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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想见江南     红色王座txt下载     红色王座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六十一二章 犀利手段

    三者,别的区,县领导,不听话了,地委书记稍稍用力,说免也就免了,可严格算来,薛老三是地委,行署一级领导,还挂着专员助理,虽然和普通的区,县一把手一般,也是省管干部,可他这个省管干部的任免和使用权,几乎全在省里。

    当然,周道虔这个书记若执意向省里表明要换行署一级副职领导,也不是不能,且省里为配合,方面他主政,按惯例,多半也会同意。

    可用在薛老三身上,则又不合适。

    历数薛老三入云锦的所作所为,功劳多多,其中最醒目的便是翠屏——玉女景区的落成,有如此大功傍身,周道虔如何能轻动薛老三,除非能寻出薛老三的大过错。

    可即时把薛老三推进云锦这种烂泥潭,薛老三也没做出太大过错来,指望薛老三这奸猾鬼范大过,比登天容易不了多少。

    况且,如今的薛老三折腾出来蜀香王,不论李某某如何争抢功劳,首创之功总是要记在薛老三名下的。

    如此,薛某人又添大功,在其没大过的情况,又怎么可能被调整?

    更不提,李省长今次抢功,已然太露形迹,只怕省里已经有人生出了不满。

    如今倒好,抢功没成功,被人拿捏住了,没奈何,竟起了调整人的心思,这不是明抢么,真当省委是李某某开的。

    周道虔简直不知道王晋西脑袋里塞了什么,竟敢拿这个威胁薛老三。

    果然,王晋西话音方落,虎视眈眈,薛老三惊也不惊,笑道,“那王秘书长就请省委组织部下调函吧。厂里现在正抓生产呢,我这个临时厂长可没扯咸淡的功夫。”

    说罢,薛老三招呼也不打。径自去了。

    “跋扈,太跋扈了。周书记,你手下怎么能容这种干部!”

    王晋西手臂挥舞,大声呵斥。

    “我也不知道李省长手下怎么会出你这种夯货!”

    周道虔腹诽一句,看也不看他,径自回转,上得车来,一道烟去了。

    “快些。快些,再快些……”

    绿皮吉普好似黄色汪洋的浅帆,在风浪中摇晃起伏,严格说来。车速已经极快了,毕竟,云锦这地界,便是薛老三花费巨资,也不过弄出条颇为平坦的碎石子路来。周道虔催得急,指挥车子超了近道儿,可近道儿压根儿没有铺垫,地势如小岗一般,哪里有快的条件。

    周书记催得急促。司机老王一边脸上,心里同时流汗,一边高度集中精神,紧盯着地面,操控着车把,脚上的油门死活却不踩到底,嘴上却没忘了回应“快了,快了,”

    他做老了公车司机,如何不明白周书记是急火攻心,即便他把车开得飞起来,这位保管犹嫌太慢。

    是的,周道虔心头已然起火。

    早上,德江日报一出,他就知道坏事儿了。

    果然,他第一时间赶去迎仙楼,还是晚了,已经有不少昨日还一道把酒言欢过的客商,被迎仙楼的服务人员挡在门口,七嘴八舌,正吵得热闹。

    言辞间,虽没骂姓李的骗人,却一致要求李省长和德江政府给个说法儿。

    幸亏李省长睡得深沉,他周某人好说歹说,才把客商们弄进了德江礼堂。

    之所以没第一时间通知李省长,周道虔有自己的考量。

    其一,在德江出了这等乱子,他周书记难辞其咎。

    其二,眼见着李省长就要正位省长了,若是这一关帮着李省长过了,他周某人便算李省长处攒下了天大人情,一辈子受用不尽。

    其三,若是他周某人将其中利弊,分析透彻,活土匪未必油盐不进,毕竟,蜀香王之事,归根结底,是利益之争,交手这些时日来看,活土匪是个重实轻名的,眼下,云锦的蜀香王不过是赚赚吆喝,名声打得再响,生产跟不上,不照样是镜花水月。

    反之,若将蜀香王贴牌给省里,云锦蜀香王不仅能获得省里的重点扶持企业名额,享受诸多好处,还能获得专项扶持资金这看得见,摸得着的好处。

    奈何,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周某人乘兴而去,败兴而回。

    这会儿,他催促着司机快快而归,就是生怕那些被晾在德江礼堂的厂商们等得急了,闹出事端来。

    要说周道虔猜得一点不错,他赶到德江礼堂的时候,人还隔八丈远,便听见里面的闹腾声能把屋顶给掀开了,吵声,骂声汇聚一处,噪人耳膜。

    里面闹腾的实在太厉害,以至于周道虔从后门遁入,站上了主席台中央,场中仍旧无有反应,吵闹不绝。

    “喂喂喂,同志们,同志们……”

    周道虔对着高音电喇叭,方喊了三声,喧噪的场面,瞬间回复寂静。

    周道虔松了一口气,暗忖,看来还没到不可收拾得地步,有的缓。

    不成想,他这念头方起,那瞬间的静寂陡然崩溃,巨大的呼喝声,汇成气浪,简直要将周道虔冲走。

    台下,前前后后赶来的客商将近上百人,一道动作,齐齐朝主席台上的周道虔挤来。

    得亏德江方面准备妥当,起先周道虔诓骗客商们说去解决问题,暂时离开前,德江公安局就出动了大批警力,将德江礼堂包围了。

    不过,为怕有碍观瞻,这些警力统一着便服。

    方才众客商情绪激动,很大的因素,就是因为久等周道虔不至,出门时,遭遇便衣警察限制,这才激起了这帮人的滔天怒火。

    此刻,众客商围来,守护在侧的便衣们齐齐出动,这才将局势重新控制住。

    “同志们,同志们,不要冲动,不要误会,事情不像你们想的那样……”

    周道虔压住心中惊悸,赶紧对着电喇叭解释开来,希图缓和欲爆的局势。

    奈何,他方一开口,底下便是惊天的呼喝声,很明显,因为这些便衣的出现,周道虔的信誉值,早已在这些人心里消耗了个干净。

    “同志们,同志们,这回,我不讲,你们讲,你们派代表讲,若是都这样吆喝,我耳朵累,你们嗓子也累,派个代表讲好不好,李大能同志,李大能同志,你上来讲!”

    周道虔这句话终于卡在点儿上,底下吵闹声立时小了许多。

    转瞬,李大能顶着一身皱巴巴的西装,急步步匆匆冲上台来,周道虔赶忙把电喇叭递送过去,李大能却不领情,劈手夺过,瞪着通红的眼珠子,对着电喇叭发出刺耳的高音,“周书记,尊敬的周书记,我现在请问你一个问题,我们到底是客人,还是犯人,为什么要限制我们的人身自由!”

    李大能话音方落,底下便是冲天而起的应合声。

    由此可见,这帮人最恼火的症结,便在被便衣们围堵在此处。

    周道虔道,“误会,绝对是……”

    不成想,不待他一句话说完,场中又响起另一道从电喇叭发出来的巨大声音,“不是误会,是我们工作没做好!”

    众人循声看去,主席台西侧一位白面墨发的挺拔中年,大步而来,手里拿着个电喇叭,便走便冲台下抱拳,连道,“同志们受委屈了,是我李星雨的不是,工作没做好,耽误大家时间了,对不起,对不起……”

    未到近前,李星雨便连声道歉,他这一道歉,场中的嘈杂立时便小了。

    “李省长,您来了正好,请问德江方面,为什么要限制我们的自由,难道我们到这儿来采购产品,产品没采购到,还犯法了不成,这是哪家的法律!”

    李大能高声疾呼。

    细细算来,这帮客商几乎全是国营企业的领导,都不是普通群众,有个别还是副厅级领导。

    这帮人平素在当地也是一方人物,何曾受过这个,自然气愤惊人。

    “同志们,我要说不是限制你们的自由,你们肯定不行,我只能说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好,我向你们道歉。”

    说话儿,李星雨竟冲台下深深鞠了一躬。

    堂堂常委常委,常务副省长,对自己鞠躬了,场下所有人的愤怒不见了踪影,就剩了满满的震撼,还有略略一点的感动。

    的确,国民,对,场下这帮人虽是官身,却有国民共有的一种劣根性,那就是愿意自发地原谅上层人物,或者为上层人物找借口。

    就拿此刻来说,李星雨一出厂,通过谦逊的道歉,立时尽收众人好感,本来嘛,他官位极高,是众人几乎仰望不到的存在。

    面对他,众人原本心生敬畏,而这让人敬畏的李省长稍稍表达出一点善意,就会获得这帮人极大好感。

    这不,李星雨甫一出厂,就靠着谦逊,诚恳,迅速获得了众人的好感,而所有的怨恨,都自发被这帮人寄托到了周道虔身上。

    这就好似后世一出点儿事儿,愤怒全是具体办事员的,稍微有高层领导发话,底下便赞扬一片,这与此时场面,何其相似。

    就这么着,李星雨迅速把握了场中气愤,最后再靠着这深深一躬,彻底掌握了场上的主动。

第三百六十三章 大势

    “李省长,没这么严重,我们就是想不通,既然您如此有诚意,我们就不追究了。”

    李大能赶忙上前,扶起正深深躬身的李星雨,道,“李省长,我们现在就想知道,蜀香王是不是已经获得了共和国驰名商标,我们先前草签的供货合同还算不算数,真正的蜀香王厂家到底在哪里,希望李省长能回答我们!”

    的确,愤怒已去,剩下要紧的,自然是此次前来的主要目的——采购蜀香王!

    说来,蜀香王会被贴牌,早在这些人认知之中,这毕竟是行业潜规则,他们并不在乎,他们在乎的只是借助蜀香王大红大火的招牌,快速发上一笔。

    如今蜀香王成了驰名商标,按照惯例,驰名商标厂家,是不会允许自己商品被贴牌的。

    可时下,来了这许多采购商,蜀香王原厂家的供货能力,恐怕根本就供应不上。

    “大能同志问得好,这个问题,我可以如实地,全部地回答。”

    李星雨松开李大能的手,朝前方走了几步,“同志们,道歉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我现在来解释解释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事情是这样的,我们也是一早才得到蜀香王获得驰名商标这个天大好消息的,德江日报立时就头版头条刊登了,同志们的担心我很清楚,无非是担心蜀香王得了驰名商标后,就不能贴牌,产能会降下来,所以才急急找到迎仙楼去寻我。”

    “实在抱歉得狠,昨天和诸位晚宴后,我临时去了外地,处理了些公务。原以为道虔同志会处理好此事,哪知道他方离去,就弄成了这样。实在是抱歉,我想他肯定也是忙中出乱,同志们多多担待。”

    “另外。我再回答大能同志后边两个问题,第一。草签的供货合同肯定是作数的,这点我可以做担保,诸位完全不用担心拿不到货,毕竟,蜀香王荣获驰名商标,对诸位来说,也是好事么。大家放心,有省委,省政府做后盾,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第二。蜀香王真正厂家,在德江云锦地区,终归是我们蜀中省内,还在我李某人辖区内,这下。诸位总该把心放回肚里了吧。”

    李星雨一席话八分真两分假,说得诚恳至极,说服力惊人。

    在李大能这帮人想来,李省长说得不错,获得驰名商标。对自己这些经销商如何不是好事儿,只要李省长认合同,有省委做后盾,怎么可能拿不到货,蜀香王再牛,还不是归政府管。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同李大能一通脑补的人多多,怨恨既去,焦虑又解,众人心绪彻底平稳下来。

    接着,李大能又问了拿货时间,地点,李星雨耐心地一一做了解答。

    看看时间,差不多又到午饭时间,李星雨又再三嘱咐接待单位做好备餐工作,再和众人挥手作别,这才告辞离去。

    ……………………

    “厉害,还是首长有水平,眼见就天翻地覆了,首长这一出马,惊天风浪立时就烟消云散了。”

    礼堂的小休息室内,方赶回来的王晋西,殷勤替李星雨献上方泡好的极品乌龙,小意说道。

    李星雨微阖着眼皮,抬也不抬,冷声道,“晋西秘书长,我这里暂时没什么事儿了,你先回省里去吧!”

    轻轻一句话好似一柄重锤砸在王晋西胸口,让他久久喘不过气来,怔怔盯着李星雨看了许久,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先回去吧!”

    刷的一下,王晋西的脸色陡然黯淡了下来,放下茶杯,默默地,蹒跚地朝大门行去,路过安坐在李星雨左手侧的周道虔身侧时,重重瞧了他一眼,忽地,加快脚步,急急出门去了。

    王晋西方去,周道虔站起了身子,”省长,事情办砸了,责任不全在晋西秘书长身上!”

    原来,早在王晋西归来前,他已经向李星雨将面见薛向的经过说了一遍,客观,真实,没有添醋加水。

    “老王昏聩了,让他去政协养老吧,休息休息也好!”

    李星雨略略摆手,“薛向是个有能力,也有个性的同志,你找他的结果,不说我也能想到,预料中的。”

    “那首长方才在礼堂……”

    周道虔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这位李省长明知道薛向不肯屈服,怎么还敢在大厅那般拍胸脯,做保证。

    若时间到了,拿不出货来,真当那帮钱串子是好相与的。

    就在这时,咚咚,咚咚,几声急促敲门声响起,不待周道虔起身开门,大门被推开了,发型微乱的叶赫匆匆而入。

    “首长,不好了,家园调味,味之鲜,红星酱王等十几个企业的三四十号领导,在小厅等着求见您呢。”

    叶赫急急说道,口鼻间,气息极重,显是这一通折腾,他也累极。

    家园调味,味之鲜,红星酱王,正是蜀中有名的调味料大厂,也是这次计划贴牌蜀香王的主力军。

    叶赫话音方落,周道虔面色剧变,如此前有猛虎,后有恶狼,如何是好。

    不曾想,他这边正担心得不行,李省长忽地展颜笑了,“来得正好!”

