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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想见江南     红色王座txt下载     红色王座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三十四章 长成

    出得许家大门,已是晚上六点半,薛老三驾了许子干专驾,便直奔西郊机场。

    兜兜转转又是一夜,次日早上七点十分,薛老三双脚才落在德江的地面上,依旧是那个隐在林障间的机场。

    薛老三不敢耽搁,寻了僻静之处,便使出手段,御物神行起来,又过小半个钟头,行至一三岔口,这才驻足。

    原来,此处是去往德江火车站和云锦新区的岔道口,薛老三却是不好抉择到底是回云锦,还是去德江火车站 。

    因为按时间推算,苏美人一行已到和未到,在两可之间。

    如此,问题就来了,本来昨天若是不在许家过夜,今日一早,他到车站接人,时间是富富有余的。

    可偏偏拖延一下,弄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若此时苏美人一行已经到了云锦新区,他薛某人折回,少不得被小家伙唐僧念经,这个年是别想消停。

    可若是苏美人一行没到,那就再好也没有了,虽然在车站没接着人,至少在来的路上,诚意是有了。

    可偏偏他无法断定!

    若径自去车站,而恰好苏美人一行已然到了,他这一反一复地折腾,非让苏美人,小家伙等得冒出真火来。

    就在薛老三焦灼难定之际,远处传来了声音,声音方一入耳,他脸上就浮起笑来,脚下更是赶紧卖动,急速朝那声源处,疾驰而去。

    行不过数秒,拖着大箱小包的苏美人一行,便现在了眼前。

    “咿呀,是大家伙!”

    小家伙那夹杂着嗲嗲的独特清脆嗓音便叫了起来,叫罢,整个人儿却朝小意背后隐去。

    瞧见薛老三。小晚,小意远远便叫起了“大哥”,苏美人玉颜顿展。红唇饱满的双唇开阖,却是没发出声音。

    薛老三脚下加速。几个跨步便到近前,拍拍小晚的香肩,揉乱小意的碎发,正欢喜无尽,忽觉少了些什么,念头方清澈,一道黑影从小意背后冲了出来。直直朝薛老三胸口撞来。

    薛老三哈哈一笑,伸手便朝那黑影儿腰间抱来,一把掐住,直直抱了起来。

    “小调皮。还跟我搞突然袭击!”

    薛老三看着小家伙那金苹果一般的笑开了的脸蛋儿,笑得阳光灿烂。

    “嘻嘻,就知道吓不着你,大家伙,你难道就没发现什么不对的么?”

    小家伙歪着小脑袋。嘴角溢笑,一双乌漆漆的眼珠子,在眶里滴溜溜地转着。

    薛老三眼现茫然,在小家伙脸上扫了一圈,又瞧了瞧小丫头怀里不住冲他扑腾小爪子的小白。却是没瞧出究竟。

    小家伙哈哈一笑,忽地扭头冲左边的小意道,“臭三哥,我可赢了噢,你那把小刀可是我的呢。”

    说着,小丫头一只手平举过头顶,在薛向头上晃晃,又在自己小脑袋顶上比比,笑得见牙不见眼。

    瞧着小家伙这个动作,薛老三瞬间了然,手上掂了掂,果然沉重不少,赶忙将小家伙放下,细细一瞧,小人儿的个头儿竟然已经窜到他胸口位置了。

    在薛老三记忆里,前番见她,小家伙身高不过冒过肚脐一些,一米四多,如今已然隐隐快一米六了,仔细打量,墨发雪肤,修身挺拔,古灵精怪的小家伙,竟然有几分亭亭玉立的感觉了。

    薛老三瞧得欣慰不已,不,简直喜出望外。

    说来,小家伙的个头儿,可是他的一块心病,十一二岁本是女娃的发育期,小家伙虽然健健康康,可明显比同龄女童矮上半头。

    小小巧巧的小家伙的确可爱,可小家伙终归要长大,若是身高上出了缺陷,那可是一辈子的遗憾,薛家虽然已算得上门第尊贵,可这生理上的缺陷,又能如何克服。

    薛老三早就打定主意,再等些时日,若是小人儿仍旧不长个头,那就得采取医学措施了,哪怕是转到国外就医,也得给这小宝贝免除遗憾。

    不成想,小家伙到了发育期,真就没辜负老薛家的基因,个头儿开始猛窜,照这个速度下去,不用两年,定然也是个身姿高挑的小美女。

    说来,小家伙也对自己猛地长个儿,兴奋异常,老早就憋着劲儿,要给薛向个惊喜,为此,还和小意打赌,保管自己的长个儿,能让大家伙吃惊。

    “大家伙,我长得快吧,再过两年,肯定比臭三哥还高呢……”

    说话儿,双手攀着薛向的肩膀,不停地蹦跳,她和薛老三有大半年没见了,虽然每次电话,总嫌大哥啰嗦,唠叨,可真见面了,却是亲得不行。

    “歇菜吧你,我一米七八,你还不到一米六,大言不惭,能有二姐高就不错了!”小意耸了耸鼻子,横了她一眼,显然对小家伙拿自己做垫脚石,极是不满。

    小家伙冲他做个鬼脸,哼道,“三哥,别转移话题,那把小军刀给我吧!”

    小人儿刁蛮惯了,尤其是对小意,说话从来不用考虑逻辑的,明明是她挑起的话题,小意不过被迫反击,可到她这儿了,却成了是小意在转移话题。

    小意生一肚子闷气,刚张嘴欲驳,陡然想到打赌要输出去的军刀,哪里还敢炸翅。

    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妹的脾性,他太了解了,若是顺着她话说,没准儿能糊弄过去,若是硬顶,这小烦人精一准儿半点情面不讲,逼着要赌注,且是怎么难受,怎么跟你来。

    小晚自也知道自家小妹的毛病,赶忙转移话题,跟薛向道,“大哥,怎么现在才过来,咱们可是在车站等了你一会儿呢,大嫂手都提酸了。”

    “是呢,大哥说话不算话,耍赖!”果然,小家伙的注意力被转移了。

    薛老三一拍额头,赶忙接过苏美人手的皮箱,又将小意,小晚手里的四个手包一并接过,“怪我怪我,昨儿个,乡亲们来看我,喝了几斤地瓜烧,就跟吃了安眠药似的,睡得沉了,一早上都没醒过来,这不,才惊醒,连脸都没洗,就奔过来接你们了。”

    薛老三不得不撒谎,谁叫他摊上苏美人这么个傲娇媳妇儿呢,若是言说自己回京了,却没去追她们一道来,保证又得掀翻醋坛子。

    有时候谎话,真能减少许多无谓的麻烦。

    果然,得了解释,苏美人冰雕般的玉脸好看了不少。

    又寒暄几句,在小家伙的催促声中,一行人这才向云锦新区行去。

    德江境内多山,风景极美,虽是寒冬,可满目皆山,或览苍翠,或睹银白,层峦叠嶂,如龙摇脊,蔚为大观。

    行不过十多分钟,便到了云锦湖边上,老远时,彼处如镜反光,小家伙就起了好奇,待听说这湖面结了厚厚冰层,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到此。

    这会儿,到得近前,更是丢了小白,一声欢呼,就冲上了冰面,刺溜一下,转瞬冲出百米开外。

    小意本就是此道高手,见猎心喜,哪有不露一手的道理,一冲上去,立时摆出了金鸡独立,旋风回转,等各样花式,滑得惬意至极。

    小晚性虽文静,也被这热闹感染,战战兢兢上了冰面,歪扭了几下,很快就控稳了身子,还没滑动,便被好为人师的小意瞅见,拉去做了自己麾下的学生。

    “怎么,就没话跟你老公说,总不会跑这一千多里,就为给老公看你这张臭臭的脸蛋儿?来,笑一个嘛。”

    几小去得远了,薛老三伸手过去,轻轻拦住苏美人的纤腰,涎脸调笑。

    “哼!”

    苏美人冷哼一声,扭了扭身子,“把手拿过去。”

    “遵命!”

    薛老三此话一出,傲娇美人心头没由来腾起一阵火,紧接着腰上一轻,苏美人芳心一沉,积压的火山方要喷发,挺翘的臀瓣上陡然传来一阵温热的积压,如电流般划过,电得他双腿一软,差点倒下。

    苏美人今天的打扮,显然是经心的,短窄的黑夹克,修身性感,白色的直筒裤,更是衬得*修长,身姿曼妙,上黑下白,极具视觉冲击力。

    薛老三早已是数月不知肉味,自家这天仙一般的老婆驾到,他心下早就火热,这会儿,敢涎脸以对,多半是色壮其胆。

    方才,苏美人叱让“把手拿过去”,薛老三立时顺水推舟,重重一把捏在了苏美人丰隆的臀瓣上。

    苏美人身子一歪,薛老三便又将她勾了过来,这回,不待苏美人娇嗔出口,他另一只手担了小山也似的行礼,抱着苏美人便跃上了冰面。

    一番滑行后,他似吸铁石一般,将小家伙,小意,小晚便吸到了身侧,不待他开言,几兄妹便前后环腰,接起了长龙,这是京城什刹海冰面上玩惯了的游戏。

    三小也道今番不过是玩一次接龙,哪知道小人儿方扣紧薛老三的腰带,薛老三便大声道,“都抓紧了,大哥带你们飞!”

