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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想见江南     红色王座txt下载     红色王座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章 小结

    云锦说是新区,始建的理由,也是为了依托翠屏——玉女景区,让新区在旅游经济上有所建树。

    可有碍于道路,交通的困难,云锦空有浩浩云锦湖,却始终在旅游经济方面,打不开局面。

    而过去的三个月,薛老三除了狠抓生产,大肆敛财,应付讨债鬼外。

    余下的主要精力,便放在修路上。

    此次主修的是两条路,一条以云锦湖管委会为中心,环结四十八个行政村,一条连接玉女——翠屏景区,绕接221国道。

    老话说,要想富,先修路,这句话其实是蕴含了深刻的经济道理的。

    此外,一地乃至一国经济的发展,无非靠投资,消费,出口三驾马车拉动。

    如今,云锦的出口——蜀香王对外销售,取得了相当程度的成功。

    短时间内,薛老三无意去冥思苦想弄出别的什么工厂。

    着力进取的自然就剩了,投资和消费,消费就不说,以云锦的穷困,哪里谈得上消费拉动经济,那就剩了投资了,外来投资暂时不敢奢求,好在蜀香王一役,斩获七千万。

    云锦管委会如今也算得上财大气粗,有了大搞基建,拉动地方经济的物质基础。

    流水的钞票花出去,两条道路同时开工,短短两月不到,环村石子路便高竣工,而那条连接景区和国道的主干道,因为是水泥路面,进度缓慢。

    饶是如此。数月下来,数百万花出去。别的地方没见到光彩,倒是湖畔的小集市,热闹了起来,以前不过只有小摊儿,而今竟然有了棚子。

    整日里吵吵闹闹。从清晨五点,直闹腾到夜里十一二点,方才歇市。

    除了这两条道路外,和翠屏——玉女景区方面接洽也极为顺畅,陈、李二位老板本就视薛向为靠山,靠山发话,哪里还好推搪。

    更何况,云锦湖的水资源和自然风光的确极佳。老话说山水,山水,有山有水才是胜景。

    是以,云锦湖纳入翠屏——玉女景区体系之事,也办得极是顺畅。

    当然,诸事顺心,也难免有不如意的,如今薛老三就颇为一件事烦恼。

    而薛老三所烦恼的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定然得遭人吐口水。

    原来,这家伙换上了富贵病——为钱多了没处花发愁。

    倒非薛老三矫情。而是如今德江的账面上,真得躺着天量财富。

    七千一百万的现金,除去蜀香王的生产成本,包括原材料和人工,每瓶不过两毛钱,每瓶的净利润则是八毛。总得算来,总利润高达五千六百余万。

    除去修建两条道路,开销了五百万,账面上还躺着五千余万。

    更有意思的是,这五千余万还没想出花销的法门,又有人来送钱了,峨眉制片厂德江分厂厂长李老汉喜颠颠上门来了。

    原来,《世外高人》海外上映的票房下来了。

    年前,李老汉便和薛老三谈了一次,就是关于运作《世外高人》赴港上任的,薛老三有小妮子这张底牌在手,自然又占据了上风。

    商谈结束后,薛老三便把此事托付给了小妮子。

    薛向难得求到她名下,小妮子真当正经事儿办了起来,不仅亲自过问了此事,还动员亚视的资源,帮着《世外高人》做了大量宣传。

    而《世外高人》本身的拍摄手法,就极度新颖,而影片内容一改故事片套路,别出机杼,片中的真山真水,功夫绝伦的世外高人,无一不引人眼球,动人心魄。

    可以说,《世外高人》甫一上映,就火遍港岛,短短两个月便改写了港岛开埠以来的票房记录,总票房达到两千五百余万港币。

    按照一九八四年港币对人民币三点三比一的汇率,便是近八百万人民币。

    除去发行费用,七七八八的杂费,《世外高人》港岛上映,又给薛老三带来了近二百万元人民币的收益。

    然而,彼此,李老汉带来的,还不止是港岛那块儿的利润。

    原来,小妮子帮郎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世外高人》在港岛上映取得空前成功后,她便又一口气将《世外高人》发行到了东南亚一带。

    除了宝岛因为政治因素,《世外高人》没有登陆外,其余各地,凡《世外高人》所到之处,无不风靡。

    扣除七七八八的发行费用,李老汉给薛老三又带来了六百万人民币的分成支票。

    可以说,这个惊喜是强烈的,既然拍电影如才赚钱,他甚至想干脆改行拍电影算了,这可比苦哈哈想着法子给区里开辟财源迅捷多了。

    当然,这玩笑念头,不过一闪而逝。

    薛老三真正要发愁的是,这五千七百万元的天量资金,到底要用到何处。

    云锦区内的老百姓,有一户算一户,按户头平均分了?这无疑是蠢蛋的想法,薛老三断不会取。

    大规模的开展基础设施建设,靠投资拉动经济?可以目前的云锦来看,最值得投资的无疑只有交通,道路。

    其他什么基础设施建设,恐怕无异于挖坑,填坑,做无用功罢了。

    百思不得其解,这些时日,薛老三几乎夜不能寐,食不甘味。

    这日,薛老三又是到天亮才勉强睡去,戴裕彬知道近日自家首长精神不假,所以,直到下午,才提溜了食盒,打开了薛向的办公室大门。

    薛老三揉揉睡眼,翻起身来,用冷水擦一把脸,冲戴裕彬打趣道,“你小子别我旷工,你也跟着旷,好几日不见你小子上午来上班了。”

    戴裕彬笑道,“您可别冤枉好人,我上午是没来,可我晚上也没回呀,一来一去,您还得付我加班费呢。”说话儿,便打开食盒,一盘盘地往木茶几上摆弄起来。

    方摆好,他忽地一拍额头,掏出张卡四边略微透明的卡片,朝薛向递来,“首长,下来了,这是您的。”

    瞧见戴裕彬手上那玩意儿,薛老三像是被电了一下,愣了片刻,方才伸手接过,眼睛盯在上面扫描,笑着道,“照相师傅手艺不怎么过关嘛,我可比这个帅气得多。”

    原来,薛老三手里拿着的正是他的身份证,也是共和国历史上第一批身份证。

    说来,早先共和国人民是没有身份证的,只有户口簿,因为那个年代,所有人都是能找到组织的。

    农村的有村委,街道的有街道办,做工的有工厂组织,严密的组织之下,人口的流动是微弱的,即便要出远门,也少不了组织的介绍信。

    可改开以来,人口流动加剧,个体户盛行,显然以前的身份制度就有些不使用了,总不能任何人出门都得带着自己户口那页纸。

    是以,这才有了身份证的问世。

    薛老三盯着身份证猛瞧,不过是事隔多年再见此物,陡然有了置身历史长河的感觉。

    三口两口吃罢饭,又咕噜咕噜灌进一大杯茶水,薛老三打个饱嗝,便在床上歪了,拿被子卷了做高枕,双手后抱,方要继续想着心事。

    叮铃铃,桌上的电话响了,正收拾着杯盘的戴裕彬随手接过,未几,身子猛地一凛,便以恭谨的声音道,“首长好,领导在呢,您稍等。”

    说话儿,便捂住话筒,满面红光地对薛向道,“首长,是许校长,请您听电话。”

    戴裕彬心宗的激动,实在难以言表,如今他早已隐隐猜到自家首长是出自京中哪家,心里却是不敢确定,可即便不确定,可单凭今次的电话,自家首长的红色衙内身份,便不需怀疑。

    电话那头的是谁,央校的常务副校长,可是做过一任组部副部长,两地省委书记,时任候补政局的大佬的电话。

    想想自己那惨淡不堪的过往,到如今竟然可以接到那等层次大佬的电话,戴裕彬心中的震荡,哪里是可以言喻的。

    再想想当初烧冷灶,主动寻求机会担任了首长的秘书,这恐怕是此身最正确,英明的决定了。

    却说,戴裕彬正感慨不断的当口,薛老三已经接过电话,通许子干聊了起来,“……恭喜,恭喜,许校长大作一出,四海咸服,我在家可是好好焚香沐浴一番,才敢拜读,果然,煌煌大言,惊世骇俗……”

    “闭嘴,眼见都奔三了,嘴上还没个把门儿的!”

    许子干叱道,声音里一种喜气,却怎么也遮掩不住。

    原来,年前,听从薛向建议,他回去便潜心开始收集资料。

    大的方向,薛向已然帮他把握好了,想写出彩来,对许子干这个级别的高干,自然再简单不过。

    为此,许校长专门组织了秘书班子,几乎将“如何在改开事业深化的当下,加强和改进党的领导”做了重要科研项目。

    数月苦功,果真,硕果累累。

    文章一经发标,不论激进派,还是保守派,皆是一片叫好之声,沉寂许久的许候委,终于又在共和国的政治版图上,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却说,挨了许子干叱责,薛老三自不当真,涎脸道,“我这不是替您高兴嘛,这也得挨骂,以后我可不敢跟您对话,这难度实在太高,得了,谁叫老话说,官升脾气涨呢,我也愿不着您不是?”

第三章 地改市

    一句“官升脾气涨”,听得许子干暗自惊心。

    很明显,他知道自己今次电话的来意,又让薛向给猜中了。

    说来,他自己也有些弄不明白,为什么现在越来越愿意找这猴精商量,即便是无灾无难,顺风顺水,也想多听听这家伙的意见。

    本能地,他是有些讨厌这种感觉的,可偏偏严苛的现实摆在面前,每到大事难决,这猴精总能夹缝中指出生路。

    长此以往,这依赖性便由此而生。

    “去计委,你小子觉得如何?”

    许子干倒没一直跟他逗闷子,道出了去处。

    “好单位啊,恭喜恭喜!”

    薛老三笑着恭维道。

    他倒非纯是打趣,计委的确是好单位,这个计委可不是计划生育委员会,也不是后世主管审计的委员会,在十多年后,它有个更响亮的名字,发展改革委员会,简称发改委。

    其实,如今的计划经济委员会比之后世的发改委,权柄更重,在如今的共和国,基本算是最有实权的几家单位之一,有小国务院之称,主任一职,由入政局的副总担任,时任计委主任正是江朝天的父亲江歌阳。

    许子干入计委,担任常务副主任,权柄比之从前的省委一号,可以说只强不弱!

    显然,那一篇文章,起到了强劲的助推作用,许子干迅速在几位大佬心中,收获了极大的好感!

    “别跟老子废话,有屁快放!”

    许主任终于憋不住了。他此来电话,根本不是来向薛老三报喜。

    而是上任之前。找薛老三帮着把把关,品品脉。

    现在他许某人是暂渡灾劫,可上头烽烟何曾靖过,计委又是瞩目所在,他许某人如今位子正是尴尬。身在风头浪尖,却又必须谨小慎微,但又不能毫无作为,所以,这是个高难度的动作,他许主任难免有些顾虑,打个电话咨询咨询本家智多星,自在情理之中。

    薛老三道。“那我再多一句嘴,其实,照我说,您是骑驴找驴,您最新所做的那篇文章,作为您此次赴任计委的精神纲领,我看再合适不过,凡事涉及改开。您大可放开手脚,轰轰烈烈,但谨记一点。大会小会,大文件,小纲领,您须得时刻不忘强调党的领导的重要性,一言蔽之,凡事置于党组之下。那就错不了。”

    薛老三一言既出,许子干醍醐灌顶,嘴上却强辩道,“我让你说这些了么,难道我还不会当官了?我看你小子侥幸对过几回,就开始自我膨胀,照我看,你小子这样发展下去,危险得狠了。”训罢,啪的一声,便挂了电话。

    对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忙音,薛老三苦笑摇头,随手将电话挂了。

    不成想,这厢他电话方挂下,电铃又响了,接起一听,电话那头是宋昆的声音,“薛书记,行署召开紧急会议,请您务必马上赶到。”

    ……………………

    薛老三再回到云锦的时候,已近下午五点,到得云锦,他没回办公室,而是径直奔了赵明亮办公室。

    他到来时,赵主任正在训人,似乎那人把档案放错了地方,便引发了赵主任的雷霆之怒。

    其实,赵明亮爱训人的事儿,薛老三听说过。

    在他看来,以赵明亮的格调,有这毛病,很是正常,毕竟,越是没存在感的小干部,越爱耍威风。

    薛书记突入起来,赵主任的训斥嘎然而止,立时换了一副面孔,点头哈腰地一阵风,奔薛向来了,随即,又大声吆喝办公室干事,给薛书记泡他收藏的好茶。

    “不必了,明亮同志,通知下去,半个钟头以后,管委会召开常委会议,你准备下。”

    说话儿,薛老三便即告辞。

    说来,薛老三不是个爱开会的人,蜀香王那么大的事儿,他也不过分头跟班子众人通了个气,便自行办了。

    是以,自打拜服在薛向脚下,赵明亮还未经手过一次常委会议。

    此次,薛向下令,赵明亮不惊反喜,立时抖擞了精神,号集管委办的力量,认真做起了会议前的准备工作。

    下午五点半,云锦管委会常委会议,准时召开,自薛向以降,张彻,卫兰,严宽,苏全,李飞卿,陈爱红,赵明亮,暂时代理治安办主任的陈道宽,九位班子成员悉数到场。

    会议一开始,薛老三就投下了重磅炸弹,“同志们,我才从地委参加完行署紧急会议,会上,孔专员通报了件大事,那就是省里响应中央号召,有意拿出第一批三个地区,作为地改市的试点,咱们德江很荣幸地名列其中。”

    哗!