    ………………

    陪同李星雨接待调味厂的领导,只花了一个钟头,场面上,李省长一反对买家的和风细雨,言辞激烈地警告道,这事儿他管不着,谁有意见,去省委反应。

    周道虔一直不明白,缘何李省长短时间内,竟然现出两副截然不同的面孔,直到望着一群红了眼的馋狼气冲冲离去,关上大门刹那,脑中灵光一闪,才彻底明悟了。

    李省长这分明是驱狼吞虎之计,自己使唤不动活土匪,就营造大势来逼迫之。

    试想,这些对蜀香王贴牌权已然志在必得的国有大厂的领导们,在听闻极有可能失去这块肥肉,背后的愤怒和冲动能有多深刻,不问可知。

    这群人真闹到省里去,省里如何抗得住,毕竟,这一个个大厂背后,连工人带家属,往往涉及到数千乃至上万人,这么多大厂合起来,便是一股强大的力量,便是省委蔡书记也得细细掂量。

    这便是大势,活土匪能抗拒领导之威,能抗得了泰山压顶的大势么?

第三百六十四章 开会

    一切如李星雨所料,那帮国企领导们退散后,风波很快就聚成了。

    便是在热火朝天的蜀香王指挥生产的薛老三,很快也收到了消息。

    “首长,没吃到咱们蜀香王这块肥肉的馋狼们闹腾起来了,有两家还组织了上访,实在是不成样子!”

    作为薛向安排在德江地委的耳朵和眼睛,江方平没有失职,急匆匆奔进来,就冲薛向通报了这么个坏消息。

    “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看来都饿疯了,这倒是好事儿!”

    出乎江方平意料,薛向并不如何吃惊,随意说道。

    江方平大急,“首长,您可别小看了这帮人的力量,一家两家或许不成气候,可十家二十家聚集起来,能量可是不小,听说他们已经在省委组织了游说团。如此,一边组织人闹腾,一边动用人脉关系,这一软一硬,情况势必糟糕,说到底咱们的蜀香王是集体所有制企业,省里真下了狠心,不会办不了咱们……”

    江方平生怕薛老三漫不经心,遭人算计,一番分说,详而又详。

    薛老三摆摆手,“好了,好了,江大主任,知道你辛苦了,你说的话,我都听进去了,现在不是天没踏下来么……”

    不曾想,话方至此,戴裕彬急风一样冲了进来,“首长,省委曹书记下午三点钟到地委,省委办公厅电话直接下到您办公室,让您下午赶到德江地委参加接待!”

    “天还是塌了!”

    江方平心头一掉。

    ……………………

    连接德江和省城的221省道,在玉女峰脚下十余里的位置,同广安地委分界。

    如此,每每由上级官员下到德江,迎候队伍自然会选在此处等候。

    下午两点不到,一支十多辆小汽车和吉普车混合组成的迎接队伍。便在德江和广安的界碑处,停了下来。

    不须说,正是德江方面。为迎接省委曹书记的队伍。

    省委曹书记,全名曹达华。是蜀中省委常委排名第四,分管意识形态的副书记,位尚在常务副省长李星雨之上。

    此外,这位曹书记年逾七旬,是省委常委班子名副其实的老大哥,又因为年龄问题,升迁已然无望。在省里的地位极是超然。

    是以,今次曹书记下德江,接待规格比之李星雨还要高上三分。

    德江地委班子全数到齐,行署。人大,政协的主要领导,也都来了,此外,常务副省长李星雨竟也出现在了接待队伍之中。

    众人到时。时间不过两点,距离省委办公厅通知的三点,还有一个钟头。

    但按惯例,上级领导一般会提前半小时到达,而迎接单位自然需要提前一个小时到场布置。

    所以。两点钟到地头儿却是正好。

    说来,接待队伍中的众德江高官,皆在德江工作,可实际上,这些人各自分管一摊,许多人一年上头也难得见上几面,说上几句话。

    这会儿,趁着等候曹书记的当口,对着远处的隐隐青峰,巍巍瀑布,三三两两,倒是聊得热闹。

    “周书记,孙书记,迎仙楼的铁板花背乌的确是一绝,比我在京城吃的谭家菜还对口,看来咱中华美食还在民间啊!”

    李星雨的专驾是辆桑塔纳,此刻,左右两侧门竟皆打开,他在左侧门边位置坐了,对站在门边的周道虔,孙明两人聊着中午在迎仙楼享用的那餐美味。

    看李某某这悠游自得模样,哪里还寻得见早起时的惊惶,分明已然成竹在胸。

    周,孙二人接过李星雨的话茬儿,各自说了几句,根本透不出见地。

    而这吃,喝二字,基本算是官场中的最粗浅话题,哪有为官之人接不上的。

    见他二人这般,李星雨猜到二人心有挂念,笑道,“曹书记很随和的,是班子里的老大哥,最好招待的了。”

    周道虔道:“曹书记的脾气,我也听说过,他是老同志,老领导,思想好,觉悟高,我是一点儿不担心,怕就怕咱们那位小同志……”

    “怕我什么呀,周书记!”

    周道虔话音未落,竟被接了茬儿,循声看去,活土匪已然行到十多米开外,笑盈盈冲这边行来。

    “是薛向啊!”

    周道虔含笑打了个招呼,冲他招招手,“过来,过来,正说着你呢。”

    与其被这活土匪大声嚷嚷,弄得四处风雨,不如将他聚到近前,即便有响屁也好闷放。

    “老远就听见周书记说怕我,怕我,我有什么可怕的,还不是您手下的一员小兵……”

    薛老三似乎故意反其道而行之,老远边嚷嚷开了,惹得四周皆朝此瞩目。

    “哟,李省长也在,原来是领导们在谈话,周书记,我就不打搅了吧!”

    嘴上说着不打搅,这家伙脚步却根本不停。

    原本想捂住口子,哪知道这活土匪扯起来没完,真将其叫道见前,恐怕等于按了个大广播,什么也别想保密。

    本来,趁这当口,周道虔三位还想密议几句,如何跟曹书记私下汇报。

    可薛老三这么一掺和,哪里还有什么密议。

    三人各自暗叫晦气,可薛老三是周道虔自己叫过来的,又不好赶他离开。

    活土匪似乎又是个没眼色的,人家那么不待见他,这家伙还在跟前杵着。

    周道虔三人只好寡淡地谈些山水,可越谈越寡淡,活土匪这会儿又不搭腔了,目不转睛地在三人脸上盯着,好似看西洋景一般。

    越谈越寡淡,李星雨打个哈欠,起身出了车门,招呼也不打一个,便自顾自朝西边的松林去了。

    周道虔,孙明相视一眼,各自分散去了。

    有等了十来分钟,曹书记终于到了。

    按部就班地走了接待流程,回归地委已经是五点半了,眼见着到了饭点儿,周道虔一行张罗着请曹书记先参加接待晚宴。

    熟料,却被曹书记挥手拒绝,竟点名德江地委班子,另加薛向,和他共李星雨两位省委领导,先召开个紧急会议。

    据曹书记表示,这个会议是省委蔡书记,蒋省长合议要求召开的,也是他此行的主要任务!

第三百六十五章 一锤定音

    下午六点,联席会议准时在德江地委一号会议室举行。

    曹书记主持会议,没念稿子,也没分析国内大势,更没点评德江班子的工作成绩,开门见山道,“我今天下来,是为了蜀香王的,蜀香王在春节联欢晚会上打出了名声,继而,又荣获共和国驰名商标,这是了不得的成绩,在这里,我代表省委,向德江的同志表示祝贺,由其向薛向同志表示祝贺!”

    “啪啪啪……”

    掌声适时响起。

    曹书记抬手虚压,“祝贺完了,就说说正事儿,今天上午,省委很热闹,什么原因,我不说在座诸位都清楚,无非是蜀香王荣获共和国驰名商标,贴牌不成了,某些人吃不着肉了,就开始瞎闹腾,书记和省长被闹得没法子了,把烂摊子扔给我老头子了。”

    “照我说,那些馋狼是嘴馋身笨,自己没吃肉的本事,偏生有吃肉的心,我是从心里瞧不上,有本事自己去把牌子折腾响了,靠抢别人的东西算什么能耐。”

    曹书记年逾七旬,德高望重,无欲无求了,说话自然就耿直了,也不怕谁听了多想。

    本来嘛,除了别有用心之人外,谁品评此事,都会按照人类正常行为标杆去想,不管好人坏人,是非对错的标杆却是差不离的。

    就拿蜀香王之事而言,除了李星雨,周道虔,孙明寥寥数人外,德江诸公谁也不想看见蜀香王被贴牌。

    毕竟,活土匪其人如何抛出不提,蜀香王好歹是德江的企业,引外狼来吞自己肉的事儿,谁瞧着不咯应?

    曹书记是老同志,平素见多了国企之间狗屁倒灶的事儿。早就心烦了,如今若非省委一号和省政府一号齐齐相请,这个乱摊子。他才不愿接手。

    但听他接道,“不过话说回来。狼饿死了,终归不是什么好事儿,涉及数万人生活,放到社会上就是大事,所以,今天召集大家开这个会,就是希望群策群力。最终,解决好问题。薛向,你是主要当事人,你先说说你的意见吧。”

    薛老三站起身道。“尊敬的曹书记,诸位领导,我的意见始终很明确,那就是坚决不同意将蜀香王贴牌,理由有三。”

    “首先。蜀香王的品牌可以说是我一手打造出来的,来之不易,我视蜀香王如父母看婴孩,我自然希望蜀香王茁壮成长,不愿意谁趴在蜀香王身上做吸血鬼!”

    “其次。蜀香王的配方专利持有人是我本人,虽然云锦蜀香王是区建企业,是集体财产,但专利在我手中,我只愿意将蜀香王专利无偿交付云锦蜀香王使用,这是我个人意愿,希望组织不要干涉。如此,旁的贴牌企业没有真正蜀香王的专利,生产出来的产品算是真正的蜀香王么?”

    “要知道蜀香王是调味料,不是什么电视,自行车,能用就行,这是最直观的味觉体验,错一丝一毫,谁都能品出不对,或许有同志要说,如今蜀香王还未上市,老百姓还不知道蜀香王是什么味道,重新统一调配,贴上蜀香王的牌子,它就是蜀香王。”

    “在这里我要告诉诸位首长一个新消息,咱们的蜀香王已经被列为国宴调料,换句话说,蜀香王的真实味道,已经通过了国办检验,所以,我奉劝打这个主意的人,先把心思收了!”

    “最后,我希望诸位首长弄清楚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不是因为蜀香王出名了,才被人盯上要贴牌,而是那些想要贴牌的企业,自己本身出现了重大问题。为什么咱们这些企业从来不反思自己的经营方式,经营策略,不想着改进生产,提高效率,总想要不劳而获,奢求走捷径呢?”

    “即便是今次蜀香王让他们贴牌了,暂时吸到了血,维持了生存,但又能维持多久呢,更何况,蜀香王被贴牌的后果,不想也能猜到,绝对是品牌效应飞速消退,沦为普通货色,没有了二次吸血,这些吸血企业又怎么维持呢,总不能再想着去下一个蜀香王的血,直至把所有优秀企业都拖垮为止吧。”

    “一言蔽之,饮鸩止渴,岂能久呼!!!”

    薛老三辩才无碍,且对这些吸血企业早就深恶痛绝,一番言辞,根本不留半点情面。

    他发言罢,场面气氛陡然凝固了,曹书记咳嗽一声道,“看来薛向同志怨气很大嘛,可以理解,不过,吸血论还是有些骇人听闻,谁还有意见,有意见就说。“

    李星雨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出声,以目视周道虔,后者心中一凛,却不出声,暗里,拿脚,踢了踢身侧的孙明孙书记的裤腿。

    霎时间,十万头草泥马从孙书记心上奔腾呼啸而过。

    本来嘛,坏人也并非丧失了判断善恶的标准,坏人同样不愿意大家都说自己坏。

    还拿眼前蜀香王之事讲,私下里,怎么威胁,收拾活土匪都行,可明面上,谁也不愿露头了。

    李星雨还好说,毕竟他是省委常委,让他在这种级别的会议上,和薛向当众打嘴仗,那不现实。

    剩下就是周道虔,孙明了,谁让这二位为捧李省长臭脚一直冲锋在前。

    可事到临头,周道虔退缩了,他毕竟是德江书记,这两天帮着李星雨挖德江墙角,暗地里,已经落下骂名无数了。

    若是此时,再在会上,明目张胆力挺贴牌,那散会后,结果传开,他周某人这书记在德江恐怕半点威信也别想再有。

    如此,周道虔绝对不会露头,而李省长不肯露头,但此时此刻,必须有人露头。

    如此算来,自然只有官位最低的孙明孙书记出头。

    可话说回来,谁的脸都是脸,孙书记也想要自己的脸。

    可眼前情势,已然是他不露头不行了,若不露头,先前的马屁白拍了不说,李省长得往死了记恨他。

    这大概也算是另类的升米恩,斗米仇,不拍马屁的这会儿没事儿,拍了马屁的却下不了梯子。

    孙明老于官场,心智圆熟,转瞬就思忖清利弊,朗声道,“薛向同志说得有道理,咱们的国企当下确实问题重重,已经到了不改不行的地步了。不过,眼前的当务之急,却是如何平息贴牌事件造成的纷扰,本来,我作为德江的领导,是不该站在云锦的对立面讲话的,可作为党的干部,又要求我们必须放眼全局,关键时刻,能舍小家,顾大家。”

    “鉴于省里如今的局势,不贴牌恐怕难以化解,一方面,各地厂商云锦德江已有两日,省里已经承诺要兑现销售合同,若是不贴牌,以云锦那个刚搭起架子的蜀香王,无论如何完成不了生产任务,届时,兑现不了合同,如何应付那些客商,要知道那些人都是来自全国各地,届时,他们回去,咱们德江,乃至蜀中的名声,就别想要了。”

    “另一方面,那些闹事国企虽然不像话,可到底是咱们共和国长子,背后也事关数万工人的利益,若放手不管,也说不过去。话说回来,就是吸血,在眼前的境况下,既然要改革,也必须让把这些国企的命吊住,这口血还就必须吸,若是连命都没了,这改革的主体先就没了,如何改下去?”