    话音方落,他双足暗劲勃发,如松针般射出,将尺寸后的冰面,都射出密密的小孔,双腿飞速迈动,如高速行驶的火车头,带着这条人龙,在宽阔的冰面上,如风如电地疾驰了起来。

第三百三十五章 稀奇

    薛老三劲炼巅峰,神力惊人,但论爆发力,千米之内,便是大功率的赛车,也超不过他。

    这一番疾驰,薛老三全力施为,真个如飞似翔,苏美人被他托在腰间也还罢了,小家伙三人死死攥着衣服,直觉劲风扑面,整个人被带得快要飞起来一般,紧张得双目紧闭,脸色发红,好似在玩儿最惊险的过山车。

    便是小白这筋骨强健,身小力壮的异兽,全力奔行,距离薛老三一行,也是越来越远。

    好在,薛老三也没有狂奔到底,待得速度加到最大,他又如前番那般,驻足而立,强劲的速度,扯得风声如鼓,终究不再似方才那般,拉得人脸微疼,小家伙三兄妹,也睁开了眼前,看着这银白世界如画片一般,在自己眼前飞速掠过,心中快意顿生。

    “啊吼吼……”

    忽地,小家伙畅快得一声叫出,带得小意也跟着吼了出来。

    群山万壑,巍巍冰湖,本就动人心魄,宜人眼目,此刻在如神仙御风,这种天地一人,宜歌宜笑的畅快,让最温婉的小晚也不由得撕开面纱,引吭高歌。

    叫声,吼声,歌声,间或夹杂着虎啸,霎那间,群山万壑都在荡漾着。

    滑行了十多分钟,便到了冰湖的尽头,上得岸来,又行里余,便到了薛老三的办公室大门口。

    打开房门,小家伙便当先冲了进来,还没冲多远,便哇的一声叫出来,“大家伙,你,你,你就住这儿?”

    小人儿和薛老三同住的地方最多。从靠山屯,历萧山,至明珠。早就熟悉了薛向的风格。

    凡是薛向所居,即便再简陋。也少不得温馨,雅致,舒服。

    可眼前的这间不小的木屋,却颠覆了小人儿的认识,除了光线还好,实在是找不到半点可观之处。

    “怎么,有床有桌的。还放不下你这小人儿,不对,该是大人儿了。”薛老三笑眯眯道。

    “嘿嘿,才不是呢。哎呀,好饿,好饿,都快十二点了,要吃饭啦……”

    小家伙到底年岁见长。懂得要面皮了,生怕薛向觉得她娇生惯养,嫌弃此处居住条件差,便赶忙用肚子饿做说辞,希图转移话题。

    薛老三心中好笑。却也没钉在这话题上,确实到饭点儿了,别说小家伙了,便是他自己一夜奔行,到这会儿,也饿得厉害,当即便道,“成,咱们去吃饭!”

    “去哪儿吃,屋里连灶台都没有,我可不要去吃馆子,我喜欢吃大家伙做的饭。”

    小家伙似乎着紧给薛老三出难题。

    “放心,知道我们薛大小姐要来,我这儿怎么敢怠慢,跟着大哥走就是!”

    说话儿,薛老三当先出得门去。

    折出门不过十余步,又是一间小木屋,这是新区管委会分给戴裕彬的。

    门推开来,薛老三也愣了一下,这间小屋他来过,原本就只一张小床,外加一个堆满书的床头柜,如今,放床和柜的地方,换上了液化气和木板搭成的简易灶台,灶台边上,立着柜子,柜子里,米面粮油和各种调料,摆得整整齐齐。

    最妙绝的是,小屋中央,有一个炭炉,炉火上,夹着个脸盆状的黝黑烤架,只盆底如分饼一般,整齐裁开八道数毫米长的缝隙,此刻,火焰正处于关闭状态,只须撩开开关,那炭火便可对这烤架直接加热。

    这烤炉成色甚新,显是新作,此刻就置在一张在中央凿了炉身粗细的圆孔的四方小桌中央,沿着桌案,林林总总摆了十几道盘子,或青或红,或浓或淡,或荤或素,正是一盘盘不同类型的调拌好佐料的生肉。

    原来,这间厨房正是薛老三吩咐戴裕彬备下的,原本,他是想自己上手准备,熟料临时因为蜀香王销路的问题,去了趟京城,时间就给耽搁了下来。

    在去京城的飞机上,薛老三便考虑到了小家伙一行来云锦过新年的吃住,住的地方,他已经准备停当,可这吃就成了问题。

    及至下飞机,他已然盘算好了,一个自有厨房是必备的,是以,昨日下午在许家闲待的时候,他便用电话通知了戴裕彬,戴裕彬连夜行动,才备下了这个厨房。

    至于,厨房中央的那奇异铁架,和各色调拌好的生肉,不过是薛老三根据后世吃釜山烤肉的经验,照猫画虎一并着戴裕彬备下的。

    饿极了的小家伙进门,就找了椅子坐了,拿起竹筷抄起碗,就动开了,可是一挑开,猩红的调料剥落,露出白生生的肉来,“咿,这肉都是生的,怎么吃嘛!”

    “怎么吃?看我示范,今儿这顿餐就叫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免得你小人儿吃便宜饭吃惯了。”

    说话儿,薛老三便撩开火关,放火炙烤烤架,随即,伸筷夹了一片裹着浓浓辣汁儿的五花肉,放在了烤架上。

    此时,炉火极旺,肉片方挨着铁板,便发出滋滋的炙烤声,没过多会儿,诱人的香气,便发散出来,薛老三将肉片翻个面儿,又炙烤片刻,待色作金黄,又伸手取过一片生菜,夹过那烤得喷香的五花肉,搁置生菜上,复将生菜包肉卷作一团,用手拿了,在一边调好的芝麻甜酱里一蘸,伸手一整个儿送进嘴里,咀嚼处,唇齿生香。

    薛老三将卷肉送进口的霎那,小家伙的口水都滴出来了,晶晶莹莹,掉出老长,大眼睛眨也不眨,盯着薛老三的嘴巴。

    “瞧什么呢,过年就十三了,我可不会再喂你吃饭。”

    薛老三笑着在这娇憨的小妹妹头上轻敲一记。

    小家伙悠然转醒,小鼻子耸动,奇香扑鼻,再定睛看去,苏美人,小晚,小意,已然各自拿了生菜,准备包卷肉片了。

    小家伙呀的一声,慌忙开始动筷,边忙活,边大呼小叫,埋怨薛向不早些说,恐吓小意等她卷好了,一道吃。

    可小意也是馋虫猛动,哪里还肯听话,卷起肉片,蘸了酱料,塞进嘴里,边含糊着叫好,边又伸手再度取肉。

第三百三十六章 冰屋

    说来,这烤肉,从肉质到调料,皆不一般,十多盘肉,要么是野味,要么是只吃青草,糠料的菜猪,调料正是根据蜀香王的配方配的,香辣宜人。

    浓香熟热的烤肉,被青嫩的大棚反季生菜一包,裹着浓香的芝麻酱,入口爽脆相宜,肉香,菜香,芝麻香,相互交融,简直就是无上美味。

    再加上,这烤肉是自取自制自食,在当下,无疑显得前卫,可谓趣味十足。

    如此美味加有趣,一餐饭自然吃得香甜可口,将近两个小时,几乎无人言语,除了忙碌,就是咀嚼,便是素来信奉“惜食养身”的苏美人,也因吃得口滑,吃到最后,竟也不顾仪态,偷偷摸摸松起了皮带扣。

    吃罢饭,众人闲坐片刻,薛老三便领着一家人出门闲逛。

    若非初到,一夜赶路,众人都疲乏,加之午饭吃得太长,时间不充裕,薛老三早领着一行人入山了。

    闲逛至三岔路商业区,也就是起先因为云锦新区基建,在拐子李等几个村庄交汇处,形成的那个简陋的农家副产品交换地。

    经过数月发展,如今这个小商业区,已经发展的颇有模样,几乎快成了云锦区内的自建集市。

    此时,正值年关将近,这本就红火热闹的集市,越发热闹得不成样了。

    制年糕,炸油条,炮爆米花,卖野味,售瓜果,炒葵花籽,摇糖葫芦,敲麻糖,等等农家小吃,只有想不到的,没有见不到的。

    小家伙这好吃佬。进了此处,嘴上压根儿就不曾停过。

    除了这些零嘴儿,更有那做花灯的。扎面人儿的,卖春联的。按着白画线,摆了摊位,远远瞧来,将这热闹集市点缀得五颜六色。

    更让薛老三欣喜的是,有小商贩甚至从外贩来了衣服,鞋帽,玩具。举了电喇叭,大声吆喝着,生意竟是出人意料得好。

    最热闹的,当初那打把式。卖艺的。

    有老汉耍猴,滑稽招笑;有一家五口,表演胸口碎大石,喉顶尖枪等传统气功的,惊险吓人;有自组的腰鼓队。扭着东北大秧歌,涂了五颜六色,划着纸船,到各个摊位说吉祥话讨钱的;

    总之,在这样稍显脏乱。闹糟的集市转悠一圈,薛老三非但不觉烦闷,杂乱,反而感受到了这个年代的质朴,和那最浓重,沉郁的传统年味,这点,在后世,似乎消淡了很多,作为魂穿之人,薛老三感触尤深。

    在集市上逛了近两个钟头,天就擦黑了,回得家来,就着在集市上采买的各色野味,薛老三卖弄手艺,又做了一桌丰盛大餐。

    吃罢饭,收拾净厨房,又围着火炉,各自泡了脚,薛老三便引着众人回到了他的木屋。

    方踏进屋来,小脑袋歪在小白身上的小家伙,便打着哈欠,嚷嚷着好困,大眼睛在薛向那张小床上一扫,淡淡的眉毛便塌了下来,小心思道,“五个人一张床,可怎么睡嘛,难不成让谁睡地上……”

    小心思正纠结得不行,薛老三说话了,“时间不早了,咱们该去睡觉了。”说话儿,拎了手提电灯,晃了晃手里的钥匙串,示意众人出门。

    苏美人横了薛老三一眼,嗔道,“大晚上的,折腾什么,床不够,去借几床被子,打个地铺,把炉子转过来,将就一晚就成了!”

    薛老三笑道,“你千里迢迢过来睡觉,我怎么敢将就?”