    薛向华英落定,满座哗然。

    原本,地改市的风,中央开始下吹了,可事实上,除了南方几个经济大省有地区成功实行,内陆省份,还没有动静儿。

    不曾想,今次,陡然德江便列入了地改市行列,怎不让人惊诧。

    而更让人欣喜的是,地改市后,很明显,德江从省里,中央获得的援助,将大大超过往常,德江的经济地位,政治地位,将得到极大的提升。

    因为地和市比,虽然行政级别一般,但市更强调城市化,经济化。

    在经济决定干部的当下,经济地位高了,政治地位自然会飞速提升。

    无疑,德江地改市,是对德江数万干部的最好福利。

    “同志们静静,下面我传达下地委,行署对地改市期间全部工作的部署和重点要求……”

    接下来半个钟头,薛老三照本宣科念了从行署办领来的纲领文件。

    其实,所谓部署,重点要求,和小学生应付老师检查一般,无非是搞好卫生大扫除,紧抓治安管制,各区,县集中搞几次精神文明建设的活动(无非是举办歌舞晚会等等)……

    念罢文件,薛老三便又将地委要求的各项任务,分配了下去。

    地改市,不只是全德江地区的大事,更是德江全体干部的大事,众人热情极高,薛老三一发布任务,场中一片请战声。

    薛老三挥手压了压,笑道,“好了,同志们,地改市是一步大棋,但我相信在省委,地委的领导下,肯定会走好,走顺利的。下面,咱们临时加一个议题,那就是讨论花钱的事儿,相信诸位也知道,咱们管委会的账户上,现在淤积了大量的存款,依我看,这些钱躺在账面上,也不过是废纸,只有动起来了,才是真的人民币,这些时日,我苦思冥想许久,也没想出,怎么很好地开销这笔钱,所以,就在这里,向诸位同志们问策。”

    薛向话音方落,赵明亮便接上了,“啊哈,天下奇闻,从来都只听说,弄不到钱,没钱花,如今,咱们云锦却是有钱没地儿花,要是传出去,这得羡慕死多少人啊。照我说,也只有在薛书记的天才领导下,咱们云锦的发展才会取得这般跨越式的发展……”

    “明亮同志,你就不用表扬我了,赶紧上正题,你觉得这笔钱该花到哪些地方。”

    溜须拍马,于赵明亮而言,是王姥姥的类风湿——老毛病了,薛老三赶忙出口打断这滔滔不绝的敬仰,当然了,实事求是地说,薛老三能感觉到,在这些绵延不绝的马屁下,自己对赵明亮的厌恶正在飞速降低。

    被打断了讲话,赵明亮毫不绝尴尬,笑笑道,“我觉得该趁热打铁,利用现有资金,再开办几家企业,相信以薛书记的领导才能,必定能继续取得辉煌成功。”

    赵明亮这句话,却是由衷之言,无疑也代表了大部分云锦干部的心声。

    蜀香王一战,与其说,正式确定了薛向在云锦无与伦比的威望,不如说彻底改变了云锦干部的经济眼光。

    眼下,几乎无人还把眼睛盯在黄土地,盯在农民身上,毕竟,有蜀香王珠玉在前,那七千万就是把全云锦所有的土地都种上庄稼,也不知道多少年产出,才值这七千万。

    所有人都盯着办企业,建工厂,整广告,短短三个月内,薛老三就接到过无数份某某企业前景规划报告。

    可没有一份靠谱的,无一不是想复制蜀香王模式,大谈特谈广告宣传的重要性,于企业的核心竞争力却只字不谈,更离谱的,有建议把云锦湖里的水装瓶了,当矿泉水卖,着重点出要世外高人的演员来作形象代言人,由其点名,让世外高人在广告上,先打一套拳,然后说什么自己身体这么好,全是因为喝了云锦湖的天然矿泉。

    那份计划书,倒是没被薛老三人了,而是当了绝品笑话,每当郁闷时,拿出来翻翻,总忍不住捧腹。

    “明亮同志的建议很好!”

    薛老三不愿打击众人发言的积极性,肯定一句,接道,“但是蜀香王的生产虽然走上了正规,但后续企业规划,生产改良,还需要极大精力,此外,区里已经和翠屏——玉女景区谈好了,将把云锦湖纳入景区体系,打造一个水上乐园,所以,经济建设上的当务之急,咱们要落实这两件事,总之,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

第四章 争抢

    薛向给赵明亮的答复,无疑给众人后续的回答,指明了方向。

    那就是凡事想另起炉灶搞经济的点子,那是提也休提。

    既然不能另起炉灶,那范围就小了,这笔钱要开销,无非是在公共支出,和蜀香王以及云锦水上乐园的后续配套上。

    在场皆是聪明人,划定好了范围,要出主意,自然不难。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诚斯言哉,众人各抒己智,他言你语,剔除异想天开,不切实际,好大喜功的,倒真让薛向茅塞顿开,大有收获。

    此两点,一者是,免除各村历年拖欠款,与民休息。

    本来嘛,管委会已然钱积如山了,众官自然也就不怎么看得上各村的那一亩三分地的出息了。

    二者是,打造水上乐园,可以配套野生垂钓,湖鱼现烤等项目,深层挖掘云锦湖的随水产经济价值。

    薛老三拍着道,“同志们的发言很好,很有见地,给了我很多启发啊,尤其是,免除历年拖欠这一条,实在是提到根子上了,咱们的群众有多苦,大家都见识过,现在既然经济上宽裕了,自然有反哺农业,回馈农村,报答农民兄弟,同志们,我看这样吧,既然要干,就干到底,我提议免除云锦新区内的各项农业税,同志们有什么意见?”

    “好,这个主意太好了,咱们现在完全有能力这样做啊,还是薛书记高瞻远瞩。”

    与往常一般,依旧是赵明亮最先跳出头来。大肆声援。

    说来,薛老三还真不怎么讨厌这家伙了。有时候有这种无耻之徒不要脸地力挺,实在是比那些正人君子羞羞答答,犹犹豫豫的支持,让人舒服得多。

    赵明亮这一喝破,众人自也无有顾虑。以此表态。

    本来嘛,云锦辖区内农业本就穷困,一年撑死了,不过数十万的出息,薛书记要减免,也算不得什么紧要事务,宣传好了,还是众官的一项政绩。何乐而不为?

    免税之事就此定下,薛老三又道,“说到这农业,我想咱们是不是在这上面做做文章,我实地考察过,咱们云锦的土地,比较贫瘠,每年的粮食作物种植。产量有限,可偏生越是贫瘠的土地,他越消耗大量的劳动力。以劳动力支出和粮食产出换算,这个劳动效率和回报率,是极低的,既然如此,我看这粮食作物不种也罢。”

    会议开到现在,谁也没想到。薛向竟有兜出件大事。

    “不种粮食种什么,难不成搞大棚蔬菜,或者种经济性果树,这个法子根本行不通,这大棚蔬菜,相邻的兄弟地区广安行署,早就上马了,人家专门划出一个县在搞,要打造西南地区菜篮子工程,咱们邻县黑水也有一个镇在搞,可以说,不管是省内,还是德江范围内,已经没多少反季蔬菜的销售空间,咱们也搞,那是自相残杀,胜负难料。”

    发言的是卫美人。

    毫无疑问,婀娜多姿,风韵撩人的卫兰,无论到哪里,永远是引人注目的焦点,这不,她一开言,好听的玉珠落盘声,引得所有人都朝她那张灿若皎月的脸上瞧去。

    本来嘛,如此绝美的风景,平素碍于颜面,众人不好直观,如今,卫美人发言,倒是给了大家光明正大赏景的机会。

    “卫主任说得有道理,不过……”

    “不过什么,薛书记要一意孤行?”

    卫兰的语气,竟前所未有地冲。

    薛老三心头苦笑,自从上次搅了卫美人的相亲会后,这位卫主任见他就再不是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极具侵略性。

    这不,如今的云锦常委会,早就是他薛某人的一言堂,可偏偏这位卫主任就敢大张旗鼓地唱反调。

    甚至还待他薛某人把反对意见道出来,就言出疾厉,简直就是逼宫。

    薛老三正手足无措,一直沉默的张彻发言了,“卫主任,我想薛书记说得定不是搞大棚蔬菜,和瓜果种植等,恐怕应是对应蜀香王配套的原材料基地。”

    不得不说,张彻是极有能力的干部,基层经验丰富,眼光敏锐得惊人,第一时间就洞彻了薛老三的想法。

    不错,薛老三想搞的还正式蜀香王原材料基地。

    这一点,也是从云锦湖水上乐园配套的野生垂钓,湖鱼现烤得出的灵感。

    渔业可以配套,农业自然也可配套,思维发散开来,蜀香王的上游原材料,岂非是云锦农业最好的配套么?

    以蜀香王如今的火热销售,每年的原材料,以万吨计,若是将云锦的农田,全部改作蜀香王原材料生产基地,那可谓好处多多。

    首先,单纯靠采购,每年的原材料支出都高达近千万元,而云锦的农田若是化作原材料生产基地,这笔钱无疑可以内部消化。

    且采购还得包含高额的运费,就近取材无疑也省却了运费这一块,降低了蜀香王的生产成本。

    其次,云锦自己生产原材料,那云锦管委会就天然拥有定价权,在保证村民利益的同时,蜀香王的原材料购置费,粗粗算来,也能减少近三成。

    即便这样,薛老三心算一下,农民的农业收入也会较之原来依靠种植粮食作物,翻上几番。

    可以说,若是将云锦的农田改作蜀香王的原材料生产基地。

    不仅大幅提高了农民收入,降低了生产成本,政府的财政也会大幅增加,支出却会大大减少,简直三方获利,一举数得。

    果然,张彻这一发言,满座尽是应好声。

    毕竟,这明眼账,谁都会算,也极好算。

    这会儿,卫美人自知是误会薛老三,却半句道歉的话也无,冷哼一声,不在言语。

    薛老三自也不敢跟他计较,冲张彻笑道,“张主任说得不错,云锦的农业改造大有可为,眼下快到麦收,我看,云锦的农业改造须得马上纳入日程,张主任,我看这件事就由你来主抓吧。”

    自打依靠赵明亮的反水,薛老三拿到复仇者联盟的证据后,这个联盟便告灭亡,如今,云锦管委会内,河清海晏,天下太平。

    薛老三也不怕这帮人还敢反复,此时,将重任托付张彻,不用其奸,但用其能。

    “谢谢薛书记的信任,我一定不辜负组织的期望!”

    张彻竟腾地站起身来,冲薛向鞠了一躬。

    的确,张彻是有些激动了,他原以为经上次赵明亮投诚,自己已然成了薛向手里的蚂蚱,只待机会合适,就会被捏死,哪知道这活土匪,不,薛书记竟是有天大肚量,把如此重担交付到了他张某人身上。

    试想,如此大的重担,对应的便是天大政绩,若是薛书记还存了捏死自己的心思,有必要浪费这天大功绩么?

    “薛书记,我对云锦湖极有研究,旅游方面,也是我的强项,我想请求组织把云锦湖水上乐园的筹备事宜,交付与我……”

    张彻话音方落,严宽顶着肥大的身子,站了起来。

    张彻还还说,毕竟是薛向分配的,严宽竟然主动开始抢功了。

    他这一抢功,苏全,赵明亮都不是傻子,哪里还不知道,这是迅速向薛书记靠拢的绝好机会,更是立功存绩的天赐之机。

    立时,这二位竟也站起身来,朗声发言,各自要揽承任务。

    张彻的业务,是薛向分配的,他二位不敢争抢。

    严宽却是毛遂自荐,他二位却是顾不得先来后到,竟也不顾严宽怒极,厚了脸皮要求负责水上乐园筹建工作。

    苏全,赵明亮这一折腾,李飞卿,陈爱红,如何坐得住。

    当初,他们分来云锦,虽是提升,却也有几分不情不愿。

    毕竟,云锦一个纯农业的荒野乡下,在经济出干部的当下,没有工业基础,想出政绩,那是千难万难。

    可谁成想,云锦有一个神一般的书记,短短半年功夫,折冲樽俎,扫平内乱不说,还将云锦折腾得天下闻名。

    一个总计二十余万人的纯农业新区,账面上有五千多万现金,这样的地方能不出干部?

    如今,这些薛书记曾经的对头们,都好意思舔着脸抢功劳,自己这身世清白的,凭什么要自甘堕落,退避三舍?

    李飞卿,陈爱红,这一掺和进来,局面彻底乱套。

    薛老三倒不是舍不得这点微末功劳,他是云锦一号,云锦好,他就好,用不着和这帮下属抢功。

    况且,云锦班子众人,他基本了解,实事求是地说,都是有能力,本事的人,这些人愿意干事,他是再欢喜没有。

    可一帮人同时抢一件事儿,那就麻烦了。

    给谁不给谁?这是个问题。

    弄不好就得影响团结,平生波澜。

    无奈,薛老三只好道,“同志们的干劲十足,我深受鼓舞啊,云锦湖水上乐园是大工程,确实需要有常委班子的同志总调度,可同志们俱有责任心,我却是不好抉择,为公平起见,同志们还是各自出一份计划书吧,常委会集中讨论比较,届时,再做定夺。”

    薛老三一锤定音,今次的常委会议,便步入了尾声。

第五章 热烈

    薛老三宣布散会后,卫美人当先道,还有问题需要向薛书记汇报。

    原本,赵明亮,严宽一干人都想趁热打铁,赶紧找薛书记汇报思想,可卫主任抢了先,这帮人只好憋在心头,怏怏而退。

    毕竟,这卫主任性子冷僻,生人勿近,实在不是好相与的。

    且早先,班子里,就数这位卫主任是薛书记的铁杆,俊男美女,且还是老上下属关系,中间有些什么藤蔓,也实属正常。

    众人有这番揣度打底,卫主任自然就成了,比薛书记还招惹不得的人物。

    这不,卫主任要汇报工作,谁还敢向前凑趣。

    却说,卫兰这一开口,本能地,薛老三便想拒绝。

    一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有些不好,旁人倒还罢了,他心中本就有鬼,自然有所畏惧。

    其二,上次搅了卫美人“好事”,离去时,本就是落荒而逃,弄得现在他最怕和卫兰打照面,如今,却得单独面对,他实在心有戚戚。

    “薛书记,我记得在萧山时,你还是一副体恤百姓的热心肠,怎么,如今高官得做,骏马得骑,反倒失了原来的情怀,或者,是我看错了,你薛书记原本不过是沽名钓誉……”

    卫美人上来就是一通冷嘲热讽。

    薛老三边低着头掏烟盒,边道,“卫主任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有什么做得不够么?”

    卫兰冷哼一声道,“你薛书记哪里会有做不够的,你做得事儿。只怕都要人山呼万岁才行。”

    “有话说话,不要有情绪。”

    薛老三低着头。把烟点燃。

    “我有什么情绪,你薛书记不是钱多得没处花么,怎么就忘了那些上不起学的孩子,我记得,你在萧山时。可是说过,再穷不能穷教育,怎么,如今换地执政,也顺道换了执政纲领……”

    说话儿,卫兰站起身来,干净得体的深色西装,衬得他胸挺臀翘。

    这会儿。薛老三好似专跟手里的香烟干上了,低头摆弄个不停,“这倒是我疏忽了,回头,我跟管委办打声招呼,以后区里全部适龄儿童,以及中小学生的报名费,书本费。区里包了。”

    全区不过二十万人,学生总数也不过两万,以如今低廉的学费和书本费。二万人加起来,一年也不过三十万的开销。

    卫美人提醒得对,薛老三的确忘了这块儿。

    说来也无怪薛老三忘了这茬儿,而是自打他下云锦,要么纠缠于权斗,要么忙于蜀香王开发。哪里有机会向从前那般时时泡在基层。

    不在基层,就难以了解第一手情况,而他素来认为知识改变命运,农家的孩子似乎也只有靠读书出头这一条路可走。

    如此,卫美人一提醒,他立刻从谏如流。

    “只云锦的孩子么?”

    卫美人迈开饱满浑圆的长腿,挺进两步。

    薛老三端起茶杯,往嘴边放了放,咳嗽一声,道,“卫主任,有什么话直说,咱们之间,咳咳……”

    闻听“咱们之间”,卫兰不断推进的长腿,攸地回撤几步,玉脸飞红,哼道,“我看你薛书记是安乐窝里睡久了,连居安思危都忘了,除了咱们云锦的孩子,德江范围内的孩子,你难道就不该接济接济?”

