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 撞天屈
若非此话出自屡创奇迹的薛老三之口,一准儿得被人作了疯言疯语。
“季老,您可为难我了,我又不是神仙,如何能看透未来,不过在这儿我可以给您算笔账,就拿这次春晚,我们蜀香王的广告来说,若没有春晚,我们蜀香王不名一文,可有了春晚,蜀香王天下皆知,一反一复,少说也给蜀香王增添了数百万的品牌价值……”
不自觉间,薛老三又用上了新型词汇,被季老即时打断,“品牌价值?还几百万,这笔账到底怎么算的?”
薛老三道,“就拿咱们国内现在著名品牌来说,明珠牌手表,凤凰牌自行车,熊猫牌彩电,这些品牌,大众咸知,可以想见,假如您是消费者,同样的彩电,一个挂了熊猫的牌子,一个没挂,您定然是选择熊猫;换句话说,熊猫彩电的厂家,若是肯让别的彩电贴熊猫的牌子,别的牌子的彩电照样能卖出熊猫牌彩电的价格。”
“当然呢,熊猫彩电之所以成为品牌,是因为其过得硬的质量,为消费者,不,为老百姓所青睐,若是胡乱贴牌,极有可能让劣质厂家出厂的劣质产品,损坏了熊猫牌彩电的口碑,自然也就算坏了熊猫这个品牌的价值。”
“而熊猫的品牌价值是靠日积月累的良好品质,慢慢积攒的,云锦的蜀香王则是搭成了春晚的顺风车一夕造就的,我甚至可以拍着胸脯说,如今蜀香王的牌子,可比熊猫牌彩电过得硬,为何。因为老百姓信得过中央,信得过央视,自然也就信得过蜀香王。”
“您想想熊猫彩电花了这些年才造就的品牌价值,蜀香王一夕就得逞了,央视本身的造星价值得有多大。”
薛老三讲道理,深入浅出,通俗易通,一个本来是否繁琐。绕圈的品牌价值,经他一分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起先,还有不通经济的首长,不明白怎么蜀香王上了回晚会。就要牛得飞上天,可此刻,薛向一拿熊猫牌彩电类比。谁都明白过来。
“好呀,薛向这娃娃硬是机灵,他不说清楚,我还只当他占了仨瓜俩枣的便宜,哪里知道这娃娃愣是蔫儿坏,蒙了几百万!”
说话的是老妈妈,饶是老人家见多识广,弄清原由,那慈眉善目也飞张起来。
薛老三方待解释,等之不及的季老。敲桌道,“老大姐。莫打岔,莫打岔,薛向,你继续讲,继续讲……”
“就你心焦,心焦也没瞧你这老家伙把央视那部电台。换成人民币来!’
老妈妈打趣一句,接道,“薛向,你说吧,好好说,羞羞季老头子,看他还敢不敢逞能。”
薛向可不敢掺和进这神仙打架里,不敢往里接茬儿,只继续答道,“既然央视能快速造就产品的品牌价值,自然就该收获该产品利润的相应回报,刨除春晚本身,央视在播放新闻,正剧等节目之余,插播广告,相信五千万是不难筹措到的。”
的确,这年月央视就一个台,且人民币极其值钱,薛向的五千万似乎说得有些大,实则不然。
因为这年月,央视的公信度极高,任何产品一经其镀金,则身价倍增,示范效应惊人,这蜀香王便是最好的示范。
薛老三记得原来的时空,央视标王方开起的头几年,每届标王皆是数千万到亿的超高价。
而这次是央视整体运作,广告插播,可不只一条,若能精心筹措,五千万根本不是问题。
这还是薛向怕订的高了,将来没达成目标,落了埋怨。
“五千万,一个电视台,就值五千万?武钢去年的产值才不过这个数儿吧……”
不知季老在对谁言语,说话儿,眼神极是深邃。
老人一时的难以理解,他心中清楚,毕竟,若他没有经历后世世界,恐怕也是想不通其中原由。
见季老不语,薛老三解释道,“其实,广告效应在国外很发达,有个名词儿,叫眼球经济,能争着把产品弄进老百姓眼球的,就是最后胜者,从这个角度说,国道和省道周边,未必不能隔开相应的距离,便贴上空置标牌,由当地政府进行拍卖,我想应者比众,这也是另类的广告价值,眼球经济最直观的体现。”
转瞬,薛老三又提出了新点子,有蜀香王珠玉在前,和他前番的解释铺垫。
只须稍稍过耳,众大佬便知此策可行。
全国有多少国道,又有多少省道,不争能卖多少,可对穷疯了地方政府而言,好歹是一笔进项,地方政府多一分收入,底层的老百姓就少一分负担。
薛向此策,功德无量!
“薛向,去计委吧,以你的本事,到经济司干个司长,绰绰有余!”
沉默片刻,季老重重一顿拐杖,竟道出这番话来。
季老话音方落,时剑飞,江朝天就变了脸色。
此次获准进入主屋,江朝天,时剑飞心中原本还存着几分得意。
更难得的是,进门之处,几位大佬还拿二人打趣几句。
可自打薛老三进门,这二位才意识到什么叫绝对关注,绝对主角。
若二人知晓周星星的著名台词,一定得以“黑夜中的萤火虫”作比。
薛向出风头也就出了,二人完全可以蒙了眼,捂住耳,假装看不见。
可此刻,季老这话一出口,二人心中瞬间就不平衡了。
薛老三如今是正处级,享受副厅级待遇,而他们二人,江朝天是江汉省省委组织部副部长,时剑飞是中宣部新闻出版局副局长,正在谋求政务院某重量级办公室副主任一职,可以说二人的一只脚已经跨上了正厅级的沿子了,高过薛老三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可季老此话一出,二人的努力和优势,立时就成泡影。
计委是什么单位,那是小政务院,计委经济司司长就是小政务院的副院长,虽是正厅级,那可是多少省一号都得用心相待的人物。
季老这不是胡闹么,薛向才多大年纪,难道真要整出三十岁的省委书记才好?
江朝天,时剑飞二人心中已然叫起撞天屈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误入
却说,季老建议出口,江朝天,时剑飞心头憋屈到了极点。
想他二人处心积虑,劳心劳力,三十啷当才干到副厅,凭什么薛老三就能一语幸进?
要是此人年岁较之自己为大,那也罢了,可偏偏此人年不过二十五,较之自己小了数岁,怎么想怎么心理不平衡。
要说,此提议本就荒唐,若真让二十五岁的薛向,一跃两级,担任了经济司司长,非全国哗然不可。
更不提,此提议也极度不合组织程序。
可江,时二人知晓,再不合组织程序,只要季老这边发了话,那就是最强的金科玉律,组部明天就能下达凋令!
“嗨,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瞬间,两位衙内中的顶尖人物,心中竟浮现起这句市侩词儿来。
而就在江,时二人各自气苦的当口,薛老三暗里却并无开怀。
实事求是地说,经济司司长比之云锦新区管委会书记,自然一在平地一在天。
前者位高权重,为天下望,后者则官小位卑,泯然众矣。
若是半年前,不,哪怕是三两月前,季老有此议,薛老三定然慨然允诺。
可如今,他刚把云锦调理出了些许模样,如何肯中道见弃。
再者,经济司司长官位最高,可相比云锦一号,前者不过是吏,后者却是官。
吏者,即便是大吏,主掌也不过是一片事务,更多的是上承下达,劳形案牍。
而官。则能掌控一方,自有一方世界,随意挥洒。
相比之下,刚纳入掌中的云锦,就是薛老三手中刚画了个边角的图画,他胸中尚有惊世文章要作,他亦相信,此“画”若成。必然震惊天下,远比在经济司瞪眼扯皮得强。
薛向心中纵是反对,可季老提出口来,哪里是他好拒绝的。
他正焦躁难耐之际,老首长轻咳一声,将烟蒂按灭进烟灰缸。笑道,“鹤乡,这个墙角挖得也太厉害了撒。这猴娃儿是我老头子特意选去家乡的,难得我徇回私情,你还来抢,不合适吧?”
季老名鹤乡,字云中,取云是鹤家乡之意。
“得得,当真是手快有,手慢无,老南,你好运气噢。得了,我老头子今儿脑壳里塞得东西有些多。得回去好好理理,就先回去了。”
说话儿,季老便站起身来,自顾自朝门外行去,行径薛老三身侧,略略驻足。道,“你脑壳灵得狠,有时间就多想想经济上的事儿,多发表些文章,对你没坏处!”说罢,便迈出门去。
季老这一去,众位大佬自也无安坐的道理,尽皆起身告辞,转瞬,便去了个干净。
原本,薛老三也是要随大部队撤退,还没迈步,却见老首长冲他压压手,他便住了脚步。
驻足之后,他原以为老首长会对自己说些什么,不成想,突然从后房绕进位中山装中年,快步行到老首长身侧,低头耳语几句,老首长连个招呼也没打,径自绕到后房,再没了踪影。
等了半个多钟头,还不见人影儿,可偏生老首长金口已开,无有新的钧旨,他哪里敢自去。
百无聊赖,便搬了椅子在院子里闲观起了老首长家的鸡舍狗窝,菜畦瓜架,直等到中午时分,也无人到来。
更郁闷的是,此间是老首长主居之地,算得上禁地,平素卫士都设得极少,老首长这一去,卫士随行,此间竟然空了。
越等越焦躁,眼见着太阳西斜,肚子也饿得呱呱直叫,薛老三再也忍不住了,移步回屋,撩开厚重的门帘,径直转了进去。
原以为里间是一间书房,哪里知道,竟是道后门,穿过来,接门的便是道回廊,古色故香,像是明清的老建筑,远远望去,回廊九曲十折,似无尽头。
心中焦躁,薛老三无心赏景,边迈步前行,边瞩目四望,绕过一片苍翠松柏,不待薛老三移目瞧去,便听一声断喝,“谁!不许动!”
循声看去,却见百米开外的湖心亭内,坐满了人,约莫二十来位,有上午告辞离去的政务院一号国光同志,二号歌阳首长,分管宣传的时老,外交部长官费纶同志等,更多的却是身着军装的中老年军人。
最让薛老三诧异的是,自家伯父薛安远竟也在此,站在众人围坐的当心位置,戴白手套,拿一柄细长绿色指示杆,站在一块画满线条和军事数据的黑板前,显是在做着战术推演讲解。
薛老三方要打招呼,背脊上的汗毛突地炸起,太阳穴猛地一凸,神经陡然绷紧,他知道自己被枪瞄准,虽不知枪在何处,但对这种生死边缘的恐怖,却是异样清晰。
这便是国术修行到宗师境的妙用,不见不闻,觉险而避!
“解除警报,是薛向同志。”
一位英姿飒爽的警汉对着步话机言语一句,便快速奔到薛向近前,立正敬礼道,“薛向同志,首长们正在开会,请勿打扰!”
不待薛老三出声,方才对老首长耳语的中年人快步行来,远远便道,“薛向同志,过来吧,首长叫你呢。”
此句入耳,薛老三便暗叫晦气,方才听这青年卫士言语,他真想调头就走,只因他目力极佳,虽是数十米开外,他也看清不少人脸色涨红,显是彼处起了激烈的争论,更不提那一排军装,薛老三无一不识,几乎军中如今的核心精英,尽皆在彼。
光凭此两点,他便断定彼处定无好事。
他今次露的风头已然太多,此处实在不是久留之地。
可偏生怕什么来什么,自己撞进网来,又让这人家抓个正着。
既然无处可逃,薛老三打定主意,万言万当,不如一默。
若是老首长许走,求之不得;若是让留,洗耳恭听,沉默为金;若教发言,唯有一问三不知。
心中有了计较,薛老三大步前行,到得近前,不及向众位首长问好,便见老首长大手一挥道,“薛向脑壳好,叫他来听听,同志们别分心,安远,你接着说。”
却说,进亭之前,薛老三只当此处谈及的必然是南疆的老山战场,毕竟,最近南蛮子在南边动作频频,薛安远此次中断军中巡视,紧急回京,便是为了应对南蛮子这波攻势。
可进得亭来,眼睛落在中央的黑板上,脑子立时嗡的一下,乱糟糟成一团。
原来,黑板上,哪里是老山战役态势图,战斗机,军舰密布,从四面八方包围了汪洋大海上的弹丸之地——港岛。
“八四年,围攻港岛,强硬解放?这是哪儿跟哪儿啊,历史上分明就没有这一幕啊!”
薛老三完全晕菜了。
果然,紧接着,便听薛安远介绍起攻击阵列,和战局推演起来,“……我军以强大的海空立体攻势,预计能在十分钟之内,彻底摧毁岛上的防御,登陆部队从西边……一言蔽之,解除英方在港岛的军事武装,不是难事,困难的是,如何尽可能避免港岛人民的伤亡,以及战后港岛经济发展问题,此外,战后,及时应对英方以及西方的联合报复,得立即纳入议程,外交方面,恐怕刚打开的局面要毁于一旦,再者……”
熟料,薛安远话没说完,便被一道粗豪的声音打断,“对不起,安远同志,我打断一下,听你的介绍,似乎都是在说战争对我方的不利因素,若是这样,还要战局推演作甚,直接说不打就成。”
发言的是一位身材健硕,头发花白的军汉,薛老三甚至不用抬头,光听声音,就知道是那位紫寒将军。
说起这位紫寒将军,和薛家的恩怨就深了,他的宝贝外孙陈坤,数年前,在抢夺小白一事上,伤着了小家伙,被薛老三废了根指头,从此,薛家和吴家就结下了梁子。
尔后,在和薛安远争竞军委一事上,因着陈坤之事拖了后腿,紫寒将军棋差一着,让薛安远抢了先。
而军旅如官场,一部落后,步步落后,如今薛安远在军中威望如天,紫寒将军连望其项背也不能。
可心中横了一口气,对上薛安远,紫寒将军向来没好话。
就拿这港岛之事来说,事发突然,老首长召集众人问策,还没提是打是和,紫寒将军便挑起话头,众人立时爆发了争论。
好容易止住,薛安远再度开始解说,这紫寒将军又插进嘴来。
紫寒将军话音方落,他左侧那人又站起身来,“不能坠自己威风,涨敌人志气,抗战的时候,那么艰苦,咱们都不怕,现在飞机大炮,军舰导弹,什么都有,总不能越强壮,胆气越小,不就是些瓶瓶罐罐么,打碎了再建就是。”
说话的这人,薛老三第一次见面,对其大名却如雷贯耳,此人军中资历较浅,是朝战上打出头的,五五年,靠朝战威风,不知越过多少前辈,衔封三等,和吴家老爷子交情极好。
薛老三原以为,此次争论,不过是吴家人针对自家伯父的一次反扑,可接下来的发言,他却打开眼界,进而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第三百五十章 战因
原来,接下来的发言者,多是一如紫寒将军一般的军中大佬,且发言者几乎一边倒的支持了紫寒将军,只有寥寥数人言说几句战与不战,还需从长计议。
出现此种情况,薛老三倒没认为是自家伯父,在军中树敌太多的缘故,而是深刻洞悉了众将请战的根由。
甚至不需细想,他就能掰扯出一二三四来。
试想,如今已是和平年代,南边虽有小摩擦,也不过是营连级的战斗,算是疥癣之疾。
可以说,军人的用武之地越来越少,立功的可能性自也越来越低。
沙场百战了大半辈子,谁都是闲不住的性子,再阴暗一点想,如今军中论资排辈的风气愈加浓厚,若无战功,真等到出头,那就垂垂老矣。
再者,薛安远的例子,不是活生生摆在眼前么?