    语带双关,苏美人这局中人自然一听便明,刷的一下,便红了脸,再不敢言语,生怕薛老三这胆大包天的,在三小面前说出更羞人的言语。

    苏美人没了言语,小家伙是个爱新奇的,小晚,小意对薛向的决议素来无异议,一行人便在薛老三的带领下,朝门外行去。

    此刻,已是九点,夜风犹凉,外出实在不是见美事儿,更离谱的是,出得门来,薛向径自朝湖心行去。

    “大家伙,好冷呢,我才不要玩儿滑冰!”

    饶是小家伙玩性极重,对着这黑夜,寒风,也提不起半分兴致了。

    薛老三笑道,“不是来玩儿,带你们看个好东西,为这玩意儿,大哥我可是费老了劲儿,待会儿可别眨眼噢。”

    听他卖关子,几人陡然来了精神,便是小家伙也不再叫苦叫难,小心思满是好奇。

    惯因她们都知道薛向不是个好大言的人,只要他卖了关子,那必定藏了极好的东西。

    冰面难行,依旧是如来时那般,彼此环腰,结作长龙,薛老三头前发力,带动长龙前行,不过夜晚风寒,不敢快速奔驰,只缓缓催动,只较寻常走路,快了几分。

    一家人夜行,自不会闷头闷声,问问这个成绩,说说家中琐事,京中旧闻,儿时乐事,不觉间,时间流淌得极快。

    行了约莫二十来分钟,不远处方现出影影绰绰的黑影儿,薛老三忽然熄了手提电灯,唬得小家伙惊叫出声。

    “别嚷嚷,看大哥给你们变戏法,安静待着噢。”

    说话儿,薛老三便独自朝前摸去。

    冬夜沉沉,黑不见指,薛老三方去,苏美人四人便觉寒意刺骨,好似独自立于这冰天雪地的黑夜,心头惴惴。

    片刻,小家伙便扯着嗓子开始叫喊薛向,眼见着喊声中已然夹杂了哭音。

    就在这时,但听一道轻微的咔嚓声传来,似乎按动了什么按钮,唰的一下,漆黑的冰河上,光明顿放,宽广无垠的冰河上,竟现出一大一小两座矮屋,屋上错落有致地挂满了七彩小灯,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交驳,熠熠生辉,闪耀得这片冰河,好似水晶龙宫。

    更让人惊喜的是,两座矮屋周遭,竖着五个雪人,正是按着眼前这五人模样,等比例塑成。

    “哇!”

    小家伙当先叫出声来,“太棒了,好美啊!”

    一声欢呼,便冲上前来。

    小意,小晚亦是满目星光,紧追了上去。

    苏美人一双眉目也溢出光彩,望着灯火闪耀处的俊逸男子,冰封的玉脸终于解冻,放出笑来。

    苏老师本是个浪漫女人,只不过性子太过傲娇,凡事窝在心里,总让人去猜她在想什么,一腔幽思不得外露罢了。

    眼前这罗曼蒂克到极点的场面,瞬间击中他心底最柔软多情的地方,此刻,她心中好似灌注了清泉,盈盈荡漾,随时便要溢出一般。

    苏美人正浪漫得不行,奔到矮房边上的小家伙,忽地跳脚叫喊起来,“哎呀,哎呀呀,大嫂,二姐,三哥,哇哇,快来看啊,这房子不是砖头,也不是木头做的,是冰块儿做的,呜呜呜,太漂亮了,比我的公主房都漂亮呢……”

    小家伙一声叫喊,石破天惊,已行动近千的小意,小晚,脚下加快,急急奔到了近前,远处驻足的苏美人亦再顾不得矜持,迈动性感的大长腿追上前来。

    “这不是冰块儿,是雪吧,是风干,吹硬了的雪垒成的。”

    小晚摸着冰屋,看着薛向道。

    “还是小晚有见识,的确是被风吹硬了的雪块儿。”

    薛老三抱着跃上肩来的小白,不住摩梭柔软的毛皮,接道,“谁知道这冰屋的出处?”

    薛老三话音方落,转悠到门边的小家伙又好奇宝宝一般,呼喊起来,“你们快来看啊,这房子不是玩具,里面还有枕头,睡袋,可以住人诶,哟哟……”

    “我知道了,这是冰屋,爱斯基摩人的冰屋,你怎么会做的,难度极高呢!”

    苏美人美丽的丹凤眼射出溢彩,伸手紧紧抓住薛向的臂膀,追问道。

    原来,这爱斯基摩人是生活在北极圈的一个少数族群,从事海上狩猎,辅以捕鱼,以肉为食,毛皮做衣物,油脂用于照明和烹饪,骨牙作工具和武器,住的正是这冰屋。

    当下不是网络社会,爱斯基摩人的知名度并不甚高,苏美人一口叫出冰屋,薛老三极是奇怪,正待相问,便听苏美人道,“我在斯坦福念书时,就有一门趣味实践课,就是构建爱斯基摩人的饼屋,当时,一个班三十多个人,还请了建筑系的高材生做指导,花了一个星期,也没建成,你怎么做到的?”

    说来,建造冰屋,绝非易事,便是真正的爱斯基摩人要学会此道,也得数年经验积累,关键的难度,就在于将风干的雪块螺旋式排列,稍有不慎,便会功亏一篑。

    而薛老三能建成冰屋,自然是因为这一身如仙似佛的国术神通,劲流周身,法御万物,再加上后世看过一个介绍爱斯基摩人冰屋的纪录片,模而仿之,辅之于无双妙手,经历数次试验,最后真就建成了。

    要说能建成冰屋,也是天时地利使然,若今冬如往年一般,没有这般严寒,温度不到,这冰屋也不可能问世。

    光是这特定温度下风化的硬雪,薛老三就没处找去。

    说来,这两座冰屋,正是薛老三给苏美人几人的惊喜。

    建筑过程中,几乎是隐蔽而为,便是戴裕彬也不知道那几日首长怎么天天往云锦跑,且总让他准备下泥瓦匠的用具,还有蓄电池,彩灯等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第三百三十七章 无鱼

    数日下来,费了不少辛苦,薛老三才垒成这两座冰屋。

    为了避开那些在云锦湖上溜冰打耍的毛孩子,这两座冰屋特意选在湖心位置,当然,云锦湖再大,也不过八千多亩,两座冰屋虽小,夜难免显眼,如此新奇玩意儿,不免惹人好奇,为了避免冰屋遭毁,薛老三还公权私用,吩咐了陈道宽安排人手,在冰屋附近把守。

    方才,他领着小家伙一行到来之际,特意用电灯朝西北角晃了三晃,便是给那看守打去的撤退暗号。

    可以说,这一大一小两间冰屋,是薛老三处心积虑给这班至亲至爱,准备的惊喜。

    从眼下众人的反应来看,效果肯定是达到了。

    “大哥,我们晚上真要到这里面睡?”

    小意语带怀疑,虽然冰屋精致新颖,温馨浪漫,可一想到大冬天的,躺在硬邦邦,凉沁沁的冰块儿上,他骨头里都冒着寒气。

    不待薛向接口,小家伙先笑出声来,“啊哈,三哥怕了,羞羞!”

    “谁怕了,只是不习惯这样亮晃晃的睡觉。”小意梗脖分辨,如何肯在小家伙面前服软。

    薛向笑笑,道,“放心吧,这冰屋可没你们看到的这么可怕,它是有科学依据的,我在底部一层的睡袋上,扑了厚厚的毛皮,是隔绝热传递的,晚上睡在睡袋里,一点也不会冷,况且,人住多了,热气会聚集的,屋内温度不会很低,靠门位置挖了冰槽,热气轻,冷气重,冷气会随着冰槽溢出。热气会占逐渐占满室内,不会冷的。”

    “那热气多了会不会把雪融合,到时候屋内滴答滴答地下起小雨呀?”小家伙歪着脑袋。提出了问题。

    薛老三揉揉她的小脑袋,道。“算你机灵,这点聪明的爱斯基摩人早已经想到了,要知道这冰屋原本就来自生活实践,生活就是遭遇问题,解决问题的过程,爱斯基摩人当然也遭遇过你说的这个问题,聪明的他们就会冰屋顶层。开个针孔大小的缝隙,让热气缓缓外溢,如此,室内就不会因为太热而下雨啦。”

    就地取材。因材施教,薛老师上了堂生动的小学物理课后,便催促着小家伙三人,快快入屋入睡。

    冰屋新奇,加之夜黑天寒。又忙活了一天,众人早困了,小家伙也不黏人,抱了小白,当先钻了进去。小意,小晚紧随其后。

    为保温计,冰屋修得稍矮,但足够宽敞,大号冰屋,三人平躺丝毫不见拥挤。

    帮着三小弄好了睡袋,调好枕头,道了“晚安”,薛老三便牵了苏美人出得门来。

    方替三人掩好木门,薛老三的大手便朝苏美人腰间探来,苏美人方要惊呼,饱满红唇已经被薛老三嘴巴堵住,香舌被含,*受扰,久旷遭袭,冰雕般的人间玉人瞬间融化。

    苏美人是被薛老三抗进屋的,玉体方被投在厚实的睡袋上,薛老三精悍的身子便押了上来。

    玉人的矜持,早被薛老三的一波又一波的袭扰,击得粉碎,不拒反迎,索求甚烈,一番盘肠大战,足足持续了近两个小时,七次征伐,最终以苏美人哀啼告饶,薛老三方才鸣金收兵。

    酣战方罢,兴奋未退,一时无眠,苏美人墨发半铺,玉臂横陈,另一只手臂死死揽着薛老三,慵懒道,“薛向,我们该要个孩子了。”

    此话一出,薛老三那正在苏美人白玉瓷扮间流连嬉戏的大手,猛地一凝,“咳,咳……是,是该要一个了。”

    薛老三的心像是被针尖戳了一下,从来都是小妮子提,如今,苏美人竟也提了,难不成自己真就绝育了?