    若是卫兰不道出“居安思危”四字,薛老三或许迷惑难明,可四字一出,他便摸到些边角。

    卫兰此次谏言他接济邻县教育,恐怕就是和近期众讨债鬼上门有关。

    那一段时间,从省里到地委,再到兄弟区县,无日无人相扰,却都让他薛某人严词拒绝了。

    他薛某人收获铁公鸡外号之余,只怕也结怨甚广。

    卫美人此次让他接济邻县教育,恐怕不是爱心泛滥,而是散财消怨。

    瞧见薛老三眼中生疑,卫美人冷道,“薛书记恐怕在怪我多管闲事,也许我真是在多管闲事吧,我只提醒薛书记一句,地改市后,您这行署专员助理,该何去何从?”

    卫美人此言一出,薛老三耸然大惊。

    须知,这地和市看似平级,内里区别极大,除了经济地位,政治地位上,市强于地,而更大的区别,还在组织架构上。

    严格说来,地委,行署只是,省委,省政府派出机构,不是完全,独立地一级行政区。

    打个比方,薛向如今的这个云锦新区管委会主任,需要新区大人通过,才有法定效力。

    而行署专员助理,却不需要,因为德江行署原本就是省政府派出机构,不是一级政府,其行署班子成员,是不需要人大通过的。

    倘使,德江成功地改市后,薛向这行署专员助理,就该是市长助理,但要成为市长助理之前,必须经过人大通过。

    而今,因为蜀香王之事,薛老三结怨德江,届时,真召开人大会议,他薛某人能通过那才有鬼了呢。

    而一旦落选,那就不是他薛某人还能不能担任市长助理,享受副厅级待遇的问题了,只怕连这云锦书记也做不成了。

    毕竟,一个连人大都通不过的干部,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是以,卫兰此刻的提醒,才显得弥足珍贵,说是救命稻草也不为过。

    “卫兰,谢谢!”

    薛老三砰地放下茶杯,终于抬起头来,清亮的眸子射在卫美人那明月朝霞的脸上,熠熠生辉。

    相识以来,薛向何曾叫过卫兰姓名,在萧山时是卫部长,如今,是卫主任。

    陡然间,薛老三一声“卫兰”叫出,卫美人如过电一般,恍然失神,再见薛老三明亮深邃的眸子瞧来,她更似受了惊的小鹿,猛地后跳一步。

    不成想,这一步跳得急了,带翻了一个茶杯,卫美人慌忙闪躲,好容易避开了,脚下却没站稳,扶着桌子,差点没软倒。

    哪知道,这不扶还好,一扶之下,竟又带翻了个茶杯。

    这杯茶水,正是她自己的,先前顾着和薛老三较劲儿,戴裕彬倒满的茶水,她一口也没喝。

    如今倒好,茶杯翻倒,满满一杯水,顺着桌沿全倾泻下来。

    卫美人若是直立着还好,即便躲避不急,也不过湿却腿脚。

    可现如今,她扶着桌子勉强没摔倒,身子早就成了拱形,腰臀处恰好弯成优美的勺状,准而又准地将溪流般的茶水,接了个正着。

    亏得茶水快凉透了,要不,这下,卫大美女非受重创不可。

    可饶是如此,陡然凿难,卫美人也“啊”的一下,惊得叫出声来。

    而这惊声方发出口来,她猛地醒转过来,方出口的“啊”声,又门回腔里,一张脸却烧得似熟透了得虾壳。

    惊变陡生,薛老三愣在当场,不知所措,按说,以他的本领,断不至让卫兰遭遇这等危情。

    可鬼使神差之下,他竟没及时生出援助之手。

    其实,薛老三自己都不知道,他心底未尝不想见这始终优优雅雅的卫主任,出点糗,省得这家伙整日里臭着张脸,弄得像生人勿近的灭绝师太。

    可是薛老三万万没想到,这个糗出得有些大了。

    溪流般的茶水精准灌入并拢的丰腻大腿处,薄薄的西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映出肉影。

    更糟糕的是,时近夏日,卫美人衣裤极薄,紧绷的西裤下面,就剩了一条底裤。

    水渍急速地侵蚀着衣裤,内里的三角裤也显出圆形,紧绷绷箍在下身,映出个大大的水蜜桃形,若细细瞧去,紧绷的私密位置,竟若有若无现出唇印。

    卫美人姿容不俗,便是较之刘总裁,苏老师,也是各擅胜场,单以身材丰满论,便是小妮子也有不及。

    丰臀纤腰,隆胸美腿,健美至极。

    此刻,衣衫半湿,若隐若现,而此处,又是常委会会议室,乃是权力中心,湿s诱惑在这权力核心上演,不自觉地,便自带上了别样诱惑。

    入眼霎那,薛老三便呆住了,眼红心热,体温急速升高。

    说来,他薛老三坐拥娇妻,红颜,可偏生身在宦途,时常数月不知肉味。

    如今,他已是久旷之身,兼之国术大成,元阳固锁,根本不会有常人那般精满自溢的情况发生。

    平素没有挑逗还好,可一旦遭遇香y诱惑,反应激烈无比。

    “薛向……你……你……”

    下身浸透,对女人而言,本是羞人之事,更让卫美人羞涩欲狂的是,这般模样,让薛老三见了去,初始,卫美人羞得低下头来,可扶着桌子的手臂越来越无力,又久久不见薛老三来扶,抬眼看去,见着薛老三如猪哥一般,双眼直直在自家身上扫描,她哪里还按捺得住,立时惊声喝出。

    薛老三攸地转醒,赶忙伸手来拉,卫美人一个没站稳,猛地就扑进薛老三怀里来。

    干柴烈火,情y交融,无须言语,无须眼神,自然而然,两人紧紧缠在一处。

    薛老三噙住卫美人红唇,舌头探出,游鱼相逗,一双大手,上下齐动,在卫美人身子最丰腻的两处,游走揉捏。

    玉球半损,臀丘窝现,粗重的呼吸,热烈的回应,靡靡腥味袭来,空气似乎逗烧着了。

    这一刻,道德沉沦,伦理尽丧,只有情与爱的激情碰撞。

第六章 万世铭纪

    薛老三紧紧抱着卫美人,卫美人如母豹子一般,生扑了薛老三,圆长的大腿紧紧箍在薛老三腰间,扭动得厉害。

    两人正沉浸欲河,忽地,薛老三耳根急速抖动一下,好似春雷在头顶处炸响。

    原来,他耳力惊人,听到外面起了响动,似有好几人朝这边行来。

    薛老三霍然转醒,才记起这不是自家房间,更不是卫美人香闺,这是蜀中省德江行署云锦新区管委会常委会议室。

    无须猜,那行来的几人必然是管委办后勤科的同志,前来收拾会场。

    一念至此,薛老三好似被浇了瓢冰水,霎时间,欲念如潮水般退却。

    他猛地推开卫美人,卫美人发出道不满地哼哼,竟伸出五根玉葱,来解他的皮带。

    薛老三伸手抱紧她,不让她动作,潜用暗劲,聚气成线,一道声音,直直灌入卫美人耳膜来,“有人来了!”

    轰!

    卫美人猛地醒转,回眼瞧了瞧自家形状,双腿缠在薛老三腰上,紧紧勾住他脖子,半边玉乳快要泻出衣衫,简直就是y娃d妇。

    卫美人猛地一推薛老三,跳下地来,顶着烧得快熟的玉脸,兜头就朝外蹿去。

    却被薛老三一把抄住,瞪眼道,“慌什么慌!”

    卫美人挨了训斥,不敢看她,抬眼打量自己湿透的下身,知晓自己方才是冲动了。

    若这副模样冲出去,估计,不用到天黑。流言蜚语,就得把云锦这块天烤焦了。

    卫美人又急又羞。既不敢抬眼看薛老三,又焦躁不安,生怕来人行进门来,瞧见她这副模样,若真如此。她不如一头撞死得痛快。

    卫美人正急到不行,薛老三送音入耳,“脱裤子!”

    “什么!”

    卫美人猛地昂起头来,杏眼圆睁,瞪着薛老三。

    “废什么话,不怕人见着,你就挺着!”

    薛老三呵斥道。

    挨了训斥,卫美人反倒老实了。心中念想这家伙向来鬼精,定然有办法,退一万步,就算错信了她,死便死了,死在他手上,也还了此生孽债。

    一念至此,卫美人便伸手去解皮带。方把手按上,便闷头出声,“把脸转过去。”

    薛老三顿时天旋地转。方想说些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出,转过头,背过身去。

    卫美人解下裤子,颤声道,“好了……他。他们快……快进来了!”

    她话音方落,裤子便到了薛老三手中,忽见薛老三猛地一拍桌子,怒道,“卫兰同志,我警告你,要服从组织决议,不要跟组织搞对抗……”

    薛老三桌子拍得极重,突如其来的动静,唬了卫美人一跳,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可这会儿,卫美人白玉般的下身露在外面,哪里还顾得上这个,赶忙蹲了身子,躲在桌下。

    她方蹲下身子,便听薛老三又出声了,“薛书记,薛向同志,我劝你冷静冷静,你这样好大喜功,是要出问题,出大问题的!”

    声方入耳,卫美人便惊呆了,因为薛老三吐出的声音,竟是那样的熟悉,分明就和她的声音一般无二,音色,声域,语气,一般无二。

    “我出什么问题,我薛向能出什么问题,卫兰同志,我再最后一遍警告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我也再次提醒薛书记,咱们党有政策,有纪律,是集体领导,不是谁的一言堂……”

    啪的一声,伴随着话音,一盏水杯,被薛老三信手丢出门外,砸在地上,跌了个粉碎。

    而那原本急匆匆而来的脚步,顿时,嘎然而止,便连呼吸声也收敛了。

    显然,薛老三的计策成功了,他扮演的领导火爆争吵,果然吓住了已行到门边的干事们。

    本来嘛,大领导争吵,本就是私密,是忌讳,听见了,出去传小话,那是八卦,会热血沸腾,兴趣高涨。

    可要是在领导们吵得热火朝天的当口出现,那就是弱智,是白痴,是找死。

    原来,国内的政治环境,从来都是为尊者讳,为尊者避,见着领导争吵,那不等于告诉领导,我看见你怒气冲冲,毫无风度的模样了么?

    这不是,紧等着被领导收拾么?

    此前屋内争吵的两人是谁?一个是云锦的绝对权威薛书记,一个是班子排名第三的卫主任,真让这二位瞧见自己撞见他们吵架,那还谈什么政治前途。

    的确,屋外赶来的几人,此刻后悔至极,听见屋内争吵,齐齐吓得靠墙站了,动也不动。

    之所以动也不动,并非不想动,不想离开这是非之地,而是不敢,生怕自己在外面的动静儿,惊动了屋里的书记,主任,被抓了现行。

    屋外人不动,薛老三便也继续演着单簧。

    他国术无声,喉结,舌头运转如意,他若有意,便是世界上最绝妙的口技大师。

    卫美人,他早已相熟,对其声音极是了解,要模仿她的声音,自然不难。

    原本,卫美人真人在此,用不着他薛老三耍单簧。

    可此时的卫美人已然六神无主,指望她一块儿演,一准不像。

    如此,只好由得薛老三一手包办。

    却说,此刻,薛老三嘴上继续激烈争吵着,手上也没停,他将卫美人的长裤在会议桌上摊开,右臂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震颤,白皙的右掌瞬间充血,化作殷红。

    继而,通红的右掌便朝那映湿的地方压下,手掌方压下,立时便有丝丝蒸汽冒出。

    只短短数分钟,卫美人那条近乎湿透的西裤,便被薛老三这只肉烙铁,给印的平整,干爽了。

    薛老三一抖裤子,朝卫美人递来,卫美人顾不得厘清薛老三是如何让自己湿透的裤子片刻干爽的,三下两下便朝腿上套来。

    见卫美人已经开始扣着皮带,薛老三接上前番对话,怒气冲冲道,”我不跟你说,跟你扯不清!”

    一句说完,急匆匆朝门外行去。

    贴墙而战的几人,听见动静儿,再也顾不得会不会被发现,撩开腿就玩命一般奔了个没影儿。

    “跟你才说不清。”

    良久,卫美人瞪着空荡荡的大门,啐出一句。

    募地,又想起方才羞人景象,想着想着,身体又起了温度,好似那恼人的大手还在自己身子上游走,浑身如过电一般。

    狠狠一跺脚,驱走邪念,忽地,又想起薛老三方才唱得那双簧,不由自主开口学了一句,“薛向,我警告你,党有政策,有纪律,……”

    噗嗤一声,卫美人笑出声来。

    ……………………

    “菡萏香消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

    正是清晨,风轻轻,云淡淡,花香香,柳荫荫,站在高楼,西望玉女峰,东观小瘦湖,真正是绝妙享受,惜乎,周道虔站在窗边,凭眺许久,竟吐出这么一句含愁带怨的句子。

    更何况,时值春夏之交,万物生长,这句子里的菡萏,便是指荷花,此刻地委大院家属区的瘦湖里,接天连日的翠绿荷叶,正开得灿烂,如何又消残之感。

    一边的古锡铭捧过杯茶水,从后边行上前来,递给周道虔,笑道,“咱们德江正在大踏步前进,地改市已经基本敲定,德江历史上值得大书特书的壮举,在首长手上弯成,首长的功勋势必为德江万世铭记,如此,眼下正是首长春风得意之际,怎么念这两句呢,据我所知,这诗是南唐李璟,受后周所迫,被削去帝号后,意志消沉之际所作,首长何故发此不祥之音。”

    古锡铭学识渊博,是周道虔大用之腹心,原本,这话作为下属是不该说的,有些领导或许不知其中寓意,偶然念出两句歪诗,可你非得显能,解释一番,弄出些不祥之意,多半是要找不痛快的。

    可古锡铭和周道虔相交已久,自是没有这番顾虑。

    果然,周道虔丝毫不以为忤,接过茶水,喝了一个,笑道,“你小子少拍我马屁,恐怕德江人民万世铭记的不是我周道虔,而是另有其人。”

    周道虔此话,醋味极浓。

    古锡铭心头苦笑,嘴上却道,“首长多虑了,薛助理不过是适逢其会,即便是取得一些成绩,也是在地委,在首长您的英明领导下取得的,这点,世所公认,谁也没法儿否认,也无法抹杀的。”