    能坐到地委副书记高位的,岂有庸才,孙明一番话,几乎将薛向所言尽数驳倒。

    其实,除了不愿露脸,背负吃里扒外罪名外,此次辩论,孙明有必胜的把握。

    因为李星雨说得不错,大势在他,眼下的情况,是不贴牌,就解决不了的。

    任薛向再不情愿,再有道理,再倔强,在这大势面前,也只有灰灰。

    省里真下定决心,薛向反抗越激烈,这大势的碾压就越凶狠。

    至于省里是否下定了决心,光看曹书记下德江,就已经知道了。

    若不是事关重大,省里受不了了,又如何会在常务副省长尚在德江的当口,再派下省委副书记来,分明是省委早有计较了。

    可以说,眼前这场会议,根本就是走个流程,让某些人顺顺气。

    毕竟,某些人还是薄有功劳的,省委也得顾及风评。

    孙明算计得很准,果然,他话音方落,曹书记长叹一声,就开口了,“嗨,真是个乱摊子啊,从心里头讲,我是讨厌吸血鬼的,可孙明同志说得在理,不吸血连活都活不了,如何有机会改革?薛向同志,你也不要气馁,你的努力,功绩,省里头都看得清楚,下面,你就重点说说,你个人和蜀香王,对省里有什么要求吧,只要尚在情理之中,我老头子做主了,都准了!”

    话至此处,谁都明白,流程走完了,曹书记一锤定音。

    当然,更多的人也在艳羡薛向的机遇!

    虽然丢了块大肥肉,可省里的补偿也不低啊,什么时候,准许个人提要求了?

    要知道无数官员奋斗的根本目的,还不是希望获得上级关注,以求上进。

    薛向发展了蜀香王,如今省里明说准提要求了,按照正常的官场逻辑,这活土匪也没算亏嘛。

第三百六十六章 全权

    可薛向真得没吃亏么?

    恐怕吃没吃亏,是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

    薛老三若是寻常官员,势必欢喜允诺,可退一步讲,薛老三若真是寻常干部,又怎会等到现在呢,早早上赶着给李大省长拍马屁不更划算。

    却说,曹书记说完,满场目光皆凝视在薛老三脸上,有羡慕,有嫉妒,有嘲笑,有可惜……

    李星雨心中亦是哂笑:“小家伙跟我耍手段,也不称称你几斤几两,若不是你背后横着座大山,非连皮带骨把你收了不可!”

    周道虔亦是心中欢喜,和活土匪缠斗无数次,唯独今次彻底将其压服,“薛向啊,有什么条件你就开吧,你受了委屈,可别不好意思出声嘛。”

    他这话,纯粹是往薛老三伤口上撒盐,无非是要薛老三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吃了苦头,还没法儿要好处。

    听听周道虔的话,无形中置换了概念,将曹书记要薛向提要求,改为了提条件,哪有党员向组织提条件的,且后边又点明他薛某人是受了委屈,分明是堵薛老三的嘴巴。

    周道虔得意忘形,殊不知他这鬼蜮伎俩落在曹书记眼里,瞬间将周某人的印象分拉到负值。

    “薛向啊,没事儿,你慢慢想,不急于一时,稍后,单独跟我讲也行。”

    曹书记摩挲下花白的短发,拿起桌上的黑色钢笔帽,就往笔尖上套,显然,这是要散会了。

    曹书记到底善解人意,担心当着这么多的面儿,薛老三不好开口。

    “曹书记,我想好了。我还是不同意贴牌!”

    薛老三骤然开口,石破天惊!

    砰!

    一声巨响,李星雨重重将厚厚的笔记本摔在了桌上。满面铁青,“薛向。你放肆,你以为你是谁,你又以为蜀香王是谁的私产,省委,地委联合定的调子,你能随口否决……”

    一连串排比,李某某将气势雄张到了极点。他本就对薛老三有极大意见,只不过碍于身份,不好开口,如今。寻着机会,自然爆发出来。

    当然了,此刻他嘴上说得疾厉,心中却是欢喜,他不怕薛老三硬顶。就怕薛老三服软。

    这一硬顶,大势如轮,即可开启,转瞬便能将其碾成飞灰。

    果然,曹书记的脸色也黑了。“薛向,我希望你考虑清楚!”

    这回,连同志都不带了,显然曹书记心中的不满也上升到了极点。

    本来嘛,他曹书记是此次会议的话事人,论级别,地位高过薛老三简直不能以道里计,会上,也确实是充分维护了你薛向。

    现在倒好,你薛向不识抬举,竟然当众反对人曹书记定的调子,再好的脾气,恐怕也受不了。

    可以说,曹书记此刻没拍案而起,只压下声来重重提醒薛老三考虑清楚,还是看在薛老三那硕硕大功的份儿上。

    若非如此,曹书记造就摔袖走人了,等待薛老三的恐怕就是被调整的命运,云锦乃至蜀香王将彻底脱离他的掌控。

    薛老三不为所动,迎着曹书记的目光道,“曹书记,我考虑的很清楚,蜀香王不能被贴牌,我是要将他打造成百年企业的……”

    薛老三话方出口,场中众人脸色剧变,谁也没想到这家伙竟是宁折不弯的性格。

    眼见着曹书记就要暴怒,但听薛老三接道,“不过,关于曹书记先前提到的难题,包括省内兄弟调味料企业的生产,以及对外客商销售的两件事,我愿意一体承担!”

    “什么!”

    谁也没想到事情到这一步,薛老三竟还敢出此狂言。

    孙明冷哼一声,说道,“薛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有时候不一定是君子,恐怕是误国害民的庸人,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说这些欺世大言,徒自惹耻笑。”

    “曹书记,不必惊诧,您可能对咱们这位薛向同志不太熟悉,习惯了就好!”

    李星雨微笑着冲曹书记说道。

    他这哪里是在安慰曹书记,分明是在给薛老三其人其行定性。

    曹书记却不答话,紧紧盯着薛老三,心道,果然跟传说中的一个模样,只是这宁折不弯见了,不知道机变百出,是否是真的,今天,趁此机会,就开开眼界,看看这位党内英俊是否名副其实!

    “好,既然你薛向说了,我倒要听听你是怎么个一体承担法儿!”

    薛老三道,“眼下的问题很明确,无非是解决好吸血鬼们吸血的事儿,和解决好外商拿货的事儿,这两件事分开来说,是两件事,合在一处,便是一件事,其实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关系,曹书记如果信得过我,此两件事,我愿承担!”

    “说了半天,还是老样子,薛向同志,别玩绕口令了,你不如说是在使拖刀计,眼下你已无计可施罢了。”

    “卖国贼”反正是做了,要赠人情不如送足,此刻,孙明孙书记已然奋不顾身了。

    的确,他所言道理,几乎是场内所有人的共同心声,那就是这位薛向同志又在耍嘴皮子本事,暗里实已技穷。

    薛向道,“孙书记是德江的书记吧!”

    突如其来,薛老三一句答非所问,羞得孙明白脸立时充血,一下子红到了脖根处。

    的确,卖国贼都有共同的死穴,那就是尽管他自己知道自己在卖国,也知晓天下人知道自己在卖国,却唯独怕人当面戳破。

    眼下,孙书记便是如此,旁人不点明倒还罢了,他自己遮自己脸,还觉得能承受。

    可一旦薛老三点破,强行将他这遮挡去除,羞耻之心烧得他差点没疯狂了。

    这不,薛老三一言出口,效果惊人,方要张口跟上的周道虔,立时偃旗息鼓了。

    他可承受不住薛向问上一句“周书记是德江的书记吧”。

    “薛向,回答问题吧,不仅曹书记想知道你有什么办法,我也想知道你有什么办法!”

    两员大将不成了,李星雨自然只有亲自操刀上阵。

    薛向道,“曹书记,李省长,恕我卖个关子,有些事儿,有些计策,还真就是说出来就不灵了!”

    “就怕是空城计!”李星雨笑道。

    薛老三道,“李省长既然有所担心,那我就摊开说了,如果我薛向大言空放,这蜀香王的商标和专利,我无偿转让给省里,届时,省里想给谁贴牌,就给谁贴牌。另外,我不过是要一天半天时间去解决问题,我想就是少了这一天半天,也不至于耽误到生产交货吧。”

    薛老三许出重诺,再度震惊众人。

    在场众人,出自德江的是大多数,眼见薛向下次重注,不是没有想开口阻拦者,逼近即便云锦和地位签了合同,财政已然独立,可云锦到底份属德江,蜀香王在云锦,和在德江又有什么区别么,在座诸位德江上层建筑多多少少能从蜀香王上分润些功绩。

    若是一旦蜀香王所有权上缴省里,那就没他们什么事儿了。

    可此刻,李省长虎视眈眈,孙书记已然汉奸卖国贼,周某某心在曹营身在汉,三者聚齐,又有谁敢撩其锋缨?

    然而李星雨心中却生出疑惑来,按照眼前的情势看,薛向这个赌注,几乎是必输之局,实在看不着半分胜算。

    可如此必输之局,缘何这薛向还敢下次重注,事出反常,必然见妖啊!

    李省长揣度不透,一时不敢接茬儿,忽听周道虔一声咳嗽,他抬眼扫去,周道虔眼角轻轻一眨,李星雨攸地转醒,心头暗叫,好哇,你小子跟我虚张声势,“曹书记,既然薛向同志下了军令状了,咱们还是给他个机会吧,毕竟蜀香王是他一手操持出来的,也算是有功之臣,让他努努力,又有何妨?”

    心结一开,李省长哪里还怕薛向下注,他此刻成全薛老三,便是想彻底将蜀香王攥进手来。

    毕竟,他也知晓此次贴牌蜀香王,必然有损己身风评,若是通过赌注的方式,将这所有权赢到手来,想必能赌注悠悠众口。

    且此次薛向下注的还有蜀香王专利,早先,他李某人并不看重什么专利不专利的,可如今凡是跟专利挂上钩的几乎是高档货,他焉能放过。

    此次一并赢来,倒省了今后的手脚和口角。

    曹书记本就有心要看薛老三的本事,是否如传说中的神乎其神,此刻李星雨竟也无异议,他自然乐得顺水推舟,道,“行,我就给你薛向一次机会,明日这个钟点儿,你若还拿不出办法,解决不了问题,你可得记得你今天放出来的话!现在,你薛向可以代表省委全权和省内调料企业,以及外省客商作全面接洽!”

    …………………………

    时近初春,蜀中这场近年来罕见的严冬,似乎也走到了尽头。

    冰封的云锦湖,在太阳的笑脸下,终于也冷峻不再,晨风荡过,又闻流水淙淙,只有湖面上那大块的浮冰,还在诉说着曾经的寒冬。

    巍巍群山,也不再是皑皑一片,如海的积雪,早就现行化去,冰水滋润着干涸的土壤,这青山好似发育期的孩子,几天不注意,似乎又拔高了,到处巍巍峨峨,葱茏一片。

第三百六十七章 谈

    初冬的云锦湖是优美的,是生动的,是充满生机的。

    薛老三是个感性的人,往日见着这等美景,少不得凭湖而观,登高而望,流连忘返。

    可今日,这番美景当前,薛老三却熟视无睹,骑着辆自行车,一晃而过,眼神儿也不曾眨一下。

    他要去的是云锦湖东,靠近拐子李村边的一块开阔地,今天,那处有他策划好了的大戏。

    又骑了四五分钟,那开阔地就远远在望了。

    远处的开阔地大约十多亩,呈正方形,彼处,正在搭着棚子,塑料彩棚,四四方方,颇为宽大,装个小二百人必不拥挤,好似古代蒙古行军打仗的帅帐!

    不待薛老三骑到近处,早有人报之此处总调度戴裕彬,匆匆迎了上来。

    “首长,折腾了一宿,已经可堪大用了!”

    戴裕彬接过自行车,远远就汇报开了。

    薛老三绕着场地走了一圈,说道,“果然不错,将就着能用了。”

    说话儿,撩开彩棚,走了进去,但见里间竟还置了桌椅板凳,奇道,“不是早交代了么,只须场地平整,有个遮日头,避风的地方就行了,搞这么大动作作甚。”

    戴裕彬道,“首长,您是不知道,一听说您为了把蜀香王留在云锦,跟省里杠住了,今天要在这块儿地儿办大事,乡亲们干劲儿高得狠,非说不能在外客面前,丢了薛书记的脸,大家伙七拼八凑便弄了这些桌椅,我数了数,应付待会儿的场面,绰绰有余!”

    不待薛老三接口,正在场间做最后清洁工作的干瘦老头儿。忽地抬起头来,咧嘴,露出一口黄牙。“薛书记,千万要把蜀香王留在咱云锦啊。这是您一手操办起来的企业,是咱云锦所有青壮的奔头,凭啥就让那些没本事的窝囊废诈唬几句,就抢了过去,他们会闹腾,难道咱云锦的百姓不会闹腾,论闹腾。咱云锦百姓是他祖宗,只要薛书记您发话,咱明儿就去堵省委大门!”

    老头儿薛向不知姓名,却是有印象。记得他孙子好像是蜀香王的工人,挺俊秀的一个小伙子。

    “去去去,老冯头,你瞎叨咕什么,好肥的胆子。敢去堵省委大门,能得你,赶紧干活,哪儿来的废话!”

    戴裕彬呵斥道。

    因着薛向平易近人,平素和老百姓打成一片。戴裕彬自然而然就扮起了黑脸,弄得云锦百姓背后没少骂他奴才比主子架子大。

    没办法,这也是戴裕彬的为臣之道,首长没了架子,下属再不把场面撑起来,对上老百姓,有人唱白脸,无人唱黑脸,那怎么能行。

    官威官威,一定程度上,可不只是贬义词,官没了架子,有时候说话,还真就不好使了。

    薛老三不要架子,戴裕彬自然得帮他把架子撑起来。

    “我,我又没说真就去,薛书记不发话,哪个敢动!”

