笑了笑,道:“孙家主不必自责,这是爷爷的意思。”
孙宏云点了点头,忽然将目光移到陈默身上,好奇道:“这位是?”
陈默朝孙宏云抱拳笑道:“晚辈陈默,乃是孙小姐的朋友。”
许是怕孙宏云误会,陈默特意把朋友两字咬的极重。
孙宏云上下打量他几眼,笑着道:“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剑势修为,小友日后成就,不可估量啊。”
陈默不置可否的摇头轻笑,说道:“家主谬赞了,我不过是一个草野之民,哪里有什么日后可言?”
孙宏云摇了摇头,道:“为人不必过于自谦,我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即便你现在孤身一人,但日后成就绝不会比那些世家大族的子弟差。”
陈默闻言一笑,赶忙抱拳谢过。
两人谈话期间,客厅之外忽然走过一个衣着华丽、沉鱼落雁的女子,对着刚刚出客厅的小厮道:“子生呢?”
小厮躬身朝女子施了一礼,回道:“姑爷说今日有点事情,早上便出门去了。”
女子点点头,又问道:“那我爹呢?”
小厮道:“家主正在客厅,与人相谈事情。”
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好奇,道:“来者何人,竟需要我爹亲自陪着?”
“这……”小厮面色有些为难。
女子瞪了他一眼,厉声道:“快说!”
“是是。”小厮赶忙点头,知道惹谁都不要惹眼前这个姑奶奶,当即把陈默孙一萍,还有令牌的事情全盘托出
女子听完,眉头忽然皱的很紧,道:“你确定没有看错?”
小厮唯唯诺诺的点了点头,道:“龙令只有一个,小的怎么也不会看错。”
女子闻言,一张脸登时就沉了下去,咬牙切齿的道:“那贱人既已走了,为何还要回来?”
小厮垂首立yu于一旁,不敢回话。
女子冷笑一声,抬脚便往客厅里走去。
小厮见状,忙拦住了她,道:“家主有令,任何人不得上前打扰。”
女子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冷冷的道:“这里是我家,我想去哪就去哪,你敢拦我?!”
小厮额头冷汗涔涔而落,急忙垂首退到一边,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女子怒哼一声,迈着步子,走入了客厅。
正在与孙宏云说话的陈默忽然一愣,看着眼前这个怒气冲冲的女子,心道:“她的容貌竟与孙一萍有七八分的相似,莫非是姐妹?”
那女子倒没有看他,也没有看孙宏云,而是直接盯着孙一萍,冷笑道:“我当时谁,原来是你这贱人。”
陈默听她言语颇为无力,眸光登时就冷了下去。
孙宏云面色不悦,向那女子道:“妍汐,怎么能这么称呼一萍?”
孙妍汐并不作答,径直走到孙一萍身前,一把将她从椅子上拽了起来。
凝视孙一萍的眼睛,孙妍汐冷冷的道:“三年前你既已离开,今日为何还要回来?”
孙一萍对她似是深感恐惧,低着头,不敢说话。
孙妍汐冷笑一声,忽然抬起手,重重朝她的脸颊掴去。
陈默捏住她高高抬起的手,冷冷的瞪了她一眼。
孙妍汐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片刻之后又回过神来,恶狠狠的道:“你又是谁,也敢管我闲事?!”
将孙一萍拉到身后,陈默向孙妍汐道:“你不必管我是谁,你只需知道,有我在此,决计不许你伤她一根汗毛。”
孙妍汐嗤笑一声,视线在陈默和孙一萍之间来回转了转,最终停留在孙一萍身上,说道:“我倒是小看了你的魅力,竟然还勾引了一个不错的男人。”
孙一萍始终一言不发,躲在陈默,小声道:“我们快些走吧。”
孙妍汐眸光冷冽,忽然拦住了她的去路,厉声道:“在没把事情讲清楚之前,你休想离去!”