    其实说这话,古锡铭自己都不信。

    因为,德江之所以能冲出重围,成为和省府锦官地区,蜀中重镇山城地区,鼎足而三的第一批地改市试点,薛老三的确功不可没。

    就在半年前,德江在蜀中省内近二十个地区,论经济发展,论政治地位,都处在中下游。

    原本,按照这种局势,德江想要取得和锦官,山城同等地位,那是不可想象的。

    究其根源,还是两件事,一个人。

    两件事,一个是指新加坡和港岛的旅游大单,最终落户德江,后一个是,德江出了个蜀香王。

    说起这两件事,绝对值得大书特书。

    前者,落户的困难,就不提了,单说这翠屏——玉女景区的成立以来,对德江经济的拉动有多么强劲,就知道此事缘何对德江地改市有如此大影响了。

第七章 纷至杳来

    景区成立之前,众人只知道,这是百万投资,绝大政绩,非同小可。

    可若说真正理解旅游业对地区经济拉动效应的,德江政府内,除了薛老三还真就无有旁人。

    果真,景区成立后,在《世外高人》的广告效应之下,德江旅游不可避免的火了。

    景区营业至今,仅仅不过四个月,总计接待游客已经超过八十万人。

    须知,这是八十年代初,不是二十一世纪,旅游业兴旺发达的年代。

    间接,直接创造工作岗位三千余,直接带动德江去年的财政收入翘尾。

    尤为值得一提的是,《世外高人》在东南亚的上映,以及陈,李二人在海外的大力宣传,如今德江景区名气极大,接待了大量的外宾。

    外宾多了,外汇自然多了,单此一项,就大大提升了德江在蜀中的政治地位。

    除了景区成立这件大事外,另一件大事,便是蜀香王的诞生。

    要描述蜀香王诞生之伟大,无须着墨太多,只须提一些词组就够了,“春晚”,“人报”,“共和国驰名商标”,“七千万”,“蜀香王模式”。

    可以说,蜀香王的诞生是一个传奇,让德江真正有了一个叫得响牌子的名企。

    此两件事,极大的提升了德江的政治,经济地位,可以说德江此次能从众多兄弟行署争竞中,脱颖而出,皆赖于此。

    而说到这两件事。自然不能不提到一个人,这个人自然就是德江行署专员助理。执政党委云锦新区管委会书记,兼管委会主任薛向。

    此刻,周道虔之所以自谦,乃是实在不好往自己脸上贴金,他实是知晓今次德江能成功列入改革试点。是赖谁之力。

    “书记,不管怎么说,您都是德江的一号,德江地改市后,您就是市委一号,薛助理取得的成就,归根结底都是在您的领导之下取得的。”

    一时间,古锡铭无有别的言语。只得再重复一遍这煌煌大义。

    周道虔笑着摇头道,“你小子,还真当我吃心了,我要是肚量这么小,那也就用不着干事儿了,光生气都能气死,我那两句诗,哪里是为自己念的。分明就是咱们的孔专员的,对了,过一段。我可能要请个病假,你小子要去哪儿松快,先想好了,别到时候说我没提前打招呼。”

    说罢,周道虔便施施然捧着杯子踱出门去。

    古锡铭怔怔愣在当场,脑子怎么也抹不开这团迷雾。

    哪有人预知自己要生病。就先定好了病假?

    况且,眼下正是德江的关键期,地改市几乎就在这几天完成,一旦地改市确定,可不只是把地委招牌换成市委招牌那般简单。

    各个机构势必发生极大变动,一系列人事调配,人员安置,都是大事。

    最紧要的是,地改市后,人大,政协肯定得改组,四套班子势必完成配套,接下来,就是德江人大会议的召开,选举政府班子。

    这一系列的事儿,哪个也不小,看周书记的意思,分明就是要在这紧要关节点,撂下挑子啊。

    说来,书记的权力,就在人事上,如今正是人事上,大动干戈之际,周书记要抽身而出,怎么想怎么不对。

    古锡铭思忖良久,却想不出答案,怔怔立在窗前,忽然一阵疾风掠湖而来,带着浸浸凉意,吹得他打了个哆嗦,转醒过来。

    他转过身来,方欲转回,周道虔办公桌上,一张纸片,被吹落在地。

    古锡铭弯腰,信手便要拾捡起来,不成想,手还没摸上去,眼睛就愣住了,他揉揉眼,定睛再看,攸地一下,抽了口凉气,脑筋一转,立时便明白周书记为何过一阵,要请病假了。

    ……………………

    傍晚时分,正是饭点儿,一座仿古四合院内,青白的烟囱,飘着淡淡炊烟,庭院深深,翠柏离离,一身白色练功服的孔凡高,靠在一株结满硕硕桐子的法国梧桐下的藤椅上,轻挥蒲扇,左手按着茶壶,时不时咪上一口,悠闲自得到了极点。

    此处正是孔凡高在德江的另一居所,他性好古典,孔霸得志后,便费尽千辛万苦,搜罗古物,建造了这么一座古色古香的四合院。

    一般情况下,孔凡高是不会到此间来休息的,可新近,周道虔生了疾病,在家修养,地委就剩他孔专员挑大梁。

    再加上,近来德江地改市已经板上钉钉,各种机构调整,可谓纷至杳来,十数日下来,饶是性好揽权的孔专员,也生生累得瘦了十来斤。

    近日,大事底定,孔专员实在不愿再回地委那个几乎夜夜都被踏破门槛的小别墅,便潜到此处,躲个清净。

    果然,傍晚方一归家,望着这深深庭院,吹吹晚风,穿上久违的练功服,走了趟太极架,闲靠在这梧桐下,沐浴着晚风,听着落叶,品着香茗,难得的闲适之感,又浮上心头。

    厨间炊烟袅袅,并非在坐着惊世骇俗的山珍海味,不过是孔氏老妻,做得一锅猪脚闷藕。

    淡淡肉香,轻轻藕香袭入鼻来,令孔专员心神俱醉。

    熟料,这久违的心旷神怡,才刚刚领略,烦心之事,竟是躲都躲不开,又追了上来。

    原来,咚咚两声闷响后,大门被推了开来,一脸小意的宋昆步进门来,孔凡高方要询问是否又有麻烦事儿了,紧接着,肥头肥脑的宋祖贵,紧跟着宋昆后边,溜了进来,远远就笑开了,“首长好服气啊,这地儿开门就是烟波湖,绕过竹林,便是主干道,诚乃闹中取静的好地方,还是首长您有服气啊。”

    瞧见宋祖贵,孔凡高便拿眼朝宋昆瞪去,可待瞧见宋昆那欲言又止的无奈表情,孔凡高除了心中沉沉一声叹息,又能说什么呢?

    毕竟,宋昆跟他良久,每每在关键时刻,皆有重要谏言,可以说,对待宋昆,孔凡高已不是单纯地以秘书看待,几乎是作了仕途上的衣钵传人。

    而宋祖贵又是宋昆的堂叔,想来宋昆定也是万分不愿带宋祖贵来此,不过是人情难却,亲情难为。

    “老宋来啦,坐坐,小宋,给你叔搬把椅子,还是这老树下凉快。”

    人都来了,孔凡高再不愿接待,也不能摆一副臭脸,更何况,宋昆本就是他孔某人这条线上的。

    “是啊,大树底下好乘凉,宋昆,你小子可得记牢了,没你孔叔,就没你小子今天。”

    宋昆顺水推舟,接着孔凡高的话,训斥起宋昆来,其实,他这哪里是训斥宋昆,不过是趁机和孔凡高套近乎。

    宋昆话音方落,咕噜几下,大门竟又被推开了。

    先前宋昆,宋祖贵叔侄进门时,宋昆特意将大门拍死。

    这会儿,竟然再度打开,显然来人自带了钥匙。

    果然,门方打开,便瞧见孔霸笑嘻嘻步了进来,远远还冲宋祖贵,宋昆打个招呼。

    二人方待回话,却见孔霸回过头去,冲门外招招手,“老魏,我爸在呢,赶紧进来!”

    说话儿,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颠颠儿步了进来,远远便冲孔凡高打招呼道,“专员,冒昧来访,打扰了!”

    一瞧见此人,宋祖贵脸色便塌了下来。

    原来,来人他认识,不,是熟悉,同是德江行署班子成员,排名仅高于薛向的行署副专员魏启亮。

    “老魏来啦,坐坐!”

    孔凡高有气无力地打声招呼,便冷脸冲孔霸骂道,“这一天又去哪儿疯去了,你都多大了,还整日里飞鹰走狗,有没有点儿正形。”

    孔凡高明着骂孔霸,虽未责怪他冒昧带人前来拜访,实则是对魏启亮表达了不满。

    魏启亮满脸通红,正不知所措,却听孔霸道,“爸爸,魏叔是有公事汇报,915厂好像缺些特种螺纹,魏叔是找您来汇报这事儿的。”

    孔霸话方说完,宋祖贵,宋昆叔侄,相视一眼,各自眼角一跳。

    他们二位是明眼人,早在孔霸领魏启亮进门之际,便猜到魏启亮是走了孔霸的门路,送了不小的好处。

    却没想到,魏启亮竟有这胆色,一送就送了个狠的。

    原来,这915是兵工企业,钢材取用,素来依靠德江钢厂,而这工业又恰好在魏启亮分管范围之内。

    915虽是省管企业,可用钢全得德江钢厂供给,而魏启亮分管工业,是德江钢厂的垂直领导,而德江钢厂的现任一号刘明道正是孔凡高力捧上位的。

    如今,魏启亮,刘明道双剑合璧,孔霸的钢材生意,自然利益惊人。

    很明显,听孔霸言语,能知道915这回采购的特种螺纹,定然是出自他手。

    而915不是一般企业,魏启亮敢在这上面做手脚,真是胆色惊人。

    却说,孔凡高还来不及对此事下评断,框框两声,门又被敲响了。

    孔霸瞧见孔凡高皱眉,一脸不耐烦道,“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神通广大,连这地儿都能寻见。”

    说话儿,他行到近前,一把将门扯了开来,方要开骂,瞧见来人,张开的嘴便改了词语,“左叔,邱副专员,真巧,请进,请进。”

第八章 明白晚了

    孔霸口中的左叔,正是德江地委副书记左椒,一直以来,都是孔凡高在地委最有力的臂助。

    而那邱专员,全名邱庆春,也勉强算是孔凡高一党。

    此刻,左椒大驾光临,孔凡高再是托大,也不好继续在靠椅上躺了,赶紧起身迎了上去,“老左同志,欢迎欢迎啊!”

    对左椒,孔凡高还是有几分愧疚的,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左椒的侄子左青,当时在宋昆顶了张彻秘书长职位时,在左椒的推荐下,担任了他孔某人的秘书。

    惜乎左青实在是个二杆子,三下两下,便被薛向干得彻底退出了政治舞台。

    虽然是左青自己找死,可到底是死在他孔凡高秘书任上,作为恩主,孔凡高没护住左青,却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是以,此刻左椒到来,于情于理,他都端不得架子。

    “老孔,知道你累了,可现在可不是你休息的时候啊,市委,市里,多少事情,等着你拿主意啊!”

    左椒哈哈大笑,拍拍孔凡高膀子,和他把臂而行。

    孔凡高打个哈哈,冲孔霸道,“你小子没旁的事儿吧,没旁的事儿,给老子滚出去,看见你小子就心烦!”

    孔霸,孔凡高,父子心意相通,哪里还不明白自家老子的意思。

    无非是这一会儿功夫,家里走马灯似的,按这个进度,不知道待会儿得涌进多少人,自家老子发话,无非是让自己出去把住大门。别再放闲杂人等进来。

    孔霸闷头去了,而来客已多。孔凡高自不好再赖在躺椅上,招呼宋昆搬来椅子,置了桌子,当庭而坐。

    “同志们来意,我大致已经清楚。可名单要市委班子定了再上报省委,不是我一个说了算的,你们来找我,用处也不大嘛,再一个,你们几位都是德江的老领导,平素劳苦功高,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嘛。不必要七担心,八紧张。”

    孔凡高倒没打哈哈,更没七推八挡,上来就开门见山。

    原来,眼下已是六月中旬,德江地改市,已经基本圆满结束,市政协会议也已圆满召开。眼见着人大会议还有三天便要召开,有些人心里就憋不住劲儿了。

    究其根源,还是德江地改市后。出了特殊状况。

    不似锦官城,山城那般,政府要员,皆是省委指派后,召开人大选举,走过场了事。

    当然了。说是指派,也不过是原来行署副专员,专员,等额选举后,改莞城为副市长,市长。

    然而,德江的情况却极是特殊,省委组织部来函言道,德江正在经济发展的加速转型期,干部使用尽量尊重德江方面意见,是以,副市长人选,由德江市委甄选后,上报省委核定,并限定市政班子人数为七人。

    看着人选不由省委指派,由市委圈定,更有利于大家运作,可当真这个公函下来,德江政坛可就开了锅。

    因为如今的市政府班子可是八人,市委常委,副书记,市长孔凡高;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袁闲云;市委常委,副市长谢明高,副市长邱庆春,副市长宋祖贵,副市长陆振宇,副市长魏启亮,市长助理薛向……

    当然,这些所谓的市长,副市长,全都得加上一个代字。

    原本行署八人班子,改成市政府,成了七人班子,无论如何得少掉一位。

    而且,可以说,除了孔凡高的位子,暂时不能动摇外,便是原先元,谢明高这两位入常的副市长,也有翻船的威胁。

    如此竞争,自然惹人心情紧张。

    当然了,按明面上牌看,似乎是薛向最有可能被刷掉。

    本来嘛,七个专员,一个专员助理,照谁看,都是这位专员助理级别最低,最该被刷下。

    如此七个专员转成七个市长,可谓皆大欢喜。

    若真是如此,这些日子,德江官场也就无须群情激昂,一片骚然了,此刻,孔凡高的这偏僻庭院,也就不用一波一波又一波,奔来这些人了。

    谁不知道,这位薛助理,看似最弱,实则最不可能被刷掉,此次德江改制,这位的功劳可以说最大。

    也正因宋祖贵之流,心中如明镜一般,此刻,才疯狂朝孔凡高处攒动。

    此外,除了薛向的威胁外,德江辖区内,三区四县首脑,地直机关一号,也都有可能在副市长备选名单之列。

    竞争如此激烈,也就难怪众人各逞其能,有些人甚至无惧铤而走险了。

    是以,此刻,尽管孔凡高言出安慰,可众人谁也没往心里去,只是孔凡高既然发言了,一般人也不好直言反驳。

    好在此处还坐着左椒这非一般人,但听他道,“老孔啊,在座的都是自己人,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照我说,这回是天赐良机,市委由你掌舵,好容易把住了舵盘子,自家人该帮还得帮啊。”

    说话儿,左椒冲邱庆春使了使眼色。

    邱庆春是明眼人,赶紧站起身道,“孔市长,我老邱在行署时,就是您麾下的兵,今后在市政府,我还是您的兵,您指哪儿,我打哪儿,绝没二话!”

    邱庆春这一表态,宋祖贵,魏启亮,次第发言,皆是说决心,表拥护的。

    孔凡高苦笑一声道,“既然老左说了,我也就不瞒几位,你们真当我现在捧着的是舵把子?其实,是烫手的山药,甩,甩不掉,捧,捧不住,不知道有多烦心。你们倒周书记是真生病了,我看未必,人家只怕早就知道今次是苦差事,早早寻了由头,撂了挑子,把这烫手山药,扔给我孔某人。”

    说来,孔凡高自不可能是笨人,初始,许悟不出来,周道虔是真病假病,此刻,哪里还有疑义。

    试想,眼下是多大的事儿,多大的权力,对应着多大的利润,正常情况下,他周道虔只怕还留着一口气,就得死抓住不放手,可如今呢,却是轻飘飘就松开了。

    事出反常,必然有妖,这会儿,孔凡高早明白了。

    可惜,明白得晚了,彼时,听闻周道虔抱病请假,他孔某人可是瞬间被狂喜击中,直到经历了近期这一幕幕的官场现形,苦不堪言后,孔凡高才终于开始反思,也才弄清了周道虔缘何在此时请假。

第九章 三十选六

    周道虔只怕是早知道今次的人代会,势必会鸡毛鸭血齐齐上演,早早就躲了清净。

    可念头到这儿,孔凡高忽觉又有些说不通,若只是怕麻烦,就放弃这天大利益,怎么也不可能。

    官场人事,众所瞩目,只要涉及利益,哪里会少得了风波,纠葛?