数年前,薛安远是什么,不过区区一个野战军首长,在座诸位军方大佬,几乎无一不位列其上。
而南征一战,薛安远大放异彩,就此,龙飞九五,上了云霄,如今可以说是军中巨擎也不过。
共和国的军事革新,战略部署,大半数由其掌握,自是羡煞旁人。
有薛安远珠玉在前,谁不愿效而仿之?
而今,眼见着共和国军面临着无仗可打,马放南山的局面,哪个将军心中不焦急,不失落。
好容易港岛问题上,华英纠葛难平。剑拔弩张,眼见一触即发了,谁不愿意为国持戈,再造功名。
更不提,如今共和国军事雄强,英方还在海那头,拿下小小弹丸之地港岛,还不是手到擒来。
如此功爵。薛安远不愿取,却不能拦着别人去取。
这不,薛老三暗忖的当口,方停的主战声方落,又激烈起来。
“……安远同志,租借条约到期,港岛理应回归,英方借着战胜区区南美小国阿根廷之余威,就妄图以武力恫吓共和国。那是妄想,新共和国可不是老蒋的民国政府,只要英贼敢来。不用中央出手。我老贾带着闽南军区一个野战军,必能将英贼荡平……”
“……别的都不须提,我国收回港岛主权,不论从道理还是法理上讲,都是理直气壮的,便是起战。也是英方挑衅在前,我方是自卫反击,哼,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虎门硝烟未散呢。英贼不来则已,来必让他片甲不留……”
“……不用讲这么多。我王大疤子只认一条,占道理的事儿,就放心大胆的去干,是英贼挑衅在前,阻我恢复主权,我们不打事小,百姓如何看我等,这不是当汉奸嘛!”
说话的是位身材罕见高大的中年将军,观其面容不过五十几许,如此年纪能坐到此间,足见是为了不得的军中少壮。
其人,薛老三自也认识,是我军早期著名军事领袖的遗腹子,仗未多打,名声不小。
此人显然是个没城府的,说话半点措辞也不讲,前面几位发言,虽也疾烈,可终究没出侮辱之词,可这位王大疤张口就把汉奸道出来了。
那汉奸指谁?言和者也!言和者谁?薛安远也!
王大疤此话一出,薛安远脸色立青,方要启唇,但听一道清朗声音响起,“列位将军言兵者烈烈,言为百姓者群群,小子不才,带天下问一句,其中为百姓者几分,为私利者几人,为将者,只论兵戈,不谋全局,置国家于何地!”
毫无疑问,说话的正是薛老三。
原本,他早打定主意,不掺和进来,且此地也确不是他可以插话的地方。
可乍见自家伯父受辱,他哪里还顾得了这许多,顿时便喝出口来。
薛老三义愤非常,只欲速速道出己意,出口竟是最简练的文词,汇聚一处,竟似古文。
却说,薛老三此话一出,满场俱惊,俄顷,便是滔天声讨。
“薛向,大胆!”
紫寒将军率先惊觉,拍案而起。
“谁家小子,有你说话的份儿!”
“军国大事,不是儿戏,拖出去!”
“老首长,这是谁人,这等人怎能放入……”
在座众位将官,除了薛安远之外,倒无军委大员,俱是军中骁将。
而薛家门第太高,薛老三见过的军中大员,基本是军委的几位巨头,其余的便是薛系大将,眼前这几位,除了紫寒将军,余者皆不识他。
只不过,众人料得能进此间者,必是不寻常人物,出口还留情几分,若非如此,就凭薛老三方才的激烈言语,有人当场就敢拔枪。
“吵什么,有话说话,有理说理,从中午吵到现在,你们倒是吵出个结果嘛!”
忽地,老首长轻轻一扣桌子,呵斥出声。
老首长话音方落,众人悚然惊醒,此间可不是自己的司令部,哪里容得下的自己的猖狂,立时各自噤声,坐了回去。
呵退众将,老首长冷哼一声,瞪着薛向道,“没规矩的猴子,这里是你能插话的,既然插话了,那你就说个痛快,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定重罚不饶!”
薛向冲老首长躬了躬身子,转身冲着众人站了,说道,“我叫薛向,是场中安远同志的侄子,适才,小子有幸,聆听了众位的讨论,对此深有看法,当然,或许有前辈说我帮理不帮亲,可我坚信真理越辩越明,诸位前辈若能回答我几个问题,我愿受重罚!”
“重罚,多重的处罚?”紫寒将军阴了脸道。
对薛老三,他本就恨之入骨,而今次军议,于他而言,可是难得机会,难得的让薛安远栽个大跟头的机会。
原本,今次倒薛风潮,也不是他吴家人能扇呼起来的,可薛安远偏偏逆势而动,这就给了他机会。
只要今次,让薛安远在人前输个灰头土脸,姓薛的必然威望大跌,且今次,薛安远是违逆军中众议,若大败亏输,此后在军中,休想再发出自己的声音。
偏偏在这关键时刻,薛老三横插一杠子,将好容易聚拢的气势,给打了个稀烂。
“紫寒将军说多重就多重?”薛老三微笑道。
“老三,不得放肆!”薛安远沉声喝道。
对薛向的结为,薛安远甚是感动,对薛向的机智,他也极为放心,可此处众位大佬云集,还有那心怀叵测之人,虎视眈眈,他可不愿看着薛向弄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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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在弄房子的事儿,更新有些不稳,但会力保全勤的,对不起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无双
薛安远话音甫落,便听紫寒将军道:“我说?好,那我就说说,此处正在举行高级军议,你贸然冲撞,本是大罪,若是说出道理还罢,若是无理,那就请上军事法庭,按军法处置!”
有不忍薛向入彀的,方要插言,薛老三先开腔了,“就按紫寒将军说得办。”接的竟是干脆无比。
言语罢,便听薛老三道,“紫寒将军,方才听您说,安远首长的战局推演,都在言说我方不利,既然如此,不如不做,直接对敌投降,可有此话?”
薛老三记忆极佳,虽过去有一会子了,可紫寒将军的话,他记得分毫不差。
“呃……你,你有话直说,绕圈子作甚?”
一下子,紫寒将军气势陡颓,竟言语吱唔了。
说来,他没奈何不颓,因为他此番话,斗气可以,若掰扯开来,除了没礼貌,就只能证明自己愚蠢。
为将者,焉能不尽查天时,地利,人和,焉能不尽观己方只短,二千年前,孙武就说了,古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待敌之可胜。
意思就是说,先尽可能弥补自己的不足,使自己站在不可战胜的地位上,再寻常敌人的破绽,战而胜之。
薛安远道尽己方不利,无疑是暗合了此种军事思想,紫寒将军作为骁将,那般言语,岂非连这最粗浅的军事道理都不知道?
薛安远是厚道人,不善言辞争锋。由得紫寒将军发挥。
可薛老三却是那粘上毛,就是水晶猴子一般的人物,这么大的破绽,哪会放过,此刻拎出来质问,立时让紫寒将军的嚣张尽没。
“赶紧说正题,小毛孩子,懂得什么军机。别在这儿胡言乱语,混淆视听。”
眼见紫寒将军尴尬无言,先前第一位附和他的张必达,再度挺身而出。
薛向笑道,“张将军好,我记得方才您说瓶瓶罐罐打碎了不可惜,那我请问您,您知道港岛在世界的经济地位么,它一天的吞吐的世界货物有多少。一年创造的生产总值有多少?我们收回港岛,难道就是为了要一个布满了弹坑的死水港,臭水港么?”
刷的一下。张必达红了脸。重重一挥手,“建设是中央的事儿,我是军人,只管打仗!”
“张将军说得好,够干脆!”
说话儿,薛老三笑得愈加灿烂。“既然建设是中央的事儿,那这些瓶瓶罐罐儿是否是打碎,我看也得中央说了算吧?”
“你!”
张必达被噎得满脸通红。
“薛向,你兜兜转转说什么,叫你发言。是让你说事实,讲道理。不是让你打嘴炮的,看你的意思,肯定跟安远同志一样,反对强攻港岛,你就明说,绕什么圈子,既然你已经问了紫寒将军,和必达同志两个问题了,那我也问你个问题,你倒是说说,英夷欺上门来,我们到底是奋起反击,还是忍辱含垢,你把这个道理说清楚了,就算你过关!”
眼见着薛老三攻势犀利,要上演一出千里走单骑,逐个击破,王大疤抢先开言,抢走了主动权。
的确,主战派在道理上,占据了绝对正义,薛老三若是不绕过这道坎儿,嘴上便是说出花儿来,也是无用。
“王司令问得好,英夷欺上门来,我们自然是要奋起反击,给贼寇迎头痛击,若有那日,我薛向第一个抗枪上前线。”
“好,算你小子有种,下去领罚吧!”
“王司令莫急,那请问,英夷真得打上门来了么?”
“你这是文字游戏,小小年纪,怎得如此奸猾!”王大疤怒视薛向。
薛向微笑依旧,“这可不是文字游戏,敌人打上门来,和我们打上去,这是两个概念,领袖曾经说的也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咱们中华礼仪之帮,焉能自挑边衅?”
“放屁!英夷阻挠港岛回归,隐隐以战争相胁,怎是人不犯我?”
“王司令勿急,英夷威胁他的,我自收我的主权,我相信王司令久在军旅,对港岛的情况,不是很了解,那我就代为分说一二。”
说罢,薛老三也不管王大疤同意与否,便自说自话起来,“说来,早两年,港岛回归,颇为平顺,真正变局,还是在英阿战争之后,英国大胜,挟胜利余威,英夷起了贰心,毕竟,港岛经济繁荣,又是英夷在亚洲的经济战略中心,好大一块肥肉,英夷自不甘丢弃。”
“话说回来,无风不起浪,若是港岛人民心向祖国,英夷也没闹场子的借口……”
“老三,不得胡言!”薛安远打断道。
的确,主流媒体上,可是一直宣传港岛人民如何渴望回归,薛老三此时如此说话,着实不妥。
“无妨,薛向你继续讲!”
老首长摆摆手,并不为薛向这颇犯忌讳的事儿挂心。
薛老三点点头,接道,“若是我们政策合适,能掳获港民人心,不给夷人空子,这场乱子就闹不起来!”
“胡闹台,我们为什么要卑躬屈膝,英人要战,我便作战,共和国成立了,中华人民站起来了,凭什么事事还得看洋人脸色。”
紫寒将军怒气冲冲道。
薛老三豪不动怒,“冲冠一怒易,卧薪尝胆难,紫寒将军,看来您是真不知道港岛回归对我国的重要。那我就说给您听听,第一,港岛回归,我国多了个优良海港,更重要的是东南沿海多了架经济高速发展的强力引擎,在军事战略上,港岛的地位也极端重要,此点,您是军事大家,无须我赘言。”
“第二,我国尚流落在外的主要领土,除港岛外,还有宝岛,澳岛,港岛的顺利回归无疑是给后二者树立起一个良好的标杆,也势必凝聚全球华人对祖国的认同感。”
“第三,我国如今正在进行着改革开放,经济正处在高速发展的步骤上,港岛顺利回归,势必对我国的改开事业,起到巨大的推动作用。”
“有此三点,港岛必须回归,也必须和平回归。”
“反之,若硬靠武力收回,贻害多多,巨祸连连。首先,战端若起,港岛巨大经济利益,势必毁于一旦,我方便是胜了,也必在港民之中大失民心,得到个臭水港,死港,于我国经济有何裨益!”
“其次,战端一开,即便收回港岛,也给宝岛,澳岛的回归,种下恶果,极有可能中断中华大团结的伟业,此种风险,我们冒不起!”
“再次,我国改开事业,进行到如今地步,也只剩勇攀华山一条路,可若战端一起,不管胜败,改革不提,开放势必就此中断,此种中断真得是共和国能承受得么?更何况,外交上刚打开的局面势必彻底毁于一旦!”
“最后,帝国主义向来亡我之心不死,对英一战,难免引来西方国家的狼狈相结,先不论胜败,中央真得就做好了挑起东西方大战的准备么?”