孙一萍躲在陈默身后,颤着声道:“我回来……只是……只是想看一眼。”
孙妍汐冷笑道:“别装了,你就是放不下子生,想回来将他勾引走。”
孙一萍听闻此言,身躯微微颤抖了起来。
陈默将她神色变化瞧在眼里,心想:“原来孙一萍惧怕的不是孙家主,而是面前这个刁蛮不讲理的女人。”
这般想着,陈默忽又有些怀疑起孙一萍的身份来。
见孙一萍不说话,孙妍汐冷冷一笑,接着又道:“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一个婢女所生的孽种,还真以为你是孙家的大小姐呐。我告诉你,子生永远也不会看上你的,你这卑贱的出身,根本就入不了他的眼!”
孙一萍脸上满是痛苦,嘶哑着声音道,“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孙妍汐不屑的看了她一眼,冷哼道:“凭什么,我才是孙家的大小姐,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
陈默拳头捏的很紧,怒视着孙妍汐的眼睛,冷声道:“我奉劝你一句,嘴巴最后放干净一些!”
孙妍汐冷笑道:“怎么,你不爱听?我给你个忠告,她不过是个下贱的女人,你若是贪图她的姿色,玩玩也就罢了,可千万别对她动了心,她根本……”
“啪!”
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孙妍汐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呆滞,愣愣的望着前方。
孙宏云面带怒色,瞪着孙妍汐道:“刁蛮恶毒,不懂礼数,我从小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吗?!”
孙妍汐似是不敢相信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怔了许久,才道:“你打我?你竟然为了一个贱人打我?”
孙宏云长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痛苦,道:“你与她都是我女儿,怎么能骂她贱人?”
“她也是你女儿?”孙妍汐忽然笑了,笑声中带着一种尖针般的讥讽,“当初如若不是你酒后乱性,又怎会有她?既然你觉得她是你女儿,事后为何不敢承认?”
“你……”孙宏云气急,眼中的愤意更盛,再次抬起了手。
孙妍汐丝毫不惧,嘴角依旧带着那是讥讽的笑意,道:“我说的难道不对?既然你认她是你女儿,为何不敢公之于众?为何对外宣称你只有我一个女儿?归根到底,都是你犯下的错!”说罢,恨恨的瞪了孙一萍一眼,哭着跑出了客厅。
她走之后,孙宏云痛苦的闭上眼睛,黯然半响,才道:“一萍,是我对不起你。”
孙一萍轻轻摇摇头,抹掉脸上的泪水,对着陈默道:“我们走吧。”
陈默点头,拉着她朝门口走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陈默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牌,“叮当”一声扔到了孙宏云面前的桌子上,而后转身离去。
注视着他们两人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桌子上的令牌,孙宏云面露无奈,重重的叹了口气。
第一百五十一章 令人愤恨的真相
两人出了孙府,陈默一人闷头在前走着,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与孙一萍说一句话。
孙一萍紧紧跟在他身后,也是低头默行,不曾言语。
回到客栈的房间,陈默盯着孙一萍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道:“此间发生之事,你难道不准备给我解释一下?”
孙一萍摇头苦笑,说道:“解释什么?我的来蓬莱的目的,还是我的身世?你哪一样不知道?”
陈默低头沉吟片刻,犹豫着道:“你……莫非真如那刁蛮女子所言?”
孙一萍闻言一怔,怔了许久,忽然笑了,笑声里尽是悲愤凄苦之意:“不错,我确乃婢女所生,如何?你心中是不是很瞧不起我,后悔与我同行?”
陈默摇头叹道:“你知我为人,明知我绝不会弃你不顾,何必说出这些话来激我?”
孙一萍不理会他,续道:“你看不起我也无妨,反正我已习惯。而且我的事与你也没什么关系,你本不必卷进来的,还是快些走吧。”
陈默眉头紧皱,脸上渐渐变色,颇有不悦,道:“你能否听人把话说完?”