    孔凡高暗自皱眉,忽觉问题恐怕有些复杂了,却始终参在哪里?

    一边邱庆春赶紧道,“市长无须多虑,周书记躲他的清净,市委,市政府正须要首长您一柱擎天,不管周书记有什么想法儿,今次过后,市长您在德江的威望,还有谁能比拟的么,照我看,依市长您的势力,大可不必担心,依靠您在德江的这些老同志,老下属,还有什么沟坎,越不过去呢?”

    邱庆春此言,真是说中了孔凡高的心窝窝,彼时,周道虔请病假,他根本未及思忖其中利弊,就将担子接了过来,就是看重了如果独立主持好这次的人代会,必将自己那破损的威望,凝练到巅峰。

    此外,这次,德江突如其来地改市,他孔凡高成了代理市长,而这种新作了行政区变更的地区,按照惯例,主要首脑是不会再轻易变更,如此,他孔某人曾经担心的被调离,那就基本不存在了。

    如此,留在德江成了最大的可能,既然要留在德江,那他孔凡高就不可能对周道虔拱手认输,做个橡皮图章,如此。号集力量,自成大势。则是必然之选。

    况且,德江率先地改市后,政治地位必然从原本的兄弟行署中,脱颖而出,可以说。以后省委领导大多数都出自率先改市的这三个地区,此次,市委争胜,恐怕将极大的襄助他孔某人打开上升通道。

    却说,邱庆春一言既出,孔凡高脸色好了不少,拍着他膀子道,“你这个老邱啊。脑子快得火车轮子都撵不上!”

    孔凡高说了这话,宋祖贵,魏启亮哪里还不知道孔专员被说动了心,赶忙趁热打铁,表起了忠心。

    声声马屁入耳,孔凡高极是自得,片刻,才压住谀词。道,“既然都是自己同志,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如今,市委市政府各项机构更置已然走到了尾声,当务之急,就剩下三天后的人代会最需劳心劳力,摊开了说,你们关心的。也是我关心的啊!”

    孔凡高直指人代会,算是把一切摆在了明处,这帮人的来意可不就是为了三天后的人大会。

    话挑明了,问题也就明了了,三天后的人代会全体会议召开,但按照惯例,组织意图先要把风吹出去。

    也就是说,最迟,明天就得召开市人大常务委员会议,会上,孔某人必须把人选报给人大常务委员会议。

    今次,这几位过来,就是来问,自家姓名是否在孔专员的那张名单上的。

    但听孔凡高接道,“实不相瞒,到现在,我那名单也没调理清楚啊。”

    孔凡高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市长,时不我待啊!”

    “首长,这个时候,可不能犹豫啊!”

    “老领导,七个人名罢了,除去您外,还剩六个,咱们先一个个确定,一个个否决,总能选出合适的啊!”

    孔凡高挥挥手,“既然你们说简单,那你们说说这个名单得怎么排?”

    孔凡高此言一出,哗然立止。

    的确,看戏的不知唱戏的累,唱戏的一让这看戏的亲自上阵,看戏的立时哑了。

    是啊,能够入围副市长的,德江境内实在太多,除了原本行署班子领导外,地直机关,区、县首脑,林林总总加起来,还有十多位。

    可以说,官做到正处级核心部门和执掌一地的,官场触角,或多或少能接上省里了,地市一级必然有自己的码头,是以,这么多富有竞争力的人放在一起,竞争能不激烈?

    这也是孔凡高为何一说让叫嚣得厉害的宋祖贵三人排名单,三人立时哑火的根本原因。

    因为他们自己也说不出谁该上,谁该下的根本道理。

    眼见就要冷场,宋昆圆场道,“市长,既然明天就要彻底圈定了,想必,这会儿,您心里已经有谱儿了,就算没有定下具体人选,但评比标准,您肯定早就胸有成竹了。”

    “是啊,市长,您说个标准,我们自己争取还不行?”

    宋祖贵抓住宋昆争取来的机会,劝说道。

    孔凡高凝神望天,忽地,站起身来,摘了瓣桐叶,“我只能说,除了薛向外,包括袁闲云,谢明高,都很悬,因为报到市人大常委的的人选多达二三十个,这次省里的意图是,希望发挥人大的参政作用,二三十个选出七个,不,六个,什么样的可能都有啊!”

    孔凡高此话一出,众人颜色大变。

    因为,往常选举,多是市委敲定人选,报到市人大常务委员会,尔后,再由市人大常务委员会,将名单下发给全体人大代表,便算贯彻了组织意图。

    而今次,市委不提名,只甄选名单,由市人大常务委员会从名单中,选出七位,那问题可真就大了。

    宦海沉浮,仕途上每一步,都是锱铢必较,如今三十选六,选上了,那就是中奖,如此大的误差,谁人能不担心?

    众人正惊诧间,始终沉默的左椒,按下烟头,说话了,“孔市长,说句不中听的,若你真是这个纲领,只怕选举结束之日,您老哥这市长的位子就得给人腾出来啊!”

    左椒是市委副书记,是党委线上的干部,他的官职无须通过人大,所以,此处众人中,他的地位是最超然的。

    但便是再超然,猛地吐出如此惊天霹雳,也让人震颤不已。

    的确,孔凡高前番的势头的确不妙,可天道无常,德江由地改市,如此天助,造就化解了孔凡高的颓势。

    因为,德江改市后,为了维持新政府的稳定,若非万不得已,省委是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拿掉孔某人的。

    可以说,从这个意义上讲,孔凡高的市长之位是稳如泰山的。

第十章 因果

    而此刻左椒却言说,若一个不好,人代会后,孔市长就得挪位,才显得如此刺耳,简直恍若霹雳崩摧!

    “老婆子,别忙活了,让小宋叫食堂送吧,晚饭弄晚些。”

    孔凡高忽地冲厨房喊了一声,又道,“老左,来书房聊!”说话儿,当先朝堂屋行去。

    左椒随后跟随,宋昆自去堂间拨弄电话,宋祖贵,魏启亮,邱庆春三人对视一言,竟也齐齐跟了进去。

    按理说,孔凡高只叫了左椒,且去的还是书房这私密所在,宋,魏,邱三位是有眼色的人,不该厚了脸皮跟上去。

    可都这会儿了,官帽子都快飞了,宛若火烧了眉毛,谁还顾得上眼色不眼色,皆厚了脸皮,装作听不懂孔专员的话,皆跟了进去。

    如果说这间宅院,是极具古风,那孔凡高的书房,简直就可以用来拍清宫大戏。

    其内不见半点现代化的设施,老式的书柜,清代的太师椅,一本叠一本的线装书,古色的紫砂茶具,琉璃盏落着粗大的红蜡,才一入内,众人的心神,不自觉便安宁了下来。

    “老左,说吧,我很想听听你的弦外之音?”

    孔凡高不理跟进来的宋祖贵等人,拽着左椒在下手坐了,便当头问出。

    左椒道,“老孔,这回咱是着了老周的道儿了,不过,此事虽是危机,可以说,是危险,也是机会。先不提这个,我只问你。你为何认定老邱等人的名额难定,独独薛向的没有问题?”

    孔凡高浓密的眉毛猛地聚敛。眼珠子急速外凸,方要反驳左椒,却似想到了什么,最终没有开口,眼睛朝宋祖贵扫了一下。

    宋祖贵急道。“左书记,说来,咱们谁都看姓薛的不舒服,那小子整个儿一惹祸精,哪里是当官的,简直就是搅屎棍子,自打他来德江后,德江就没过过一天的太平日子。从这个角度上说,撸掉他,他小子都不冤枉。可话说回来,这是咱们的看法,外人不知道啊,外人就知道这小子有本事。这德江旅游区,云锦蜀香王,咱德江如今最引以为傲的两样。外人都道是那小子一手促成,立下不小功劳,所以说。从这个角度讲,薛向这家伙一旦参选,是板上钉钉能通过的……”

    “一旦参选,必能通过?”左椒沉声重复了一句。

    可以说,方才,宋祖贵讲的是众所皆知的道理。毕竟,再看薛老三不爽利,此人做下的功勋就在哪里,谁也抹杀不掉。

    如今,左椒左书记不仅问了那近乎弱智的问题,此时,得了宋祖贵的解释,竟还以问句寻求确认,实在让人不解。

    “老左,有话直说,别绕了!”终于,孔凡高不满了。

    左椒道,“是啊,一旦参选,必能通过,那孔市长想没想过,薛向通过后,会不会惹人不痛快……”

    左椒又问了句废话,薛向当选,当然会惹人不痛快了,孔凡高甚至想立时喝出“老子就最不痛快!”

    的确,孔市长实在是太有不爽薛老三的理由了。

    几乎,从薛向踏入德江的当天,这二位便起了龃龉,伺候一系列明争暗斗,早已仇深似海。

    虽然,前番因为蜀香王之事,双方利益一致,难得合作了一把,可并不代表二人关系有任何缓和。

    可以说,若是捅死薛老三不用负法律责任,孔凡高能每天揣着杀猪刀来上班。

    当然呢,此刻,孔凡高不会去无限联想他和薛老三的种种仇怨,只在细细品味左椒话里是什么涵义。

    除了他自己,第二个恨不得除薛老三而后快的,必是周道虔,难道左椒指的是老周?

    孔凡高正绞尽脑汁,左椒的后半句话终于吐出口来,“……孔市长难道就不想想,为什么这回的选举,咱们德江就那么特殊?”

    左椒的这句话,恍若一道闪电,将孔凡高那昏沉的脑子照亮。

    “是啊,锦官行署,山城行署,德江行署,同一批地改市,锦官,山城的人大选举,皆是省委指定了人选,人大走流程,落实组织意图即可,缘何咱们德江不是如此,只省委圈定人数,要让德江自己操作。美其名曰,是德江在经济转型期,省委不方面外派干部,以免打断了德江的经济发展进程;”

    “市长,副市长人选还让人大常务委员会具体敲定,又美其名说,是一次人大参政作用的尝试;这美其名是不是太多了?还集中一处出现!此外,最让人纳闷的是,锦官,山城两市,都是原来的行署班子,直接转市政府班子,根本无有变动,怎么到了德江就由八变七了呢,这难道不是故意制造竞争,有暗示要刷掉某人的嫌疑么?”

    转瞬,孔凡高脑子里就浮出了这连串的疑问。

    若是早先,他还拿不定省委到底在暗示要刷下谁,可这会儿,得了左椒提醒,他已经全盘想通。

    要刷掉的必然是薛向!

    因为很明显,左椒口中那句“薛向通过后,会不会惹人不痛快”,这话里的“人”,必是指省委那位无疑。

    因为能在做出这么大动作,弄出这么多“美其名”的,必然有通天彻地之能,至少在蜀中有说一不二的本事。

    如此算来,人选范围就极小。

    而再算算和薛老三有极深纠葛的,那人是谁,便呼之欲出了。

    毕竟,那个层面,和薛向有大矛盾,不,简直血海干系的,除了那位,就再没他人。

    如此,再前后相互印证,前后通盘想上一遍,因果缘由,是非曲直,便豁然贯通!

    念头通达后,孔凡高这才明白,左椒为何说这次人代会结束后,弄不好他孔市长就得挪位子。

    的确,在他孔凡高的设计里,薛向是绝不能搞掉的,可一旦薛向通过,就是他孔市长厄运降临之际。

    毕竟,上面那位这番布置,虽然隐晦,但在孔凡高这个层次,绝不该看不出来。

    大多数时候,领导想做些什么,尤其是那些不好的事儿,通常便以手段暗示,不管你领悟不领悟,领导只看最后的结果,若是没做,那你在该领导处,便等于判了死刑。

    就拿眼前之事来说,若是他孔凡高没看透那位这番布置的深意,那位也不会体谅他孔某人愚笨,最后,绝对是毫不留情,出手抹杀。

    想透此点,顿时,孔凡高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因为,这时,他终于想通了为何周道虔会在这最不该生病的时候生病,会将这天大的馅饼抛出来。

    只怕姓周的老狐狸,早就看出了其中蹊跷,明哲保身了。

    “周狐狸,好狠啊!”

    孔凡高心头狠狠骂了一声。

    的确,周道虔这一后退,整个儿把他孔某人顶在最前了。

    看不透其中隐蔽,他孔某人极有可能死得不明不白,被那位抹杀了,都不知晓是因为什么。

    而即便是看出来了,整件事儿,实在是极难操作。

    说来,此次若是响应那位的号召,将活土匪压下,必然能收获那位的青眼,可这青眼是好得的么?

    先不说,薛向身挟大功,可谓众望所归,君不见方才连宋祖贵这瞧不上活土匪之人,都认定此次薛向通过大选,绝无问题。

    如此,强压一个众望所归之人,那难度该是何等之大。

    此外,姓薛的本身,就不是好惹的。

    无数次铁一般的事实摆在眼前,和姓薛的相斗,你永远都不知道他有什么后手,也永远不知道自己会错过哪一点,最后输在上面。

    不说别的,那位原本大有前途的李省长,就用自己此身的前途,深刻地证明了此点。

    可以说,对薛向,孔凡高已经有了些心理阴影。

    如果可以,他宁愿也抱病休息,即便不要那位的青眼,也绝不愿再对上活土匪。

    可事到如今,他哪里还有退路。

    周道虔提前后退,已然变相将他孔某人顶到了台前,可以说,已经把他孔某人的后路堵死了,不战也得战。

    说来,周道虔也的确阴损,早在半月前,此种谜局,便被他算定。

    当时,古锡铭在他办公室拣到一张纸张,继而,便愣住了。

    那张纸张,正是省委组织部的来函,关于今次人代会的布局。

    除此外,还有周道虔录上的副市长人选,独独在薛向的名字上,打了个鲜红的叉。

    聪明的古锡铭,顷刻便想通全盘,立时就愣住了。

    言归正传,却说,此刻孔凡高想通全部关节,半边身子都凉了,怔怔半晌,无有言语。

    良久,方听左椒长叹一声,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老孔,咱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被人架上了高台,这戏不唱也得唱了,好在这事儿,除了危险,也有机遇,若真做成了,只怕将来再见,我就得管你叫孔省长啦!”

    左椒洞悉人心,知晓此刻也只有利益引人野心了。

    果然,他一句“孔省长”,孔凡高心头的畏惧在飞速消退,野心却如浇了春雨的野草,蹭蹭冒了起来。

第十一章 不安

    的确,左椒说得对,此事危中藏机,风险极大,利益也是极大,官场争雄,要想勇攀高峰,幸运和勇气,缺一不可。

    如今,周道虔明哲保身,他孔凡高未必不能把握机会,趁势而起。

    “老左,你看这事儿怎么办?”