    嘟囔一句,赶忙拿了扫帚,簸箕跑得远了。

    时近八点,彩棚外的车渐渐多了,一辆接着一辆,远远地接起了长龙。

    此刻德江有如此规模车队的,不须说,正是前日到来云锦采购蜀香王的外地客商。

    原来,昨日傍晚,曹书记召开的联席会议上,薛老三许下重注,一肩挑揽了省委面临的两大烂摊子。

    散会后,薛老三立刻以省里的名义,对蜀中调料厂和外地客商,发出了定向通知,分别指定了云锦湖东西两面的空地,作为商讨大会所在地。

    规定了时间,让两拨人准时赶到,商讨解决方案,定时不到者,视作自动弃权,以后不得再行纠葛!

    折回云锦后,薛老三就派下了任务,这不,戴裕彬一宿不免,便搭建好了东边的场地。

    同样,江方平则在西边操持,此刻,想必也早已竣工。

    车辆源源不绝,薛老三却没心情看那处的粉尘漫天,独自坐在湖边的一方青石上,望着如镜的湖水,吹着晨风,吃着从不远处的临时集市处买来的现磨豆浆和驴肉火烧。

    他方把最后一个火烧塞进嘴巴,戴裕彬便在远处招呼开了,时间到了,他薛书记得上场了。

    果然,待他折回帐篷时,所有的椅子几乎都有了主人,略略还有十好几位站着的。

    薛老三行事干脆,接过电喇叭,就讲开了。

    他先做了自我介绍,并言明,省里委托他全权处理蜀香王事件。

    此外,还简短地介绍了蜀香王的诞生,诚实地讲了蜀香王的产能不足,完全没办法达到一周之内,完成五万吨的供货量。

    原本,薛老三讲到蜀香王诞生的时候,尤其是在春晚现世时,由于其传奇色彩,场面的气氛相当好,许多人都情不自禁拍起了巴掌。

    可待薛老三最后一句无法准时交货一出口,全场立时沸腾。

    “蜀中的棒棒就是冒的诚信,闹眼子!”

    “不听不听,上面下面一块儿蒙,朝令夕改,这是拿老子们当礼拜天过啊!”

    “下去下去,jb大点儿官儿,主持的什么事儿,老子们要跟蒋天生对话,要跟蔡行天对话,要看看这蜀中到底还有没有个实在人,实在官儿!”

    “………………”

    说来,这帮人也的确有愤怒的理由,前前后后被耍了几次,如今蜀中这边又变了腔调,换谁谁都得着急。

    薛老三理解这帮人心情,下面闹腾得快掀翻屋顶,他在上面坐得稳稳当当,间或喝喝茶,静静看这帮人闹。

    果然,没他回嘴,这帮人开始还闹腾得挺有劲儿,可越闹越不对味儿,台上的什么薛书记,安坐高台,根本就像在看猴戏。

    谁也不愿当猴儿,被人盯着看,渐渐地,声音就这么小了下来。

    薛老三抓住空当道,“你们接着吵,只要能吵痛快了,我多等会儿没的关系,实事求是地说,这次是我们蜀中方面做得不好,上下没沟通好,反复出问题,这点要向大家道歉,不过,如今我来了,肯定要给大家解决问题,我是蜀香王的创办者,可以说,我对这个企业有最直观的认识,现在省里让我负责这个事儿,那就不存在上下沟通不畅,再出反复的可能,你们要发泄,就先吵,要解决问题,咱们就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

第三百六十八章 跨越时间的销售模式

    “谈?有什么好谈的!你们一会儿东,一会儿西,今天这样变,明天那样变,人嘴两张皮,还不是你们想怎么变,就怎么变!”

    这回出声回应薛老三的,正是那位客商代表李大能。

    被李星雨忽悠了两次,无疑,这位李代表此刻心头正怒火高炽。

    薛老三笑道,“大能同志是吧,我认识你,我要说的是,别说气话,如果说气话能解决问题,那同志们也不用到这里了,既然同志们到了这里,那证明同志们还是想解决问题的,既然想解决问题,那咱们就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这样吧,咱们也不绕圈子了,我就谈谈我对这次会谈的看法和条件,如果行咱们接着谈,如果不成,诸位大可自行离去,去找蒋省长也好,去找蔡书记也罢,我都不拦着,也都拦不着。”

    薛老三说得极是诚恳,便是闹腾得最凶的也偃旗息鼓了,的确,他们肯到这儿来,本就说明了问题。

    如今能解决问题的官方渠道,就此一个,离了这儿,他们又能去哪儿?

    真去找蒋天生,蔡行天?

    别逗了,那也太拿自己当盘菜了!

    却说,薛向一席话罢,无人反对,亦无人应和。

    他心道有戏,接着说道,“那我就谈谈我的解决办法,首先,诸位起先和李省长草签的协议必须作废……”

    哗!

    薛老三话至此处,场中好似陡降暴雨,打在了水泥地上,全场哗然。

    谁也没想到这位年轻的高官,竟是如此夸张,开口就把那白纸黑字的合同给否了!

    薛老三双手虚压,却不见效果。他也懒得叫喊,便关了喇叭,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了。

    他这番不急不徐的动作。正叫嚷着的李大能瞧在眼里,心念一动。赶忙嚷嚷出声。

    奈何,底下声音太大,他的声音根本就透不出来,急得他紧走几步,想抢上台来,却被早守卫在左近的治安大队成员给拦了下来。

    薛老三瞧出异样,挥手让那治安队员讲李大能放了进来。

    李大能上得台来。抢过薛向手里的电喇叭,就对台下喊了起来,“同志们,不要吵。不要吵,听薛书记讲,既然薛书记敢明着说,必然还有后话。“

    李大能是最先醒悟过来的,若是薛向存心相欺。势必大包大揽,反之,人家开诚布公,当先就道出了不好的消息,显然还有后话。这是寻常道理。

    几日相处下来,李大能在客商间已然颇有影响力,他这一分说,不少人皆回过味来,场面遂安。

    薛老三伸手接过戴裕彬递过的喇叭,笑道,“李厂长说得好,我的确有后话,以我之见,说穿了,诸位远道而来,是为了赚取利润,也就是挣钱。我猜猜大家的想法啊,是不是指望这次运回蜀香王,尽可能借助蜀香王春晚大热的余波,赚上一笔快钱?”

    薛向话至此处,底下不少人露出会心的笑。

    他接道,“可是同志们想过没有,你们或许能趁着蜀香王火爆的这一年半载,赚些快钱,可你们疯狂铺货之后,蜀香王势必烂了大街,到时你们还有多少利润呢,当然了,你们也许会说,大不了再开辟下一个蜀香王,反正哪里有热窝子,你们盯着哪里?可我要说的是,这样对蜀香王不公平!与此同时,你们天南海北奔波,难道不需要花费巨大的体力和开销么?更何况,调料界又要隔多久才能出一个蜀香王呢?”

    薛老三这番分说,前半部分,这帮人根本没听进去。

    薛老三说得不错,这帮人代表着几乎全国的销售网络,没有蜀香王,大不了寻别的好货,他们只要利润,又如何会管你蜀香王是赚是亏,是生是死!

    而真正打动这帮人的,是后半部分这句话,的确,只怕再也没有调料品会成为像蜀香王这般拥有全国性知名度了。

    如今,共和国出名的品牌是哪些,是熊猫彩电,是明珠牌梅花表,是英雄牌钢笔,可以说都是工业品,像调味料,压根儿就上不得台面。

    也唯有蜀香王依靠春晚,获得了如此广泛的名声,更绝妙的是,如今的蜀香王更是摘得了共和国驰名商标。

    这才调料界,不敢说后无来者,但绝对是前无古人!

    却说,薛老三一番话说罢,场中忽然安静了下来,显然,薛老三的这番话引起了众人的深思。

    薛向趁热打铁道,“实不相瞒,我是要把蜀香王打造成百年企业,驰名品牌的,所以,诸位的铺货模式,我是绝对不可能认同的。”

    “那薛书记到底有什么说道儿,不瞒你说,往常谁家的货,咱们都是这么走,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该部拖欠,并无什么纠葛。”

    李大能代表众人发问,的确,谁也不知道薛向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薛老三道,“寻常货,你们这么拿,我没意见,但蜀香王是寻常货么,如果是寻常货,恐怕诸位也不会大过年的,驰骋千里,奔到蜀中来吧。既然说到这儿了,我就开门见山,我的蜀香王,采取独家代理的模式,说白了吧,一个省,我只卖给一家单位,这家单位便是我蜀香王的独家总代理,后边县,市的货怎么铺,跟我无关,由这总代理全权负责,而除了总代理,我能保证,谁也别想从蜀香王总厂拿到货!”

    薛向话音落定,全场沸腾,霎那间,好似开了锅的水,沸反盈天。

    无疑,薛向的话,在全场投下了巨型炸弹。

    这帮人做代销,总来都是一手钱一手货,谁有钱谁拿货,可谁也没遇见这种情况,一种即使你有钱,也可能拿不到货的情况。

    这种总代理模式太新颖了,当然,除了新颖,背后也隐藏了巨大的风险,竞争,自然还有利润!

    说风险,是因为谁也不知道蜀香王是否能够名副其实,顺利将名气转化成利润,行销全国,让经销商获得巨额利润?盲目的投资,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第三百六十九章 价高者得

    说竞争,则是前后三天,陆续到达的经销商总人数已经超过百人,按薛书记的说法,只做全省总代理,可全国有多少省,算上自治区,满打满算不过二三十个,一百人如何分,背后必定竞争惨烈。

    说利润,来此的商客谁不是在商场打滚多年,虽说都不曾经历过薛书记所说的这种总代理模式,可垄断经营的好处谁都知道,而这垄断背后带来的利润必是天量。

    薛老三一言引动全场,有那脑筋转不过弯儿的喊道,“别家都没搞这个总代理,凭什么你蜀香王要搞另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是天下买卖共通的道理,你蜀香王弄这稀奇古怪的规矩,大不了我们大伙儿都不参加。”

    薛老三笑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确是共通的道理,可你情我愿,却更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至理,我定的规矩,却没强迫谁加入,还不是靠大家自觉自愿,既然有同志问了,那我就大声问一句,有谁愿意退出的?有愿意退出的,我绝不勉强……”

    薛老三连喊三声,却无一人应声,倒是那先前发问的,挨了一众的埋怨,或骂他脑袋短路,或骂他拎不清轻重,都这关口了,不想着怎么抢肥肉,还琢磨这拆台,将那人埋怨得险些没夺门而出。

    的确,若说别的产品,要贸贸然搞什么独家代理,保管得惹一头包。

    可蜀香王却不怕没人捧场,因为这是蜀香王如今的名气所决定的其产品在市场享有的绝对号召力。

    说来薛向这总代理的法门,在如今新鲜,在后世却烂了大街,君不见后世茅台靠着总代理这一手,如何垄断市场,提高产品品牌。大肆敛财的。

    薛老三不过是照葫芦画瓢,且如今的蜀香王在调料界,跟茅台在酒水届的地位。又有何区别呢?

    “薛书记,这总代理具体的意思是不是。蜀香王出厂后,由各省总代理在各省独家经营,那我想问问蜀香王的出厂价是多少,各省总代理是否有定价权!”

    立时便有揣摩得深的,提出了后续问题。

    薛老三道,“这个问题提得好,不满诸位。咱们蜀香王走得高端路线,换句话说,叫作调料界的贵族,一瓶的出厂价。暂定为一元,以后酌情上调,至于定价权嘛,你们获得了总代理,后续定价权自然在你们手中。你们愿意卖十块一瓶,一百块一瓶,卖出去了,是你们的本事;愿意卖一毛钱,一分钱。服务大众,那也是你们的德行,都跟我蜀香王无关。”

    如今的蜀香王定价,也不过是薛老三根据生产成本,盲目测算出来了,这家伙估摸着以蜀香王的秘方,和火爆的名气,往成本上翻了五翻,取整一元定价。

    总的来说,算是摸着石头过河,这会儿,他嘴上说人家卖十元一瓶,一百元一瓶,是人家的本事,可暗里,早打定主意,根据第一年的销售水平,再重新定价。

    当然了,若是销量不假,薛老三也绝不会接受降价,既然打得是调料界贵族的招牌,就是死挺也得挺着,若是冒然降价,岂非砸了自己的招牌。

    “一块钱一瓶?我里个天爷啊,这是抢钱啊!”

    薛老三话音方落,底下就有人叫开了,继而,一片哗然。

    谁也没料到,这位薛书记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简直就是奸商里的奸商。

    这年月调料品的价格,普遍不超过五毛,大部分都在两三毛,且这都是呈包装瓶状态出售的高档调味料,像酱油,食醋,豆瓣酱之类的,那是论斤称,单位有时还是分,像这蜀香王论元卖,那是破了天的。

    且这一元还是出厂价,总代理加点,二级代理再加些,没准儿摆上柜台,就够一块五了,实实在在是天价。

    须知,此前,那位李省长可是按吨卖货,五千吨卖五百万,一瓶蜀香王的规格,这群经销商早摸清楚了,不过一瓶一百克,一吨是壹万瓶,五千吨,则是五千万瓶,那就是五千万,比之此前的李省长的五百万,整整翻了十倍。

    想想两下的差价,再想想两人的官阶差,稍稍一对比,薛,李两人,在众客商心中的形象立时鲜明起来,一个是棒槌,一个简直就是最奸的奸商!