孙一萍不答,只是将头别向一边。
陈默微微叹了口气,又道:“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我讲讲。”
孙一萍自嘲的笑了笑,道:“说又如何,不说又如何?你莫非还能让乔子生休了孙妍汐,再娶我为妻不成?”
陈默登时语塞,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孙一萍目中流泪,接着又道:“更何况乔子生还不知我是谁,也根本不在乎我是谁。他现在丰衣足食,怎可能放弃孙妍汐,放弃孙家,与我这贫苦渔妇在一起?”
陈默沉寂了良久,忽又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但你告诉了我,我至少可以替你出一恶口气。”
孙一萍摇了摇头,擦去脸上的泪痕,勉强笑道:“无此必要,我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里,一刻也不想多待。”
陈默冷哼一声,忽然起身,抓着墨痕,就欲往外走去。
孙一萍一惊,急忙拉住了他,道:“你去哪里?”
陈默冷冷的道:“我去找乔子生,当面问他,究竟知不知情?”
孙一萍面色又变,张开双臂拦住他的去路,道:“你现在去问他又有什么用,我已不在乎了。”
陈默瞥了她一眼,沉声说道:“这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说罢,越过她的身体,伸手拉开了房门。
孙一萍先他一步,又将房门关上起来。
背靠着房门蹲下,孙一萍带着哭腔,缓缓说道:“不要,求你不要去找他,我真的……真的已经不在乎了。”
陈默叹了口气,似是不忍看她,将头别向了一边,道:“你若真的不在乎,为何还要回来找他?你若真的不在乎,又为何还要阻我?”
孙一萍哭声渐大,过了很久,才勉强止住,抽泣着道:“你说的对,我的确在乎,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在乎,他本来要娶的人明明是我,本来能与他共赴白头的人……明明是我。”
陈默叹息着道:“事到如今你还要瞒我吗?”
孙一萍摇摇头,勉强挤出一抹笑容,道:“不必了,我现在就告诉你,三年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三年之前,蓬莱海边。
一身粗布麻衣的她从海里捞出了一个仪表堂堂、俊美无涛的年轻男子。
男子嘴唇苍白,眉头紧锁,双目紧闭,身上有伤,极重的剑伤。
密密麻麻的伤口已被海水泡的浮肿了起来,但尽管如此,他还是留有一口气。
她看着他,觉得他这么年轻,死了倒也可怜,便想着救他。
可她在孙家身份地位极低,断然不能带他回孙府。而客栈酒楼之类的地方,也绝不会大发善心收留他们,更何况她身上还没有钱,就连最便宜的金疮药都买不起。
没有办法,她只好将他带到后山,找了一处能够遮阳避雨的洞穴,将他安置在了里面。
在山中寻了好久,她终于找到了一种能够消淤去肿的草药,皱着眉头仔细嚼碎,小心翼翼的敷在他的伤口之上。
就这有,她白天在孙府中做着没有工钱的杂役,到了晚上,还要趁着夜深人静之时,赶过来照顾他。
经过三五日的精心照料,她终于支撑不住,趴在他身边沉沉的睡了过去。这是她第一次睡得这般沉,也在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彻夜未归。
也就在那天晚上,他忽然醒了,迷茫的看了看四周,视线忽然聚集在她脸上。
在他眼中,那是一张极美的脸,淡白的月光照在她不着胭脂的脸庞上,更添几分丽色。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嘴巴抿得很紧,一张俏脸,即便是在睡着的时候,也仍旧透露着疲惫和卑微。
他看的不禁有些痴了,鬼使神差的,竟伸出手,轻轻抚在了她的脸上。
睡梦中,她只觉一片温暖,不自觉靠的更紧了一些。
片刻之后,她已意识到这不是梦,当即睁开眼睛,正对上他热切的目光。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睛,也是第一次觉得世上竟有如此深邃的眸子,仿佛带着一种能将人魂魄吸走的魔力。
看了一会儿,她面色微红,赶忙起身,朝着他万福一礼,小声道:“公子你醒了。”
他收回目光,隔了一会儿,开口问道:“是你救了我?”