    似乎察觉到薛老三的尴尬,苏美人的玉臂环得更紧了一些,一时间,两人陷入了沉寂,屋外的动静儿似乎大了不少,寒风呜呜,嘶吼呼啸。

    “估计是我出了问题,实在不行,咱们领养一个吧?”沉默许久,薛老三骤然开口,答案却是石破天惊。

    的确,生育一事上,薛老三有些自暴自弃了。

    原本,他还坚持问题不出自己身上,自己是无事的,毕竟,打破虚空,见得身体的神明后,他几乎连最微笑的毛细血管都能掌控由心,百病不生,阳根又怎会出问题呢。

    可偏偏这些年过去了,苏美人,小妮子的肚皮皆无半点动静儿,其中小妮子还拿来了身体检查报告,问题出在谁身,不是明摆着的么?

    尽管现实残酷,薛老三也不得不面对,若是不考虑二女,他还真就不在乎有无血脉,可偏偏一个女人一生中若无子女,几乎连生命都算不得完整,薛老三又怎能让苏美人抱憾终生,无奈,只好选择领养,给怀里的女人一个慰藉。

    熟料,薛向话音方落,苏美人便蹭地从他怀里坐了起来,凶狠瞪着薛老三道,“别胡说八道,咱们结婚不过三两年,才多大年级,急什么,我妈生我,也是在和我爸结婚五年后,改天去医院查查,有病治病,我可不要别人家的孩子!”

    薛老三心下感动,生怕她冻着,急道,“好好,你说了算,快躺下,躺下,别冻着。”

    说话儿,薛老三伸手朝苏美人白玉一般的身子拉过,不选别处,直直奔那对丰硕的玉兔袭来,原想,苏美人定然一番退让,哪知道人家避也不避,反手推了薛老三一记,抬腿就跨坐了上来,顿时就化身最狂野的草原骑士。

    一夜贪欢,次日一早,薛老三两口子直睡到十点钟,才被肚子饿得呱呱直叫的小家伙指挥小白给骚扰醒来。

    穿好衣鞋,薛老三便领着一大家子滑了回来,用过早饭,不用薛老三安排,小家伙便嚷嚷要进山。

    当初,看完《世外高人》,小家伙便吵着要来看翠屏——玉女二峰,此刻来了,自不可免。

    可惜,雪后山林,放眼茫茫一片,实无可观,除了小白骤返山林,兴奋异常,跳脱得厉害,一会儿叼回只野鸡,一会儿捕回只野兔,最生猛的是,这异兽大发威风,竟然以小博大,咬死头野猪,楞生生拖到了回来。

    中午吃了一餐,小白打回的野味,众人便意兴阑珊,怏怏而返。

    折回小区,点检了下储备的年货,自觉缺货甚多,薛老三又拉了一大家子,朝集市进发。

    又采买了些野味,菜蔬,零嘴,玩意儿,薛老三直觉哪里不对,似乎缺些什么,却又说不上来,询问苏美人几位,还是小家伙机灵,嚷嚷道,“年年有余,还没买鱼!”

    薛老三一拍额头,笑道,“就是这个,过年哪能没鱼,走,买鱼去!”

    倒非薛老三迷信,而是国人的传统,老祖宗的规矩,没鱼未必不能过年,可至少心里得咯应。

    转悠了一圈,薛老三这才发现问题的诡异性,这集市各种野味,家禽,家畜,可谓是应有尽有,就是无鱼。

    寻了一大圈,就只一个摊位,在卖着晒干了的咸鱼,即便是那晒得犹如枯柴的咸鱼,也销售火爆,摊前挤满了人抢购,稍微问了下,价格惊人,竟是往年普通鲜鱼的数倍。

    薛老三是父母官,治下出了这等怪事,自然惹他好奇,招来治安大队分派在此地维护治安的黄队长一问,这才弄清根由。

    原来,云锦一带往年过年吃鱼,全靠这云锦湖,可今年天气冷得邪乎,多年不冻的云锦湖也封上了,弄得大伙儿全没了鱼吃。

    没鱼吃是小,影响群众过春节事大,薛老三立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当即便给这黄队长下达了任务,他点了几个人,让黄队长火速通知这些人到管委会聚齐。

    交代完,薛老三便领着一大家折回了管委会的木屋,调好了电视机,摆上了零嘴儿,不待他吩咐,人家四位立时把牌桌就支了起来。

    薛老三苦笑一声,便摇头出门而去。

    在管委会门前的风景石上站了约莫十来分钟,西北方向主干道上,五辆自行车疾驰而来,小小自行车硬是骑出了机动车的气势,远远便瞧见彼处烟尘滚滚。

    “报,报告,石碣村村长蒋大为报到!”

    “薛书记,我老唐没来晚吧!”

    “…………”

    五辆自行车几乎同时到达,车还没停稳,各式招呼声便响了起来。

    薛老三点的正是各村如今的干部,要么是村长,要么是村支书,村官虽小,好歹是官,较之以往的平头百姓身份,自然显赫许多,这几位都是新换届当选的,可以说是薛老三拣拔于阡陌,自然自认为是薛系人马。

    如今薛书记第一次相招,这几位自然着急上火,得了信儿,什么也不管了,撩起自行车,便奔突了过来。

    “行了,行了,都别白话了,都不是外人,用不着招呼来招呼去,今儿找你们是为问计……”

    正一家人团聚,事儿上门来,薛老三自然巴不得早解决早了,哪里有空跟这帮人练嘴,当下,便将云锦无鱼可吃,如何破冰捞鱼的困难给讲了出来。

我从没像此刻这般需要你!

说好的,六月恢复全勤的,今天上午老家的父母到来,陪了在外游逛,吃罢饭,准备更新,南嫂骤然头痛,送去医院弄到现在才到家!

    回来就发了,这几张没来得及改错字,大家多多担待。

    能写我肯定写下去,只求同志们别让江南饿死,有能力订阅的,拜托一定订阅下。

    毕竟,现下不比从前,书处于屏蔽状态,后来人几乎不可能看到,能依靠的只有你们!

第三百三十八 变数

    当然,薛老三是领导,讲话自不能没水平,愣是把捞鱼摆到了造福人民,维护安定团结的高度上来了,似乎谁能想出这捞鱼的法子,立时就是云锦的人民英雄。

    果然,他几句话一扇呼,几人便争相说起了主意。

    “这个好办,把冰凿破,结冰结了那么长的时间,水底下缺氧,一凿破,鱼自然王破洞那儿钻,直接拿网子舀不就行了撒!”

    “这个办法哪里能行,你娃儿就没得常识,以为冰封了,底下就缺氧,根本不是的,只要有太阳,冰底下的氧气,就够鱼儿活,哪里有鱼给你用网子网,只能拿鱼竿儿钓!”

    “瞎球说,鱼竿儿能掉几条,难不成谁要买鱼,就让谁凿窟窿来钓?肯定不行嘛,我看只能这样搞,凿个大窟窿,弄撒网撒!”

    “………………”

    主意倒是出了不少,争论同样热火朝天,薛老三的脸色却急速沉了下来。

    眼见几人争得脸红脖子粗,快要打起来了,薛老三大手一挥,冷喝一声道,“吵吵,吵吵个球,出得都是什么主意,用网兜舀,用鱼竿钓,用网洒?这就是你们处理问题的水平,我看就这水平,别说带领一个村儿,就是糊弄一个家,都糊弄不团圆,什么脑袋!”

    薛老三是真有生气了,他之所以招来这五位,不选别人,也是经过一番考量的。

    这五位除了是村干部,还有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年龄俱在四十岁往上。

    之所以选取年龄偏大的,无非是薛老三想借助这些人的人生经验和生活智慧,毕竟,破冰捕鱼,不是什么机械工程。土木设计,只是简单小事儿,只要生活经验丰富。基本便能胜任。

    熟料这帮人出得种种主意,听来匪夷所思。简直就是不着调,如此,也就无怪薛老三发火。

    当然,薛老三的火气并未持续很久,转瞬即消。

    一来,这帮人的办法也不是不成,不过只能用作个人生活。兼之这帮人本质都是农夫,谁有统筹大事的经验,况且,他薛老三自己都没主意。如何能逼迫人家想出办法。

    二个嘛,薛老三火气之所以消退得如此之快,归根结底,还是他心中已然有了底。

    原来,方才的热闹争论。从始至终,就四人吵得热闹,独独石碣村的蒋大为听了薛向的难题后,从兜里掏出香烟,一根接着一根。闷头猛抽,始终不曾接腔,眼角的笑意却怎么也隐藏不住。

    见蒋大为此番模样,薛老三哪里还不清楚,这位蒋村长已然有了主意,且把握不小,可行性极高,要不然怎会憋得如此辛苦,摆明了就是想在大伙儿都不行了,他横空杀出,好闪耀全场,显己之能。

    “老蒋,别憋着了,有什么主意赶紧说,我没功夫跟你这儿耗时间!”