    可偏偏此刻,听那薛大奸商扇呼了几句,众人心中却对那一元一瓶的蜀香王的占有欲更加强烈了。

    “抢钱?这位同志说得虽然粗俗,却有道理,就是抢钱,若是利润太低了,咱们一场辛苦又是为何,若是不抢钱,企业怎么发展壮大,大家伙的好日子从何处而来……”

    薛老三没唱什么高调,反倒红果果谈起了欲望。

    “薛书记说得有道理,可是价钱实在是太高喽,怕是买回去,冒得人吃得起,买回去砸手里了撒。”

    价格,还是价格,薛向报出的天价,让许多人望而却步,心中生疑。

    “呵呵,这位同志,你的思想走进误区了,我要说的是,别把咱们的群众想得那么穷困,别把蜀香王想得那么高昂,更重要的是,别把咱们蜀香王的味道同普通调味料相等同,一块钱买瓶普通调味料,自然觉得昂贵,就像小孩子花一毛钱买了一块糖觉得昂贵一般,可要是一块钱能买一袋饼干呢,恐怕不止小孩,就连大人也不会觉得贵了吧?”

    “咱们的蜀香王就是调味料里的饼干,他的味道非常鲜美,不仅能做火锅,拌菜,甚至能直接拌饭,当然呢,当作盐一般的日常必需品消耗,肯定会负担不起,可若是作为接人待客,偶尔开荤的珍贵玩意儿使用,相信愿意买回去品尝的,还是大有人在,毕竟一块钱,说多,如今也买不了一斤肉,如果能花一块钱,享受国宾待遇,相信很多群众是愿意试上一试的。”

    “话说到这儿,那我再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咱们的蜀香王已经成为国宴御用调料了!”

    薛老三祭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果然,他此话一出,底下又是好一阵骚然,众人七嘴八舌,嚷成一片。

    “喂喂喂……静静,静静,听薛书记接着说,有什么要商量的,散会后,有的是时间讲!”

    不待薛老三出声喝止,一边的李大能主动静场。

    此刻,这位李厂长亦是红光满面,兴奋异常,这位薛书记话说到这份儿上,蜀香王俨然成了个金疙瘩。

    国宴用料,蜀香王做出的饭,那就是御膳啊!

    几千年封建王朝下来,国人心中对权贵的向往之心,根本不曾减弱一心半点。

    有国宴打头,蜀香王别说卖一元了,只怕是卖两元,三元,上市之初,也有的是人趋之若鹜,若是味道果真绝佳,蜀香王的贵族品牌基本就算立起来了,那蜀香王可真就成了个金疙瘩。

    至此,主客双方算是就蜀香王的代理发行和售价两件大事,达成了共识。

    两件至关重要之事一去,薛老三心头的大石便落了地。

    此前,被这帮人为难来为难去,这下,终于轮到他薛大书记磨刀霍霍,“同志们,该谈的已经谈的差不多了,那咱们现在就谈谈这总代理的事儿吧,先前有朋友说了,在场的同志有一百多位,可全国省一级行政区不过三十来个,真正的僧多粥少,那现在我问问,同志们可有谁愿意退出的!”

    薛老三这话问得矫情,眼见着就是抢金娃娃的时候了,垄断经营,谁比谁啥啊!

    “薛书记,别废话了,我老郑算是看出来了,遇上你算我们倒霉,你小刀子在底下,肯定偷偷磨了好久了,要割肉你就割吧,别扯这虚头八脑的事儿了!”

    薛书记卖萌技术太差,竟直直被人喝破。

    亏得薛老三脸皮功夫练到了一定程度,打个哈哈,道,“玩笑了,玩笑了,咱们公平买卖,但求你好我好大家好。不过呢,既然话说开了,我也就不矫情了,给谁不给谁,不能我说了算,那不公平,既然都是生意场上的人,咱们就按生意规矩来,价高者得。”

    这个主意不稀奇,薛向不说,在场众人也尽皆猜到。

    但听人喊道,“价高者得,勉强公平,可有一样,你薛书记恐怕疏漏了,咱们这一百多号,虽说是来自全国各地,可分布并不均匀,南边来得多,北边来得少,还有些省里来得尤其多,就拿咱江汉省的来说,靠蜀中最近,来得就多,足足到了十好几位,可有的省来得人就少了,南疆省就只来了两位,还有藏边省,蒙疆省,根本就没人到,这怎么个竞争法儿!”

    薛老三道,“这位同志的这个问题提得好,但是,并非我疏漏了,而是这位同志你想得差了,并非只有江汉省的才能竞价江汉的代理权,吴中省的只能竞价吴中的代理权,毕竟,咱们的蜀香王可以想见的不愁卖,若有代理权在手,哪个地方都能送出货去,何须拘泥于籍贯。”

第三百七十章 三点

    “比方你是江汉的同志,可你获得了吴中的独家代理权,吴中的定价权和销售渠道,便归你所有,你只须在吴中开个办事处,弄个门帘,就可以掌控吴中的市场了,毕竟,货是从总厂直发吴中,你若图简单,便是人在江汉,让吴中这边要货的去江汉谈,那也成行,一切就你方便。”

    这总代理模式,与其说方便那些花了高价的掌握了垄断权,不如说帮着厂家解决了一系列的销售麻烦,当然了,前提是你的货类似于茅台,蜀香王的畅销品牌。

    薛老三说完,底下彻底没了声息,众人心里各自盘算了起来,早先还有那异省的同志,相谈甚欢,嘀咕着到底报什么价位有把握,毕竟,此前,皆以为不是一个省的,不可能成为竞争对手。

    这会儿,飞速地因为薛老三这番话,成了陌路人。

    说来,薛大奸商贼精,又占便宜没够,恨不得连石头缝里都想榨出油来。

    他又怎肯让各省客商代理各省,若是如此,不过少则几人,多则十几人争竞,如此竞争,自然不可能将利润最大化。

    反之,若是撤销省份界限,那就有意思了,全国二十三个省,五个自治区,三个直辖市(山城97才恢复),总计三十一个省级行政区,那就意味着将有三十一个总代理。

    而每一次总代理争夺,都是百多人一拥而上。

    便是小儿也知,百人竞争和十人竞争,到底那种方式能榨出最大利润。

    却说。薛向吐露最后心机的霎那,无数人在埋怨自己当初为何不早早跟姓李的把钱交了,为什么只空签个草约,和这位薛大奸商比起来。那位李省长分明就是个大棒槌,李大棒槌!

    可这时后悔也完了,想再闹事儿,要求恢复原来的谈判条件也不可能了。

    单看,眼前这一个个早就被那薛大奸商说得动了心,正暗自盘算着对手出价的商客们,谁能闹得起事儿来。

    保管这些曾经的“同志”,巴不得有人闹腾起来,被驱逐出场。好少一个竞争对手。

    没奈何,这便是阳谋,也算不得见不得人的鬼域伎俩。

    薛老三只须将其中利弊分析清楚,这些客商便注定无处可逃。

    其实话说回来,即便是入了薛老三彀中,也并非什么吃亏的事儿。

    毕竟,这帮客商谁也不傻,若非利润惊人,谁会死等在此处,让薛老三割肉!

    见众客商接受了挨宰的命运。薛老三的屠刀终于砍了下来,“好了,既然同志们没有疑问,那我就道出竞争方法了,既然是价格者得,少不得用拍卖的方法,不过,时间不早了,一个价一个价的喊下去。只怕得喊到天黑。所以明拍的方法不合适,都是老爷们儿。咱们就暗拍,具体方法如下,稍后。工作人员会给每人发一张纸,诸位写好了价格,折起来,投进箱子里,由工作人员打开取验,结果立时就得,谁价格高谁得。”

    “另外,我再强调三点,这一呢,因为总代理这个事儿,极是容易,稍稍耗些人力,精力,就是坐着数钱的行当,为了不妨碍有势力,有能力的单位多赚,当然呢,也为了咱们蜀香王创出更好的业绩,所以,待会儿咱们竞拍,并不限量,也就是说,张三同志拍得了江汉省的,同样,只要张三同志有能力,有实力,再拍下吴中省的总代理,我也是认的,毕竟人肚量大,总不能叫人不吃饱嘛。”

    薛老三说完,故意顿了顿,本想让底下闹腾完,再接着说下去。

    哪知道,这帮人早被他左一招,右一招,折腾得麻木了,即便有想抗议的,也想明白了,抗议完,一准儿面对的是那句谁受不了,谁滚!

    可金娃娃就在面前,让谁放弃不抢,也做不到啊。

    既然做不到,自然只有老老实实忍着,受着。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既然不能反抗,那就沉默吧。

    硬刀子砍在软绵花上,薛老三真不快活,接道,“这二呢,就是待会儿的竞价有两部分组成,第一部分是这总代理的保证金,每家二十万,大家放心,这二十万并不是说你缴纳了,就归蜀香王所有了,不是这样的,而是一种信用担保和实力证明,届时,哪家不愿意做这蜀香王总代理了,这二十万会如此奉还,这点待会儿咱们会写进合同里。”

    话至此处,底下顿时响起巨大的呼气声,显然,都被薛大奸商那巨大的砍刀给吓住了,待听到有得退,一颗心这才落回肚子里。

    殊不知,即便是这二十万退回,也被薛老三赚去了大头。

    说得是二十万会退还,可一旦做了这总代理,谁还愿意退下来,这二十万跟没了有何两样,此外,薛老三根本每言明总代理的年限,也是为了看今年的销量和利润,若是利润极高,也难保薛老三不一年一换总代理,提高保证金也说不准。

    即便不提高,这三十一个二十万凑在一处,也足足有六百二十万,六百二十万无息贷款,可谓从天而降。

    “除了这保证金外,剩下的部分便是各位购货款,谁一次性缴纳的货款最多,也就是采购的货量越多,这总代理便是谁的呢,当然,蜀香王还未试销,诸位心有担忧,我这里再做个承诺,凡是诸位采购走的货物,若未行销出去,我八折全部购回,这样也算降低的风险。”

    原本,薛老三是想说原价全部购回,可一旦这个承诺开了,那今日的竞价便没了意义,毕竟,卖不出去,可以返还,那只要有现款,开多少数字都有可能,无端压迫生产单位恶性生产。

    “最后一点,那就是交款期限,凡是参与竞价者,必须先缴纳五万元竞价保证金,以免开空头支票,大家放心,最后未竞得者,五万元原数返还,竞得者,五万元就冲抵入代理保证金内,而竞价成功者,三日内不能将剩余保证金和货款如数付清者,这五万元竞价保证金将不会退回。”

第三百七十一章 二级代理

    经历了后世购买商品房的薛老三,设计起合同来,自也丝丝入扣,不留丁点破绽。

    “好了,我三点讲完了,有意竞价者,请到前台缴纳保证金吧。”

    说话儿,薛老三冲戴裕彬一挥手,接着,戴裕彬打开一侧小门,立时便又银行工作人员进入。

    所有的消息都是突然而来,众人可以说无半点商量,准备的时间,人心不齐,自然不成合力,不成合力,自然难免被一击而溃。

    薛老三话音方落,犹豫者最多,应者寥寥,可就是这寥寥应者一上前,鲢鱼效应骤发,霎那间,所有的人都朝前来挤,好似是先到先得一般。

    众人此来皆是为了采购蜀香王,事先有备,七八万购货款,都是带了的。

    第一道五万元的关卡竟是没刷下一个人来。

    花了小半个钟头,抵押手续便办理妥当。

    看着一张张存折飞也似地涌进自家荷包,薛老三喜不自胜,“哈哈,看来,同志们都挺有实力嘛,下面的拍卖一定很精彩,咱们拭目以待,好了请拍卖师上场。”

    薛老三话音方落,戴裕彬行到场中,举起电喇叭道,“工作人员请发议价牌,第一个竞标的省份,南疆!南疆是个好地方,两广素来人杰地灵,南疆人民勤劳勇敢,又是征南大后方,近来经济发展势头极好,这个省份,有愿意拿下的,请在议价牌上,写上数字。时间六十秒,过时不候!”

    戴裕彬话音方落,底下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实事求是地说,南疆是个偏僻省份。经济地位在举国除了那少数民族地区,基本算是垫底的存在,若没有薛老三前番的分说,此刻,还真就没人愿意他这偏僻之地的主意,可此刻,薛老三分说的明白,蜀香王的代理权俨然就是个金娃娃,即便是盯着后边的发达省份。有枣没枣,打他三杆子也是好的。

    人同此心,戴裕彬话落,场下还真就没一个闲着的,一分钟后,议价牌回收,十数个工作人员,很快清点出了最高的那张,交付戴裕彬。

    戴裕彬接过,眼中一抹诧异闪过。朗声道,“恭喜恭喜,恭喜岭南的中天粮油获得了南疆省的代理权,出价五十万五千!”

    戴裕彬一声落定,满场哗然,谁也没想到这最不起眼的南疆省,一下爆开了花。

    五十万是什么概念,抛出二十万的代理费,那就是三十万的购货量。蜀香王出厂价是一块钱一瓶。这就是三十万瓶,每瓶一百克。三十万瓶就是三十顿货,差不多五卡车啊!

    “丢他姥姥,就少了五千块啊!”

    场下陡然起了吆喝声。“你中天粮油是岭南的,干嘛来抢老子们的饭碗!”

    爆话的人正是南疆省代表,因着南疆地处偏远,到达的云锦的就此一家。

    “这话怎么说的?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这南疆的代理权怎么就非得是你的呢,咱们岭南紧挨着你们南疆,说来,我们中天粮油驻地,离你们南疆省会还近些,算不得外人。”

    南疆,岭南,向来并成两广,的确算是近邻,中天粮油代表的一番话,噎得南疆代表哑口无言。

    底下的这番小插曲,看似寻常,却同时激起了场中所有人的警惕。

    说来,这暗标竞价,这帮人谁都没经历过,初始,谁都以为和明标唯一的区别就真如那位薛书记所言,暗标的速度更快,更节约时间,可经历了这第一把竞标,众人才充分意识到台上那笑吟吟的薛书记到底有多奸。

    “这家伙哪里是执政党的官儿,分明就是最阴险,冷血,残酷的资本家!”