她低着头,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看着她笑了笑,道:“我叫乔子生,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她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一双玉手攥得很紧,慌忙道:“我……我明天再来照顾你。”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山洞。
他看着她慌张离去的背影,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一丝笑意。
第二日晚上,她如约而至。
将怀里抱着的馒头放到他面前,她微笑道:“你一定饿极了,快些吃吧。”
他已经很久没吃过东西,当即也没有想太多,道过谢之后,便抓着馒头便大口吃了起来,全然没有注意到在一旁看着的她,偷偷咽了口口水。
很快将那些馒头吃光,他看着她笑道:“姑娘救我性命,还予我吃的,真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
她笑了笑,低着头,小声道:“没什么,公子不必想着报答。”
他也笑了,面对着这个心地善良的少女,心里似乎有些地方被触动了一下。
抬头看了看天色,她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忙起身道:“公子你快些休息吧,我明日再来。”
这句话还未说完,她的人就已经奔出了洞穴。
他看着她的背影,无奈的笑了笑,轻声自语道:“每次都是这么一句话,就不能留下你的名字吗?”
这样的日子大概过了将近一月。
每到晚上,她都会在亥时之初来找他,听他讲蓬莱之外的趣事,然后又在子时之末匆匆离去。
他每天都会绞尽脑汁想一些自己经历过的事情,他尽量想的有趣,因为他觉得这样,一定可以让她多待一些时间。
可忽然有一天,约定之时已到,她却没有来,他心中急躁,想要出去找她,却忽然发现自己除了这个山洞之外,根本没去过别的地方。
他想:“我贸然出去找她,若是迷了路,岂非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她?”
这般想着,他便按捺住心中的急切,静静的守在洞口等她,这一等,便是一整夜。
翌日清晨,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她终于来了。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面前的这个她,跟以前有些不一样。
不过重逢的愉悦还是冲淡了心中的疑惑,他拉着她的手,兴奋的跟她讲他想了一夜的故事。
她认真的听着,待他讲完,咯咯笑了起来,笑声清悦,甜美如莺。
待他回过神来之时,她已坐在了他的怀里。
她好似也已回过神来,脸上闪过一丝娇羞,急忙想要从他怀中逃离。
可他却不愿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忽然张开双臂,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
感受着她越来越急促的呼吸,他俯在她耳边轻语,问她的名字。
而她终于告诉了他,她叫孙妍汐。
第一百五十二章 未来可期
听到这里,陈默面色极怒,胸膛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了“咯咯”的声响,却气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看着孙一萍,没好气道:“你难道就没有告诉他真相吗?”
孙一萍黯然半响,摇头苦笑:“我连名字都不敢告诉他,又怎敢告诉他真相?”
陈默眉头紧皱,问道:“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孙一萍自嘲的笑了笑,道:“害怕什么?害怕很多啊,害怕我卑微的出身,害怕世俗的眼光,害怕孙家的不满,害怕孙妍汐的报复,我一直都在害怕,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只是一个下人,一个微不足道的下人,一个随时都可以被人杀死替换的下人。”
陈默叹了口气,沉寂了良久,又道:“后来呢?”
“后来……”孙一萍轻语,眸子之中忽然充满了痛苦。
后来,在山洞之中,孙妍汐依偎在乔子生怀里,忽然哭了起来。
乔子生见之一惊,还以为是她是不愿意跟自己在一起,忙道:“你若不愿,我定然不会强求。”
孙妍汐摇了摇头,忽又笑出了声,说道:“我只是高兴,我从未想到过,竟然也能让你抱着我。”
乔子生微微一笑,将脸贴在她的额头,柔声道:“傻瓜,其实很早之前,我就想抱着你了,只是那时你自己太过于娇羞,甚至连姓名都不愿意告诉我,我又怎敢做出如此轻薄之举?”