先肯定,再否定,一问接着一问,薛老三的话语好似炮弹,密集射来,根本不给紫寒将军等人任何喘息的机会,便将其炸晕。
说来,紫寒将军这帮军头,不是没考虑过港岛之战开启后的种种不利,可到底因为专业,见识的问题,根本不可能像薛老三这魂穿之人一般,看得全面,透彻。
此刻,薛老三道出种种严密逻辑推理下的种种可能,这帮军头脸上虽还硬着,心中已然冷汗横流。
他们好战要功不假,到底还没置国家安危于不顾的地步。
原本,只以为是手拿把抓的战斗,经薛向一分析,前景哪里还有原先想的那般美妙。
若贸然开战,战事不顺,今日力主开战之议的他们,该是如何下场,自不待言。
眼见着就是赔本买卖,自然没谁愿意冒那天大风险。
只紫寒将军梗着脖子冲薛向瞪眼道,“说来说去,就是各种假设,战与不战,又不是咱们说了算,你有能耐,就拿出办法,让英夷找不到挑衅的空子,没办法,就别在这儿练嘴,赶紧滚蛋。”
虽然语气强硬,谁都听出了紫寒将军话里已然没了底气,先前军法处置的话再也不提,只让薛向走人。
可薛老三不动则已,动则惊人,大戏唱了一半,他岂肯就此退场。
“办法不是没有,就怕说出来挨骂!”
薛老三卖了个关子,心中隐隐有种莫名的兴奋。
对,就是参与历史,改变历史的兴奋!
“挨骂?说得不好,你是要挨打的!”
国光同志冷哼一声,“麻溜儿说,绕的什么关子,你薛向唱了半天大戏,搅了今儿的场子,若是没个完美解决,这关你恐怕是过不去喽。”
虽是警告,国光同志眼里浓浓的欣赏,任谁也看得出来。
话说回来,国光同志没办法不欣赏薛家老三。
在他看来,薛老三真就如季老说的那般,乃是“党内英俊”,不,现在看来,只怕“党内英俊”还不足表其能,该加上一句“国士无双”才是。
第三百五十二章 薛向留下
国光同志是政务院一号,在现行体制下,几乎是总揽朝政的宰相。
他的思路自然不可能如紫寒将军等武人一般,认为暴力能解决一切。
奈何英夷咄咄逼人,绥靖的话,自不好从他一国之相口中吐出,但若不说服这批主战派,国家政策由此改道,大业由此崩殂,却是他万万不想的。
不成想,天降薛老三,替他解决了这天大麻烦,此时此刻,他自然希望薛老三一鼓作气,说服这群兵头。
“老首长,诸位首长们,小子有一言,或许不合时宜,但不吐不快,只是,我说出来,还望诸位大人大量,多多担待……”
薛家老三胆气多壮,多受党内老人看重,在座的都见识过,此刻,见连他这最没规矩的猴子都慎重再三起来,谁都知道他下面的话吐出,必定石破天惊,是以,尽皆打点起精神,待他后话。
但听薛老三道,“我想,港岛人民之所以不能心向祖国,根本原因是对咱们的国家体制和制度的认识,并不深刻,全面,当然了,这是港英政府多年来对我国政治体制妖魔化的结果,短期内,想改变港岛人民的观点,恐怕十分困难,但是为了避免英方的无理取闹,港民的民心又是必须争取的,所以,我想咱们是不是可以这样办,可以公开对外承诺,保持港岛的相对独立性,也就是只拿回港岛的外交权,防御权。允许港民高度自制,在一个相当长的时间内,保持港岛的政治,体制不变,换句话说,也就是在大陆实行社会zy制度,在港岛还是实行资本zy制度,简言之。一个国家,两种制度,一国两制。”
薛老三越说声音越小,说到最好,几乎是咬着牙齿,才道出的,就是这样,也近乎轻微不可闻。
没办法,便是薛老三如此胆壮之人。也不得不慎重。
不说别的,就冲方才他道出此番言语,才说及一半儿时。满场彻底死寂无声。继而,只听见一道道浓重,急促的呼吸声,如此场合,激起众位大佬情绪产生巨大波动,薛老三真是压力山大。
当然。除了这天大压力外,薛老三心头a亦是满满的震惊。
方才,他初入场来,便盯上了那黑板上的攻防图,心头便震惊起缘何中央起了强攻之意。
因为。历史上,港岛明明是和平解放。顺利回归,缘何如今出了如此大的偏差。
震惊的当口,紧接着,便听众将开始激烈地请战,虽多是一厢情愿之语,薛老三还是从中收获了许多重要信息。
原来,听众将言语,老首长隐隐竟也是主战派,要不然,此间为何会聚集如此多的主战大将,军委大佬却只薛安远一人。
再思及老首长素来硬朗作风,以及后世,港英回归上,老首长对铁娘子的寸步不让,如今,遭遇英方耍赖,老首长要以硬碰硬,也存了极大可能。
薛向唯一弄不清的是,如今已经是一九八四年年初了,原来的历史上,老首长对外公开提出“一国两制”的伟大设想,虽在未来数月,可此构想据说造就在老首长思谋中,缘何,而今出现如此大的偏差!
薛老三不知道的是,随着他蝴蝶振翅,人民军在越南战役上的摧枯拉朽,极大地提高了老首长等中央领导人的心气儿。
兼之,数年来的军事革新,让共和国在军事力量上,上了不止一个台阶。
这就好比,人穷力弱的时候,总是谨小慎微,不去惹事儿,因为惹事儿的结果,只能是自己吃亏。
可一旦腰缠万贯,血勇力冲,虽不惹事儿,遇上事儿,自也不怕。
如今共和国的情况便是这样,军力的强横,束缚了老首长思考和平解决问题的能力。
历史上,我军虽有南征之胜,可实际军力远逊西方,穷则思变,老首长也正是在此种大背景下,思忖出了“一国两制”的伟大构想。
而如今,共和国军力强横,根本不惧英方,要战便战,老首长底气十足。
如此情境下, 老首长又怎会去苦思冥想什么“一国两制”呢。
“胡闹,胡闹台,妖言惑众,妖言惑众!”
歌阳同志率先拍案,瞪着薛老三厉声高喝。
歌阳同志此番呵斥,倒非是因为薛向和江朝天的隐隐不对付,毕竟,他再没格调,好歹也作了大佬多年,居移气,养移体,城府早深。
此刻,他勃然大怒,纯是薛老三此言,极不入耳,简直是大逆不道。
什么时候,一个国家上,能允许两种制度并存,若按这小汉奸的言论,四九年的时候,人民军就不要跨过长江,和gmd划江而制算了。
歌阳同志呵斥罢,薛老三并没回嘴,毕竟这位不比那几位悍将,此公可是真正的重量级大佬,份量比之薛安远也不轻,可不是薛向可以硬抗。
反击那几位悍将,可以算作是不畏强权,可当面顶撞歌阳同志,那恐怕就是没有家教,无法无天了。
令歌阳同志惊奇的是,他一语道出,薛向没有反嘴,却也再没第二人接茬儿。
在他看来,这简直不可理喻。
薛家小鬼,这可是在贩卖资本zy的毒药,怎么就只自己瞧出来了。
满场继续沉寂,渐渐地,所有的目光都投注到了老首长脸上。
老首长双眉紧锁,右手食指,中指间紧紧夹着的小熊猫,已然烧出长长一截烟灰,又深吸一口,烟灰落在胸前,犹自不觉,咳嗽一声,道,“薛向,你接着说,有什么说什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老首长此话一出,歌阳同志心中猛地一掉,他怎么也想不通,怎么会是这种局面。
薛老三道,“好,那我就再放肆说几句。在我看来,如今的国际政治,还是符合二战时期的经典论述,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我们收回港岛,照样脱不出这个范畴,不论战与不战,只在利弊得失四字,先前,我已经分析了,战的后果,恐怕不容乐观,除了得到一个臭港,死港,自绝与国际,中断改开大业,我们得不到任何好处。”
“而和的结果,若运用‘一国两制’的策略,不出意外,能顺利如愿,尽收港民之心,得到一个繁荣的优良港口,和一个东南亚的经济中心,唯一的不良影响,便是我贸然提出的那个理论,有些超前,或者还有不成熟的地方,恐怕不能为相当部分的人民群众所接受,当然呢,群众可以说服教育,关键是,只怕相当的干部,尤其是领导干部不能理解,因而动摇了信念,模糊了思想,所以,我郑重请求,若行此策,希望中央加强领导干部的思想教育,和中央统一到同一高度……总之,面子到底不如里子,只要能得到一个繁荣昌盛的港岛,背些骂名,又有何损,人民群众恐怕无暇关心理论,他们更关心的是祖国的团圆统一,领导干部受党的教育多年,相信最终能转过这个弯来。”
话至此处,薛老三知晓老首长多半是接受了自己的观点,如此,他再无顾忌,便将自己心中顾虑一一道出。
说来,一国两制,在后世,举国皆耳熟能详,可在此时,却是个极具冒险和挑战性的理论,毕竟,改开肇适,如今更是面临着开倒车的窘境,再提出此种近乎绥靖,投降的理论,实在要些勇气。
却说薛向话音方落,不待众人出声,老首长便挥手道,“行了,今天就论到这里,大家都散了吧,薛向留下!”
………………
辞出梅园,已是夜幕十分,老首长留人不留饭,这个年初一,薛老三过得极有特色。
驾车出了梅园,穿过长宁街,猛地想起原计划拜年的几家还没跑到,薛老三便又掉转车头,向安家大宅奔去。
他人方到安家大门,老王便迎了出来,不待老王招呼出口,薛老三便道,“有饭没,我饿了!”
老王哈哈一笑,便吩咐左近卫士,招呼厨房备饭。
一连干了五大海碗干饭,十数盘硬彩,薛老三方才丢碗。
见薛老三吃得猛恶,安老爷子哈哈笑道,“你小子,上辈子一准儿是饿死鬼,说说,到我这儿干啥来了,别说是拜年,你抬眼瞧瞧墙上的挂钟,没见过这个钟点儿来拜年的。”
薛老三老脸一红,干笑几声,借着干笑的当口,脑筋飞速转动,转瞬就寻到岔开话题的法门儿。
不成想,不待他言语出口,便听安老爷子道,“行了,别绞尽脑汁,想着蒙我老头子了,下午在梅园的事儿,我都知道了,进来说吧。”说话儿,便当先朝书房行去。
“行啊,你小子,一张利嘴,真是天赐,下午在梅园,听说你过五关,斩六将,舌战群雄了,啧啧,我是真想知道你小子怎么把这连老爷子都抹不平的坎儿,给踩平的。”
说话儿,安在海便拉过薛老三的臂膀,朝安老爷子书房扽去。
第三百五十三章 爆发
出得安家大门,已是凌晨,一入宦途,此身许国,有时候,薛老三真觉身心俱疲,对不住家人。
可一想到,自己一言兴国,免战避乱,亿万人受益,这份成就感搁在怀间,又是充盈盈,沉甸甸的。
十二点半,薛老三才跨进家门,远远便听见堂屋里噼哩叭啦的麻将声,小家伙清澈嗓子的疾呼声。
原以为,一家人早睡了,哪里知道人家真激战正酣。
瞧他进门,苏美人按了牌,先迎上来,拿了毛巾帮他掸了掸上身上的落雪。
小家伙吆喝一声,钻进薛向房间,抱出那储藏极品大红袍的玉瓶,取了紫砂壶,竟替薛老三冲泡了壶热烫烫的茶水端来。
极品大红袍,极是珍贵,要出真味,极其讲究泡茶手法,像小家伙这般拿开水浇茶,不过是糟蹋好东西。
可薛老三接过茶水,开心无比,不顾水温腾热,随手便倒进口来,窥见小人儿期待的眼神儿,笑眯眯道,“我家小宝贝可真能干呢,这茶泡得,香极了!”
得了表扬,小家伙欢喜无尽,奔出门去,便把茶叶往垃圾桶里倒了,奔进门来,竟又来抓玉瓶儿,瞧得薛老三心都快疼掉了。
说来,这武夷山的那两株极品大红袍本小妮子买走后,每年的极品大红袍便被薛老三承包了。
奈何,薛家老爷子好客,家有宝货,爱炫于人。每年薛向的存货,几乎被固定人群分了。
起先还好,不过是许子干,冯京,陈道林,安在海几人,可随着大红袍的名气越来越大,这供应人群。就相对扩大了。
便连老首长每年在此,也有几两存货。
可以说,如今薛向自己的那点口粮,还是精打细算才攒下的。
小家伙方才一把抓了足有半两,薛老三本就心疼,可难得小人儿懂事,知道孝敬,可哪知道这小祖宗真当这极品大红袍是干树叶子,草草冲了一泡。竟就倒了,转瞬又来祸祸。
眼见小家伙恶魔之手又要探出,薛老三魂飞天外。从厨间方步进堂来的小晚适时出声了。“小适,大哥还没吃饭呢,去厨房帮你三哥端菜,一碗海参汤,你三哥端不稳呢。”
“啊哈,就知道臭三哥笨手笨脚。看我的。”
小家伙欢快一声,弃了玉瓶儿,冲厨房奔去,远远便吆喝着,要小意千万不要动那参汤。让她来端。
温温暖暖吃罢一餐爱心宵夜,瞧着三小还没困倦模样。想着说是过年,一家人还真没怎么欢聚过,薛老三便提议打个通宵麻将。
小赌棍薛适小同学立时跳脚叫好,苏美人担心爱郎身体,本想拒绝,可抬眼瞧见爱郎冲自己使眼色,心下一软,便也作笑应了。
薛老三前世虽不是麻将爱好者,可枯坐党史办冷板凳,难免也混迹麻坛。
脑子里成型的麻将牌玩法多多,随便挑出一种趣味性丰富,可以换动的,一家人真金白银,便大战了起来。
直战到东方隐隐发白,抬表一看,已然七点十分。
薛老三叫停战局,推牌而起,趁着三小收拾牌具的当口,折身回房,下了锅三十下午包好的饺子,一家人用完早餐,便各自回房安歇。
薛老三方拥着苏美人躺下,叮铃铃,堂间的电话不给面子的响了起来。
薛老三按下苏美人,爬起身来,方道出声“喂”,电话那头的戴裕彬便呼哧戴喘的打起机枪,“首……首……首长,您赶紧回来吧,我这里顶不住了,真快顶不住了,来拿货的太多了,我,我……唉,唉,我说,别急,别急,一个个来,一个个说……”
一句话没说完,帕的一声,电话便掉了,这头的薛向还能听见那边喧天的嘈杂声,尽是嚷嚷着要货的声音。
悠地一下,薛老三瞬间惊醒,这才想起,自己前些时日折腾的蜀香王,貌似火了,大火了!