    一时间,无数人在心头腹诽起了薛老三。

    腹诽方罢,所有人都为难了起来,因为这暗标实在险恶,君不见方才南疆代表就因为少写了五千块,偌大一块肥肉就落进了中天粮油的手里,这就是教训,血淋淋的教训啊。

    众人正各自警醒的当口,台上的戴裕彬又爆出了第二个省份,同样是个偏远省份,黔贵省。

    价方报出,底下的气氛陡然凝固,一分钟后,议价牌重新收上,戴裕彬喊道,“六十三万五千五百六十八,恭喜中天粮油,再下一城!”

    哗!

    “靠他奶奶的,一家伙涨了十三万,这还怎么玩儿,老子写了六十万,足足六十万啊,竟还让人抢走了!”

    “我日他个先人板板,六十万算个屁,老子今天肯定是出门见了鬼,先前看中天粮油多写了五千,这回老子学了乖,报了六十三万五千,他麻痹的,输在六百八十上了,该啊!”

    “草,中天粮油的,你们不能这么干,别仗着你们是大企业,底气足,就瞎搅合,总得给别人留条活路!”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还是那句话,有多大本事,吃多大饭,没本事就在一边看着,合理买卖,公平竞争,谁行谁不行啊!”

    “………………”

    第二轮竞价一结束,底下炒作一片,谁也没料到中天粮油竟然再度中标。

    前番中标也就罢了,毕竟南疆和岭南交界,可这次中天粮油却着实是捞过了界,激起了众怒。

    可没奈何,今次竞价,看着一喊数十万,有些惊世骇俗,可实际上这些不过是购货款,且以蜀香王的火爆程度来看,销售压力根本不大,至少这第一波的销售压力不大。

    如此,眼下的竞价场,就是个拼钱的所在,谁钱多谁是大爷,可在场谁虽然都是国企,可规模有大有小,家底有强有弱,其中就数这中天粮油规模最大,最是财大气粗。

    如此继续争竞下去,没准儿这偌大的金娃娃,被中天粮油一锅端了。

    利之所在,人心所向,眼见着这肥肉看得见,吃不着,众人自然要闹腾个天翻地覆。

    眼见着场面不可收拾了,戴裕彬几番发言都被无视,薛老三只好苦笑摇头,再度挺身而出,“同志们,同志们,别吵吵,别吵吵,事情不像你们想得这么夸张,中天粮油再有钱,也不可能一家伙掏出上千万,将这锅汤给舀干,再说了,头两把竞价,不怪人家中天粮油太强,而是诸位太小家子气,几十万而已,你们挤一挤,哪家拿不出这笔钱来,不过是没人家中天粮油的肚量罢了,输了就抱怨,可不算好汉。”

    薛老三抓住机会,适时又扇呼了一把。

    扇呼罢,又道,“叫我说诸位也是死脑筋,谁要是嫌自家本钱不够,完全可以合伙嘛,又没规定一个代理权只能由一家单位持有,你们可以合伙捞金嘛,一家比不过中天粮油,几家合伙总得无惧了吧。”

    薛老三再度给出了解决办法,底下嗡嗡一阵,总算再度平息。

    第三轮竞标终于开始了,这次放出的是个内陆省份,赣西省,最高的议价牌一交上来,戴裕彬就傻眼了,结结巴巴报道,“一百一十一万一千一百一十一元!中标者,江汉省珍味斋!“

    戴裕彬真得是震撼了,一个代理权,竟然在没有任何货物的情况下,一个省份就卖出了一百万,他简直不敢想象,他甚至怀疑这珍味斋能否拿出这百万巨款,毕竟调味厂可都不是大现金流的单位。

    “一百壹拾万,珍味斋何时有这般财大气粗了!”

    底下立时有人叫出声来,“据我所知,这珍味斋经营状况根本不行,哪里来得百万现金流,定是报假!”

    此声放出,底下瞬间哗然,那珍味斋孙厂长立时就恼了,“方才是谁放的屁?你又不是我珍味斋的会计,又怎么知道我珍味斋兜里有几分几毛?再说了,那五万块竞拍保证金,我珍味斋也是缴了的,说我报假,难不成我真是钱多了烧得慌,把五万块往水里头丢?”

    孙厂长此话讲在关节上,底下的疑惑声小了许多。

    可还是有许多人不明白,缘何这珍味斋能拿出这许多钱来,毕竟,调料界,有此气度的,除了中天粮油几家外,国内可没听说还有这般财大气粗的。

    “我明白了!”

    众人正惊疑间,先前那发声质疑的,再度喊出声来,“好你个老孙,愣是鬼精,肯定是想到把人薛书记的办法给现学现卖了,一准儿打的是回去后,也广发招贤令,来个二级代理,用这暗标……”

    那人自觉窥破老孙意图,心中得意,说得便大声无比,忽地,瞧见孙厂长猛地冲自己打眼色,心中咯噔一下,便住了嘴。

    因为这人猛然警醒,自己察觉便察觉了,为何要这般大声嚷嚷,弄得人尽皆知。

    届时,自己效仿老孙,如此这般必然能中标,何苦为了炫耀,搞得大家都知道这秘密。

    奈何,他说得实在清楚,在场又没笨人,这会儿,谁都明了了那珍味斋缘何敢喊出一百万壹拾万了。

    试想,经过那位奸商书记这么一捣鼓,谁都明白了来快钱的窍门,只要这总代理的指标到手,他们立即回去组织二级代理大会,也如此来一把暗标竞拍,一个省数十上百县,市,区,一县一市只须竞标得万元,就能抹平今天的开销,不信每个县市还卖不出壹万瓶蜀香王?

第三百七十二章 七千万

    更何况,一县一市,又怎么可能只售出壹万瓶,小小蜀香王,一瓶不过一百克,可谓是快速消耗品,若是味道绝佳,必定畅销。

    有此做担保,早想得透彻的孙厂长,自然敢利索地开出百万高价。

    原本这孙厂长还想如法炮制,再刷下几个省的总代理,不成想被那多嘴的家伙喝破,心中真是郁闷到不行。

    如此,第三轮竞标刷出百万天价后,且被众人窥破天价背后的秘密后,往后的竞争,更是出了真火。

    往后的二十来个省份,照例是按经济的发达程度,由低到高报出,经过血腥争夺,价格也一路走高,到最后的经济重镇岭南省时,代理费用已经飙过了三百万。

    二十来个省份结束后,三大直辖市的代理更是恐怖。

    百来号经销商早就组成了团队竞争,从津门开始,价格就冒过了四百万,及至京城,代理费竟高达六百万。

    一番血腥争夺,便是薛老三也瞧呆了,似乎这一瞬不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而是到了二十一世纪一零年代,几百万已然是小数目了。

    直辖市争夺结束,便是五个自治区。

    原本,这每个行政单位在什么时间出现,便是经过薛老三精心安排的,前面的省份,到直辖市,是按经济水平,由低到高。

    之所以没敢把自治区放在最前面,就是怕这自治区太过偏僻,头一炮就打不响。

    如今好了,直辖市叫完。场面依旧火爆。

    再祭出这不好出手的自治区,必然能依靠惯性,取得大卖。

    果然,斗红了眼的一帮人。几乎失去了理智,五大自治区,竟也齐齐刷过了百万。

    ……………………

    “首长,首……长……”

    戴裕彬小心地叫着薛向,声音在剧烈的颤抖。

    是的,他没办法不激动,就像此刻,独自呆坐在帐篷里,对着一张写满了数字的稿纸。怔怔出神的薛老三,也同样激动不能自持,他如此这般静坐,已经快半个钟头了。

    距离竞标会结束,也有个把小时了。

    竞标会一结束,薛老三就夺过纸笔,对着那三十一张最终议价牌,做起了加减法,待得最后结果算出。

    盯着那一排惊心动魄的零,薛老三就愣住了。一愣就是半个钟头,谁也不敢打扰。

    是啊,薛老三没办法不激动,此前,他的确想过,依靠暗标,能成功崛起蜀香王以及云锦未来发展的第一桶金,可真当结果出来了,他忽然觉得有些不真实了。

    三十一张议价牌。最后加起来的结果。竟有七千一百余万。

    七千一百余万,不是七百壹拾万。薛老三清楚记得德江三区四县,一年的全部财政收入也不过五千万。

    说到这里,必须强调的是。年财政收入,并非指gdp,此收入因区县的工业化程度,差异巨大,纯农业的贫困县,一年两百来万财政收入的正常,有大型国有企业的区县,一年数千万,也不稀奇。

    德江的经济分布就极不均匀,三区四县,三区战去了经济贡献的近九成,四县不过挂了个零头。

    五千万看似巨多,可这是毛收入,想想全地区有多少吃财政饭的嘴巴,便知道这五千万根本不足一提。

    可以说,这德江几乎年年都是依靠寅吃卯粮才支撑过去的。

    而今,一个还不曾见着成品的蜀香王,靠个牌子就大卖七千一百余万,传出去,势必震惊天下!

    “首长,时间差不多了,湖东边的那帮人可是等急了!”

    戴裕彬重重咳嗽一声,大着声提醒道。

    “哦?嗯!”

    薛老三攸地转醒,“都用过饭了吧?”

    戴裕彬道,“咱们这边是送了,他们吃没吃不知道。”

    “滑头,管他呢,他们急,我还忙得不行呢,送了就行,弄到这会儿,我还没吃饭呢,走,往那边去吧。”

    说话儿,薛老三行出帐篷,跨上自行车,朝湖东边行去。

    头前说了,薛老三为今天的大戏,准备了两个舞台,一个在云锦湖东,一个在云锦湖西。

    之所以如此准备,乃是薛老三希图分而治之,更重要的是,希望地分两处,隔绝消息,利用时间差,制造消息不对称。

    这不,他通知的两拨人到来的时间,客商是八点半,安排在湖西。

    省内的调料厂定的是十一点,安排在湖东。

    不曾想,湖西的这头竞价太过激烈,直弄到近十二点才结束。

    结束后,薛老三又算账,愣神,现在都快一点了,他薛书记人还没到东边去。

    薛书记人是没到,可那帮调料厂的到了湖东,就被得了薛书记死命令的陈道宽带领治安大队的队员给禁锢在了帐篷里。

    毕竟,西头的招商会已经结束,消息随时有扩散的可能,薛老三必须要将这消息和那帮人隔绝开来。

    不然,后边跟这帮吸血鬼的谈判,势必艰难。

    薛老三人虽不到,又禁锢了那帮人的自由,却偏生没望了送上午饭。

    这便是薛老三周全之处,禁锢自由完全可以拿秩序做幌子,毕竟是开会,领导可以因事晚到,可你来开会的,不能因为领导晚到,就自行散会,如此,禁锢自由,便师出有名。

    而又在饭口,着人送去午饭,这最后的短板也补上了。

    所以,彼时西边散会时,眼见就超时了,薛老三还不急不缓算着进项,便是心有所恃。

    只是,这般迟到加禁锢,想必东边那帮人的火气定是不小了。

    果然,薛老三到场霎那,帐篷顶险些都被人掀起来了,浓浓怨气,四处弥漫,若是怨气能显形,帐篷内必定雾气满满。

    薛老三根本就不顾场内冲天的埋怨声,对准电喇叭,运气喊道,“同志们,告诉你们个好消息,钱,我弄到手了!”

    电喇叭本就扩音极佳,再加上薛老三运足中气,喊出声来,立时镇压全场,所有人耳膜皆被这道声音灌满了。

    “啊!”

    “钱,什么钱!”

    “钱,给我钱,怎么个给法儿!”

    “………………”

第三百七十三章 禁忌

    钱,真是个好东西,老话说,瞎子见钱眼睁开,瘸子见钱站起来。

    薛老三不招不架,就是一下,把钱先生顶在头前,可谓无往不破。

    这不,底下的吵闹,在钱先生光环的照耀下,不立时就没了声息么?

    “诸位不必担心我放空炮,我来这儿不就是为了给大家解决问题的么,前面的事儿,咱们都略去不提,直奔重点吧,就谈这个钱是怎么给法儿。”

    驰骋一天,薛老三也有些累了,索性开门见山。

    “怎么给?这话问得稀奇,自然是贴牌,别忘了蜀香王可是集体企业,不是哪个个人的,省里说贴牌,自然就听省里的,你薛书记也是党的干部,下级服从上级的道理都不懂?”

    憋屈了半天,总有那脾气臭的,忍不住呛出声来。

    薛老三道,“省里说贴牌,那自然贴牌,可现在的关键是,省里现在把这蜀香王的事儿,交与我办,自然由我定夺,同志们,咱们聚在一处,是为了解决问题,不是为了斗气,我知道现在大家都很艰难,一直要求贴牌,也不过是无奈之举,可同志们想过没有,就是给你们贴牌,又能赚多少钱?”

    “我给你们算笔账好了,按照李省长的直视,五千吨蜀香王,售价五百万,而蜀香王一瓶不过一百克,算下来,五千吨得供货五千万瓶,算下来一瓶出厂价不过一毛钱,就算按照你们各自的简练配方,一百克的蜀香王。成本也得有两分钱吧,算上包装的木葫芦,你们一瓶的利润顶了天的,不过三分钱。也就是说售价五百万,你们净利润不过一百五十万,一百五十万就把大家伙的眼睛砸瞎了么?”

    薛老三话音方落,底下便有人阴阳怪气道,“你薛书记好大的口气,不过一百五十万,你知道一百五十万能养活多少人么,咱们一个厂子一年的效应也不过二三十万,就算十几家分。我一家也有十来万,顶了平素整年效益的三分之一,任你薛书记说破大天来,咱们吃饭是硬道理,不贴牌不准行!”

    “对,不贴牌不准行!”

    “甭想拿大话蒙咱们!”