孙妍汐怔了怔,忽然将他抱得更紧,叫屈道,“我也很想告诉你我的名字,奈何家中管教太严,白天诸事锁身,只能在夜间偷溜见你。”
这句话说完,她抬头凝视他的眼睛,眼中满是温柔的情义,“不过从今天开始,我们就不必如此了,你可以住到我家,去见我父亲,我他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乔子生面露尬色,犹豫了良久,才道:“如此合适吗?”
孙妍汐笑了笑,道:“你不必担心,只要是我喜欢的人,我父亲也一定会喜欢的。”
乔子生沉吟了片刻,点头道:“既是如此,我便陪你去见你父亲。”
“嗯。”孙妍汐乖巧的点了点头,嘴角带着一丝阴谋得逞的笑容。
带着乔子生来到孙府门前,孙妍汐见他忽然驻足,好奇的问道:“你怎么不走了?”
乔子生苦笑着道:“你家……这么有钱的吗?”
似是看出了他心中的窘迫,孙妍汐温言劝道:“没关系,你不必如此拘束,将这里当成你家变好了。”
乔子生点了点头,鼓足勇气,握住孙妍汐的手,大步踏入了孙府。
一处客厅之中,孙宏云接见了乔子生,他对这个外貌俊朗的年轻人颇有好感,也很乐意让他做自己的女婿。
在饭局上他们谈得很欢,孙宏云也知晓了乔子生是因为海贼袭击的缘故,才逃亡到了蓬莱。
握住孙妍汐的手,乔子生的眼中满是爱意,柔声说道:“若非妍汐出手搭救,我现在恐怕已经沦为鱼食。”
孙宏云闻言,诧异的瞧了孙妍汐一眼,眉头忽然皱了起来。
将孙宏云神色的变化看在眼里,孙妍汐接着倒酒的机会,附在他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
孙宏云一直脸蕴笑意,听到这里,脸上渐渐变色,颇为不快,但在孙妍汐威胁的目光中,又变得缓和起来。
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孙宏云也不再多做理会,毕竟这个年轻人能做自己的女婿,他也很高兴,无论是哪一个女婿,都已不再重要。
念及于此,孙宏云将心中的不快抛掷脑后,拉着乔子生喝起了酒。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客厅之外,一双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们,眸子里满是痛苦和不甘。
就这样,乔子生在孙府中住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整个蓬莱的居民全都得到了一个消息,孙家的大小姐将要成婚,不过成婚的对象,却是一个此前从未有人见到过的年轻人。
不过既然蓬莱孙家都不在乎,他们自然也不在乎,他们在乎的,就只有成婚当日,孙府的酒席以及数目客观的红包。
可却没有人知道,在成亲之前的晚上,一个老者怒气冲冲的找到孙宏云,质问他为什么要让乔子生娶孙妍汐。
他们在屋子里谈了很久,没有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他们只知道,大喜之日当天,孙家老爷并没有出席。
也没有人知道,孙家小姐成亲的三天前,乔子生见到了一个人。
一个少女,一个仿佛让他魂牵梦萦了很久的少女。
少女只是和他对视了一眼,便立马就将头低了下去,躬身施了一礼,口中唤道:“见过姑爷。”
她的声音似乎也是那么的熟悉,乔子生眉头微皱,忽然上前几步,刚想好好看她,却被从一旁蹿出的孙妍汐给挡住了。
将少女挡在身后,孙妍汐冲着乔子生甜甜的笑道:“子生,快来看看我们大婚那天,我穿哪件婚服好看。”
乔子生不语,目光仍旧在盯着孙妍汐身后,那个垂首而立的少女身上。
孙妍汐见此一幕,眼神微微一变,转过头,瞪了少女一眼,冷冷的道:“你还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干活!”