    此问一出,便代表孔某人已然下定决心。

    其实,他已然退无可退。

    “什么怎么办,老孔,顺其自然,做你该做的就好!”

    左椒淡定说道。

    孔凡高眯起了眼睛,“这事儿恐怕难度不小!”

    “放心,上面不是瞎子,该打的下手,肯定替你打好了,我猜你也要做的,不过是不让那人的名字出现在甄选名单上即可。”

    左椒胸有成竹。

    忽地,孔凡高仰天打个哈哈,“老左,你瞒得我好苦,今天你只怕不是为了老魏的事儿来的吧?”

    孔凡高不是笨人,这一会儿功夫,左椒俨然在世诸葛亮,事事皆通,有远见得吓人,其中若无猫腻,那就怪了。

    左椒哈哈一笑,也不隐瞒,比出个大拇指,说道,“二十八亩田!”

    孔凡高精通国学,宋祖贵等还一头雾水的当口,他便明悟了。

    这二十八亩田,正是一个黄字,那位的秘书大号黄思文,正好姓黄。

    如此前后就连贯起来了,那位准备充分,生怕他孔某人领悟不出深意,抑或即便领悟出深意,又不敢下手。这次选了左椒做这传话之人,敲他孔某人的边骨。

    “老左。你道行挺深啊!”

    孔凡高冷道。

    左椒知晓这位定是心里起了咯应,本来嘛,是人家孔某人在最前面头拱地地在头前扛担子,上头的线,却是搭了他左椒。换谁谁都得不痛快。

    况且,左椒也清楚,黄秘书之所以屈尊来搭自己的线,无非是考虑他和孔某人平素一直的良好关系。

    从这个意义上讲,他左椒还是沾了人孔凡高的光。

    所以,此时被疑,左椒心里没有半点不快,笑道。“老伙计,你想多了,我不过是沾了你的光,你放心,你的功劳谁也夺不走,那位心里有数,实话说,我还真不巴不得能扛起这担子呢。可谁叫人家嫌咱这肩膀太窄,不肯把这重担压在咱肩上呢。”

    左椒说得分明,孔凡高也不再见疑。是夜,吃罢晚饭,众人又在孔家古宅,徐徐密议,直至深夜,方才退散。

    …………………………

    一间病房。窗明几净,一尘不染,淡淡的苏打水味,不显呛鼻,反倒略略有些好闻,这是周道虔的病房。

    咚咚两声,古锡铭敲了两下,便端着餐盘行了进来,盘中搁着一大碗饭,一小碗绽青碧绿的四季豆,一盘小白菜,菜肴油亮清爽,点缀着细碎的蒜泥和鲜艳红椒,好不怡人。

    瞧见戴裕彬进门,躺在床上的周道虔,连忙放下手里的战国策,坐起身来,将床头桌清出一片空地,不及古锡铭将托盘放上桌来,便伸手抢过米饭,夹起一大筷小白菜塞进口来,又扒拉了一口大米饭,用力咀嚼起来,咽下,道,“还是这大米饭,小白菜吃得舒坦,照我说,这食物是越简单,越合乎自然,越适合人,瞧我,住了十来天院,整日,日出而起,日落而熄,就着这清粥小菜,给个神仙也不换啦。”

    “还是首长有境界,要换了我,指定辗转反侧,夜不能寐,食不甘味呢。”

    古锡铭陪笑一句,看着空空荡荡房间道,“看看咱们这房间,虽说首长生病住院的医院是保密单位,可那些人真有心打听,哪里会打听不出来?现在好了,首长这边在医院这些天,有几人来看望过首长?还不是一窝蜂跑去盯某人的热窝子,唉,宦海如市,人情冷暖,官场现形啊!”

    周道虔眉峰一跳,伸筷夹了片豆角,放入嘴中,慢慢咀嚼,却没了滋味

    说来,周道虔确实有些心寒,他不过使个韬晦之计,锋锐暗藏,坐山观虎斗,不成想这一韬晦,反倒看出了真心。

    周道虔自问这些时日,对待下属,是很不错的,自以为是结下些人情的。

    不成想,这一住院,外面的风向一变,他这周书记还没下野,人心先就淡了,想想真有些讽刺。

    念头至此,周道虔忽然有些不安了。

    在他原来的计划,此次韬晦,让孔老虎和活土匪正面交锋,势必有一个要被解决掉。

    如此,他再放手收拾另一个,必定水到渠成。

    可以现如今的情势来看,局面却是十分不好,孔某人不过扯块虎皮,就号集如此势力,若是交锋结果,是活土匪被彻底抹杀,那姓孔的可就真成了大患。

    上有那位撑腰,下有德江的庞大势力,届时,德江政坛还有他周书记的存身之地么?

    “锡铭,市委的情况到底如何?”

    这几日,周道虔稳坐钓台,自以为大局全在胸中,可此刻念头窒碍,隐隐有些紧张了。

    古锡铭道,“这十多天,外面的动静极大,简直说是山河变色也不为过。第一件大事,云锦人大通过了免除农税,免除云锦全体适龄学生的学杂费,书本费的决议,此决议一出,薛助理在云锦的威望,风头攀升到了顶峰!”

    周道虔摆手道,“不稀奇,云锦现在多的是钱,薛向此人,好大喜功,这些招数,他在萧山时也用过,不过是老调重弹。”

    话语听来豪迈,可是怎样也掩盖不住浓浓酸味,蜀香王成势以来,周道虔几乎是悔青了肠子。

    每每想到当初和云锦签订的那些条约,心口就像被抹了盐巴的钝刀子划拉一般的痛。

    五千多万啊,若是全部由他周某人掌握,多大的政绩做不出来,两年,不,一年就够他周某人完成由正厅到副部的跨越了。

    偏生偌大一笔肥肉,看得见,吃不着,怎不叫人烧心。

    古锡铭心中苦笑,却不分辨,附和一句,道,“首长,您恐怕还不知道,云锦已经对外发了公告,公告声称,三年内,全德江地区享受义务教育的学生,所有的报名费,书本费,云锦方面全包了,该项费用以后由各区县教育局直接向德江方面接洽!”

第十二章 出了天大的事儿

    “全地区学生的书本费,报名费,听着真是慷慨,实际算算看,一个学生一年两个学期,报名费不过十来块,书本费也不过十多元,两项合起来,冲天了也就二十块,全地区多少学生,冲天了十多万,总计每年开销不过三百万。可这三百万背后的收益,又有谁算过?”

    “谁家没小孩,哪家没学生,细细掰扯下来,这三百万花出去,全德江老百姓的心都被这家伙收买了,更绝的是,此人限定时间三年,不至于让云锦背上个解不下套的枷锁。云锦兴盛,这个债务背下去,也全了他薛某人的名声,云锦遇难,时间一到,亦可以自然而然解下身上的重担。”

    “嘿嘿,瞧瞧人家这手算盘打的,照我说,咱们的薛助理就不该当官,去当商人多好!”

    周道虔的点评精准,犀利,几乎洞悉了薛向的全部想法,只不过,人薛老三可没这么邪恶的情操,到底是做好事。

    古锡铭暗忖,活土匪可不就是生意人嘛,要是没那等犀利的做生意的本事,蜀香王这先前不过存在纸面上的工厂,能让人家一家伙套出七千万啦?

    “接下来还有什么事儿,孔市长那边有什么动静儿?”

    活土匪虽然是大麻烦,可眼下看来,孔凡高才是心头大患,周道虔自然更关注他的动向。

    古锡铭道,“自打孔市长主持市委工作以来,孔市长家门,简直门庭若市。新近甚至有人跟踪孔市长,只为出售孔市长具体休息地点而换钱。竟然大卖。另外,今天下午……”

    话至此处,抬手看了看表,接道,“也就是十分钟以后。人大常务委员会议召开,省人大李万清常务副主任参会。”

    古锡铭话音方落,嗡的一声闷响,周道虔端着的饭碗,衰落在地,无数晶莹团亮的米饭,在通红喧软的地毯上点缀开来。

    古锡铭慌忙弯腰来拾,周道虔闷喝一声。“别管了!”

    说话儿,便朝大门行去,方把大门打开,砰的一声,随手又关得紧了!

    周道虔如一只被射伤了的老虎,狂暴烦躁,在屋内兜兜转转许久,最后才在窗边站定!

    他万万没想到眼前的局势。会恶化到这种程度,原以为是两败俱伤,要么孔老虎这回被崩断门牙。黯然收场,要么是活土匪被彻底抹杀,留下云锦这块肥肉,留待他周某人接收。

    可哪里知道,局势的发展压根儿不收控制,从一开始就走上了错误的轨道。

    周道虔远没料到。向来高深莫测的那位,这次出手竟是如此得狠辣,甚至不顾露出痕迹。

    就拿眼前之事来说,德江的人大常委会议,竟然出现了省人大的常务副主任。

    由李万清坐镇,这次的人大常务会议,肯定无有悬念。

    如此一来,孔老虎岂非胜券在握,取得了压倒性优势,只怕姓薛的收揽人心,也是不敌啊。

    若是孔老虎大胜而归,收获了那位的好感,再聚拢了人望,今后的德江还有他周道虔什么事儿?

    今次,他周某人后退一步,将大权让出,可真是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方才,他急着出门,便是想以病愈的理由,夺回主导权。

    可此刻,德江市人大常委会已然召开了,人选一旦落定,便回天无力,他周某人便是复出,又能如何呢?没得落人耻笑!

    伫立窗前,繁花如锦,鸟语林阴,本是一等风景,可在周道虔眼中,却无半分颜色。

    生平第一次,周道虔暗暗起了祷告,这祷告的内容,若让一边的古锡铭听见,非一头栽倒在地不可。

    原来,周书记竟在祈祷,活土匪能持续他一贯的奇迹,将今次这底定的乾坤,倒转过来。

    ……………………

    西去云锦湖畔两公里,蜀香王生产车间内,机器轰鸣,烟囱高耸,浓浓的香味,熏得人头晕。

    穿着工作服,戴着防护面罩的薛老三,方出得生产车间,戴裕彬和身边的工作人员,便赶上前来,摘面罩的摘面罩,扒衣服的扒衣服。

    “呼,这活儿不好干啊,戴着面罩,闷得很呢,工人同志不容易,老贾,负责车间生产的同志们涨一成奖金吧!”

    薛老三抚了抚凌乱的头发,对身边带大盖帽的中年说到。

    此人姓贾名生,原是蜀中省内调料界大企业味之王厂的副厂长。

    因为蜀香王的骤然大兴,此人认定蜀香王必成气候,便从味之王辞去公职,径直来寻薛向,阐述了自己想加入蜀香王的意愿。

    味之王是正处级单位,贾生便是名副其实的副处级干部,他这一辞去公职,便是脱厂,等于连级别也没了。

    这个决心下得如此之大,薛老三哪里能不认真对待,便专门抽出时间,和此人长谈一番。

    一谈之下,才发现此人果真大才,他薛某人不过是粗通商业运作,其实于企业生产一道,根本是外行,向控制成本,提高效率,用嘴说可以,但并无具体的门道。

    且蜀香王的全体职工,基本都是才从农民转业而来,无一精通企业管理。

    贾生的投靠,薛老三可谓大喜过望,立时委以重任,许之生产车间主任之高位

    果然,贾生这才上任不过月余,蜀香王的生产成本便下降了五个百分点,生产效率提升了一大截。

    对这个贾生,薛老三简直当了宝贝。

    “厂长,我认为涨奖金不合适,企业有制度,一切得按制度来,在车间内搅拌佐料,的确憋闷,可持续时间并不长,总不能因为厂长您进车间试验了一回,觉得时间长,就要求给工人们涨待遇吧。那下回,是不是因为厂长偶尔扫了回地,就认为厂里保洁人员的工作繁重,又要求涨待遇?”

    贾生是耿直之人,要不也不会弃官不做,投奔蜀香王,对薛向的提议,他觉得不对,立时便当面回绝。

    旁边随员有认为贾生太过张狂,薛书记是谁,可是蜀香王的创办者,他说的话,就是错的,也该执行,况且,不过是给工人们涨工资,说明人薛书记对咱工人阶级有感情,姓贾的算神马东西,敢反驳薛书记意见。

    眼见就有人要不忿出声,却被薛向挥手揽住,“老贾说的对,是我太随意了,对了,老贾,眼下的生产能跟上进度么?”

    蜀香王上市以来,便受到狂热的追捧,业界许多人认为蜀香王的大热不过是在消费央视那绝高的公信力,只须这一波过去,蜀香王必见颓势。

    熟料,后续结果,打了无数预测者的脸。

    蜀香王的销售,竟是一浪高过一浪,始终狂热。

    其实,这早在薛老三预料之中,若非这秘方却有独到之处,他焉会上马蜀香王这个企业。

    经历过后世的他,见惯了因广告而兴,因质量而亡的企业。

    可以说,从一开始,他最大的依仗便是蜀香王那鲜美至极的口感。

    是以,眼下,蜀香王上市已经数个月,可销量始终居高不下,对生产需求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贾生道,“没问题,日夜赶工,三班倒,人停机器不停,还能供上,就是新一批的员工,可能技术水平还有待磨练。”

    如今,蜀香王是一边生产,一边招募,培训工人,如今云锦的壮劳力几乎都视蜀香王为最高殿堂。

    薛老三道,“没办法,既然差人,赶鸭子上架也得上,咱们自己的人,培养出来了,自己得用,再说,咱们多生产一些,外包出去的就少一些,这也是利润!”

    “厂长,我有个建议,我希望您能下拨一批资金,尽快就近扩建厂房,招募工人,购置机器,我认为外包只是一时之选,蜀香王要成百年企业,还得靠咱们自己,另外,国企那边的情况,我很清楚,靠咱们续命也续不了多久,另外,他们最近的生产越来越毛躁,若不是咱们这边过去的人管控的严,蜀香王的质量早就出了问题。”

    贾生皱眉道。

    薛向听罢,沉吟良久,方道,“你说的这个事儿,我也考虑过,蜀香王的未来,确实只能抓在咱们自己手里,你先弄个预算表给我,我酌情考虑,另外,扩建标准无须太大,和如今的相比,再大两个就成。”

    贾生欲言又止,他也知晓薛向在云锦的威望,实在不愿二次挑衅,便住了嘴。

    这边二人的对话方终止,门口忽地传来马达轰鸣声,紧接着,一辆崭新的桑塔纳,不顾工人的阻拦,竟直直冲进厂房来。

    桑塔纳在薛向身前不足五米处,猛地刹住车,门还没打开,工厂的安保队员便冲上前来,正要拿人,却见厂长的跟班江主任盯着一张紧急集合似的胖脸,从车窗内探出头来。

    “首长,快上车,出了天大的事儿!”

    江方平猛地吆喝一声。

    刷的一下,戴裕彬脸色就变了,跺脚骂道,“怕什么,就来什么,狗娘养的,太不要脸!”