    “…………”

    本来嘛,薛老三本人就是阻挠人家贴牌的罪魁祸首,众吸血鬼天然就对他有抗拒心,听他说话,自然会不自觉往歪里去想。有人带头驳斥,自然应者如云。

    薛老三也不阻拦,任由这帮人叽喳,他这无招胜有招,甚是好用,方才对付客商见效,此刻,对付这帮吸血鬼却也得力。

    众人闹腾了会儿,不见薛老三接茬。也各自无趣。待得众人声小,薛老三方打开喇叭开关说道。“吵够了吧,吵够了就听我说,我要说的是。先前那位同志,你误会我了,我何曾小看一百五十万,而是觉得凭借各位的能力,和咱们工人兄弟的辛勤劳动,不该赚得这般少。”

    “这样吧,我可以授权你们生产蜀香王,但不是贴牌,而是代工,你们每生产一瓶蜀香王,我付你们五分钱的代工费……”

    “五分,真的是五分!”

    “天上真掉馅饼了!”

    “不会又是练嘴吧!”

    “………………”

    薛向方报出代工费,底下便沸腾了,先前的沸腾是斗气,这会儿,众人是真被震住了。

    场中众人都是明眼人,知道先前薛向算得贴牌后,他们所能得到的蜀香王的每瓶利润并无夸张,甚至还多算了几厘。

    如今若真是代工就能挣到五分,那可比贴牌的利润翻了一倍。

    况且,既然是代工,那原材料采购,这一摊子麻烦事儿也省了,可以说是一举数得。

    “同志们放心,一周之内,众位的生产车间调试合格,生产出的样品抽检过关后,一周后,就可以到云锦新区管委会财经办领取第一批五万元的预备款项!”

    见得这帮吸血鬼的表情,薛老三便知道计策成了八分,再度祭出钱先生,彻底将事情坐实。

    当然了,代工对云锦蜀香王而言,也是无可避免的选择,毕竟眼下蜀香王是初见,即便是再疯狂扩展,生产线好上,可熟练工人又哪里快速找寻?

    七千一百万的总价,减去三十一个省份,每个省份二十万元的代理费六百二十万,余下的近六千五百万,尽数是货款。

    六千五百万,一瓶一元钱,得生产六千五百万瓶,依靠云锦的蜀香王,就是日夜不息,也得生产到猴年马月,唯一快速铺货的方法,还是举全省之力,依靠代工的方法。

    当然了,虽是代工,薛老三也会谨记保密配方,严把质量关,不能让蜀香王载到在生产线上。

    却说,闻听如此承诺,众吸血鬼一颗心彻底落回了肚里,毕竟一周内就见钱的事儿,谁敢说如此短时间就兑现的谎话。

    眼见天上真掉了馅饼,底下这帮人真是欢喜无尽,脑腾腾,简直忘了体统。

    “安静,安静,诸位别急,红口白牙,不如白纸黑字,咱们把约定落在纸上,事后若谁反悔,也好有个凭证!”

    在当下,合同法虽然没出现,可薛老三此次是代省里行事,只要约定落在了纸上,他的任务便算圆满了解,届时,即便这帮人听说云锦蜀香王获得了怎样的爆利,眼红心黑想反悔,有这白纸黑字,薛老三也无惧。

    毕竟,省里就是再偏帮,也不好做得如此红果果,再来为难他薛某人。

    却说,薛老三要立凭证,这帮吸血鬼可是巴不得,他们还生怕薛老三言而无信,空口无凭。

    你情我愿,这合同签得自然顺遂无比。

    ……………………

    次日一早,天气陡然转阴,西天陡起一条黑线,那黑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变大,最终将还未浮起的金乌吞没。。

    天阴沉了,疾风骤起,吹得湖水声波,树摇荷摆。

    站在德江地委大院的最高楼处,凭空眺远,眼神自不可避免被吸引向西方,彼处正是玉女峰,一条苍莽银龙,从葱葱茏茏处,探爪游身,奔腾咆哮,势走千里,虽隔得极远,那一往无前的气势,却也让人瞧得目晃神驰。

    今天李星雨起了个大早,其实,他本来是有睡懒床习惯的,可昨夜他却是翻来覆去许久,也不曾入眠,并非他有挑床的毛病,也不是德江地委的条件太差。

    而是,今天便是那位薛书记兑现赌注的日子,赌局在今天定出胜负。

    其实,在李星雨看来,胜负是没有什么悬念的,大势压下,谁能翻转?且区区薛向,不过正处级,原也用不着他这常务副省长太过瞩目。

    可偏偏今次,他有些心神不宁了,不,简直有些心慌肉跳了。

    起因,便是那位薛书记一贯以来的胜利,一贯以来的神奇,若是这次,他又绝地逢……,不,不可能的,他怎么可能改变大势。

    如此,一夜纠结,李星雨根本无法入眠,天刚放亮,他便早早起了,好在德江胜景非是浪得虚名。

    不过,凭窗而立,此处景色,便让人应接不暇。

    “咿!”

    李星雨忽然朝窗边左侧移动了脚步,身子更是探出窗去,伸出脖子远远眺望,分多钟后,才将大半探出窗去的身子,收了回来。

    忽地,心中涌起一阵惆怅,那窈窕秀丽,美绝惑绝的影子,在他脑海里不住起伏,摇曳,令他悠然神往。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了。

    “进来!”

    “首长,您起啦!”

    开门的叶赫,见着西装革履的李星雨,略觉诧异。

    “我方才好像看见卫兰同志呢,她来云锦公干?”

    李星雨答非所问。

    叶赫眼角轻轻一跳,道,“对,是卫兰同志,我方才碰见她了呢,她现在不在组部呢,调赴云锦担任人大主任兼副书记。”

    “哦!”

    李星雨轻哦一声,似乎真得才知道卫兰人在德江,接道,“说来,你和卫兰同志,在省委也算是老同志,老朋友了,难得在德江见着,怎么,不一块儿聚聚?”

    “聚……是啊,是该聚聚,可是我得随在首长左近,哪好分身。”

    叶赫心中隐隐发苦。

    “你这小子,别说得我跟七老八十似的,至于嘛,要去就去,别拿我做幌子。”

    “这不好吧,我看要不这样,我去约卫书记,中午首长也来?”

    “我去怕是不好吧,你们年轻人聚会,我这老头子掺和进去,算怎么回事儿!”

    “首长,您说这话,我可当炫耀听哦,说句不恭敬的话,我平时跟您走一块儿,都不敢太靠近,怕别人把您认作我大哥,您要是老,那哪里还有青年领导哦!”

    “哈哈哈……你小子胆子不小,敢拿我打趣……哈哈……”

    似乎中午这顿饭,很让李星雨欢娱,开怀大笑了好一阵,才歇声,对叶赫道,“曹书记那边怎么样了,也该准备得差不多了吧,对了,薛向到了没?”

    “哎哟,您瞧我!”

    叶赫重重拍了自己额头一下,惊道,“首长,我听说昨天下午,那百来号外商,全离开德江了?”

第三百七十四章 缴令

    云锦距离德江甚远,两场会后,吸血鬼和经销商兵分两路,一路直接归家,准备着二级代理竞标,一路直接归厂,赶紧着组建生产线,好快些把那五万元弄到手。

    经销商们直接从云锦发车,中午便离去了。

    而和吸血鬼们的会谈散场,已是傍晚,众位厂长直接归家,也没走德江这条线。

    是以,整个谈判结果,对外界而言,还是处于封闭状态。

    此刻,李星雨闻听叶赫言说客商全部离开云锦,心头大定,笑道,“看来那位薛书记也没有倒转乾坤的本事嘛,走,找曹书记汇报去。”

    “首长,您还没用过早餐呢。”

    “中午不是有大餐么,我可得把肚子空出来。”

    李星雨微笑着拍拍叶赫的肩膀,说话儿,从他身边抹了过去。

    叶赫愣在当场,若有所思,跺跺脚,行出门去,他没追随李星雨而去,而是径直去了东大楼,那位美得不像话的卫兰同志似乎还在那处办事。

    却说,李星雨出了自家房间,便直奔曹书记宿舍来了,推开门时,周道虔已经在了,曹书记正端了茶杯向站在沙发边上的周道虔行来,显然,周道虔也是方到不久。

    瞧见李星雨现身,周道虔略显尴尬,慌忙起身相迎,笑道,“李省长早,昨晚睡得可还好,您要是不择床,我想一定睡得舒坦,咱德江或许许多方面不如别地儿,唯独这自然景观和空气质量。丰富的水资源,大有可观,姚市镇和自然和空气能换成钱,咱们德江的经济肯定在省里遥遥领先。”

    “道虔同志这话说得在理。可只说准了一半。”

    曹书记将水杯在周道虔面前放了,又折回身去给李星雨备水,嘴上不停,道,“自然景观和空气,水等自然资源,怎么不能化作经济效益?关键看应用,你们德江不是有现成的例子摆在这儿么,翠屏——玉女景区。开张不过数月,游客访问量屡攀高峰,创造的经济效益就极是可观,这不是活生生的例子么?”

    “是啊,薛向同志一向别出机杼,脑子灵活得狠,若不是他生拉硬拽,这么大的好处,恐怕怎么也落不到德江吧!”

    李星雨很自然地将话题攀上了薛向。

    曹书记瞥了李星雨一眼,道。“对了,昨天听说薛向召集客商和调料厂商开了两个会,效果如何?”

    李星雨面带微笑,适时捧起了茶杯,周道虔知道这脏活又得自己做了,“目前还没有准确消息传回来,不过听说客商们已经各自回去了!”

    曹书记眉头凝了起来,周道虔的话,他如何听不懂。

    “曹书记。客商们的联系方式我这边都有留存。人走得不远,我再做做工作。让他们回心转意,应该问题不大!”

    李省长果然风度非凡,一句话不提薛向的失败。只说要再度接手烂摊子。

    “走就走了吧,蜀香王已然是金凤凰,何愁没有识货人,我看还是先抓生产吧。”

    曹书记心中已然对薛向失望到了极点,可给薛向机会的是他,此刻眼见蜀香王之事,已是一地鸡毛,这局面却是不能不收拾的,“既然人走了,就不必回叫了,下一阶段的工作重心,我看是抓好生产,薛向万般不对,有一样还是说得在理的,那就是蜀香王是有做成百年企业的潜质的,即便是贴牌,也得严把质量关,绝对不能三年两年,靠胡混乱骗,就把好好一个蜀香王整得烂了大街,到时,没吃没喝了,再来省委闹?”

    显然曹书记对那帮吸血鬼也是绝没好感的。

    “谁在省委闹呢!”

    熟料,曹书记话音方落,便有人搭腔了。

    三人循声看去,正是薛老三笑吟吟站在门前。

    “薛向,你还敢来!”

    曹书记立时冷了脸。

    “曹书记,我前番领命,代为处理蜀香王事件,今天正是约定之期,我自然要来交令,缘何不敢来?”

    薛老三微笑道。

    “好,那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交这个令。”

    曹书记冷笑道。

    在他想来,薛老三定是又想鼓动那利如飞剑的唇舌,惜乎,即便是他曹某人有意放水,可薛老三大言在前,李某某虎视在侧,这水又哪是轻易能放的?

    “薛书记,听说客商们都踏上了返程之路,你完不成任务,为何也不留客,让省里接着调度?”

    李星雨料定薛向办砸了差事,他此番言语根本就是在指薛向私心自用,自己办不了,也不希望省里办成。

    若这罪名真的加了身,那可就是道德品质问题。

    奈何,薛老三早成竹在胸,如何能被李星雨得逞,“不好意思,李省长,问题已经谈妥了,那些客商是回去备下钱去了。”

    “备钱?哈哈……真是牛皮吹破天了。”

    李星雨感觉自己的智商被薛向藐视了,“既是备钱,缘何连运货的卡车也一并拖走?”

    还有个理由,李星雨并未说出口。

    那就是他清楚这帮客商的实力,百来号人,总计拿出七八百万资金,是不成问题的,按照他此前给出的价格,要足足生产出六七千吨蜀香王,才能冲抵,即便这帮省里的调味料工厂全部开工,也得折腾些时日,所以说,客商的钱是够的,又如何来的备钱一说。

    “是他们定的货太多了,用卡车运送,已经不合适了,改用火车皮更实惠,所以,这卡车用不上了,自然得撤回。”

    薛老三理所当然说到。

    可就是他这理所当然,几乎激得曹书记都快火了,更别提李,周二人。

    “够了,早听说你薛向敢吹,没想到一身本事就在一张嘴上,死鸭子嘴硬,很有意思么……”

    见薛老三明目张胆的胡编乱造,李星雨哪里还听得下去。

    薛老三却不理他,径直对快保暴走的曹书记道,“曹书记,这次的谈判很顺利,三方都很满意,调料厂那边同意不再贴牌,改为我方监督,他方代工。厂商们也很踊跃,昨日总计签订了七千一百一十五万余元的销售额,收到定金总计六百二十万元……”

    咔嚓一声,桌面上的三个茶杯瞬间全碎裂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 众欢

    “七千一百余……万!”

    李星雨瞪圆了眼睛,这句话的声音虽然很大,却不见惊诧,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

    显然,李省长认为薛向这是在吹牛皮,吹一个天大的牛皮!

    周道虔也醒过神来,尽管他也很想笑,可作为薛向的上级领导,该有的姿态还得摆出来,“薛向同志,我严重警告你认清楚这是在哪里,你是在对谁说话,牛皮吹炸了天,是要负责任的!”

    曹书记更是极度不爽,本来对薛向还是有所期待,哪知道此人浪得虚名不说,竟还满嘴跑火车,伸手朝大门处一指,“薛向,你出去!”

    是啊,七千一百万,别说这三位了,便是薛向这当事人,现在想想这个数字,还是觉得如梦似幻。

    他方要分说,蓬的一声,大门被猛地撞开了,满脸血红的叶赫,上气不接下气地冲了进来,手里拿着份人民日报。

    叶赫来速甚急,非只脸色殷红似血,额头上更是布满了汗珠,粗重的呼吸传来,肺部似乎要炸裂开了。

    不待叶赫开口,满脸青气的李星雨,先喝出声来,“叶赫,你到底在干什么!”