“是。”
少女怯怯的应了一声,低着头跑开。
她离去的背影似乎也是那么熟悉,乔子生几乎要忍不住叫她了。
可他却没有叫出口,因为孙妍汐却忽然扑进了他的怀里,用嘴封住了他的唇。
他的身子陡然一僵,第一次觉得怀中少女的嘴唇,再无之前的甜味。
从那天以后,他一直在孙府中大听那天见到的少女,可所有人都告诉他,孙府之中,根本就没有这样一个人。
久而久之,乔子生也就放弃了,在与孙妍汐成婚的当晚,彻底将那个少女忘却。
孙一萍离开孙府的那一天,也正是乔子生和孙妍汐成亲的那一天。
她趴在孙府的高墙上,眼睁睁的望着那一对正在拜堂的新人,眼中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的落下,滴在墙头,随即摔得粉碎。
她一边看一边哭,等那对新人拜完了堂,她的眼中的泪水也已流干。
从墙头上下来,孙一萍的眼睛已然红肿,就像是金鱼一样难看。
一个老者拍了拍她的肩膀,忽然叹了口气,道:“一萍,我们走吧,此地不值得留恋。”
孙一萍点点头,跟在孙玉川身后,往蓬莱码头的方向而去,期间,她只回头了一次。
乘坐上返回浮拢的船,孙一萍凝视着越来越远的蓬莱岛,眼中本已止住的泪水,再一次涌了出来。
她终究是要离开了,离开乔子生,离开孙家,离开了这个她成长生活了二十一年的地方。
孙玉川摸了摸她的头,温言安慰道:“没事的一萍,爷爷带你去苍灵,那里比蓬莱要大上无数倍,你在那里一定可以遇到一个值得你托付终身的人。”
孙一萍没有说话,她只是盯着蓬莱,看着它越来越远,变成一个小黑点,直至再也不可见。
深吸了一口气,孙一萍看向孙玉川,勉强笑道:“爷爷,你本不必跟我一起走的。”
孙玉川笑了笑,道:“无妨,反正在那种地方生活了几十年,早已感到厌倦,若是能换个地方养老,也是极好的。”
他顿了一顿,接着又道:“我年轻时曾听闻旁人总说苍灵人杰地灵,边际广阔无边,早就有了去瞧瞧的心,但苦于一直没有机会。如今离了孙家,正好去看看,也了了这个心愿。”
孙一萍抓着孙玉川的手,声音忽又变得哽咽了起来。
孙玉川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从小到大,真是苦了你了。”
孙一萍摇摇头,擦干了脸上的泪痕,笑着道:“往昔虽苦,未来可期。”
两人到了苍灵的海岸,便在那里定居了起来。
因为孙一萍一直觉得,天气晴朗的时候,她可以站在岸边,隐约望见蓬莱。
可是事实上,她一次都没有看到过,她能看到的,只有从蓬莱飞来的鸟,从蓬莱卷来的浪,一只又一只,一次又一次。
具体看了多少次,她已记不得了。
只是忽然从某一天开始,她不再站在海边向远处眺望,她也变得和那些渔民一样,每天打鱼晒网,过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枯燥生活。
直到有一天,一个少年来到了村子,找到了她爷爷,说他要去蓬莱。。
直到那时,她心中埋藏了很久的东西才忽然窜了出来,她觉得自己一定要去一趟蓬莱,不然的话,她会后悔一辈子。
于是她苦求爷爷,终于得到他的应许,让她可以跟着那个少年一起到浮珑城,一起乘上大船,一起往蓬莱而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下定决心
蓬莱一家不知名的客栈之中,陈默坐在椅子上,面色阴沉到了极点。
孙一萍靠着房门蹲下,哭声已渐小。
陈默看了她一眼,冷冷的道:“所以呢,那个混蛋就顺理成章的取了孙家大小姐,成了孙家的女婿?”
孙一萍眼中带泪,苦笑着道:“不然呢?总不能跟我打一辈子的渔?”
陈默轻轻叹了口气,自知事已至此,愤怒也无用,当即向孙一萍道:“你准备怎么做?告诉他实情吗?”