    骂罢,不由分说,便扯着薛老三朝桑塔纳冲去。

第十三章 无招

    桑塔纳挺新,也挺舒适,原本,德江范围内,除了周道虔,外人不够格儿坐的,江方平缘何能坐上?

    原来,这辆车,是隶属于云锦管委会办公室小车班的。

    近来云锦账户财政丰满,老百姓普遍免税,得了好处,干事儿的干部也不能冷落。

    薛老三从不指望手下的人都是孔繁森,焦裕禄,虽不提倡享乐主义,却更不提倡将干部当圣人要求。

    是以,云锦就集中购买了近十五辆桑塔纳,和二十来辆绿皮吉普。

    前者除了配备给各位常委外,剩余便放在管委会辖下组建了小车班,后者便多是赠给了治安大队,少量分配给了七大办公室。

    江方平虽不在云锦任职,可谁都知道他在薛书记跟前的大总管,赵明亮屡次亲近不可得,好容易他手下的管委办掌握了几辆桑塔纳的分配权,便特意拨出一辆给了江主任代步。

    今次,江主任便驾着这辆车,火急火燎来寻薛向。

    戴裕彬方将薛向扯上车来,便梗着脖子道,“姓孔的真干了?常委会的老头子们也都通过了?难道他们眼睛瞎了么!”

    声音带着几分声嘶力竭,足见戴秘书的愤怒。

    江方平黯然道,“德江人大常务会议刚刚结束,选取了一正六副七位市长,以及政府组成部门的八位首脑,并无首长在列。”

    “首长,他们这么干,简直就是玷污党章。这不是明目张胆地拉帮结伙,搞打击报复么。首长,我建议咱们立即向中央反应!”

    戴裕彬咆哮道。

    江方平冷道,“反应什么,有什么证据?选举不过,就要反映。这是什么性质!”

    还是江方平老于官场,对组织的一套程序极是清楚。

    眼下这事儿,就算你明知道人家搞鬼,你也说不出什么,毕竟,人代会的神圣,必须维持,且你薛向根本拿不出证据。总不能你选举不过,就证明人家有问题。

    是以,眼前这哑巴亏,薛向是吃定了。

    江方平,戴裕彬不忿到了极点,二人唇枪舌剑,战了好半晌,辩到最后。竟齐齐大骂起孔凡高和人大常委们来。

    又骂了好一会儿,二人猛地住嘴,这才发现情况好像不对。最该生气的首长,却是半晌也没开口,看上去冷静至极。

    不待二人问讯,车到管委会大门前了,一袭紫色风衣的卫兰,风姿绰约地立在门前。

    “卫主任。久等了吧,首长在这儿。”

    戴裕彬慌忙奔下车去,掏出钥匙,便将门打了开来。

    卫兰冲他点点头,扭头对方下车的薛向道,“薛书记,有点事儿向你汇报,那边说。”

    说话儿,卫兰当先朝湖边行去。

    薛老三怔了怔,只得硬着头皮跟行上去。

    遭遇了上次常委会办公室的荒唐后,他见着卫兰,就更加心慌了。

    半个多月下来,他没召集过众人开会,为的就是怕见卫兰,平素也从不去云锦人大视察工作。

    如今,再见卫兰,他是五内陈杂。

    对这绿波芍药一般的女子,此前,他是愧疚多多,如今,他说不清自己到底爱有几分,欠有几分,不敢接近,是怕接近了,给的只能是伤害,不愿远离,是远离了,就再也看不到这绝世风情。

    杨柳依依,碧湖盈盈,风从对岸吹来,浪花微卷,卫美人那头难得垂下的墨发,顿时被吹成了瀑布,千条万条,分散开来。

    两人在相隔五米左右的位置站定,薛老三凝眸抽烟,卫美人对湖观景。

    良久,卫美人出声道,“市人大常委会的结果,我知道了。”

    “传的真快。”

    薛老三嘴角泛苦。

    “今后你要多保重。”

    卫美人突如其来,道出这么一句。

    薛老三愕然,不待他开口,卫美人迈动长腿,袅娜地去了。

    ………………

    薛向办公室,薛老三,江方平,戴裕彬相对而坐,各自无言。

    沉默了不知多久,性急的戴裕彬忍不住开言道,“首长,不能再等下去了,咱们不能坐以待毙。”

    戴裕彬一句话罢,薛老三竟然无动于衷。

    “首长!”戴裕彬嗔怪道。

    “啊,怎么了?”薛老三似乎方从梦中转醒。

    的确,这家伙方才根本就是在走神,满脑子想的都是卫兰离去时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

    “首长,咱们现在该怎么办,人代会明天就召开了。”

    江方平沉声提醒。

    “哦,你们在说这个啊,这事儿跟咱们有关么?”

    薛老三石破天惊。

    “怎么没关系,首长,你这副市长的位子都被人家挤没了呢!”

    戴裕彬极度不满薛向的充傻装楞。

    “怎么说是被挤没的,人家哪一点不符合组织程序?”

    薛老三点支烟,微笑道,“你觉得我要怎么做?”

    薛向这一问,算是问在了点子上。

    今次事件,薛老三是真无招可使,即便有招可用,也不得而用。

    须知,这是人大选举,在共和国的政治版图上,人大从来都只是橡皮图章,但是这个橡皮图章却有着至高无上的尊严。

    换句话说,他的权威,不容否定,更不容挑战。

    因为,我国的政体便是人民代表大会制度!

    此次人代会,尽管人家做了小动作,薛向却只有干看着,他不能做任何动作。

    的确,以他如今在云锦,在德江的能量,要做些什么不难。

    且以他如今的人望,想死中求活,也非不可能。

    可一旦他翻转了人代会的结果,必定石破天惊,上面不可能不调查,届时,他作为始作俑者,绝对会被牺牲掉,便是薛安远也护他不住。

    可以说,当初在云锦的常委会议室,和卫美人激情一刻之前,卫美人便提醒薛向注意地改市后的新形势,并特意提到了要薛向在给云锦区内的学子们,支付书本和学杂费的时候,兼顾德江全区,为的便是在在将来的选举中打下不错的基础。

    是以,薛向的注意力,造就被这后续的选举所吸引,早在周道虔突如其来入院,他的警惕便提高到了顶点。

第十四章 狗急

    为了确准周道虔是真病假病,薛老三还特意寻了周道虔的病房,前去探视了周道虔。

    薛老三国术大成,医道或未登堂入室,可对人体的了解,已远胜一般国医。

    甫一入眼,他便从周道虔那涂白的脸蛋上,观测出了气宇,中气十足,内火旺盛,分明就是健康之人,哪里有什么重症。

    至此,薛老三便断定,抱病不过是周道虔的一种策略。

    既然周道虔是假病,那背后必有缘由。

    按照谁受益谁嫌疑的原则,无须过脑,薛老三便猜到周道虔此举,剑指孔凡高。

    然而,具体是如何让孔凡高受损,一时半刻,他还猜不出来。

    直到省人大常务副主任李万清出席德江市人大常委会议,薛老三才堪破所有症结,终于意识到周、孔最后还是剑指自己。

    可即便堪破关键,他薛老三也无招可出,换句话说,即便是有法子,也出不得。

    须知,这是市人大选举,他薛老三站在被选的位置,不管是选上,落选,都不由自己,也不得评价。

    选上了,是组织慧眼识人,选不上,是组织还想锻炼你,可你要是自己胡乱动作,打乱了组织部署,这个罪名,谁也扛不住。

    这个道理,并不难悟透,薛向只点出一句“你觉得我要怎么做”,戴裕彬,江方平稍稍往后一想,便知自家首长确实无计可施。

    难不成,要自家首长发动人脉。联系各个人大代表,在人代会上上演农村包围城市的伟大逆袭。

    想想都不靠谱。即便成功了,迎来的也必然是省委的惊天怒火,毕竟,这是对制度和体制的最恶劣挑战。

    想通这点,江方平。戴裕彬齐齐失声,内心深处除了滔天火焰,便是深深的无奈。

    今次,不是挑战谁,而是人家挟大义压来,除了被压扁,竟是无处可逃。

    “首长,真不甘心啊!”

    戴裕彬拍案而起。边走边道,“细细想来,咱们掰开指头算算,您来德江不过一年,替咱德江老百姓做了多少好事儿,大事儿啊,学生闹事儿的大乱子,是您压下来。翠屏——玉女景区,是您几乎顶着山一般压力,从虎口中夺来的。没有这景区,有德江经济大发展的今天么?再说这蜀香王,没有您,就没有这蜀香王,没有这蜀香王,德江就没有这鼎鼎有名的驰名商标。又怎么会有今日德江的地改市?没有地改市,有堂上衮衮诸公今日的荣光?都说吃水不忘挖井人,我看那帮浑蛋连礼义廉耻都没了。”

    入宦虽然有些年头了,可戴裕彬到底年轻气盛,自家首长遭遇了这等戕害,他心头怒火是一刻也压不住。

    江方平的注意力始终在薛向的脸上,眼前的这位年轻首长,一项以善于创造奇迹著称,今次,真就会栽倒在这个坎儿上么?

    江方平不信!他在静静等着自家首长的答案。

    果然,薛向终于开口了,“欲彬,稍安勿躁,咱们要相信群众,相信干部,你都说了,我薛向为德江人民做了这许多事儿,总会被人看在眼里的,我可不信德江人民的眼睛都瞎了。”

    戴裕彬道,“首长,人代会上的选举,您又不是不清楚,市人大常委会上通过了的名单,基本就是人代会上的最终决议,我相信确实有代表希望您入选,可组织决议最终是要落实的,有多少人敢和组织搞对抗呢?”

    戴裕彬以为薛向把最后的胜算,寄托在人大代表会替他薛书记伸冤叫屈,仗义出手上。

    “须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薛老三沉声道。

    薛老三从来就不是坐以待毙的人,虽然此次无法放手还击,但心中的盘算,却也一刻未停。

    此次的局面虽是必死之局,却未必没有生机,生机就在戴裕彬方才言道的那些事儿上,那一桩桩他薛某人头拱地为德江人民办得大事实,大好事上。

    届时,会上,只须有人住振臂一呼,未必不能引发共鸣,改写最终局面。

    “首长,万万不可!”

    江方平蹭地站起身来,“首长,决不能轻举妄动,掀翻台盘的结果,必然引发省委干预,全面彻查,届时,首长您这核心人物,无脏水,也得被人泼污,若真插了手,又怎么可能查不出来,省纪委的铁板凳,可不是那么好挨的!”

    江方平生怕薛向一个不忿,便走了最后这一招,据他所知,自家首长,平素也是弄险惯了的。

    可今次不比往日,这可是挑战执政党的组织制度,一旦失败,大势压下,谁也护持不得。

    “方平,你多虑了,我还不至于蠢笨至斯!”

    薛老三敢挑战任何困难,但绝对不会蠢到去挑战那些根本正面战胜不了的天堑。

    人大的制度,他自然不会触碰,因为这是组织的禁忌,后世,他魂穿之前,某市人大hui选,如此恶劣的影响,中央却没捂盖子,来了个一查到底,数十上百官员被贬,这便是挑战天堑的下场。

    薛老三自然不会亲自出手,在人代会上做出文章。

    “那首长的意思是?”

    江方平迷糊了,不知道薛向到底有何机谋,能避此奇祸。

    “我没什么意思,就一个字,等,方平啊,眼下,咱们着急,有人比咱们更着急,谁拉的大便谁擦,用不着咱们操心,该吃吃,该喝喝,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

    薛老三淡定无比。

    他的确也有淡定的底气,至不济,今次副市长上不了,可他还是云锦的书记,总不是天塌地陷的灾劫。

    不成想,他话音方落,电铃声响起,抓过一听,正是周道虔的声音。

    薛老三笑了,“周书记,怎么着,身体可好些了,您的病,我问过医生了,得静养,可操心不得,有什么事儿,您就交给孔市长吧,由他主持工作,德江定然会继续繁荣昌盛下去。”

    薛老三嘴巴真毒,他话音方落,那边的周道虔便气得浑身忍不住哆嗦。

    咬牙,握拳,好一会儿,周道虔才强忍住愤怒,“谢谢你的关心,我身体已经康复了,听说市人大常务会议已经结束了,结果很遗憾!薛向啊,我很替你惋惜,不过好在人大常委会议不是最后的结果,明天的人代会,才能知道最后的答案,我相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薛向啊,你也得打起信心,该争取的还得争取啊,你这种优秀的干部,才是我们德江市政府所亟需的!”

    人大常委会议上的决议还不是最后的结果,显然,周道虔几乎将话挑明了。

    他这番话的意思很明显,希望薛向不要认命,最好稍稍动作一下,配合他周书记掀起反击。

    说来,周道虔也是牙疼无比。

    本来,今次事件,是他看准了,才决定后退一步,把舞台留给孔凡高和薛向,让这二虎,土匪相互恶斗,他好渔人得利。

    哪知道,事情一开始,就走向了错误的轨道。

    孔老虎得那位之助,眼见着就底定乾坤了,若是,最后的人代会的结果还是人大常委会上的结果。

    那他周某人便是除薛向以外的最大输家!

    薛向输不输得起,他周书记管不着,也不想管。

    可他周某人清楚,他自己是绝对输不起的,若是让孔老虎底定大局,他在德江的数年辛苦就全白费了。

    须知,孔凡高在德江的根基本就深厚,这几年,他周某人秘密绸缪,也不过才形成分庭抗礼之势。

    如今,孔凡高再得了那位的青眼,他周某人在德江便彻底大势去休。

    所以,此战,他周某人输不起!

    可他周某人是不愿也不敢窜到台前,替薛向翻盘,薛向不敢的事儿,他亦不敢。

    他能做的是,尽可能地隐晦发力,让局面竟可能偏转,而薛向这边也适时发力,双方合力,将此事了了,那是最好。

    一想到这儿,周道虔就忍不住气闷,这事儿明明是他跳起来的,目的是为了让活土匪完蛋。

    可到最后,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会儿,竟还要求着活土匪跟自己一块儿,去给活土匪平难。

    更憋屈的是,活土匪方才的语气,摆明了就是一副冷嘲热讽,不配合!

    “谢谢周书记夸奖,人大常委会议的结果,我听说了,我落选了,的确遗憾,不过,既然是组织的决议,我当然配合,毕竟,我是党的干部,受党教育这些年,这点思想觉悟还是有的,周书记放心,我绝对不会想不通!”

    薛老三似乎根本听不懂周道虔的话,压根儿就不接那根线。

    此刻,薛老三的心情是快意的,周道虔这始作俑者,弄巧成拙,急死也是活该。

    况且,他薛老三已经打定主意,不去触碰那高压线,又怎会为周道虔几句话所动。

    退一万步说,即使情况发展到最坏,他薛老三失去的也不过是个副市长,可云锦还在掌握。

    有云锦,就够了!