    薛老三终于点了蒋大为的名儿。

    瞧见薛书记神色冷峻,蒋大为心中一突,生怕自己这关子卖得深了,反把自己给装了进去,弄不好头顶上这顶还没戴热乎却异常舒服的官帽子就得飞了,赶紧分辨道,“薛书记,我可不是卖关子,是在深思熟虑怎么整才好,直到薛书记您一声,好似又道精光射进我的脑海里,立时就连最后一点困难也想了个明白。”

    周遭四人见蒋大为煞有介事,以为这家伙也不过是大言欺世,正待起哄,却听薛老三作色道,“说了别卖关子,你小子还没完没了地卖,麻溜儿说,要是说得不对,你蒋村长就回家抱孩子去吧。

    薛向这一诈唬,蒋大为彻底麻爪,哪里还敢废话,立时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个干净。

    原来,这蒋大为早先是东北人,幼时随父母避战,才迁居到了蜀中安家落户。

    早先在东北时,他家便在查干湖畔,这查干湖二百多平方公里,是八千亩浩瀚云锦湖面积的四十多倍,水势汪洋如海,而东北冬天酷寒逼人,便是这水势浩荡的查干湖在最酷寒的腊月天,也难免冻上。

    按说,既然湖冻上了,偶尔凿个冰窟窿,捕个三两条鱼儿也是不难,可查干湖畔,多少渔民指着它谋生,生活所需岂是这三两条鱼能满足的。

    人类的智慧总是无穷的,爱斯基摩人能在最艰难的北极生存,查干湖畔的渔民自然也想出了妙绝天下的冬季捞鱼的办法。

    先在一米左右的冰层上每隔*米凿一个冰眼,一网要凿几百个冰窟窿,然后穿杆引线。下网时,由于网太长,每隔一定的距离,他们都要使用马拉绞盘拉动大网,才能将大网逐步下到位,仅下网的过程就需要*个小时。

    收网时,几匹高头大马拉动绞盘牵引着钢丝绳转动,四五米宽的大网裹着冰层下的鱼儿从宽一米、长两米的出鱼口缓缓露出冰面,渔工们边收网,边将打上来的鱼平摊在冰面上,等在两侧的人们拿着渔场准备的专用编制袋,将一二十斤的大鱼收入囊中。

    这样一网,少则数万斤,多则几十万斤的鱼,就被捞了起来。

    听罢蒋大为的讲述,薛老三拍案叫绝,随即道,“老蒋不错,这法子真好,我这儿先给你记上一功!”

    虽然鱼还没捕上来,单靠逻辑推理,薛老三也知这法子可行。

    得了薛向表扬,老蒋喜笑颜开,一边的唐支书却一盆凉水浇过来,“薛书记,咱们去哪儿寻那么大的网,再说下这种网,可是要老鱼把式把关的。”

    老蒋脸色瞬时一变,的确,在他儿时记忆里,下这种巨网,并非每次都满载而归的,打鱼的效果,全看渔把头的水准。

    薛向摆摆手道,“你们想多了,咱们云锦湖才多大,哪里需要那样的巨网,差不多就行了,既然网不需太过巨大,俗话说船小好调头,一次不行,咱们多捕几次,有什么打紧。”

    的确,云锦湖不似查干湖那般,要那种特大型巨网,每次下网都得七八个小时,各项人工成本惊人,一次捕捞不起,就损失巨大。

第三百三十九章

    云锦湖虽也广袤,较之查干湖却相去甚远,用张差不多的巨网,采取这种捕捞方式即可,一次不成,多来几次,人工成本也不至太大。

    薛向这一分说,众人瞬间明了,弄清了根由,薛老三便宣布散会,捕捞行动便即开始。

    云锦湖要破冰捕鱼的消息,方扩散出去,整个云锦地区都沸腾了,四里八乡,大人小孩,第一时间,以火箭飙射的速度,齐齐围堵过来,凑着天大热闹,看着绝顶稀奇。

    捕捞队,由薛书记亲自领衔,离云锦最近的十来个村子的村长,村支书入队,做副调度,因为渔网,渔工,皆是这十来个村子就近供应。

    捕捞过程,正如蒋大为所说一般无二,仅有的区别是这渔网有些特色,并非一整张网,而是从各家收集的寻常家用渔网,重新打结而成,长约两里,且为怕渔网不够力,皆是双结而成,为做这么副巨网,整整花去上百副小网。

    亏得是在云锦,有个云锦湖,周遭村民家家渔具齐全,若是换作旁的地儿,又哪里去弄这些渔网。

    因着网长,下网也稍显漫长,足足一个钟头,这千米长网,才下完全。

    又过十余分钟,薛老三喝令起网,蒋大为重重一鞭子抽在两头健硕青牛的背脊上,犍牛背脊上两坨健硕的肌肉立时坟起一座小山,双腿迈动,套在磨盘上的粗大缆绳立时被拉动。

    缆绳这一动,湖里的巨网亦被拖动。

    霎时间,围观的人群齐齐高声喝彩,更有成群的孩子蹦跳着追逐着渔网奔跑。

    原来,这一网实在捞得结实,渔网还在水底,那密密麻麻的白鱼。隔着透明的冰块便能瞧得分明。

    这些娃娃们哪里是在追着渔网跑,分明是在追着水里的鱼跑。

    待得渔网彻底起来,便是薛老三也惊得没了语言。他从没见过这么多鱼,如山似海。好像整个东海都被反倒在了眼前。

    那白茫茫一片,铺成了银山,薄薄金阳下,所有人都惊呆了。

    还是兴奋过头的小家伙扑上身来,才将走神的薛老三从神游中拉了回来,便听他扯着嗓子喊道,“都愣着干什么。装鱼啊,麻溜儿的,另外,不足一斤的全部放回湖去!”

    薛老三虽非老猎人。但也知晓“猎杀不绝”的道理。

    一网过后,连续又捕捞了十数网,虽有几网收获不佳,剩余几网皆是满载而回。

    说来,也亏得石碣村那帮青壮闹鬼。让云锦湖休养生息了十好几年,十多年下来,湖里的渔产繁盛得惊人。

    一日所得,稍稍汇总,不下二十万斤。

    而如今的云锦湖已然在薛老三的强力干涉下。完全收归国有,如此算来,这二十余万斤鲜鱼皆为云锦新区管委会所有。

    可薛老三深知利益均沾的道理,且今年是云锦湖收归国有的第一年,虽然云锦一带村民,慑于他薛书记的威名,无人敢闹事,可心存埋怨者必定极众。

    薛老三自然不愿无端失去好容易才收拢一处的人心,当即下令分鱼,凡云锦新区辖区内居民,凭户口本,每人准免费领取鲜鱼两斤,以常平价购买鲜鱼五斤。

    云锦内,居民户数约莫在三万户左右,赠送两斤,则少去了六万斤,这个手笔不算小。

    且这是个凭票供应的年代,准许无票以常平价购置鲜鱼,也算是一种变相福利。

    况且,今年的云锦不比往年,因着参与新区管委会基建,几乎家家年景都旺,几块钱的鱼如何会吃不起。

    薛老三此令一出,几乎举区称善。

    全区范围内,连夜就开始了分鱼卖鱼,足足折腾了两天,这堆鲜鱼才算处理干净,倒是让邻县之民,好一番眼馋,云锦的老百姓也是第一次收获他县的艳羡,便连这新年过得都精神了许多。

    村民虽有狭隘,却性多质朴,最知感恩,适逢团圆饭,查见自家桌上,较之往年丰盛了不少,思及原由,不由自主便浮现了“薛书记”三字。

    今年的云锦新区的团圆饭,不知道多少人家,都在自家的团圆桌上冲薛书记遥遥敬酒。

    当然,这些暗处的祝福,薛书记是不可能立时得知了,早在那捕鱼结束的次日,他便带着一家子坐上了回京城的飞机。

    原来,本来既定春节在外视察的薛安远,忽然传来最新消息,年三十回京,让薛向领着一家人回去。

    老爷子下了令,薛老三哪敢不从,好在如今云锦新区,可谓根基已成,海清河宴,不怕再出幺蛾子。

    薛安远果然是年三十回来的,几乎是卡着团圆饭的钟点儿,一家人吃了餐薛老三亲自料理的团圆饭,围坐在炉边,唠起了家常。

    正闹得热闹,门外传来了喇叭声,薛安远,薛向相视一眼,同时站起声来。

    今日是年三十,按规矩,再有事儿,也不能找上门来,且薛家门禁森严,断不会让车开到门口,还不见警卫处通报。

    唯一的可能,就是来人得到了薛家的豁免权,有这资格的,除了那些政局,便是许子干,安在海等寥寥数人。

    而非选在如此时间拜访,必然有紧要之事。

    果然,没多会儿,门推开了,正是许子干。

    小家伙欢呼一声,便冲了过去,许子干虽然对薛家几兄妹都是极好,可最得青眼的还是小家伙。

    混得熟了,小家伙在百依百顺的许伯伯面前,自难免有些无法无天了。

    这不,她小人儿一凑上前,就去数抚弄许子干坚硬的短髭,边拿小手托举,边格格直笑,和许子干好一番闹腾,最后,在薛老三的干预下,方才做个鬼脸,溜去一边。

    苏美人虽不从政,却是明眼人,知晓这三位又要谈什么军国大事,当即,便组织起了麻将场,将小家伙三人调拨开来。

    苏美人四人去后,薛安远便招呼许子干和薛向,进了书房。

    “听说安远大哥突然回京,我过来看看。”

    许子干屁股方在藤椅上坐了,便直陈来意。

    很明显,许子干在问薛安远,因何返京。

    毕竟,如今的薛安远几乎掌握国家半数军机,一举一动极是关键,再加上,近来,顶层风波不靖,许子干为某人担心,便上门来。

    说来,许子干也是关心则乱,一来,他此时登门,稍显冒失,毕竟他也是中央大员,一举一动也在有心人的观瞻之内;

    二来,以薛,许两家如今的关系,若真有与许子干相干系的大事儿,薛安远早就知会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南边的小朋友又调皮了,前些日子,在老山又闹出了小动作,我回京来参加紧急军w会议,托他们的福,我倒是能忙里偷闲,回家过个团圆脸了。”

    薛安远微笑着解释。

    听说是军事上的事儿,许子干松了口气,“这群南蛮子,是得好好收拾收拾,不收拾得他们怕了,就没个完,这都多少年了,还黏在那儿。”

    薛老三熟知军史,薛安远虽只隐晦点了点,他便知是何事了。

    原来,又是越南在交界处搞出了动作。

    说来,征南战役结束已有数载了,其实南疆还是一刻不灵,双方并未签订什么停火协议,所以大规模的交火没有,小规模的冲突却是不断。

    好在闹不出什么大乱子,薛老三也就没多做瞩目。

    思及许子干的审慎,他心中不由酸楚,调转话题道,“许校长,别净给别人操心,须知那些超出干预能力的事儿,操心也是无用,还是多考虑自己的当下吧。”

    薛向的话,许子干听得明白,他心中何尝不清楚自己担心的那些事儿,纯是瞎操心。

    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受人点滴,当思涌泉。

    见许子干闷头抽烟,并不搭话,薛老三道,“得,既然您不爱听我说这个,咱换个话题,小半年了,党校报刊,我每期必读,可翻来覆去,我都没见您有大作问世,须知您现在可不是一省书记,而是央校校长,说白了,沾上了文化人的边儿,不写几篇雄文,如何震得住场面,要我说,就目前来看,您这校长做得可有些失职。”

    许子干横了薛老三一眼,“有话说话,别净绕圈子!”