孙一萍微微一怔,轻轻摇头,说道:“不必说了,知道他过得很好,我也就可以死心了。”
陈默眸子忽然变冷,道:“明明是你救了他,可最后却是他过的很好,而你连家也不能回,这他妈算什么事?!”
孙一萍抬头看了他一眼,道:“那按公子的意思,我该如何?”
陈默凝思半响,道:“告诉他实情。”
孙一萍道:“然后呢?”
“然后?”陈默又皱眉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让那个混蛋选择,是跟你一起走,还是跟那个孙妍汐一起维持现在的生活。”
孙一萍自嘲的笑了笑,道:“何必呢,本来这件事就只有我一人痛苦,为何非要说出来,弄得三个人都痛苦?”
陈默看着她,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面色忽然一变。
扑到孙一萍身边,陈默抱着她在地上滚了几圈,堪堪避开了几道刺来的剑气。
“砰!”
房间的窗户忽然被人撞得粉碎,四五个黑衣蒙面的人手持长剑,将陈默和孙一萍紧紧围住。
陈默冷笑一声,抽出墨痕,将孙一萍护在身后,盯着那几人,眼中流露出些许不屑,说道:“就凭你们,也有胆子来刺杀我?”说罢,漆黑的剑势忽然凝聚在剑身之上,朝那几人狠狠刺去。
感受到陈默的剑势修为,那四人眼中皆是震撼,但眼下陈默已经扑到近前,他们也来不及犹豫,只能硬着头皮,持剑迎了上去。
“锵!”
金属碰撞的颤音接连产生,那四人剑势修为虽然不弱,但和已经步入了灵剑的陈默比起来,还是差了太多。
漆黑的剑势借着夜色,如鱼得水,隐于黑暗之中,防不胜防,将那四人逼的狼狈不堪。
陈默持剑而立,心中也有些许惊喜。自他步入灵剑境以来,这还是第一次与人交手。
墨痕的剑势较之前强了不知道多少倍,狂暴的力量如同暴风雨中的汪洋,掀起的惊涛骇浪,那四人根本就抵挡不住。
没过多久,那四人皆口吐鲜血,身上被墨痕剑势划出了一道道血痕。
四人中似是为首的那人忌惮的看了陈默一眼,忽然喝声道:“结阵!”
剩余三人闻言,皆往前踏了一步,与为首者并肩站在一起。
四把长剑交织,剑势齐动,锐利的剑气瞬间将陈默笼罩在内。
陈默面色略微有些凝重,这四人皆是凡剑九重天的剑势修为,此刻结成剑阵,威力之强,绝不容小觑。
不过他也丝毫不惧,运转体内剑势,与那四人斗在了一起。
一时间屋子里铿锵之声不断,孙一萍缩在房间脚落,生怕因为自己而影响了陈默。
但尽管如此,陈默还是有些放不开手脚,毕竟孙一萍不修剑势,在如此猛烈的剑势冲撞中,就如同汪洋中的浮萍,虽然都有覆灭的可能。
念及于此,陈默默叹了一口气,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剑势,护在孙一萍周身。
如此一来,他的处境便有些危险了。那四人的剑招极其狠辣,招招直逼要害,有好几次,陈默都险些中了招。
不过这样的剑阵虽然极其厉害,但对体力和剑势的消耗却极大,没过多久,那四人的攻势就慢了下来。
陈默脸色阴沉无比,一直被那群人压着打,心中也腾起了一丝火气,当即握剑墨痕,朝那四人反扑了过去。
为首者大口喘气,瞧了陈默一眼,艰难的招呼身边三人,一边抵挡陈默的攻势,一边往破损的窗户边移去。
“锵!”
四把长剑聚在一起,才堪堪挡住了漆黑剑势的攻击。
为首者瞥了躲在脚落里的孙一萍一眼,眼中带着些许阴谋得逞的得意。
陈默看在眼里,似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神色陡然一变。
“砰!”