    李星雨不爽至极,此处,曹书记当面,叶赫如此无有风度,不成体统,不是打他李某人的脸么。

    “首,首,首……”

    叶赫陡然停顿,想要开言,胸膛却剧烈起伏,让他难成言语,急得汗水成河。猛地一伸手,打开报纸,猛地将报纸塞进李星雨手中。

    原本叶赫冲进来,众人便觉怪异。此刻,见到举动离谱,所有人都知道那报纸必然有异,齐齐朝李星雨身侧拥来。

    李星雨方把报纸展开,眼帘中便映入一行字,“蜀香王模式开启,一夕狂揽七千万订单”,虽不是人民日报的头版头条,却是二版经济要闻的头条。硕大的黑体字,似乎陡然化作利矛,电光般朝李星雨眼珠子射来,好似要将那对乌黑晶亮的眸子刺瞎!”

    “七千万,怎么可能?”

    李星雨喃喃念着这几个字,身子一晃,险些摔倒,亏得叶赫及时出手,一把将他扶助。

    哗啦一声,周道虔竟劈手从李星雨手里夺过报纸。方要细看,曹书记大手探出,将报纸夺了过去,架起老花镜,恨不能将眼睛黏到报纸上。

    “七千万,真的是七千万,薛向,这竟是真的?”

    曹书记大手挥出,扯住薛向胳膊。猛力摇晃。

    不待薛向接茬儿。李星雨猛地醒过神来,厉声道。“不,不可能,这一定是假消息。假新闻,小小一瓶调味料,怎么能卖出去七千万,七千万至少是七万吨的产量,就是全省的调料厂全部放开生产,只怕十年也生产不了,七千万是怎么来的,薛向,这假新闻一定是炮制的!”

    李星雨虽惊不乱,的确,按照他的逻辑,五千顿,卖出五百万算,七千万一百余万,至少有七万吨的产量,一年之内怎么也生产不出来,如此反推,这蜀香王一年之间,又怎么卖出七千万呢?

    尤其是最后一句话,李星雨真正是点在了关节处,因为这新闻,还真就是薛向自导自演的。

    昨日散会后,他便给京城的左丘明去了电话,这左丘明正是安老爷子的大女婿,薛老三的便宜大姑父。

    此人在安家素来受安在海的排挤,对薛向却极是看重,甚至将薛向依为安老爷子去后,对抗安在海的靠山。

    如今左丘明在宣部担任副部长已有数载,威权甚重,薛老三一个电话挂过去,刚说了希图让蜀香王上人报的事儿,左部长详细问了问,大拍桌子道,“说来,人报虽在宣部辖下,可是高度独立,原本有着严密的新闻审核制度,可老三你蜀香王这张牌打得实在漂亮,我透个话过去,保管万无一失。”

    果然,左部长透了话,人保的审核办一讨论,二话不说便给了经济版面的头条。

    当然了,薛老三炮制这条新闻,非为出名,更不是为了在此刻,憋着看谁的笑话,而是另有作用。

    原来,昨日,云锦湖西帐篷内,完成了蜀香王三十一个行政区总代理竞标后,新的问题提出来了,那就是缴纳款项的时间问题。

    原本,薛向限死的时间,是三天之内。

    可他自己也没想到暗标的竞争,最后会演变到如此恐怖的数字。

    动辄数百万的资金,别说调料行业,就是重工企业,也绝难一口气拿出。

    是以,这缴款时间,不可避免地要推迟。

    因为,之所以竞标到后边,会变得血腥,恐怖。

    关键是因为,谁都窥破了代理的妙处,希图拿下总代理后,回到省级行政区,如法炮制,招募二级代理。

    有了省级行政区内动辄近百的二级代理做支撑,才有了蜀香王总标七千万的诞生。

    一言以蔽之,薛老三这七千万,非得等各行政区的二级代理招募结束后,才能落袋为安。

    而二级代理招募,是需要时间的,所以最后的缴款时间,便被定为十五天后。

    说来,以蜀香王的火热名气,二级代理的招募,决计不会困难。

    可总传销头子薛老三,生怕那些才入门的“徒弟们”,没摸透蛊惑人心的精髓,不会发展下线,只好又辛辛苦苦去找了左丘明,在人民日报弄了这么个新闻,同样,也是打了个超级广告,以助众“徒弟”声势。

    薛老三相信有了这篇报道,二级代理的发展一定会一片坦途。

    也正是有着这番因果,才有了眼前曹书记手中的这篇赞美蜀香王模式的新闻报道。

    却说,李星雨质疑罢,曹书记,周道虔心中腾地又升起疑惑。

    按理说,有了人报这等权威大报做背书,曹、周二人实在不该再有怀疑,可话说回来,李星雨的疑惑实在不是没有道理,七千万,近乎天文般的数字,真的是能从区区一瓶调味品上抠出来的?

    薛老三早料到有人不会善罢甘休,排开挎包,取出厚厚一沓文件,搁在了茶几上,“曹书记,李省长,周书记,这是我同客商们签订的合约,总共三十一份,总价七千一百余万,不信你们可以过目。”

    另外,为怕众位误以为这不过四空头协议,我可以同众位讲讲这次蜀香王的另类销售模式。”

    说着,薛老三便讲述起昨日的经过来。

    足足花了半个钟头,才把昨天的因果缘由,以及竞标会上每一步的涵义都讲透。

    薛老三住了口,场中久久无有声息。

    谁也没想到一个代理销售模式,竟然焕发出了如斯威力。

    “党内英俊,名副其实啊!”

    曹书记心中惊道。

    “如此人物,怎么偏偏是老子的对手!”

    周道虔胆寒之余,心中也在反思自己怎么就将这恐怖家伙推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

    的确,无语,空洞,便是此刻李省长的全部感受。

    他就是想破头,也想不明白,薛老三怎么能想出这等办法,将大势翻转的。

    再说,大势既然是大势,不是无可抗拒的么?

    可是李省长似乎忘了,势因利接,薛老三不过是因势利导,转换了利益关系,这大势自然便烟消云散。

    不甘,浓浓的不甘,在李省长心头浮起,继而,这不甘又化作强烈的惊恐。

    因为薛老三的戏唱得漂亮了,他李省长可就没戏唱了。

    此前,此公一夕签下五百万大单,赢得全省上下叫好,于今,相比今日薛向的成就,他李省长不就是活生生的天大笑话么。

    五千吨货,卖五百万,同样是五千吨货,在薛老三手里翻了十倍不止。

    被掠去光彩不可怕,可怕的是,通过这样的对比,李省长岂非成了无能的代名词?

    一念至此,李星雨万念俱灰!

    就在场中寂寂无声的当口,忽地,窗外发出一声大喊,继而,传出震耳欲聋的掀天叫喊。

    矜持,权力,尊贵的地委大院,这一口抛却了所有的气质,就剩了一股冲动,一股欢乐的冲动。

    食堂里,楼梯道,办公室,院子里,厨师,文员,公务人员,大官小官,几乎所有人手里都拿着一份报纸在奋力挥舞,扯着嗓子在喊着一个词汇。

    “七千万!!!”

    …………………………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转眼已是三个月后,这三个月发生了很多很多,忙乱,烦恼,却又充实,对薛老三而言,便是如此。

    蜀香王成功登上人报后,果真又迎来了一波宣传高潮,二级代理销售火爆无比,七千余万现金,没用十天,全部地到了云锦新区管委会财经办账户的户头。

    蜀香王的生产工作,也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有了钱先生开路,以及薛老三的严密把关,蜀香王的质量关控制极严。

    第一批蜀香王上市后,以其冲天名气,和过人的口感,迅速获得了极高的口碑,销售情况一路走高。

    当然,一切的和谐背后,难免有些不愉快的小小插曲。

第一章 一毛不拔

    说起这不愉快的插曲,也非指别事,而是薛向签下七千万的大单后,那帮吸血鬼不可避免地得到了消息。

    强烈的利差对比,瞬间能让任何人失衡,更何况这群吸血鬼。

    在他们想来,凭什么自己就赚点辛苦钱,云锦的蜀香王却要获得近百倍于己的利润,这不是资本家嘛。

    说起这人心,从来就是升米恩,斗米仇。

    彼时,薛向许出五分利,较之李星雨给予的二分几厘多出一倍,这帮吸血鬼立时把李省长忘了,投入了薛老三的怀抱。

    可待七千万大单飙出后,谁还记得薛向曾经帮助他们提高了近一倍的利润,只剩了疯狂的眼红云锦蜀香王所得,立时便有人张罗挑事儿。

    而薛老三早猜到这帮人什么尿性,早就埋了暗线,那边一动作,他立时收到消息,随即便将那家企业的订单给取消了。

    这回,薛老三手里拿着合约,又有七千万大单傍身,省里便是再想偏帮也是不能,毕竟,再偏心眼也得有个底线。

    此外,薛老三霹雳手段,说取消就取消了,后续人马根本不敢动弹,想看看风险。

    不成想,紧接着,薛老三就把那取消的订单平分给了余下的工厂。

    要知道,这订单便是钞票,薛老三这一招使出,立时便彻底将吸血鬼阵营给离间,分化了。

    谁也不敢挑头,谁又都指望着别人挑头,就这么僵持着。自然形不成合力。

    如此,那家被取消了订单的企业闹腾了几回,反倒惹得省里烦了,赶紧利索地换了厂领导。从此,整个世界彻底清净了。

    说来,过去的三个月,薛老三主要围绕着蜀香王在奔忙。

    除了这红眼病事件外,还有两件大事值得一提。

    一个便是蜀香王事件,最大失利者李星雨李省长的。

    李星雨在蜀香王上栽得大跟头,可以说是史无前例,不可挽回的。

    众所周知,作为高级领导干部。不怕你搞一言堂,不怕你纪律性不强,甚至不怕你生活作风出现瑕疵,唯独怕你没能力,且最怕你这没能力的毛病,弄得人尽皆知。

    严格说来,李星雨算是极有能力的省级领导干部,要不然也不回在堪堪五十岁的年纪,就坐到如此高位。

    可蜀香王之事一发,李星雨前后表演。对比薛向折腾的出的最后结果,立时成了无能的代名词。

    原本出了类似事故,以往惯例,是尽量遮掩,哪怕调离下级,也得保全领导颜面,毕竟,培养一个高级干部,是很不容易的。

    可今次事件。闹得极大。想遮掩也遮掩不得,无奈。最终,以李某某黯然收场而告结束。

    一九八四年,四月。李星雨调离蜀中,赴任某偏远省份,担任了非常委副省长,遭遇了政治上的滑铁卢。

    说来,李星雨之事,算得上蜀中上层建筑的剧烈变化,可于薛老三而言,却又成了微不足道的小事。

    李某某走与不走,他根本不从关心。

    这三个月,他实在是疲累得紧,除了要组织生产,严控质量关外,还得应付层出不穷的讨债鬼。

    本来嘛,云锦的账面上,一家伙多了七千万,想不惹人瞩目都难。

    试想,德江一年的财政收入才堪堪五千万,而在当下臃肿的人事结构下,这五千万基本上光发工资和行政消耗,都有些勉勉强强,更别提基础设施建设了。

    可以说,这些年,德江每年都在寅吃卯粮,拉财政饥荒。

    在此大背景下,云锦账面上那五千万,无可避免地成了红果果的唐僧肉。

    甚至,还没到账,就有人想打它的关系。

    可谓四方运动,八仙过海。

    省里,地委,兄弟区县,几乎只要能挂上边儿的,都敢厚着脸皮上门。

    这七千万,可是薛老三拼了老命,才弄回来的,背后承载了他太大的希望,焉能轻损一丝一毫。

    是以,不管谁上门或者来电,薛老三皆是不待来人开口,便砸出一句“钱的事儿免谈”,噎得人面红耳赤。

    要说在这场人民币争夺战中,最后悔的无疑是周道虔和孔凡高。

    是这两位分别被薛老三顺水推舟,见缝插针,夺走了云锦地区的独立财权,和高度经济制权。

    最最麻烦的是,薛老三竟然弄到了以地委会名义通过了云锦地区未来十年的财政税收协议。

    协议规定,云景地区每年上缴三十万赋税,且第二年以百分之十的增幅上浮。

    说来,这笔生意在当初看来,无论如何不能算亏。

    毕竟,往年的云锦都是拖欠大户,每年收不上赋税不说,往往还需要上面的补贴。

    薛老三接手后,肯承诺每年缴纳三十万赋税,那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可谁能想来,短短一年功夫,烂泥塘化作了聚宝盆。

    如今想起当初签下的那份愚蠢文件,周道虔,孔凡高皆有剁手的冲动。

    尤其是七千万现金到达云锦财政账户的消息传来后,周道虔,孔凡高险些没被人逼疯。

    每次只要地委召开会议,会上总有人提当初地委会上通过的那个愚蠢决议,弄得云锦两大班子首脑,郁闷得恨不能自杀。

    每每有人一拿这个说事儿,周,孔两人再是理直气壮,也得立时绵软下来。

    最要命的是,还得在会上拍着胸脯替薛向品行做背书,说什么薛向同志还是讲道理,有觉悟的好同志,一定会体谅地委,行署的难处,不会那么小家子气。

    可真到这二位硬着头皮跟薛老三开口的时候,薛老三还真就没小家子气,人家压根儿就是一毛不拔。

    谁也一谈钱,若是电话里,他就念文件,若是人当面,他就把文件摆出来。

    三来两去,弄得周书记,孔专员差点儿没郁郁了,发展到后来,甚至听不得云锦和蜀香王两个词,谁说谁驰挂落。

    三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薛老三过得紧张而又充实。

    蜀香王的生产走上正规后,薛老三的注意力终于把注意力从蜀香王上挪开,放到云锦管委会上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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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王座介绍:
岭表长风咽夕阳,涛声磨洗旧刀枪。
江山如画犹无奈,只与英雄做战场。
这是一个风起云涌的大变革时代,英雄辈出,龙蛇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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