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儿,薛老三哪里还坐得住,挂了电话,给戚如生挂了个要机的电话,奔进房来,婉转地和苏美人道明了情况,后者竟是难得没有使小性子,反倒体贴地再三叮嘱他注意身体,遇事别急,家里有她照料,妥帖得很。
吻别了苏美人,薛老三直奔京郊机场,又是一番艰苦的空中之旅,下午三点半,薛老三终于赶到了云锦。
今次返回云锦,给薛老三最大的震撼便是,还没瞧见蔚然如海的云锦湖,竟然先瞧见了那遮天蔽日的人群,车流,尽数围堵在云锦新区管委会门前。
行到近前,薛老三才瞧明白,那数十辆卡车,挂着天南海北各处的牌子,外地人不多,约莫百来号,余者尽是云锦的老百姓,大年初二,不回娘家,竟全到这儿聚齐,看热闹来了。
瞧着这天大热闹,薛老三原本欢喜满满,栽下梧桐树,引来金凤凰,可没多会儿,便觉出不对味儿来。
忽然,场中竟响起了喇叭声,“……各位远到而来的同志们,朋友们,欢迎你们来蜀中,来德江,来云锦做客,大家不要急,也不要慌,你们的要求,我们一定会尽全力满足的……”
听声便觉耳熟,抬眼扫去,薛老三伸手揉了揉眼睛,简直难以置信,说话的那人面白无须,官威甚重,正是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李星雨。
更让薛老三惊爆眼球的是,除了李星雨外,管委会前临时搭建的高台上,还站着省政府副秘书长高要真,德江地委书记周道虔,专员孔凡高为首的全体地委委员。
“说穿了,不就是卖个麻辣调料,怎么整出这么大动静儿。”
薛老三简直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了。
他哪里知晓,年三十晚上,蜀香王的软广告在春晚播出后,在整个云锦,整个德江,乃至整个蜀中造成了多大的轰动。
毕竟,那是央视,是万众瞩目的春晚,陡然间,蜀中的产品上了那万人瞩目的所在,且在各大媒体上造成了广泛的讨论,其空前影响力自然在蜀中,在德江,在云锦这事发之地,率先爆发。
第三百五十四章 八方客
春晚还没播完,云锦就先炸了锅,不少村庄,连夜就串联了起来,吵闹大半夜方休。
次日一早,年初一,云锦辖区内,四十八个村庄,几乎是吵着渡过的。
云锦闹翻了天,德江同样极不平静,年初一一早,德江地委便召开了紧急会议。
而这次会议也创造了历史,德江历史上第一次在大年初一召开地委一级会议。
此次地委会议讨论的重点,自然是蜀香王。
奈何,蜀香王一直是薛老三在操持,从建厂到招工,从秘方到广告,整个德江,乃至云锦的官场上,几乎没人关注蜀香王这小小土八路。
德江地委会议开得那叫一个被动,周道虔逮谁,谁都是一问三不知,惹得周书记大拍桌子。
还是古锡铭机灵,转瞬,将江方平招了过来,会议这才得以继续进行。
可春晚广告之事,不过是薛老三灵机一动的结果,江方平压根儿不清楚。
讨论来讨论去,没个主张,再加上蜀香王之事,说重要也重要,毕竟德江难得有如此风光时刻。
说不重要也不重要,又不是什么德江上了新闻联播,便连周道虔自己也是不太清楚,为什么要召开这次紧急地委会议。
就在周道虔意兴阑珊之际,省委招商办打来了电话,言说有几十号全国各地厂家,要到德江来洽谈蜀香王采购事宜,让德江方面做好接待工作。届时省招商办邹副主任会陪客商下来。
接完招商办的电话,这次德江地委紧急会议,才终于找到些重心。
不成想,会议再度召开没多会儿,甚至接待工作都没分配下去,省委办公厅的电话来了,言说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李星雨受蔡书记嘱托。带队前来考察调研工作。
至于调研哪方面的工作,省委办公厅没说,可与会谁不是明眼人,如今的德江,除了蜀香王,还有什么值得省委常务副省长大驾光临的。
果然,初二上午十点十分,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李星雨便在省委。省政府办公厅等一干要员的陪同下,抵达了德江。
原本,省政府办公厅安排的考察调研时间。是为期两天。不成想,热热闹闹的午宴方一结束,下午安排好到翠屏——玉女景区考察调研的行程,方定下来了。
云锦那边便传来消息,管委会被全国各地来的商队给包围了。
如此这般,李副省长一行。哪里还有游行,立时便朝云锦赶去。
原本,李副省长是不耐烦去的,毕竟,一个小小蜀香王。听说还是作坊式工厂,不过是靠着在春晚投机取消。骤得大名,就是吸引那攀蜂慕蝶之辈,又能来几个。
可真到了地头儿,见了那长龙一般,挂着各地车牌的卡车,李副省长才陡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低谷了春晚上那小小镜头的威力。
到底是做高级领导人的,见了云锦管委会门前的这般声势,李副省长迅速调整思路,大模大样主持起大局来。
薛向这会儿赶到,瞧见的正是李副省长喧宾夺主的场面。
却说,李星雨讲话罢,场面骚动片刻,挤在前面的外地客商,似乎在推举对话代表,没多会儿,一位五短身材的西装胖子挤上前来,朗声说了几句,奈何,周围围观之人不下两千,便是无人嚷叫,窃窃私语声汇聚一处,也嘈杂无比。
更不提,远处还源源不断有货车急速行来,喧天发动机声,老远便振人耳膜。
西装胖子的声音虽大,根本传不到远处。
李副省长微笑着拿了电喇叭,温声道,“这位同志,上来,上来,你们远道而来,本就是客,若不是云锦条件太差,也不至于让诸位在外面冻着,上来说,上来说……”
李副省长下了指示,效率自然高得惊人,转瞬,前方的拥堵就被清理开了,两名武警开道,护送着西装胖子,到了高台的阶梯前。
上得台来,立时便有工作人员,递上个扩音电喇叭,那西装胖子似是见过市面的,对着一群省、地领导,竟丝毫不怯场,拿起电喇叭,朗声道,“尊敬的李省长和诸位蜀中,德江的领导们,你们好,我是辽东省大茂熟食制品厂厂长李大能,很荣幸被同时来到咱们云锦的同伴们,推举为谈话代表,下面,我就代表我的同伴们说几句。”
“首先,感谢蜀中诸位领导们,朋友们,同志们的热情招待,值此新春佳节之际,我代表我的同伴,给诸位拜个年!一路行来,蜀中山水雄奇,人杰地灵,虽是赶路,犹如赏景,大感不虚此行。”
“其次,我们远道而来的目的,相信大家都清楚,不错,正是为了采购咱们的蜀香王。云锦是个好地方啊,出了这么优秀的企业,生产出了这么优质的产品,连中央电视台都肯大力宣传,实在是我们食品行业的优秀代表,这么好的产品,我们自然希望他行销全国,惠及全国,让全国人民都品尝到来自咱们云锦的绝顶美味。”
“最后,我要说说我们此行的不容易,领导们,同志们,朋友们,我们这些远道之人,一路行来,跋山涉水,顶风冒雪,是真真不容易,我们有来自闽南的,岭南的,东北的,两江的,两湖的,可以说,有很多同志是,自打春晚的节目一结束,就立时驾车,就赶了过来,两天两夜,不眠不休,才赶到咱们云锦来。”
“经历了这些艰难险阻,我们的诚意,和对蜀香王的期待,相信大家也都看得到,所以,我真诚地希望蜀中的领导,和云锦的朋友们,能鼎立帮助,尽快帮我们完成采购任务,好让咱们的蜀香王以最快的速度,走进千家万户的餐桌,谢谢!”
啪啪啪……
西装胖子话音方落,场中响起掌声一片!
不得不说,此人是个上得了台面的,一番发言,面面俱到,情理俱佳,赢得掌声,自在情理之中。
第三百五十五章 贴牌
却说,此人话罢,薛老三也是颇有感慨,这帮商人的商业嗅觉也实在是太灵敏了,不但嗅觉灵敏,对待机会的态度,也让人动容,如此两天两夜,千里奔驰,简直让人咂舌。
不过,抛却感慨,薛老三心头欢喜至极,如此多的肥牛送上门来,他心中已然飞速磨起了小刀子。
在商言商,薛老三可不会因为此人的一些场面话,就收了下手的心思。
毕竟,他薛某人做出这局面,说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绝不为过。
薛老三正想着怎么对这群远道而来的肥牛下手,高台上的李副省长又讲话了,“李厂长讲的很好啊,我在这里表个态,你们是远道而来的尊贵客人,又是大过年的,同志们放心,我代表蜀中省委,省政府表个态,绝不让你们空手而归。”
“谢谢李省长,谢谢蜀中的领导,真是十二万分的感谢!”
李大能没口子致谢,谢完一圈,接道,“既然如此,我想尽快将货物装车,相信东北的老少爷们儿,正对咱们蜀中的蜀香王渴望得紧呢,我也是领了厂里的军令状,相信下面来自各省,市的同志同样如此,所以,还请李省长尽快安排蜀香王的生产厂家,第一时间发货,购货款,我们都带来了。”
李大能话音方落,底下便传来没口子的应合声。
李星雨哈哈一笑,道。“同志们也太心急了嘛,瞧瞧你们大车小辆,我就是现在把货搬过来,也得一箱一箱往车上搬不是,可同志们瞧瞧后面,这大车小辆,好家伙,数十上百辆。蜀香王就是生产能力再好,也没这么些存货不是,总得需要时间,同志们莫急,一个月之内,保管大家都拿到货。”
李星雨话音方落,底下立时炸了锅。
这帮人大过年的,顶风冒雪,奔驰上千里。可不是真来蜀中游山玩水,大唱赞歌的。
奔的正是实实在在的利润,抢得正是先机。瞧瞧后面的车辆。这才多久,就聚了这许多,要是再等一个月,不知道这云锦还够不够地儿停车的。
只怕到时候,生产出再多,也不够分的。
李大能对着电喇叭喊了几句。将底下嘈杂压住,转过头对李星雨道,“尊敬的李省长,我们是怀着十二万分的诚意而来的,我们也真诚的希望蜀中的朋友也能以诚待客。一个月实在是太久了,蜀香王如此大一个企业。产能怎么可能跟不上,再说,既然厂方决定在春晚打广告了,必定料到蜀香王会火爆全国,如此,又怎会不积压货物呢。”
“李省长,我知道您的意思,也知道蜀香王厂方的意思,不就是想压货提价么,我在这里,代表大家表个态,只要有货,只要货的质量合格,价格方面,咱们好谈好商量!”
李星雨笑得春风满面,摆摆手道,“误会啦,误会啦,你们远道而来,我们自然以诚待客,根本不是价钱的问题,我看你们也实在着急,这样吧,我集中集中力量,抓紧生产,尽快拿出现货,让同志们都满意,不过,再急也得有个时间,不说一个月,最最少,也要一周,一周时间,我保准让诸位远道而来的同志们,满意而归……”
李星雨话至此处,唰的一下,薛老三的脸色就变了。
原本,方才在底下听李星雨纵横捭阖,代为接客的时候,薛老三还觉此人公心甚重,并没因为对自己的厌恶,而私心自用。
可李星雨后边这话一说出口来,薛老三瞬间就觉不对味儿了。
李某人前番以一月之期,回应李大能,或许是李某人不清楚蜀香王的现状,故意拉长时间,希图组织力量,帮助蜀香王尽快恢复生产,完成生产指标。
可待一周期限出口,薛老三便知,这位李某人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毕竟,就算李某人不知道蜀香王如今有没有正式投入生产,可总该知道云锦没有一家大型的调料生产企业。
而眼前这快成火车皮的求货车,便是一家超大规模的工厂,一周之内也根本无法满足的。
如此互相矛盾,李某人内里心肠是白是黑,不问可知。
“李省长,一周时间,是不是太短了,毕竟蜀香王现在的产能……”
薛老三正愤懑间,台上的孔凡高忽然插话了。
不成想,不待他一句话说完,便被李星雨打断,“凡高同志,要对咱们的企业有信心,毕竟,大能同志他们远道而来,蜀香王又是全国瞩目,咱们不能让全国老百姓失望,蜀香王目前的生产可能是有些跟不上,但我相信在省委,省政府的关心和帮助下,这个问题,是能够得到很好的解决的!”
孔凡高欲言又止,周道虔笑道,“星雨省长说得极是,有省委,省政府做后盾,还有什么问题克服不了。”
说话儿,抬手看了看表,朗声道,“李省长,诸位领导,还有远道而来的同志们,朋友们,你们来到咱们德江,是我们的荣幸,正值新春佳节,无以为贺,唯有水酒一杯,报答诸位的盛情,下面,就请诸位领导,还有远道而来的同志们,朋友们,移步咱们德江的名楼迎仙楼,共庆新春,同贺新禧!”
………………
傍晚六点,无风有雪,薛向木屋内,没燃蜡烛,也没开电灯,只一盆烧得正旺的炭火,源源不断地供应着光和热。
“首长,李省长这样做,真不合适,说难听点儿,就是公报私仇!”
戴裕彬梗着脖子道,彤彤的火光,映得他脸色有些狰狞,脖颈处的粗筋都隐隐显现。
戴秘书没法儿不生气!