    嘴上如是说,他的注意力却提了起来。

    相交多年,他对薛老三了解极深,谈论政治时,绝不将薛老三当作后学末进,而是作了坐而论道的知己良朋。

    加之每逢大事,薛老三几乎言出必中,对他的话,许子干绝对愿意掰开了,揉碎了咀嚼。

    薛老三笑道,“我是说,您老到央校虽是休息,却也不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啊,该出手时,得出手,蛰伏归蛰伏,要是伏得人家都忘了咱们的存在,那可要不得。”

    见许子干瞪眼,薛老三不敢再油嘴,开门见山道,“别忘了老首长的三年之约!”

    许子干知其所指,原来,南边特区三年前开放时,老首长曾经到访过,许下三年之约,三年后,再回去看看,看看特区建设得如何。

第三百四十章 季老都动摇了

    而开年,正是三年之约到来之日。

    此时,薛老三在要求他写文章之后,再提三年之约,摆明了点出这篇文章和改革开放经济建设有关。

    可如今,上头风波不靖,反zyh的呼声渐高,许多地方卓有成效的小幅度改革都改不下去了,此时,写与“改开”有关的文章,实在是风险极大。

    兼之,他许某人此次不得已在仕途上走倒步,也是因为那位被作了“某化”的靶子,他此时力挺“改开”,难免被有心人指为为那位摇旗呐喊。

    他虽对那位感恩甚深,可这个动辄倾覆的风险,许子干也是不敢冒的。

    况且,南方特区三年建设,经济成就的确醒目,可积累的问题同样不少。

    例如,特区竟出现了媒体叫嚣开办特区币,和人民币区分,更有甚者,要求上层更改物权法,保护私有财产,最离谱的是,竟有团体设计了特区旗,要跟国旗并挂。

    如此种种,在老派同志的认知里,简直就是大逆不道,贼胆包天。

    此外,改开已逾数年,经济领域成就巨大,问题也的确不小,有些干部面对刚破开的国门,目晃神驰,松弛了纪律神经,泯灭了党性,违法乱纪的经济问题频繁,民间反官倒之声也日趋疾烈。

    这些问题,在改开之前,是不可想象的,正因如此对比反差,不少老派干部始终对摸着石头过河会过到何处,持严重怀疑的态度。

    如今,三年之约到来,老首长视察的结果,到底是力挺,还是失望,许子干根本没有把握。毕竟如今的“反自”风浪,愈演愈烈。

    许子干正沉默间,叮铃铃。书房的电话响了。

    薛安远的书房只装了一部电话,接的正是权限极高的保密电话。能给这电话直接通电的,除了军委,便只有老首长等寥寥数人。

    放下电话,薛安远苦笑道,“还真是一刻不得清闲,军委有个紧急会议,我得去一趟。子干,你和老三聊聊,晚上就别走了,咱哥俩儿好好喝几锺。”

    送薛安远出得房门。薛老三方将门掩上,劈头就丢出句石破天惊的话,“许伯伯,明白说吧,老首长这次赴三年之约的结果。定然是在沿海开辟更多的新经济特区。”

    “什么!”

    许子干猛地抬起头来,盯着薛老三。

    的确,他的判断和薛老三恰恰相反,因为据他所知,上头如今对改开持否定态度的力量。越来越大,超乎想象。

    许子干之所以惊诧,不过是鉴于薛老三一贯的正确。

    凝视良久,许子干将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老三,你在底下,可能不太了解上面的想法,实话告诉你吧,季老似乎也动摇了,意见不小。”

    许子干署理央校,成日里都是和理论文件,政治动态,高级干部们打交道,所谓春江水暖鸭先知,对上层生态,许子干洞若观火。

    在他看来,薛向之所以出现误判,是因为下面待得太久,对上层人事变更和派系绞缠认识得不够清楚。

    “季老都动摇了?”

    薛老三喃喃自语一句。

    “是啊,虽然没对外发表文章、讲话,但和部分干部的内部谈话已经传出来了。”

    许子干叹息道,“看来大势所趋,无可逆转,你也不必太过萦怀。”说话儿,也叹息一声。

    原来,他误以为薛向听说了季老的态度后,改变了观点。

    毕竟,季老不比别人,党内威望极大,他若表态,便是老首长都要仔细掂量。

    而许子干之所以叹息,也正是因为推测出最终结果后,心头失望,毕竟,说到底,他也是个改开派。

    闻听许子干劝慰,薛老三笑道,“许校长,我可没你那么悲观,改开到这一步,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不是一人一派能决定的,历史车轮已然开启,任何人螳臂当车也是无用。”

    薛老三先前自语,是没想到这么快季老就动摇了。

    听薛向起高调,许子干微微皱眉,方要劝说,便听薛向问道,“许伯伯,此间密室,我就问句放肆的,当今共和国,谁主沉浮?”

    薛向这话的确有些放肆,因为这个问题实在浅显,党内虽然派系林立,还有季老威望如天,但真正掌控台盘的,无疑还是那位老首长。

    先领袖有言“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可谓道尽一切权力的基础,须知老首长辞去许多职务,唯独军w一号的帅印始终掌握手中。

    由此足见,到底是谁是真命天子!

    许子干没有答话,横了薛老三一眼,薛老三毫不萦怀,继续道,“那我再问句,改开是谁一力促成推动的?”

    答案依旧极是简单,便是中学生也知道是老首长在十一三全会上,亲手拉开了改开的大幕。

    可此问一出,许子干宽广的额头,拧出个深深的疙瘩。

    他何等城府,且极富政治智慧,薛向话没说明,意思却全部点到,无非再说,反对“改开”的力量再大,关键节点还在老首长处,老首长不动摇,任何反对派也是螳臂当车。

    此外,点出拉开改开大幕的主角,更是力证了老首长断不会容忍改开夭折。

    要知道老首长不是张家阿三,李家老四,改开也是开门开窗,风大了再关上就是。

    拆白了说,改开是事关华夏神州十亿苗裔的大事,老首长也是毅力坚定的政治家。

    改开一旦进行,哪里是能中断的,即便是要中断,老首长也断不能容忍改开中断在自己手中。

    若是如此,老首长全部的政治根基都会折断。

    一言蔽之,反改开,就是反老首长,老首长焉会自己反自己?

    的确,整件事情,并非极难理解,放之一地,正如该地行政长官推行自己的新政,新政遇阻,除非到绝境,该行政长官绝不会容忍新政中道崩摧。

    因为新政一旦崩摧,便意味着该长官失去了执政基础,也意味着该长官的仕途终结。

    此整件事,放诸一地,极好理解,可放诸一国,则面目全非,深不可测。

第三百四十一章 欠你个承诺

    从地方到中央,层层叠叠的交叉势力,难解难分的复杂国情,便是再简单的问题,也被弄得繁复难清了。

    正因如此,许子干便是城府再深,再有政治智慧,也绝难一眼窥破究竟。

    至于薛老三能看穿此点,也非全因他聪明绝顶,而是作为魂穿之人,他太清楚历史的轨迹了。

    历史上,首长赴完三年之约后,改开不退反进,经济特区进一步扩容,又有十六个城市加入对外开放序列。

    薛老三由果推因,借助混穿优势,自然能穿透历史与现实的层层迷雾,掠过现象,直面本质。

    “好小子!我……”

    许子干拍案而起,激动异常,他原本就是开明官员,主政闽南期间,就是改开派的急先锋。

    如今退守央校,胸中豪情却是丝毫不减,只待蛰伏过后,再度腾飞,若是改开遇阻,那他前番一腔心血却是白费。

    “坐坐,许伯伯别激动,今儿咱爷俩有的是时间聊。”

    薛老三拉着许子干坐了,伸手取过那把顾景周制的紫砂壶,将许子干身前的茶杯里注满,“咱们是不是先聊聊您要写的那篇文章?”

    熟料他话音方落,许子干重重一巴掌落在他脖颈处,笑骂道,“给你点颜色,就上赶着开染房,真把你许伯伯看扁了,你当我这些年的省委一号,央校校长都在混日子呢,一篇经济文章用得着你小子耳提面命?”

    薛老三捂着脑袋,作痛苦状,“您老真是吃完饭就骂厨子,念完经就打和尚,过河拆桥的行家里手。得,既然您这么说,想必胸中早有丘壑,那我真想听听,还请您不吝赐教。”

    薛老三说完。许子干脸色又沉了下来,倒非因为不满薛老三的谐趣,调侃,而是他分明又觉出了问题。

    和薛老三相处多年,对这家伙的脾性,许子干了解到了骨子里。

    薛向这家伙,相处起来,看着调皮随意,其实进退极是有道,最重长辈。

    方才。他许某人几乎已经明言自己胸中有华章。不需他薛某人代为画赞。若在往常,薛老三只会调笑一句,略去不提,绝不会这般上赶着要听听他许某人的想法。显得极没礼貌。

    事出反常,必见妖,薛向必有深意。

    如此反推,那就是自己写的这篇文章,真有极度需要注意的地方。

    一念及此,许子干也不绕圈子,说道,“我打算从进一步推进改开,以及加强和巩固改开成果方面来。你觉得如何?”