    更何况,看周道虔那狗急上房的模样,他薛某人既是不动作,姓周的也得头拱地地去为他薛某人的仕途忙活。

第十五章 得意

    蓬的一声,周道虔将电话机砸在地上,奈何地上铺了厚重的地毯,电话机落在上面,完好无缺,并未精准地表达他周书记的愤怒。

    如此,周书记恨意怎消?重重一脚踢将上去,将大红的电话机踢得撞到乳白的墙壁上,发出一声脆响,继而四分五裂。

    古锡铭隐在角落里,尽量收敛着呼吸,似乎生怕因为一个呼吸急促,引来周道虔的注意力,遭受灭顶之灾。

    旁观着这一切,亲眼见到平素精明睿智的周书记,捉鱼自己陷进网里,古锡铭真是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踢飞了电话机,周道虔在窗前站了许久,一时间,无数念头汇聚云烟,在心间此起彼伏,咆哮奔腾。

    蓬的一声,周道虔重重一拳击在墙上,乳白的墙壁瞬时染就五朵梅花,“锡铭,通知李无极吧!”

    “书记,不可啊,无极同志前程似锦啊!”

    古锡铭惊声叫出。

    他实在没想到,周道虔最后竟会走这一步,这可是下了血本,且是注定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李无极是谁,此人年不过二十八,明面上的身份是巴县县政府排名靠后的副县长,暗里的身份,整个德江,也不过一个巴掌的人知道。

    此人正是周道虔的亲侄,李无极之所以姓李,不过是其父周道诚,也就是周道虔的兄长,入赘了其母李氏家门,因此,李无极随母姓。

    而李无极入仕后,为周道谦避嫌,周道诚也早早改了名姓。

    若非每年都要随周道虔去李无极那个远在小山村的老家,便是古锡铭也不知道周道虔和巴县最被看好的政治新星,还有这样一层隐蔽关系。

    要说。二十八岁的副县长,放到哪里,都当的上前途无量四字。可如今,周道虔却要舍出李无极。做那引火之人,这本钱实在是下得太大了。

    李无极此次一出,必定有去无回,大好前程,流金岁月,尽付东流。

    说是人间惨剧也绝不为过!

    是以,古锡铭忍不住便喝出声来。

    可话音方落。古锡铭便也明悟了,明悟了周道虔,为什么要下如此血本。

    细细想来,舍弃爱侄前程。周道虔就不心痛么,可是没有办法啊!

    因为周道虔要行之策,险恶无比,这就要求行事之人绝对可靠,哪怕露出一点破绽。对周道虔而言,也许就是灭顶之灾。

    此外,行此事,可谓必死之局,非得行事之人心甘情愿。除了李无极这周道虔的至亲之人,还有谁会明知是死,还甘愿赴之。

    最后,要行此策,少不得的就是人大代表的身份,而李无极恰好是市人大代表。

    三项艰难条件,皆要符合,除了李无极,还真就无有他人。

    周书记是不得不为啊!

    想透此点,不待周道虔发话,古锡铭便辞出门去。

    ………………

    晚上八点,孔家古宅,还是那株双人合抱粗细的法国梧桐下,宴开双席,繁灯高张,十六人分作两席,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红光满面的孔凡高,端坐上席主座,频频举杯,畅饮得好不欢快。

    入仕这些年,孔某人今日的感觉,和当年第一次被提干的感觉一般无二,都是那般兴奋难言,狂热无比。

    是的,孔凡高没理由不高兴。

    最讨厌的家伙活土匪,最终还是丧在了他的手里。

    最难缠的对手周阴人,彻底被自己压在了身下,别想再翻过身来。

    成功获得了那位的青眼,仕途的上升空间业已开启。

    人身至此,夫复何求!

    “来,干了,今天难得和大家伙聚齐,大家尽情喝,今天咱们场中没有长辈晚辈,也没有上级下级,只有情投意合的好朋友,好兄弟!”

    说罢,孔凡高站起身来,将一杯二两装的白酒,一饮而尽。

    他身量长大,酒量自然极大,一杯下去,面色不改,放声大笑,极是豪迈。

    “好!孔市长好酒量!好豪气!有道是,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咱们共敬孔市长一杯,祝他前途无量,鹏程万里!”

    左椒站起身来,端着酒杯,朗声道。

    他话音方落,立时响起一片应合声。

    “前途无量,鹏程万里!”

    璀璨灯火下,手臂如林,酒杯似海,看着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孔凡高志得意满到了极点。

    的确,孔市长有得意的资本,因为此刻场中有分管政法,纪检的副书记戚喜,有分管意识形态,宣传,工会的副书记左椒,除了书记办公会的二位大佬外,场中在座的,多数是此次人大常委会议通过的人选,他们是副市长宋祖贵,副市长魏启亮,副市长邱庆春。

    市计划发展委员会主任张雷,市公安局长蔡国庆,民政局局长刘小平,计生委主任赵杰佛,卫生局局长陈自力,建设委员会主任楼季军,财政局局长邹小川,审计局局长胡李姓,规划局局长铁卫……

    可以说,市政府一干要员,如今尽数拜倒在他孔某人的麾下。

    而今次到场的不过是市政府组成部门的大员,其中还不算市政府机构的首脑。

    说到这里,必须强调一句,市政府组成部门,和市政府直属机构,是有区别的。

    前者是市政府的部门,其首脑必须通过市人大认命,后者是市政府办事机构,是为了特定事务设立的单位,相当于派出机关,首脑不需要市人大任命。

    这就好比德江地改市之前一般,地委只是派出机构,不是具体政府组成。

    除了市政府这边的大员毕集外,市委方面,有戚喜和左椒,连同他孔某人这个市委第一副书记,书记办公会也被纳入掌中。

    可以说此次市人大常委会一开,他孔专员势力暴涨,德江便再没周道虔什么事儿了。

    不过,跟薛向斗争这无数次,屡屡倒在抓到胜利的霎那,孔凡高早已锻炼得谨慎无比。

    此刻,虽然得意,明天的人大全体会议没开,最终胜利的大锤没落下,孔凡高心里的弦子还是绷紧的。

第十六章 准备下手

    但见他双手虚压,止住繁华,朗声道,“同志们,高兴的话咱们说得够多了,酒喝到这儿,有些不该说的话,我也就借着酒劲儿说了,同志们,实事求是地说,这次人代会是颇不平静的,人大常委会上的风声,我相信同志们也都听到过,本来嘛,这次人大常委会就是一次政治尝试,出现点波折,是正常的,可是会上的动静儿,实在是太大了些啊,有些同志可能知道地很清楚,本来你们在座的,是不可能胜出的,有些同志是不该落下的,可是最终却以这样一个完满的结果呈现,同志们认为如何?”

    孔凡高说得不错,才结束的人大常委会议的确风起云涌,险些开成了大炮会。

    本来,今次德江的人代会就有极强的权术成分,说是一次政治试验,不如说是某人的处心积虑。

    第一次,人事的结局不再市委决断,却去了市人大。

    而人大常委会,从来都是老同志的聚集地,大部分老同志都是直言敢言之辈。

    是以,今次人大常委会,从一开始,就开得火星四射。

    孔凡高方代表市委将此次选举的甄选名单爆出,场中就爆发了极大的争论。

    亏得省人大常务副主任李万清坐镇,再三强调组织纪律,落实组织意图的重要性和严肃性,才将躁动不安的场面弹压下去。

    饶是如此,一次人大常委会议也开得惊心动魄,现在回想起来,孔凡高依旧心有余悸。

    有了这番经历,对明日的人代会全体会议,孔凡高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今次,召集这批腹心。到隐秘私宅相聚,便是为了强调团结一心,共度明朝的人代会。

    却说。孔凡高最后的问话,出了歧义。他问“同志们认为如何”,意在强调明朝的人代会许会再生波折,让众人提高警惕,齐心合力,共度难关。

    可众人却没有孔凡高的警惕,只觉大局底定,满脑子都是坐稳官位的兴奋。孔凡高此问一出,满场俱是如“多谢市长提拔”的回答。

    原来这帮人以为孔凡高是在邀功。

    “我孔某人有什么功劳!”

    孔凡高冷哼一声,忽地,将酒杯重重顿在桌面上。对这帮自以为是,毫无警惕的家伙,他心中失望至极。

    孔市长不高兴了,火爆的气氛骤冷。

    “市长,今天。难得同志们聚齐,何必扫兴,你有什么话,直说好了,莫叫同志们猜疑。”

    左椒打圆场道。

    “居安思危!”

    戚喜搁下酒杯。拍掌道,“还是市长有先见之明啊,同志们,切不可掉以轻心,越是在这关键时刻,越得绷住精神呐,以某些人一贯的作风和脾气看,那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我所料不错,明天的人代会必定不能一帆风顺。”

    戚喜此话,等于点明了薛老三要闹事儿!

    他此话一出,瞬间,所有人心头俱是一颤。

    如今官面上私底下叫薛向活土匪的依旧最多,可这“活土匪”三字,再不是单纯的粗暴,蛮不讲理,内里更多的却是参杂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畏惧。

    试想,活土匪自入德江以来,所行所为,几乎皆是高难度动作,这放在普通官员身上,绝对是无法想象的。

    平素大伙儿,站在台下,看活土匪翻云覆雨,败公卿,战王侯,只觉精彩异常。

    如今,不自觉间,竟走到了活土匪的对立面,要说心中不胆怯,那绝对是假话。

    有鉴于活土匪一如既往的神奇,谁又知道今次,他要出何招呢?

    “市长放心,明天召开大会,我们市公安局所有警力全部布防,会场上也伏好便衣,若是一帆风顺还则罢了,若是有人趁机起腻,我保管让他连说话的机会也没有!”

    冷场半晌,德江市局公安局长蔡国庆拍着胸脯,下了保证。

    攸地一下,孔凡高眼睛亮了,蔡国庆此招虽然粗俗,却架不住好使。

    虽然人代会上出去警察,有些不合时宜,可只要最后的结果是好的,没掀起风浪,那便算成功。

    “国庆同志不错,不过,毕竟是人代会,便是便衣,也不能出现太多,不然,有碍观瞻,没得落下话柄。

    孔凡高沉声道。

    蔡国庆道,“市长多虑了,我早有盘算,明天所有的服务人员,都换成我市精干警员,会场中央,四周,埋伏反扒组和刑侦大队的同志,这些人的观察力惊人,谁想要动作,保管还没出手,人先就被拿下了。”

    “好!公安局交给你蔡国庆,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啊,哈哈哈……”

    孔凡高放声大笑。

    无疑,蔡国庆的法子,已经堵死了场中作乱的口子。

    而最让人担心的薛向本人,由于其还不是市人大代表,根本进不得明天的会场。

    如此,一切都准备妥当,明天的人代会必定万无一失!

    ……………………

    一九八四年,六月十二日,德江建市后的第一届人民代表大会在德江人民大礼堂举行。

    上午八时许,德江人民大礼堂内,鲜花着锦,翠竹欲滴,党旗,国旗并列,大红的颜色将整个会场装点得浓重而热烈。

    全德江五百余名市人大代表,陆续到场,片刻,便将空阔的礼堂,填充近半。

    这些人大代表们,三分之一出自德江市的党政干部,三分之二出自工农兵。

    平素难得有圈子将他们团聚一处,今次的人代会,理所应当就是大家相聚的一次盛会。

    可今次的人代会,从一开始就蒙上了一层阴影,这点不说别的,但是昨天傍晚,全市人大代表汇聚德江后,一轮又一轮的领导谈话,进行到了大半夜,无非是说些贯彻组织意图,遵守组织纪律的废话。

    是以,今次一早,到场的一大半代表,都歪在靠椅上打盹儿。

    李无极来得很早,他选中的是第三排左侧中间位置。

    和大多数人一样,他也带了文件包,不过他的不是大多数的黑色帆布工包,也不是皮包,而是大号的雷锋包,里面不知装了什么,撑得鼓囊囊的。

    在座位上坐定后,李无极便抱了膀子,像此间大多数人一样,将头歪靠在椅背上。

    不过和旁人昏昏欲睡,鼾声渐起不同的是,他李某人虽也闭眼,却毫无睡意,尽管昨夜一整夜,他也根本不曾入眠。

    的确,任谁领了如李无极般的任务,也定会一如他般,神舍难安!

    确切地说,即便是到现在,李无极也时不时怀疑自己昨天遭遇的一幕是不是在做梦。

    他真得不敢相信古锡铭会下达这样的指令,即便是再亲自和自家叔叔通过电话得到确认后,他仍旧不敢相信自己的大好前程,就要在今朝飞灰烟灭。

    实事求是地讲,他也确实动过抗命不尊的打算,毕竟,他李某人如今的前程可谓繁花着锦,烈火烹油,前途一片光明。

    按照如今的势头,官场上的天堑副部,也未必不能奢望。

    可是最后,周道虔的指令,他还是接。

    因为不接不行,如果说,他不接,这次死去的是周道虔,他完全可以硬下心肠。

    最多就是看着这个不争气的叔叔陨落,最多头上少了把保护伞,可自己的官帽子还在。

    可如今的情况不是如此,他接,官帽子可能飞了,可周道虔在,这保护伞就在,以后求个富家翁,还是无压力。

    不接,周道虔照样能让他官帽子飞了,与此同时,连保护伞也飞了。

    这笔账,在李无极心头盘算许久,最终,他还是硬着头皮来了。

    这会儿,他闭目假寐,脑子里没想别的,想的就是怎么将这场表演,演得尽善尽美。

    让人,尤其是,让那位薛书记知道,他李某人此次伸援,纯粹是出自公心,纯粹是出自对薛书记的敬仰。

    此举的好处有三。

    一者,不会让人怀疑他李某人另有机心,是作为一个有底线,有良心的干部,看不过眼某些人和事,才出得头,乃是无私之举,如此,组织对其破坏选举的罪过,也必然会轻罚。00

    二来,这样也能更好的保护背后的周道虔,不至于让人怀疑他的动机,尔后深挖是谁指示,最终将周道虔拉出水面,虽然他李某人恼恨周道虔为叔不义,可事已至此,他还是不愿失去这个坚强靠山。

    第三,既然辛苦费了,他何不顺水推舟,跟那位名声不小的薛书记,结下个善缘,毕竟,他周道虔侄子的身份是隐在暗处的,不会惹那位薛书记怀疑。

    而结下这个善缘的好处,那就实在多多了,至不济,到那位薛书记手底下替他那不义叔叔做个卧底,还是绰绰有余的。

    心中细细思谋,暗暗盘算,利弊都想得通透了,李无极也暗暗冷静下来。

    精神这一稳定,阵阵困意竟袭上心来,他方要歪头睡去,胳膊被人碰了一下,便听声道,“李县长,巧了,巧了,真是您啊!”

    李无极睁开眼,入眼的是个打扮土气的胖子,领口处打个大红领带,极是扎眼,脑袋里轻轻一转,他还真就认出来人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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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王座介绍:
岭表长风咽夕阳,涛声磨洗旧刀枪。
江山如画犹无奈,只与英雄做战场。
这是一个风起云涌的大变革时代,英雄辈出,龙蛇并起。
且看薛向如何把握天机,聚会风云,一步步登上那红色江山的至高王座。
江山万里,我主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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