说来,他原本对薛向弄这个香料厂,是有几分意见的。
毕竟这年头,企业要办得大热大火,离不开工业,机械。
香料之类的,不过是投机取巧,小打小闹,再说,这年头,普通老百姓不过方混圆肚子,谁有那个闲钱,去追求口味。
可既然首长决定要干,他也唯有无条件支持,谁叫首长一贯正确呢。
果不其然,年三十晚上,春节晚会现场第一排的餐桌上,出现醒目蜀香王的招牌时,他脑子霎时就炸了,眼睛差点儿凑得差点儿没黏在电视机上。
只不过,心中仍旧不敢肯定,此蜀香王就是彼蜀香王。
直到《吃面条》小品中,朱时茂道出了蜀香王的产地,才彻底坐实了他心中的猜测。
彼时,欢喜地戴裕彬一蹦三尺高,打翻了他媳妇儿端上来的水饺,犹自不顾,在房间内疯跑了好几圈,仍觉不过瘾,竟一把扯开门,向外急冲而去,边跑边喊。
可以说,彼时有多兴奋,戴裕彬就对蜀香王抱了多大的期望。
在他看来,借着春晚这股东风,蜀香王绝对可以打出一连串的胜仗,便是成为全国著名企业,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如今,李星雨如此横插一杠子,彻底将蜀香王的大好局面,搅得粉碎。
他是又急又气,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尊卑上下,心中激愤,就埋怨出声来。
江方平深深抽一口烟,将烧了半截的烟柱,弹进了火盆,腾起一簇幽蓝,闷声道,“欲彬,你太小看咱们的李省长了,公报私仇,不,那太明显,没得衬得咱们的李省长没格调,少城府,只怕人家打得压根儿就是蜀香王的主意!”
“什么!”
戴裕彬腾地站起身来,死死盯着江方平,一字一顿道,“他凭什么!”
“凭什么,就凭他是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就凭他分管全省经济,就凭如今咱们的蜀香王是块天大的馅饼,就凭如今咱们省内的国企,就没有几家景气的!”
江方平一连摔出许多“就凭”,每个就凭都是一个重要条件,如此多的条件串联一处,要推演结果,很容易。
无非是,重权在握的常务副省长李某某,面对全省经济的不景气,国有企业持续低迷,需要寻求新的经济政绩,恰好你蜀香王冒出头了,更不提你蜀香王还是薛向弄出来的,而薛向和李某某又早有不愉快。
趁着这个当口,李某某打你蜀香王的主意,不是顺理成章么?
“可他给那些买家许出一周完成交货,这可能么,就是拆了蜀香王,也办不到,我看到一个星期后,他李省长的牛皮如何吹破!”
戴裕彬气呼呼道。
江方平冷笑道,“裕彬,我方才说了,咱们的国企如今景气的不多,而咱们的蜀香王又是香饽饽一个,你怎么就想不到咱们的李省长会想着来吃咱们蜀香王这香饽饽呢。”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戴裕彬大喝一声,道,“李省长是想拿咱们的蜀香王去救那些老大难,咱们蜀中向来是重要的调味料基地,大型调味料企业,一共有七八家,如今都是入不敷出,生不如死的局面,恰好这时来了咱蜀香王名震全国,若我是李省长,只须准许各场贴牌生产,这么大的肥肉,立时就被瓜分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 孔凡高要走了
“试想,有了咱们蜀香王的名气,即便就是只借这一阵风,再烂的厂子,也能苟延残喘个几年,更要命的是,外面人谁都没吃过咱们的蜀香王,由得他胡乱贴牌,届时,假的也成真的了,弄不好真等咱们的蜀香王问世,反倒成了假货。”
“而那批买家远道而来,恐怕根本就不是因为咱们蜀香王如何味道鲜美,为的无非是蜀香王的牌子,届时,只要李省长拿了贴了云锦蜀香王牌子的调料,交付出去,这帮人照样付钱。”
“救活了这么多濒临倒闭的企业,李省长的功劳薄上得添上多么浓墨重彩的一笔啊,至于若干年后,谁会记得是咱们首长亲手打造了蜀香王,只会对咱们曾经的李省长歌功颂德!”
戴裕彬真是被江方平这头老狐狸给点醒了,将李星雨的心思道将出来,竟是分毫不差!
江方平沉沉一叹,“这就是现实啊,官大一级压死人,人家硬要抢功,谁能奈何,况且,贴牌生产,在各省已经是老黄历了,李省长硬要蛮干,从道理和法理上都说得通,此事已然无可挽回,关键是,咱们这个真正的蜀香王香料厂,能获得多少好处,这才是最实际的。”
浮沉宦海近三十年,与其说江方平的心胸锻炼得宽广无比,不如说遭遇的窝心事儿多了,锻炼出了抗击打能力。
他知晓光靠抱怨,呐喊。无济于事,搬了石头终究砸不破天。
与其自怜自艾,不如挨了人家巴掌,再凑到前去吃人家里的筵席,实实在在的好处落进肚里,才是真的。
却说,江方平,戴裕彬你一言。我一语,将李星雨心思分析得通透之际,薛老三静静坐在火盆边上,喝茶抽烟,他烟抽得很急,几乎是一根斗一根,闷头不语,怔怔盯着篝火,好似拿飘渺的火光中。又破句的答案一般。
就在江方平劝谏薛老三要认清现实,不用管面子,能多少实惠就弄多少实惠的当口。“咣咣”两声。木屋的大门被敲响了。
时下已是深夜,外面无风有雪,天气正寒,这当口会是谁敲门呢?
戴裕彬起身开门一看,惊得合不拢嘴,“宋秘书长。您怎么来了?”
门外来人正是时任德江行署办公室主任宋昆,孔凡高的绝对心腹。
瞧见戴裕彬,宋昆明显吃了一惊,下意识抬手看了看表,外面一片漆黑。屋内只余火盆,幽幽明亮。哪里看得清表盘。
显然,他是好奇怎么这么晚了,戴裕彬还在此处。
秘书任上多年,宋昆反应自是极快,“是裕彬啊,这么晚了,还没休息,薛书记呢,在么?”
“是小宋吧,进来进来,天寒地冻的,什么事儿,还劳你大老远的从地委往这儿赶,进来烤烤。”
不待戴裕彬接茬儿,屋里的薛老三先发话了。
宋昆进得屋内,瞧见江方平又是一楞,暗道,今夜的事儿,恐怕不好办了。
不成想,薛老三甚是干脆,说道,“是孔专员要传达什么指示吧,这儿没外人,你放心说吧。”
宋昆微微愕然,心道,活土匪何等样人,再怎么绕圈子,也不过是浪费口水,当下,便道,“是这么回事儿,今天晚上的招待筵结束后,李省长趁热打铁,大包大揽,已经和李大能等客商签订了供销合同,总计五千吨,每吨一万元,总价五百万,李省长旗开得胜,打了个开门红。”
“这次我奉孔专员之命过来,就是想问问薛书记您,咱们云锦的蜀香王到底是个什么章程,据我们所知,咱们云锦的蜀香王似乎还没开工,这次分担订单,是不是应该更主动些,尽量找李省长争取争取!”
宋昆这哪里是在问云锦的蜀香王要不要争取,分明就是在试探薛向对李星雨此举,到底有什么反映。
而孔凡高之所以派宋昆前来,就是料定了薛老三绝对不是肯吃哑巴亏的主儿,以往次经验看,活土匪的桃子是最不好摘的,要摘他的桃子,就得冒着掉手的风险。
今次,李省长不信邪,冲活土匪伸了手,孔凡高算准了薛向必有后手,这才遣了宋昆前来相问。
至于,他为何关注薛向的后手,宋昆没说,薛老三却猜到了。
早些时候,薛老三就听江方平渗透过关于孔凡高的消息。
孔凡高虎踞德江已近十载,几次都没冲上地委书记,已经埋下了调离的伏笔。
如今,周道虔耐住性子,以水磨功夫,慢慢渗透,大半个德江已在掌握。
这个时候,无疑是省里调动孔凡高的最好时机,而孔某人自己只怕已然嗅着点味儿了。
孔凡高如今是省委委员,德江行署专员,要调离,有平调和升迁两种选择。
以孔某人这些年在德江的风评,省里早对他意见多多,要升迁只怕是不能,平调的可能性却是最大。
而平调的选择,也有二者,一是到省政府下属职能部门,或者省直机关担任重量级单位的一把手;
二是,调任到清水衙门担任一把手,或者调任副省级单位,任副职,比如调其任省政府办公厅担任副秘书长,虽也是正厅,比之孔某人在德江的行署专员,份量不止降了一个档次
所以,孔凡高如今面临的局面,用艰难而言,并不为过。
而为官之人,仕途争雄,每一步都要尽力争取,虽然意识到自己将来的处境不好,但凡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也必定尽百分之百的可能。
孔某人要调去好位置,省里对他有意见,单靠他的关系网,根本不可能达到。
倘若,孔某人主政德江期间,出现了什么耀眼政绩,那无疑是最好,也是最后的助推器。
细细掰扯孔某人主政期间,能拿得出手的,还是翠屏——玉女景区的成功招商引资。
但单单一笔政绩,无论如何还显单薄,若是再有一件,两件,那他孔某人就大有腾挪的余地了。
“看来孔凡高也盯上了蜀香王啊!”
思及此前在看台上,孔凡高和李星雨顶牛,薛老三心头冷笑。
第三百五十七章 联动效应
要说,薛老三料想的不错,孔凡高的境况的确不妙。
孔某人在省里的根脚甚至传出话来,说什么如无意外,下一站可能去水利厅。
可以说,蜀香王是在孔凡高濒临绝望的情况下,从天而降。
毕竟,单论经济总量,蜀香王可能比不上翠屏——玉女的大投资耀眼,可偏偏蜀香王让神通莫测的活土匪,送上了春晚的快车。
论及名气和轰动,自是蜀香王更为瞩目。
更了不得是,连中央的大报,都开始讨论蜀香王模式。
省里必将瞩目非常,若是此次蜀香王运作得好,必定是了不得的政绩。
虽然主要功劳,得记在活土匪名下,他孔某人却少不得分润功劳,毕竟,他孔凡高还是德江行署专员,领导全行署经济工作。
因此,孔凡高对今次蜀香王事件,可谓是瞩目非常。
得知各地外商第一时间赶到云锦,他更是如打了鸡血一般兴奋。
可熟料,李星雨当头就给了一棒子,不仅摘了活土匪的桃子,也截了他孔某人的胡。
孔凡高悲愤之余,却没乱了心智。
毕竟,他素知薛向的脾气和能耐,被人摘了桃子,定然不肯善罢甘休,这才派了宋昆前来打探。
“一天就进账五百万,李省长真是领导有方啊!”
薛老三漫不经心地道,可谁都听出了他话里的不悦。
宋昆道。“是啊,五百万,比咱们德江一个县的财政收入都高,说来,还是薛书记您能力惊人,能化腐朽为神奇。”
宋昆只道薛向在嫉恨,懊恼,那原本属于云锦的巨资。被李星雨毫不客气收入囊中,而他此来的任务,就是希望薛向和李星雨干起来,此刻自然免不了出言调拨。
他哪儿知道薛老三心里,已将李星雨骂翻了天。
五千吨货,就卖了五百万,麻辣调料是按吨卖得么?
因着蜀香王是靠着春晚出名,为达到最好的销售效果,蜀香王的造型则不可避免地得按照春晚上出现的模样出现。
按照春晚上葫芦造型。每瓶净重一百克,也就是二两。
可薛老三的计划中,蜀香王是走高端路线。单瓶零售价。定为一元,在调味料界,是名副其实的贵族价格。
按照单瓶重量和价格计算,一吨能装一万瓶,五千吨,就是五千万瓶。先不说,举全省之力,能不能在短时间内,完成如此规模的供货,可这价值五千万的蜀香王。被这家伙以十分之一的价钱就卖了。
更不提,得了货的各路客商。接下来势必疯狂铺货,因着进价低廉,出价势必极低,况且,再没有真正蜀香王的秘方做支撑,贴牌蜀香王肯定是大路货色的调味料,时间一长,势必飞速地消耗蜀香王的品牌效应。
尽管蜀香王是消耗品,可五千万瓶的销量迅速推向市场,势必把蜀香王这品牌货,铺成大路货。
薛老三费尽心机,搭上的春晚顺风车,精心打造的品牌价值,只怕就此消逝。
想到此点,薛老三真是恨得牙痒痒。
他不怪姓李的抢功,可你摘桃子,别浪费桃子才是,总不能抢过去一颗水蜜桃,咬破皮儿就扔弃,简直就是败家玩意儿。
越想越气,薛老三腾地站起身来,盯着宋昆道,“你甭跟我这儿试探,我知道孔专员要什么,你回去告诉孔专员,要想如愿以偿,需得听我的!”
薛向骤然动作,唬了宋昆一跳,待听完薛向言语,宋昆转惊为喜,他此来,本就怕薛向不作为,但听薛向如此一说,哪里还不知晓活土匪又要玩儿人了,平素跟着孔专员,都是被玩儿的对象,如今好容易站到统一战线,对活土匪的手段,他自是期待满满,当想连连应是,说罢,不待薛向驱赶,便自告辞去了。
“首长,千万慎重,李省长不比旁人,那是省委主要领导,不瞒您说,我听到风声,蒋省长似乎要调到中央部委任职,李省长转正的呼声极高!”
事已至此,江方平哪里不知道自家首长要跟李省长干上了。
虽说薛书记战斗力惊人,以小搏大,越阶战斗,已是寻常事了,可越数阶战斗,根本看不到胜利的可能。
“方平,我心里有数,我是有所为有所不为,抢桃子可以,浪费桃子没门儿!”
薛老三大手一挥,斩钉截铁道。
……………………
就在薛老三主从三人围着篝火盆取暖,照明之际,烟波湖畔的迎仙楼的最大包厢内,正金碧辉煌,酒菜飘香。
说起这迎仙楼,原是孔凡高之子孔霸的产业,如今,孔凡高已有抽身退出德江的想法,孔霸当先就开始处理手中的资产。
这迎仙楼便被他兑了出去,买家正是他在德江的老冤家德江副书记孙明的侄子孙磊。
为了盖过孔霸的威风,入手这迎仙楼后,孙磊便四处延请名师,精雕细琢,重新装潢了一翻。
原本颇具古风的仿古装潢风格,被其摒弃不用,改为豪华欧式风格。
虽然外饰和内衬,极不相衬,难免给人不伦不类之感,可入得门来,可谓是观者屏息,见者轻咦!