    许子干很审慎,没有选择讨论改开的具体措施和方法,这样就避免了可能触碰的当下国有企业改制的雷区。

    薛向点点头,道:“您的选题很好,但我觉得应该加一点。那就是有必要在文章中,用相当篇幅呼吁各项改开工作中,必须坚决坚持党的领导。”

    薛老三这句话,似乎是废话,毕竟共和国内,什么工作不在党的领导之下。

    明知是废话,薛向这聪明人还讲出口来,足见这绝非废话。

    果然,薛老三话音方落,刷的一下,许子干脸色就变了。

    他是何等样人,薛向此话一点出来, 他便明白这“坚持党的领导”的对立面,站着的是zyh。

    而目前带着某化嫌疑帽子的,正是他的那位伯乐。

    许子干有些迷茫了,听薛向分析,老首长是绝对会挺“改开”到底的,既然改开到底,某些地方的触碰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例如国qi改制。

    按照这个步子走下去,岂非靠近了那位的路子?

    如此,老首长缘何不力挺那位呢,许子干思谋半晌不得要领。

    忽听薛老三沉声道,“路是同行路,人是通道人,可路有沟坎,还有暗河,摸着石头前行,总难免遇到沟沟坎坎,以至磕磕碰碰,前行的探路人难免先被牺牲。”

    薛老三的话很隐晦,许子干却听明白了,一通百通,他这才想明白,为什么同道相趋的知己、伯乐,会发展到如今这般模样,为什么老首长坚决不担任党的一号。

    原来,向前一步,进无可进;退后一步,亦退无可退啊!

    老首长隐在幕后,只怕早就料到改开恐怕不会一帆风顺,给自己留下了进退的余地。

    思及此处,许子干倒也没觉老首长如何不对,大政治家一身所系家国,若无城府,才是神州之厄。

    想透此点,许子干一结开,百结开。

    反“某化”,并不意味着改开的终结,同理,而是在改开过程中,不得不经历的镇痛,改开已然成了不可逆转的历史潮流。

    却说,许子干沉思之际,薛老三双眸一直锁定在许子干冷硬的丑脸上,见他紧蹙的眉宇分开,知他悟透,笑道,“许校长,您今蛰伏央校,虽是无有作为之地,可于今却是大有可为之时啊!”

    薛老三一语方罢,许子干蹭地站了起来,重重一巴掌拍在薛老三肩头,“就你小子……会白话!”

    薛老三一语惊醒梦中人,许子干本是想赞扬,可薛老三这般打趣,他怎么听怎么上火,楞生生将这赞扬化作了调侃。

    “许校长,这可就是您不对了,我哪里有瞎白话?须知实事求是,可是咱们执政党人的珍贵品质,您执掌央校,负天下党员之望,怎能自己先就不诚实呢,以后怎么好为人师表?”

    薛老三向来词锋犀利,兼之和许子干斗嘴惯了,见他麦芒射来,立时便将针尖迎上。

    听他说得俏皮,许子干哈哈大笑,“成成成,想听好听话是吧,有有有,你小子智盖子房,慧压诸葛,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得得得,您还是说我瞎白话吧,这是好听话?比骂人话都难听呢!”薛老三苦了脸,举手告饶。

    “行了,放你小子一马。”

    含笑道罢,许子干若有所思地盯着薛老三道,“真不知道你这猴子的脑袋是怎么长的,得,就算许伯伯欠你个人情。”

    许子干这话说得郑重无比,显是肺腑之言。

    说来,无怪许子干小题大做,而是薛向今日献计,简直等于变相挽救了他的政治生命。

    细细算来,他许某人于今来央校也有数月,以候补政局的身份从一省之尊的位上调任此处,怎么算也有那么点贬谪的意思。

    心有重压,难免放不开手脚,是以,这数月来,他这许校长做得颇为滋味儿。

    兼之背负着某化急先锋的嫌疑,他的政治前景堪忧,他甚至听到风声,在即将召开的中委全会上,要拿掉他候补政局的牌子。

    这些隐忧,许子干一直藏在心头,没对外人道过。

    如今倒好,若按薛向此策行事,发表力挺改开的文章,着重突出在改开中,加强和坚持党的领导,可以想见的是必能重新取得政治上的极大主动。

    一者,力挺改开,既暗合了老首长的路子,也能避免“背主”之名声,毕竟,总不能那位一检讨,他这急先锋就改腔变调,而若是在此时还坚持改开,那则竖起了极好的忠义形象,试问,谁不愿重用忠义的手下。

    二者,大篇幅立论党的领导,则等于和“某化”划清了界限。

    三者,如此风声鹤唳之时,谁都必谈改开,许子干这重量级大员一篇雄文问世,必将震惊天下,效果惊人,所获的政治回报,也必然惊人。

    毕竟,万马齐喑之际,一马独自奋蹄,这个人情,老首长不能不念。

    如此种种,细细一品咂,其中味道如何,唯许子干这局中之人自知。

    正因薛向这锦囊妙计作用如此之大,许子干才罕见地许出承诺。

    不言诺之人许出之诺言,必为重诺。

    却说,许子干话音方落,薛老三便收了笑脸,正色道,“许伯伯,您这话可真说过了,不提我大姐,但就咱们这些年的交往,我早把您当作和我大伯一般的亲近长辈了,您有事儿,不使唤我,使唤谁去。”

    许子干轻轻拍着薛老三的肩膀,欲言无语。

    ……………………

    “大家伙,大伯怎么还不回来啊,要不你打个电话给大伯,让他快点回来吃饭,小白都饿得没力气叫了呢……”

    对着半桌子的鲜香亮丽的冷拼,小家伙有气无力地叫唤着,明明是她自己馋嘴,却非赖说是小白饿得没力气叫了,再说了,这一下午,小白的虎嘴何时停过,几乎是枕着棒子骨睡得,哪里会饿。

    说来也无怪小家伙叫饿,原来,此刻已经快七点了。

    冬日,天本黑得早,又逢阴天,暮色沉厚如铅,感觉已是半夜一般。

    下午,薛安远辞别薛向和许子干后,到此刻未归,若是往日,薛向便领着一家人径自吃了,可今天是大年三十除夕夜,便是再晚,也得一家人团团圆圆吃顿团圆饭。

    而每年年三十晚上的这餐饭,也是薛老三下心力最大的一餐饭。

    临近四点左右,许子干辞别薛家后,薛老三指点本来大杀四方的小家伙输了两把后,便在小家伙的怨声载道中,奔进厨房,折腾开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坏了

    饶是以薛老三“劲流周身,法御万物”的本事,这餐饭也折腾了三个多小时,是以,这顿大餐的美味精细,不言自明。

    为怕热菜冷却,此刻桌上除了个牛骨鸳鸯锅,上的俱是冷菜,饶是如此,贪吃的小烦人精也馋得直流口水,急不可待,嚷嚷着要薛向给大伯去电,催大伯快归。

    这边小人儿正闹腾得欢实,叮铃铃电话响了。

    “是大伯。”

    小家伙欢叫一声,当先朝电话奔去,嗲嗲催了几句,便招呼薛向来听电话。

    薛向接过,果是薛安远打来的,和薛老三预想的一般,薛安远今夜又回不来,不仅招呼他们先吃,又把那让薛老三牙疼的任务给吩咐了下来——去梅园拜年!

    热热闹闹吃罢饭,勤务人员收走了碗筷,薛老三又按着老习惯,从厨间的灶里,夹来炭火,升起熊熊一盆,在堂间的沙发前摆了,苏美人几位也没闲着,或整治茶水,或拿糖抓果,更有那小家伙也巅儿巅儿窜回房间,抱出个紫色宝箱来。

    正摆动果盘的小意,蹭地就蹿上前去,“四妹妹,我可爱死你了,您悠着点儿,悠着点儿,可别磕着碰着,这边来,这边来,宝座儿都给您留好了……”说话儿,便伸手去接那紫色宝箱。

    原来,这宝箱里盛的尽是绝好零嘴儿,可谓世界绝顶精品小食,这只宝箱内,应有尽有。

    平素这些好东西,和小家伙素来关系“紧张”的小意哪里能得,只有每年一年的这个时候,小家伙都会把珍藏奉献出来,给大家品尝,以至于这除夕就成了小意最期待的时刻了。

    这会儿见得小家伙再施恩典,自然欢喜无尽,奉承至极。

    小家伙得意地将宝箱抛给小意,又颠颠来帮抢火钳。假模假样地摆起了本就极旺的炭火。

    一家人围盆而坐,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时间水逝,忽地,一声欢快而熟悉的音乐响起,不用薛老三招呼,大家齐齐朝电视机瞧去。

    不须问,正是一九八四年的春节联欢晚会开始了!

    有鉴于一九八三年春晚的成功,八四春晚无疑让全体共和国的老百姓倾注了更大的期待。

    小家伙这群电视迷。更是早早就期待开了。

    至于薛老三。那就更有期待的理由了。他寄予厚望的蜀香王能否一炮而红,全在这届春晚。

    出人意料的是,收钱就办事的黄大导,实在给力。主持人上台齐拜年的当口,镜头就不住在第一排的桌面上扫动,长着可爱葫芦模样的蜀香王屡屡出现。

    熟料,紧接着,更让薛老三瞪眼的一幕发生了。

    电视里的两位主持人赵忠祥,蒋昆,竟俺惯例介绍完参加表演的演员后,就第一排五张桌子的火锅,做起了串词儿。

    当然。言词间,自不可能凸显蜀香王,重点自然是以火锅谈到中华民族的传统,进而延伸到海外华人的中华情,彰显爱国主义。

    可介绍的当口。蜀香王几乎始终曝光在镜头之下,虽不特别显眼,却也极度引人注目。

    尤其是最后,赵钟祥亲切地对着个正吃得欢实的小娃娃问“好吃么”,小娃娃回答说好吃,说罢,竟出人意料地接道:“这葫芦瓶子我能带走么,里面的辣酱真得太好吃了!”