就在他回过神来的瞬间,房间的屋顶忽然破碎,一把锐利的长剑由上而下,直刺向孙一萍的天灵盖。
陈默双眉一竖,面显怒容,他知道那人是灵剑境的剑势修为,单凭那一小股墨痕剑势,根本抵挡不住。
一念至此,陈默也顾不得太多,调转方向,无痕刺刺出,漆黑的剑势聚成细长的一股,将刺向孙一萍的长剑挡下。
而这么做的代价,就是陈默的后背,忽然被刺中了两剑。
强忍着剧痛,陈默退回到孙一萍身边,冷冷的盯着面前的五人。
那个灵剑境的黑衣人看了看陈默,又看了看被他护在身后的孙一萍,嗤笑道:“不惜自己受伤也要护她周全,你倒真是个情种啊。”
陈默不语,回应他的只是一招无痕刺。
那人先前已经领会过无痕刺的厉害,当下不敢轻视,急忙挡下聚起一股剑势,试图挡住陈默的攻击。
两股剑势刚一接触,那人惊奇的发现,陈默即便受了伤,但自己的剑势仍然挡不住漆黑剑势的攻击,正在一点一点的被其洞穿。
神色微微一变,那人看了身后四人一眼,喝令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杀了那个女人!”
那四人闻言,目露凶光,慢慢朝陈默身后的孙一萍而去。
陈默眉头皱的很紧,眼中冷光大盛,忽然暴喝一声,体内的剑势全部祭出。
乌黑色的光芒大盛,和陈默对剑的那人面色大变,他很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剑势正在一点点的溃散。
那人盯着陈默,咬牙苦撑,心道:“该死的,这小子什么来头,怎么会如此之强?”
陈默眸光一凝,握剑的手背青筋毕露,陡然发力,剑尖瞬间洞穿了那人的剑势,顺势刺进了他的胸膛。
一剑刺中,陈默丝毫不作停留,拔剑横扫,将靠到近前的那四人逼退。
咳出一口血,那人忌惮的看了陈默一眼,咬牙道:“快撤!”
剩下的四人闻言,心有不甘的瞧了一眼陈默身后的孙一萍,忽然转身离去。
陈默站在站在破落的窗户前,看着那五人朝远处逃窜,却并去追赶的意思。
孙一萍颤着身子站在他身后,眼眶微微红了红。
陈默扭头看了她一眼,皱眉道:“别哭,我还没死。”
孙一萍不语,只是盯着陈默后背上那两道汩汩冒血的伤口,带着哭腔道:“都怪我,要不是我,公子你也不会受伤。”
陈默笑了笑,忽然问道:“你可知这些人是谁派来的?”
孙一萍眸光中带着一丝恐惧,道:“是孙妍汐。”
陈默道:“你可知她派他们来此的目的?”
孙一萍沉吟片刻,道:“应是想杀了我,让我今后再见不到子生。”
陈默点点头,又道:“你可知她为何要派人来杀你?”
孙一萍摇摇头,道:“不知。”
陈默冷冷一笑,道:“因为她在害怕。”
“害怕?”孙一萍抬头,不解的看着陈默。
陈默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因为她知道,乔子生若是知道了实情,定会离她而去,所以她才迫不及待的派人来杀你,只要你死了,乔子生便永远不知道这件事。”
孙一萍低下了头,眸子里竟带着些许喜意。
陈默凝视着她,过了许久,才道:“现在由你来选择,是默默离开这里,承受着痛苦永不见乔子生,还是去告诉他实情,哪怕他最后不选择你,也不必遗憾终身?”。
孙一萍低头沉吟半响,猛地抬起头来,一脸刚毅肃穆之色,说道:“我想去见他,我不想再后悔了。”
陈默笑了笑,道:“好,既是如此,我便带你去见他。”说罢,忽然拉住孙一萍的手,带着她从破窗中跳下,直奔孙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