尤其是,这迎仙楼的最大包厢,真是费尽心思,墙壁尽皆铺就金漆,吊灯是纯手工制作的水晶镶碎钻九龙交颈式,二百多平的房间内,尽铺阿拉伯纯手工羊毛地毯,家具尽是贵重红木外敷白漆,按照巴黎皇宫的风格等尺寸打造。
可以说,这小小一间包厢,耗去了孙磊半数身家。
当然,效果也是惊人的。
是夜,德江地委书记周道虔,副书记孙明,便迎参加晚招商晚宴的李星雨,王晋西,叶赫等数位在此间下榻。
果然,门方一推开,见多识广的李省长就被震住了,游走一圈,溢美之词,不绝于口。
孙明适时招来孙磊,引见几句。
孙磊做老了官倒,接人待物造就历练的炉火纯青,冲着李星雨不着痕迹的吹捧几句,见机送上一张玉制的贵宾卡,李星雨推辞几句,假作推辞不过,便含笑收了。
孙磊寻机退下,场间剩下的便是这官面上的人物。
官面上闲聚,话题自然围绕最高长官,若是平时,这令最高长官得意的话题,恐怕还不好找,可今次却是李省长大大露脸的光辉时刻,很快,话题就聚焦在今天晚宴结束后的签约大会上。
“省长真是神来之笔,一笔签下去,五百万到手,快赶上咱德江年财政收入的一半了,了不得,了不得啊……”
周道虔伸手抓过紫砂壶,替李星雨将茶杯满上,一句奉承出口,满座俱是迎合之声。
孙明摩挲下打了厚厚发蜡的肥头,满面微笑道,“这一单恐怕是咱们蜀中建省,调味料产业中有数的大单了吧,这一丫丫电子书去,得救活多少企业,省长高瞻远瞩,将来咱们蜀中省政府在省长的带领下,定能实现跨越性发展,未来无限!”
孙明此句虽是寻常,实则马屁无限,毕竟,如今的蜀中省省长可是蒋天生,他却说蜀中省政府在李星雨的带领下,言辞间,暗捧了李星雨必定能接任蜀中省长。
众人吹拍几句,好不热闹,还是李星雨压压手,止住道,“这也不全是我个人功劳,少不得诸位同志的努力,尤其是道虔同志的帮助,当然了,薛向同志也是立下些功劳的,道虔同志别忘了给予表扬……”
虽然已经没什么底线了,李某人到底还是要脸,如潮谀词中,没忘了点一句薛老三。
王晋西冷笑一声,道,“首长缪赞薛向了,他会什么,不过会投机取巧罢了,若不是首长,他那个连架子都没搭起来的破产,能有什么出息?还不是活活被逼死!这会儿,首长感念他薛向的好,没准儿他薛向现在正埋怨首长摘了他的桃子呢!”
王晋西和薛老三算是老对头了,其子王老九在调戏卫美人表妹宋璟一事中,恶了薛衙内,被严打了。
此后王晋西几次暗算薛向不成,反吃了大亏,二人之间可以说结的是死仇,此刻有机会,他自不会放过给薛向上烂药。
反正,李省长心中对这位薛书记,也是不爽利到了极点。
“听说薛书记听有性格的,”
说话的是叶赫,省政府综合二处处长,李星雨的大秘。
说话儿,便提了厚厚的呢子大衣,走上窗前,给正凭窗观水的李星雨披上。
李星雨提了提大衣,转头道,“薛向最近在忙什么,回家过春节了?”
叶赫的那句话,李星雨如何听不出来,这是提醒他,以那位薛书记的性格,只怕会做出些什么。
周道虔几位身在下面,或许对省里的局势看得不甚分明,可他李某人可是洞若观火。
可以说,今次,他李某人有望再进一格,还是托了那位薛书记的福气。
若非那位薛书记,弄倒了蔡京,蔡行天受累,进步无望,卡在了蜀中一号的位置上,连带着蒋天生见接班无望,即将转回中央部委,将这省府一号的位子空出来,才有他李某人顶缺的可能。
第三百五十七章 直面
当然,李某人是断然不会对薛向存什么感谢之心的,在他看来,这是他李某人鸿运所致。
蔡京之事,唯一让他警醒的,便是这位薛书记的性格。
连蔡京都敢硬拿的人,能是好相与的。
此时,叶赫的提醒恰到好处,李省长大人决定拿出部分精力,关注关注这位薛书记。
“好像是回京过春节了,薛向同志是京城人,才入德江不过半年,又逢上云锦建区,大半年辛苦下来,是该好好休息了,不过,云锦出了这么大档子事儿,恐怕已经有同志通知他了,应该就在这两日回来。
周道虔微笑道,心中却暗自嘀咕,莫非连你李省长对那活土匪都犯了怵?
“周书记的消息有些不怎么灵啊,我听人说,薛书记已经回来了,晚上还在云锦管委会食堂就的餐呢。”
王晋西阴恻恻道。
的确,对薛老三,他关注异常。
眼下,他可是万分盼着薛向前来,于他而言,抢人桃子,最痛快的不是得到了桃子,而是看桃子原来主人的痛苦模样。
李星雨眉头一拧,“噢,既然如此,那把薛向同志叫过来吧,怎么说也是功臣,许多事儿,还真离不了他。”
说来,李星雨是不愿在此时跟薛老三见面的,即便他脸皮够厚,心肠够黑,也还是心有惴惴。
不过,有鉴于这位薛书记的二杆子性格,不见一面,始终不安心。
与其,这家伙背后搅风搅雨,不如大家当面把话摊开了。
更何况,此间那位薛书记的对头多多,可以说是最佳主场。
李省长下了钧旨,薛老三来得自是不慢。
“李省长好,周书记好,王秘书长好。孙书记好……”
进得场来。薛老三满面含笑,冲众人打着招呼,从他脸上,竟看不着一丝一毫的愤怒。
“薛向啊,什么时候到的,来回上千里折腾,这会儿,还不让人你休息,实在是抱歉得狠啊!”
李星雨竟当先迎上去,冲薛向伸出了手。
薛向伸手接过。笑道,“李省长大驾光临云锦。是我们云锦全体干部和群众的光荣,您新年里,还要勤于公务,才是我学习的榜样!”
薛老三接的圆转自如,自如到李星雨简直有些迷惑了,莫非这位薛书记的胸襟,真得伟岸如海?
“薛书记。你们云锦的蜀香王这次做得非常成功,省里可能要将蜀香王作为重点企业加以扶持,这次蜀香王一次签了五百万的大单,你薛向同志也算立功不小,对了,省里查到你将蜀香王在国内外都申请了专利,是不是尽快把专利移交一下,这批次货可能等不及了,可下批次的生产。总得供应上!”
插话的是王晋西。
说来,领导讲话,不得插言,这是官场的常识,也是禁忌。
王晋西老于官场,不是不清楚,可偏偏薛老三招他恨之入骨,一见之,便火气直冲顶门,哪里还顾得了这个,只想怎么让薛老三难受,他就怎么来。
李星雨摆摆手,道,“晋西同志,不要着急,薛向同志才回来,让他休息几日,有什么打紧。”
看似宽慰,却压根儿默许了王晋西朝薛向索要专利之事,对蜀香王,李某人是真上了心的,若非薛向不是寻常小官那么好拿捏,他早就像抢走蜀香王招牌一般,强行弄开了。
薛老三压根儿瞧也不瞧王晋西,微笑着对李星雨道,“李省长,您今晚叫我过来,有什么指示?不瞒您说,我也是连日连夜才赶回来,着实有些疲惫,想尽早休息!”
薛老三此话一出,场中众人脸色齐齐一变。
虽然薛老三话里听着没什么失礼的地方,其实无礼至极。
且不说满座高官,皆可算作他薛向的领导,单说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召见,什么时候能由你小小县官定谈话时间呢,还急着想休息,成何体统。
问话被无视,王晋西更是怒极,方要发作,瞥见李星雨抬眼看来,汹涌怒气似乎遇到了最坚强的堤坝,堵死在了腔子里。
“薛向同志,知道你辛苦,我就几句话。”
李省长似乎涵养极好,被如此冒犯,依旧面带微笑,“首先呢,对你表示感谢,云锦新区在你的领导下,发展得很不错,尤其是蜀香王的创造,神来之笔,你的功劳,省里会记得的。”
此是实话,即便李省长用贴牌的方法,强行夺走了蜀香王,可蜀香王是怎么来的,蜀中高层谁不知晓,这个首创之功,薛老三领定了。
“再一个,省里需要用蜀香王来挽救那些经济艰难的国有企业,这是大局,希望你能理解,对于云锦的蜀香王,省里也会列为重点企业,给以相当的资金扶持。”
“最后,蜀香王的专利,希望你能拿出来,给省里的兄弟企业共享,这一点,省里也不会让你吃亏,会让各家企业,给予相应的费用。”
“我就说这些,希望你考虑考虑!”
实事求是的说,李星雨开出的条件不错,至少在李省长自己看来如此,若非顾忌薛向的能量,李省长断不会在受了冒犯后,还给予如此优容。
倘使薛老三是普通官员,李星雨开出如此条件,保管得求之不得。
毕竟,用一次退让,送常务副省长一次人情,这笔账怎么都划算,毕竟,厂子经营得再好,不过是别人得利,与己何干?
奈何薛老三就是薛老三,云锦是他手里的画板,画板上有他的梦想。
别说李星雨的人情了,就是政局常的人情,他也不受。
“谢谢李省长的表扬,我不过是做了我自己应该做的,我也说说自己的看法。”
说话儿,薛老三自顾自掏出香烟点燃,抽了起来,“首先,发展云锦,创造蜀香王,都是我的职责所系,算不上什么功劳,归根结底,为人民服务嘛。”
“其次,省里要拿蜀香王救助那些困难户,我没有意见,只要蜀香王真得对他们有用,或者,他们真能用上蜀香王。对于省里的扶持基金,我是举双手欢迎,咱们云锦实在是困难,这扶持基金这一点,希望李省长多多关注,尽快落实!”
第三百五十八掌 当头一棒
“最后,至于蜀香王的专利的由来,我就得多说几句了,不瞒诸位领导,蜀香王专利,的确是我申请的,说来话长,总之,这是我在明珠时,偶然吃到一家小店的麻辣调料,觉得美味非凡,支付了相当的现金,向老板买下了独家配方,就在专利局申请了专利,另外,国外的专利,我也报了上去,那边已经给了答复,说过几天,专利证书就会下来。一言蔽之,这专利是属于我薛向个人的,不是公家的,所以,我不打算转让给其他企业,只想给云锦的蜀香王使用,当然,是免费的!谁叫我是云锦的当家人呢,我徇徇私情,相信诸位领导,也定然都能理解。”
李星雨说了三条,薛老三回了三条,毫无凝滞,三条对三条,李三条被薛三条,驳了个干净,否了个彻底!
按说否了,就是翻脸,可这家伙话里话外,竟还没忘了提醒李星雨千万落实扶持基金,简直潇洒肆意到了极点。
“薛向,放肆!”
周道虔断喝一声,冷道,“蜀香王是集体所有权的企业,不是你薛向一家一姓的,咱们德江的企业,有能力帮助兄弟企业,这是好事,也是善事,你薛向有什么不满意的!”
薛老三道,“周书记,您就是要发火,也请弄清状况,我何曾说过不帮助兄弟企业了,我方才不是说了嘛,只要蜀香王真对困难户们有用,或者他们真能用上蜀香王。我绝无二话!”
说罢,薛老三将烟头,弹进了不远处的烟灰缸里,冲李星雨微微一笑,“李省长,时间不早了,您早点儿休息,我先走了。再见!”
说话儿,这家伙便自顾自行了出去。
薛老三人方消失在众人视野里,砰的一声闷响,怒极的李星雨抓起茶杯掼在了地上,奈何昂贵的驼峰地毯质量实在太好,茶杯落在上面,只将地毯砸出个浅窝。
“放肆,太放肆了,周书记。这就是你们德江的干部,还有丁点组织纪律性没有,这个薛向。若不是看在蜀香王的份儿上。现在我就撸了他!”
李星雨气鼓鼓道。
他这番话说得凶恶,只有王晋西猜到不过是李省长在虚张声势,若他李某人一句话真能撸掉姓薛的,什么蜀香王不蜀香王的,就是天大的功劳,也早撸了。
无非是姓薛的背后。站着个庞然大物,李省长投鼠忌器,不敢下明手罢了。
此番怒言,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遮掩面皮罢了。总不能被芝麻官藐视了,堂堂常务副省长也没些表示。
“是是是。是我的不是,疏忽了对他的思想教育……”
周道虔顺水推舟,道歉半晌,接道,“省长,您稍安勿躁,明天的招商会议还需要您主持呢。”
周道虔这句话,打在了点儿上。
原来,今天傍晚的招商宴后,李星雨趁热打铁,和那帮外敌客商,签订了供货协议。
可协议是签了,货款并没到账,此外,因为昨日事发突然,宣传媒体并没到位。
而李省长如此高光时刻,怎能少了镜头,是以,德江方面便又在今天组织了交款仪式,省政府办公厅亦通知了省报和省电视台。
思及明日的大场面,李星雨心头的怒火消退不少,心中暗自计较,暂且忍过一时,待今次了结了蜀香王之事,顺利送走了蒋天生,接过大位,以后有的是机会磨平这根刺头儿。
美景当前,广居华厦,登高望远,聚醇酒,置珍馐,正是人身美时妙刻,却被薛老三这么横插一杠子,彻底搅得无情也无趣。
李省长失了兴致,原本既定的节目,自然就无法上演。
周道虔一行怏怏退去,李省长做了个汽蒸,服了两片安眠药,便也躺下了。
明天可是他的光辉时刻,自需保持良好的精神面貌。
不知道是迎仙楼的汽蒸太过霸道,还是安眠药的质量太过良好,李省长这一觉睡得极沉,睁开眼时,白花花的阳光,透光薄薄的金丝纱窗,打在纯白的羊毛地毯上,极是耀眼。
甩甩头,揉揉眼,观感传来的信息,让李省长心中升起一丝不安,抬手看表,呀的一声,那戴了十来年的明珠牌梅花表,竟被他甩了出去。
霎那间,怒气不满脸庞,草草套上衣服,抹了抹头发,踩上鞋,李星雨就冲了出去。
呼地扯开门,抬眼就瞧见叶赫在门外的走廊里,迅疾地踱着步子,俊脸上布满了焦躁。
“叶赫,你他妈到底在干什么!”
李星雨这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
按说,官做到他这地步,城府早深,练气养气的功夫,也早到了一定程度,别说讲脏话,便是情绪,也绝不会轻易流露。
可此刻,李星雨却骂出口来,骂的还是他最得用的心腹,声嘶力竭!
的确,李星雨生气了,不,气疯了。
原来,他方才抬手一看手表,竟已经十一点半了,而原定的交款仪式安排在今天上午十点。
是的,他李某人昨晚做了汽蒸,喝了安眠药,这都有可能加深睡眠,睡得太沉,是可以预料的。
可他李星雨不是寻常人,有叶赫这贴身大秘在,他压根儿不担心自己起不来。
退一万步讲,即便是叶赫也睡沉了,还有王晋西,还有那么等候他李省长下指示的下官,怎么也不会让他李省长睡到中午十一点半。
挨了怒骂,叶赫脸上却无惊慌,急步上前道,“出了点乱子,周书记不愿惊动您,想先抚平了,您再出面,看您睡得晚,就嘱咐我憋吵醒您。”
叶赫的话很短,信息量却很丰富,李星雨虽是方醒,惊怒之下,脑筋早清醒过来,立时便品出味道来。
定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让既定庆祝不得举行,周道虔为怕担责,希图靠自己的力量将事情扫平,因此,才和叶赫商量,瞒着不让告诉自己。
而叶赫完全是自己人,他能听进周道虔的劝告,其中道理很简单,大会是他李省长定的,如今出了纰漏,他李省长脸上何其无光,周道虔愿意代为出手,也算是保全自己的面子。
李星雨不愧是老牌政客,思辨无碍,转瞬的思谋,与真实情况,一般无二。
不过,此刻,不是他纠结周道虔,叶赫瞒已行事的对错,他更关心的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不待他急声问出,叶赫已然打开了文件夹,抽出份报纸来,一看眉头,却是德江日报,一份地区性报纸,影响力并不大,德江境内,除了党员干部,基本无人关注。
李星雨虽不明白叶赫为何要拿这么份小报给自己,却还是接了过来,甫一入眼,白皙的脸庞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布满青气。
原来,德江日报,头版头条的黑体大标是这样的“热烈庆祝蜀香王荣获共和国驰名商标”。
怔怔盯着这大黑字体近一分钟,李星雨只觉头有些晕,多亏叶赫见机得快,没准儿李省长真得一头栽倒在地。
事情到了这一步,李星雨哪里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把事情想得简单了,压根儿就没摸清敌情,就开始盲目出招。
昨晚面对蜀香王被省内兄弟工厂贴牌的事情,薛向重复两遍的“只要蜀香王对它们有用,只要他们用得上蜀香王”,彼时看来,是大言不惭,抑或带了几分负气的味道。
可现在看来,分明就是此人的警告啊!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外地客商现在怎么样了,人现在在哪里,周道虔有什么好法子……”
摇摇剧痛,昏沉的脑袋,李星雨连声追问。
堂堂常务副省长,到底是见过世面的,眼前的情况虽然棘手,让人憋闷,可到底没到最坏,善后得好,不一定没法儿挽救。
叶赫道,“一早报纸出来后,有人透露了首长驻地,客商当先就来迎仙楼闹腾,亏得王秘书长,周书记见机得快,迅速稳定了局势,将人约去了德江礼堂,这才没晾成大乱子,另外,省里的宣传部门已经回转了!”
“薛向呢,薛向在哪里!”
最不愿提此人,却也不得不提,李星雨几乎是忍着牙痛说出的这句话。
叶赫道,“薛向没有露面,云锦那头也没什么动静儿!”
“嘿嘿,人家是稳坐钓台,看我李某人的好戏呢,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机心,我是开了眼了。”
说话儿,李星雨钻进屋里,捯饬了数分钟,又恢复了衣冠楚楚,精神饱满的高官风采,“走,去德江礼堂,我李某人招的事儿,自己来平!”
………………
“采石矶兮一秤砣哟——嗨,嗨——长江作杆又如何哟——嗨,嗨—”
久雪放晴,艳阳高照,正午时分,云锦湖溪畔二里开外的蜀香王厂内,嘹亮,悠扬的船工号子,飙出老远。
原来,工厂里正在做最后的机器调试,巨大的搅拌机,沉重异常,在没有重型机械的作用下,只能靠人力转运。
第三百五十九章 兴师问罪
而众人使力,最是难齐,自然而然,便用上了号子。
这悠扬的调子,正是出自蜀中早先走江的纤夫,号子虽老,知名度极高。
随着嘹亮的号子发动,众力齐聚,沉重的机器,被一点一点抬起,挪动,最终,成功安装,调试完毕。
此刻的生产车间,人声鼎沸,车水马龙,极是忙碌,薛老三戴着安全帽,站在过道边上,手里拿着文件夹,不时地跟身边围着的蓝工装汉子们说着些什么。
一辆辆重型卡车,卷起阵阵飞灰,长龙一般,绵延不见尽头。
车上不时飘来辛辣,酸麻,奇香等各种味道。
不错,正是薛老三预订的原材料到了。
原本,按着原计划,蜀香王是不会如此着急就开工的,毕竟,工厂的机器,工人的技能培训,都勉强算准备好了,可唯一的一样,厂子的领导层,尤其是厂长人选迟迟没有定格。
而薛老三又是个看重企业家个人能力的,因此,一心想着便是将蜀香王的厂长人选选定后,再将蜀香王纳入到正常轨道上。
奈何世事无常,计划赶不上变化,预计的火爆竟然来得超乎想象的快和暴烈,打了薛老三个措手不及。
病急乱投医,薛老三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合适人选,如此乱局,只怕除了他自己上,任何人当厂长都摆不平。
计较已定,他便连夜要求原材料供应方发货,并严明按照原材料送来的时间分级付款,送来得越早,这等级越高,现金交易。
有了钱先生发力,这批原材料到得快得惊人。
还不到正午,所有的材料,都齐备了。显然,那帮家伙也是夜里就开始发车。
调试好机器,收拢了原材料,薛老三心下大定,取过戴裕彬手里的电喇叭喊道,“同志们,废话不用我多说。机器,材料。名气,能弄的我都弄来了,这厂子要是再搞不起来……”
不待薛老三后续的话出口,底下陡似起了炸雷一般,众人齐声吼道,“我们奏是龟儿子养的!”
蜀中省骂出口,虽然不雅,却极见士气!
一声喊罢,不待薛向吩咐,四处便响起了吆喝声。这是各个车间的领导,在命令各自的手下,开始工作。
片刻,震耳的机器轰隆,便回荡在高阔的厂房内。
薛老三方要去查看流水线。江方平急急跑了过来,扯着嗓子说了几句,话音尽被淹没,他伸手拉了薛向急急向外行去。
出得厂来,不用他说话,薛老三便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厂西边,数辆吉普车被川流不息的卡车挤在了住到外,周道虔,孙明,孔凡高,王晋西,正深一脚,浅一脚,踩着主道外的雪泥,急急朝这边赶来。
薛向迎上前去,笑着道,“欢迎欢迎,欢迎王秘书长,周书记,孔专员,孙书记前来蜀香王参观,指导工作!”
瞧着他这没事儿人模样,众人心头一阵火起,独独孔凡高心头生出几分快意,他也是第一次以旁观者的身份,观摩活土匪怎么气人,转瞬,竟有了体悟:“原来跟人过不去,不一定要吹胡子瞪眼,漫不经心,才是更高境界。”
“薛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无组织无纪律,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的胡作非为,省里为此损失五百万元的巨额资金,这个责任你背得起么!”
对薛向最没耐心的,自是王晋西无疑。
论起对薛向的私怨,王晋西已有太多,此处无须赘言。
今次,此公发怒,也并非是因为其子之死,同薛向结下的死仇。
更多的,还是为他王某人自己的仕途考量。
前番因为王老九被严打,他王某人的仕途也被披上了厚厚一层阴影,虽然省里分管政法的陈书记曾找他谈话,说什么子是子,父是父,父功不抵子过,子过不掩父功,让他不要背思想包袱。
可王晋西清楚,出了这档子事儿,自己若不自救,别说升迁,便是现在的位子也定然无法保全。
他在省府的靠山,正是这李星雨,偏生前番在旅游招商争夺战中,因为薛向的缘故,他屡出昏招,在李星雨心中的地位早已是一降再降了。
若非他头上始终挂着李姓人马的招牌,而李星雨又正处在冲击省府一号的关键时期,换掉他,难免被外人误解为李省长的山头松了。
正是聚势陇力的时候,李星雨这才没对他动手。
是以,今次奔赴德江,王晋西是存了立功的心思,真心希望李星雨能得偿所愿,哪知道紧要关头,又让薛向冲将出来,坏了好事。
坏李省长的好事事小,连累他王某人全功尽弃事大,新仇旧恨,齐上心头,这会儿,他真恨不得生吃了薛老三。
熟料,他王某人在薛老三面前,实在太没存在感。
见他发怒,薛老三恍若未觉,质问道,“王秘书长,您到底在说什么,什么省里损失了五百万,我得担责任,这话从何说起!”
知晓薛老三要绕圈子,暴怒中的王晋西除了制造障碍,恐怕不会再有别的用处,周道虔插言道,“薛向,蜀香王荣获共和国驰名商标的事儿,到底是真是假!”
这是周道虔最想要确准的,可以说这个天外飞仙一般的驰名商标,正是眼前一切乱局的根源。
“周书记,这当是确定无疑的,宣传口的同志们但不会如此糊涂,发布虚假信息。”
出乎预料,孔凡高接茬儿了。
说来,今次的大场面正是他和薛向联手搅动的。
昨日,宋昆奉命拜访薛向后,二人便因为同一个目的,走到了一起。
当然,是暂时走到了一起。
官场世界就是这般玄妙,昨日还是生死大仇,今朝却能互为臂助,共抗强敌。
“凡高同志,我是在问薛向,你又不是当事人,怎么知道的这般清楚。”
周道虔可不是傻瓜,德江新闻一出来,他就意识到是孔凡高下了黑手,不管是从动机,还是从能力看,只能是孔凡高所为。
毕竟,整个德江能指挥宣传口做出这等逆势而动报道的新闻,也只有孔凡高一人而已。
第三百六十章 驰名商标是怎么炼成的
起先,孔凡高假模假样帮着安抚商客,周道虔忙得晕头转向,就没顾得上和孔凡高计较。
此刻,见孔凡高明目张胆跟薛向滚一个被窝,周道虔立时气得脑仁儿生疼,哪里还顾及德江班子外在和谐,出口就是恶言。
孔凡高道,“周书记,我虽然不是当事人,但素知薛向同志,你想,和薛向同志共事以来,他可说过一句假话,可落空过一件事儿,所以,薛向同志说得,我相信是真的。”
不知道何时,薛老三的一贯胜利,倒成了孔凡高反击对手的依仗了,更诡异的是,这一贯胜利,几乎有大半是在孔凡高自己身上刷到的。
孔凡高如此唯心论调,周道虔却无从反驳,心头恨得牙痒痒,头脑却清晰无比,暗忖,当务之急,摆平活土匪才是正理儿,跟孔老虎这死老虎僵持,纯属浪费时间。
“薛向,蜀香王可真通过了共和国驰名商标认证?证书在哪儿,什么时候通过的,我希望你弄清楚这次事件的严重性!”
周道虔死死盯着薛老三,希图活土匪今次真得是狗急跳墙,出了昏招。
薛老三道,“证书现在还没有……”
“没有?”
王晋西的声调陡然拔高了一百八十度,“薛向,你好大的胆子,没有证书,你敢乱登报,破坏省里的招商大计,这个责任……”
“够了!”
出乎意料,打断王晋西的,竟是周道虔。
按官场伦理讲,王晋西这省政府办公厅秘书长的地位,是要隐隐盖过周道虔这个地委书记一线的。
在尊卑有序,上下分明的官场,周道虔敢如此打断王晋西讲话。是极其不合适的。
但事实有例外,如今谁都看出来王某人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周道虔虽不至于石砸破底船,但也决不愿看到这立功心切的王秘书长频出昏招。误了自己的大事儿。
论和活土匪打交道,他周某人才是专家,姓王的频频插话,届时,差事办不了,李省长怪罪下来,王某人是前途无量。可他周某人却不愿落下埋怨。
吃了周道虔一声呵斥,王晋西怔了怔,腾地,心中就涌起一阵怒火。怒火起的霎那,脑子也骤然清醒,淡淡扫了周道虔一眼,双拳缩在袖里握得青筋直绽,嘴上终究没吐出言语。
“薛向同志。那你说说驰名商标认证的具体情况吧?”
周道虔的确是和活土匪打老了交道的,起先,他真不确定活土匪是否拿到了认真,可活土匪话音被王晋西打断霎那,活土匪脸上那熟悉的淡然表情。周某人心头一坠,已然确准了活土匪又在玩欲扬先抑的把戏,这不,他干脆就不问通没通过,直接让活土匪介绍具体情况。
周道虔是地委一号,合情合理范围内的指示,薛老三是没办法拒绝的。
但听他道,“证书是昨天晚上通过的,说来也巧,我从迎仙楼回来,就接到了认证单位的电话,说咱们的蜀香王获得了共和国驰名商标,由于是临时通过的,证书自然不可能现在到我手来,所以,王秘书长找我要证书却是没有的,但要查我说的话是否属实,那是极简单的,只须给认证单位去个电话就行。”
话至此处,蜀香王的驰名商标认证通过,已是确定无疑的了。
不过,其中纠葛自然不似薛老三这般轻描淡写,而是薛衙内使出浑身解数,才弄出来的结果。
原来,前日,折返云锦,在管委会门口,惊见李星雨表演的那一幕,薛老三才知道当下的计划经济,到底有多厉害。
当然了,计划经济厉不厉害,不是他要感叹的,重要的是,这一厉害,他辛辛苦苦弄出来的蜀香王,竟有成他人嫁衣之虞,这是薛老三万万不能忍受的。
既然无法忍受,唯有思忖破局之法。
说来,薛老三对历史大事,工业进程,产业发展,皆有自己心得,唯独对工业生产中的细枝末节,却不甚熟悉。
譬如,他若早知晓有贴牌的光明正大存在,早就做了防备,哪里还有这眉睫之急。
他不通这细枝末节,自然有通的,不须寻别人,彼时,他方问出“好企业的产品如何避免被贴牌”,戴裕彬脱口就答了出来,“除非是茅台,熊猫,凤凰这样的驰名商标”。
说来,这个时代,商标法难推行于世,正是因为贴牌的广泛存在,而改开开始后,不可避免需要对外出口商品。
而面对西方的歧视和封锁,对外出口极端艰难,是以,为了出口,除了在价格上大幅度让步外,还需要用商品来赢得口碑。
因此,那个年代,共和国对外出口的商品,几乎都是百里挑一的,保证出口商品质量,几乎也成了一项政治任务。
然而了,首批能出口海外的,多是已经赢得国民口碑的商品。
为了保证这些商品,不因随意贴牌,而降低了商品品质,口碑,也为了保证国内出口海外的商标不被随意占用,这批出口商品中的佼佼者,则被推为“共和国驰名商标”。
当然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国门的打开,驰名商标的帽子也不可避免地泛滥,后世,某某卫生巾都能堂而皇之戴上驰名商标的帽子,但在如今,驰名商标却是珍贵如金。
蜀香王若戴上,则能避免被贴牌的命运,薛老三则能彻底掌握主动。
如此,戴裕彬随口一说,薛老三自然听进心里去了。
昨日夜晚,薛老三同戴裕彬,江方平围炉而坐,戴裕彬大骂李某某,江方平劝谏他认清现实的当口,薛老三心中便在筹算将蜀香王弄上“共和国驰名商标”。
说来,蜀香王目前也就名气惊人,实则连实际成品也无,要弄上驰名商标有些天方夜谭。
但对别人是不可能,对薛衙内而言,则大有可能。
头前说了,驰名商标几乎是伴随着对外出口而生,但并不代表只有对外出口的,才有资格荣获驰名商标。
就拿熊猫彩电,凤凰自行车而言,都属于工业产品,实事求是地说,1980年代,共和国的工业能力,差了国外,不只八条街,这些处级工业产品,自然难被出口。
但不可否认的是,因为在国民当中良好的口碑,熊猫彩电,凤凰自行车还是荣获了驰名商标。
蜀香王要走的便是这个路子,但是,熊猫彩电,凤凰自行车好歹是凭借多年的生产,销售,在实际运用中荣获大名,蜀香王连成品也无,要想得到驰名商标,恐怕有些天方夜谭。
然而,薛老三敢如此想,必然有所依仗。
其一,自然便是因为蜀香王在春晚上,光彩大放,一夜间,火遍全国。
其二,也是最重要一点,薛老三要借老首长的东风。
毕竟,蜀香王要速成驰名商标,乃是非常之事,非常之事,自得借非常之力,非常之力,自由非常人出。
老首长自是这最合适的非常人。
就在宋昆去后,周道虔,孙明在迎仙楼招待李星雨一行的当口,薛老三送走江方平,戴裕彬,就拨通了梅园的电话。
电话是南方同志接的,一听是薛老三,南方同志就笑了,“好啊,小猴子又露脸儿了,这一露就惊天动地了,老爷子在书房召开八人会议呢,讨论的就是你小子提的那个一国双制的创举,真不知道你这猴子怎么生的脑袋,这种主意也想得到,不过,也着实可恨,害得老爷子这几宿都没正经睡过了……”
薛老三嘴巴还没张开,南方同志就滔滔不绝,说了这许多,嘴上虽是抱怨,但听他的语气,薛老三便知老首长心情是大好了。
薛老三没和南方同志聊多久,老首长便来了,张开便道,“又有啥子想法了嘛,说,赶紧说,最好一起说喽,别今天一个,明天一个,折腾我老头子!”
原来,这个电话,是老首长听说是他来的,特意中断会议,赶过来接的,以为他薛某人又有了什么想法。
可薛老三哪里是来提点子的,分明是来要帮助的,老首长这一番话,听得他满头黑线直冒。
可再是胆怯,已然到了这份儿上,不说也不行了。
待得薛老三以说明来意,希望将蜀香王弄上国演厨房,以及想要驰名商标的愿望后,果不其然,那边略带欢喜的声音,化作一道冷哼,“什么鸡毛蒜皮都来找我,我闲的很嘛!”
说话儿,那边的电话便被撂了。
薛老三正胆战心惊,电话再度响起,方接过,便听电话里传来南方同志的大笑声,笑声持续许久,直到略有喘息,才渐渐息止,“服了,服了,薛向,你这脑袋我这辈子是别指望研究清楚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一个麻辣调料商标的事儿,你竟然想到要来找老爷子,用乡下话说,你是真拿村长不当干部,多大个事儿,找老爷子干甚,找我说声不就得了,没得挨骂!”
第三百六十一章 调整薛向
的确,老首长曾经为蜀香王出自云锦,惊诧过,欢喜过,可背后,是因为蜀香王的广告模式,能产生惊人的利润,进而有利于中央财政,福泽地方经济,但根本不是因为蜀香王本身有多了不起。
可以说,老手站这个级别,关注的都是大方向,都是经济模式,产业结构,一切能有利于这些的,才能让其动心。
蜀香王恰好挂钩,但这只是指蜀香王背后的模式。
薛老三此番又拿蜀香王来说事儿,还是自以为很重要的驰名商标,其实,对老首长而言,毫毛不如。
却说,南方同志大包大揽后,效率当真惊人,个把小时后,就给薛老三传来了准信。
本来,蜀香王这种未行销全国的商品,是够补上“共和国驰名商标”标准的,可其春晚的大火,已然名贯全国。
再者,南方同志帮人帮到底,真就按薛向要求,把蜀香王列入国宴餐料,并标注特供南海。
如此两大砝码再砸下去,本就想卖南方同志面子的认证处,哪里还有过不去的坎儿,蜀香王名列“驰名商标”的事儿,就此成了。
而彼时,这蜀香王名列“驰名商标”的事儿方确准,李星雨召唤薛向赴迎仙楼的通知就到了。
不须细想,薛老三便猜到李星雨召唤自己前去何事,除了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无他。
可他有了“驰名商标”打底,已然立于不败之地,自然慷慨赴会。
稍后,薛老三在迎仙楼内,果真风清云淡,狠狠憋了李某某一把。
今日一早,更是勾结有共同利益的孔凡高。给李某某来了把狠的。
弄得李某某精心准备的盛大场面,成了乱摊子。
这才有了周道虔,王晋西一行。大老远地从德江地委再赴云锦的一幕。
………………
却说,从薛老三确准了蜀香王荣获“共和国驰名商标”的事实。周道虔也不如何失落,毕竟,他熟悉薛老三性格,更知其能力,对其出昏招冒认,本就没抱多大希望。
很快,周道虔便恢复了镇定。微笑道,“恭喜恭喜,不对,该是你我同喜同喜。毕竟这蜀香王是云锦的,也是咱德江的嘛,薛向啊,蜀香王这么快就通过驰名商标认证,这可了不得。咱们蜀中除了五粮液,蜀香王好像是第二个,咱们德江的第一个驰名商标,我可要说声恭喜啊!”
周道虔面色转换得极快,一脸冷峻转换为春风扑面。竟在转瞬间完成。
“谢谢周书记,我相信蜀香王会继续成功下去,必定不让周书记失望。”
“由你薛向同志在云锦,我永远不会失望。”
周道虔强忍着心头抽搐,道出来意,“薛向同志,你是领导干部,又是受党教育多年的老同志,我也不跟你绕什么圈子了,省里现在需要蜀香王,需要你薛向同志,在关键时刻,站得稳,看得清,拿出舍小家为大家的勇气来,当然了,省里,地委,都绝对不会让你薛向同志和蜀香王白白付出的。”
绕了半天圈子,周道虔终于道出了来意。
说来,想想这事儿的后果前因,他周某人自己都觉窝囊。
本来嘛,堂堂分管省经济的方面首长,慢说是干涉蜀香王这小小区办企业,就是插手厅级大型企业,也是应当应分,谁也说不出闲话来的。
就拿今次之事来说,尽管李省长有摘蜀香王桃子的嫌疑,可贴牌手段,在各个行政区内的兄弟企业之间,是公开的秘密。
所以,从这个角度讲,人家李省长不打招呼,就把蜀香王的贴牌权拿走,是符合行业潜规则的,你薛向,你蜀香王就不该有什么好委屈的。
可结果却是,惹了活土匪,等于捅了马蜂窝,好家伙,被活土匪反手一箭,给射到了半空中,下不来了。
还得连累他周某人大老远地可怜巴巴跑过来,跟这活土匪说好话。
窝囊,真窝囊!
可这窝囊受了,此事还未必就能善了,这是直觉,是周道虔和活土匪打交道这些时日,衍生出的精准直觉。
果然,活土匪又开始冲傻装楞,“您这话我怎么就听不懂了,您说省里需要我,需要蜀香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周书记,您还不了解我么,我这人最是讲团结,顾大局,有什么话您明说,别让我猜来猜去,管委会和厂子里都各还有一摊事儿呢。”
对李星雨,周道虔一伙儿将蜀香王不告而取的卑劣行径,薛老三可谓厌恶到骨子里。
这帮家伙夺了蜀香王,却连招呼也不跟他薛某人打,一个个冷艳高贵,反等着他薛某人找上门去。
薛老三心头怨念极深,这会儿,周道虔求上门了,却还遮遮掩掩,不愿直言出口,薛老三又如何答应。
他就是要撕下周大书记身上那层冷艳高贵的画皮,看看他周书记知不知道什么叫不好意思。
“格,格……”
周道虔细白的牙齿,上下咬合,发出轻微不可闻的摩擦声,传导到薛老三那双灵敏异常的耳朵里,清晰至极。
满场寂寂,足足过去分多钟,亏得周书记养气功夫已达到一定程度,才楞生生将这股邪火压下去,没将大巴掌直直摔向薛老三的俊脸来,“是这么回事,如今省里的调味料行业,很是不景气,有十多家相当规模的企业,长期入不敷出,濒临倒闭,已然成了省里的心病,这次恰好蜀香王借助春晚,骤得大名,再加上咱们云锦的蜀香王实属草创,根本没有什么生产能力,所以由省里的兄弟企业贴牌生产,也是说得过去的。”
“当然,蜀香王是咱们云锦弄出来的,不能让咱们云锦光出力,不得利,所以,省里已经将蜀香王纳入重点帮扶企业,给予一定上的资金扶持。”
“所以,论功论私,这次省里贴牌蜀香王的事情,你都要理解,这不是谁为了私利,而是识大体,顾大局,讲政治,我相信薛向同志总不会不讲政治吧!”
省委到底有识人之明,一地地委书记,心智,城府,言辞,无一不是顶尖。
眼下周书记这番话,简直将这三项能力发挥到了极致。
“周书记,恕我直言,贴牌的事儿,恐怕不行!”
薛老三心智坚定,况且,周道虔是什么人,他早就一清二楚,一言蔽之,任其巧舌如簧,也难动他心。
此外,蜀香王是薛老三实现云锦腾飞大计划中的关键一环,没有这一环,后期的策划,根本无法展开。
在这个指导思想之下,薛老三肯将贴牌之权让出。
“贴牌”二字好说,若量化成货币,不算长远,只说三年,那必是数千万上亿的资金,薛老三如何能慷云锦人民之慨!
却说,薛老三话音出口,竟没人接茬儿,显然,众人皆知他必有说词。
果然,但听薛向接道,“不是我薛向不识大体,不顾大局,而是蜀香王今日盛名来之不易,若是贴牌,必然良莠不齐,必定急速降低蜀香王的品质,是舍本求末之举,我是云锦管委会书记,我得对云锦的老百姓负责。”
薛老三此话语带双关,暗里在说周道虔不分公私,毫无立场,明明是德江地委书记,却总是想着拿自己辖区内的好东西,朝外头送,换个词儿说,便是卖国奸臣。
却说,一旁的孔凡高听得暗爽不已,他何尝不是如此腹诽周某人,只不过没薛老三如此高潮的骂人机巧罢了。
好个周道虔,城府深得快没底了,脸上青气一闪,依旧平和道,“贴牌是有可能降低质量,但严控质量关,还是能预防的,你得对咱们的阶级兄弟有信心?”
此刻,周道虔也确实词穷了,他嘴上的信心,便是他自己都信不过,他只奢求薛向同意贴牌,哪怕是一次夜行,只要度过了眼前的难关,后边的破事儿,他才懒得管。
薛老三依旧不为所动,冷道,“周书记,我不是对谁没信心,而是冒不起风险,我还是那句话,我是云锦的当家人,我就得为云锦的老百姓负责任!”
“薛向,你为老百姓负责任,难道就不要对上级负责任了,别忘了你这书记,是上级任命的,不是老百姓选的,你说你要我老百姓负责,如果上级不需要你再为云锦负责了呢,真当地委不敢调整你!
王晋西终于忍不住了,再度跳出身来。
说来,他也实在是受不了薛向的猖狂,和周道虔的无能了,什么嘛,一地地委书记,跟自己的下下级,竟然开始唇枪舌战了,这还是执政党的天下么,这还符合执政党的组织制度么?
可王晋西哪里理解周道虔的苦闷,他如此行事,何尝不是迫不得已。
一者,半年多来,无数次交锋,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在周道虔的认知里,薛老三早不是寻常的下属了,而是齐平的对手。
二者,薛老三前后数次将计就计,已经将云锦的财权,独立制定经济制度的权力,全部从德江地委拿了过去,这可是落在白纸黑字上的,只要薛老三不做超出组织制度规定的事儿,周道虔还真就无计可施,总不能翻脸不认,越级掌控蜀香王,要是换别的下属可以,面对活土匪,提也休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