    说来,黄大导虽然极是感激薛向,有意帮蜀香王鼓鼓东风,做做推广,可也决计不敢如此明目张胆。

    至于主持人谈及火锅,实在是不得已,不然去年弄得是茶桌,今年换火锅,总得有个解释,况且又不是所有观众都能享用火锅,如此,这由中华的传统饮食习惯,上升到华人情怀,进而升华至爱国主义,则是水到渠成。

    正因如此,火锅才能堂而皇之登台。

    而赵钟祥和蒋昆折断以火锅为主题的串词,正是为了解释火锅缘何登台。

    至于,赵钟祥问及小朋友,不过是央视一贯的亲民风格,熟料童言无忌,问一答二,赵钟祥只问了火锅好吃与否,这小娃娃楞将火锅好吃的原因也道了出来。

    更兼央视美工帮忙设计的蜀香王包装外形极是讨喜,正是小娃娃喜爱的葫芦娃,也就难怪小娃娃将蜀香王攥在手里,直问能否将这葫芦娃带走了。

    这意外的场面,是否让赵钟祥作了难,薛老三已经没心思管了,这会儿,他满心思就剩了兴奋。

    因为,广告做到这一步,只怕就是堆臭狗屎,也能卖出去了,更何况,蜀香王是祖传秘方所制,质量是薛老三这饕餮之徒亲口所品,自能经得起检验。

    却说,薛老三正欢喜无尽,小家伙忽然指着电视惊呼出声,“那个葫芦娃好可爱啊,我也想要,哪里有卖的?”

    小家伙话音方落,薛老三便暗道坏了!

    什么事儿都想到了,连专利都申报了,却忘记让央视想法儿报报厂家,弄不好今次的春节联欢晚会结束后,全国各地的蜀香王就得满天飞。

    说到这专利法的诞生,和薛老三还真大有关联。

    彼时,他在明珠担任市委督查室主任,在拜访时任明珠市委书记汪明慎之际,遭遇了光真同志,一席相谈,二人尽欢。

    偶然间,光真同志谈及那起日人盗用国人专利牟利之事,薛老三就专利法和商标法,展开宏论。

    光真同志大有所得,随后就此写就文章最后上了内参,并因此功,在薛向大闹明珠之后,成功调入明珠接了陈道林的职务,担任了明珠市委副书记一职。

    而正因此事,才有了我国才有了专利法。

    薛老三掌握蜀香王的第一时间,便并戴裕彬办理了此事。

    按说,如今,专利在手,蜀香王不惧他人盗用。

    可蜀香王终究是吃的,不尝进嘴来,谁知道蜀香王的本来面目,外人要盗用,只需仿照那娃娃手里的葫芦瓶,做出相同外貌,转上调味辣酱,照样可以冒充蜀香王。

    当然,此种盗用,并非不可破解,在后世,只需注册商标即可。

第三百四十三章 吐露

    可偏偏,此时,商标法迟迟没有问世。

    因为,于今商业领域,多是国企,讲究企业间的兄弟感情,上面还有调配同种企业的上级部门,商标注册在很多老派领导看来,纯属无用。

    他们认为甲厂弄出了好产品,就应当无偿贡献给乙厂,利益均沾,共同进步。

    如此,商标法胎死腹中。

    当然了,受了小日本在专利上的坑骗,商标一事,中央自不会等闲视之,商标法虽未通过,却是通过了驰名商标的保护法规。

    譬如,茅台,五粮液,凤凰自行车,熊猫彩电,明珠牌手表等驰名商标,是受到政府保护的。

    而这些驰名商标,皆是在许多年的畅销下,积累了口碑,而获得的。

    可蜀香王一个后发商品,甚至连成品都没有,凭什么成为驰名商标。

    既然成不了驰名商标,就难保别人不用。

    据薛老三所知,这个时代的商人可以说是共和国第一波商海弄潮者,无一不是思路开阔,胆大心细之辈,商业意识也是极为灵敏。

    不说别的,这届春晚上,马季表演了《宇宙牌香烟》,没多久市面上便出现了真正的宇宙牌香烟,且销售火爆,更有甚者,该卷烟厂领导最后竟然成功邀请到了马季担任了宇宙牌香烟的品牌代言人。

    有此前车之鉴,薛老三如何能不胆寒,弄不好,他这一番辛苦,可就白费了。

    薛老三急不可待,满脑子想着的就是如何控制局面恶化。

    他脑子极灵,转瞬就想到数个方法,继而,又一一否决。

    其一,着紧生产,尽快铺货;可如今正值春节。根本无法筹措开工,除此外,便是连生产原料也没筹备妥当,铺货根本无从谈起。

    其二,便是以大法力推动商标法成型,可薛家人能量是不小,可要短时间内推动一部法律的出台,那也是天方夜谭。

    其三,便是从消费者下手,让世人在最短的时间内。知晓蜀香王是出自云锦。可这年月。央视根本没开设广告部,便是有钱,这广告也没处儿打,要想澄清蜀香王的归属。只怕要待来年的春节,再寻春晚下手。

    薛老三愁得失魂落魄,脑子都快想炸了,可偏生半晌无有所得。

    一边的苏美人几人,被春晚精彩的节目吸引,双眸几乎黏在银屏上了,对薛老三的异样,均是无有察觉。

    这不,薛老三正愁得没着没落。小家伙忽地捧着小肚子,笑得前仰后合,小身子猛地靠在薛老三肩头,不住抽抽。

    她这一番夸张动作,立时将薛老三从愁绪中拉了出来。

    薛老三抬眼朝电视机看去时。电视里上演的正是朱时茂和陈佩斯的小品《吃面条》,电视上正演着陈佩斯山呼海啸的将一碗面条吃尽,眉眼滑稽,语言幽默,纵是再观,也意趣非常。

    可如今薛老三愁肠满腹,哪里有心情欢愉,正要移目,忽听电视里陈佩斯道:“这面条可真香,里面加了嘛佐料?吃得我舌头都快化了。”

    “盛你的面吧,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西装革履的朱时茂拿着导筒,瞪眼道,“说了你也没地儿买去,这是蜀中宝地云锦的特产,我可是费了老鼻子劲儿才弄来的,若不是怕你小子吃得不香甜,我才舍不得给你小子下面。”

    陈佩斯涎脸道,“是是是,我知道您真费老了劲儿,肯定是托了您二表姐的三姨妈的四外公的五婶家的侄外孙女婿给弄来了的……”

    电视里的陈佩斯耍着贫嘴,逗得屋内众人笑作一团,几乎上气不接下气,一边的薛老三却蹭地立起来,猛地朝院子外奔去,欢喜得一连打了好几个筋斗,瞧得众人目瞪口呆,小家伙止住笑,喃喃道,“见过什么呀,这点笑都扛不了。”

    他们哪里知道,薛老三兴奋压根儿就不是因为小品本身,而是因为他薛某人方才的深切担忧,在这个小品后,点滴皆无。

    此刻,他对那位实诚的黄大导演真是感激到了骨子里,他不过出了一万块钱,人家不单费尽心力帮他的蜀香王在镜头前露脸,更把样品的美工设计,以及产品出处这连他薛某人自己都忘却的致命疏漏,都给补全了。

    这下,他先前的担心的假货,什么抢注商标,尽皆烟消云散,朱时茂一句“蜀中云锦”,就钉死了这蜀香王只能出自云锦,只能出自他薛某人辖区内。

    他甚至自信用不了两年,蜀香王就能成为共和国驰名商标,进入政府的羽翼护佑之下。

    得了好消息,薛老三心情大好,一改先前的沉闷,对着电视里的节目,做起了精彩的点评,他是魂川之人,经历过网络时代,对这些后世耳熟能详的明星,知道得虽不是特别清楚,但在这个资讯阻塞的时代,那就强得太多了。

    一台节目上,著名表演者的来龙去脉,生平八卦,被他信手拈出,娓娓道来,听得小家伙,小意这俩八卦党眉飞色舞,便是苏美人,小晚这俩高级知识分子,也忍不住时时侧目。

    说说笑笑中,时间走得极快,守岁钟声敲响前,薛老三搬了十万响的春回大地,在门前的老树上挂了,鞭炮逶迤,足足在地上拖出十数米。

    巨无霸鞭炮方被拆开,便见小家伙双手呈喇叭状张开,边盯着电视机,边扯着嗓子喊着“十,九,八,七……”

    待她“零”方出口,鞭炮准时炸响,震天价的噼哩叭啦声,吼碎了沉沉黑夜。

    细细听去,这鞭炮声,竟是越传越远,越聚越多,这一霎那,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几乎同时响起这一种声音,共谱着神州华夏的盛世乐章。

    鞭炮声方停,小家伙便嚷嚷着,“噢,新年喽,新年咯,大哥大嫂,祝你们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工作顺利,万事如意,一顺百顺,事业有成……”

    小人儿一时间,竟化身油嘴子,好听话如炒豆一般,噼哩叭啦,直往在蹦达,一口气说了十好几个。

    眼见着词穷,薛老三生怕小烦人精憋出“五谷丰登,六畜兴旺”的祝福语来,赶忙掏出早准备好的红封,堵了小人儿的油嘴。

    薛向夫妇散完给三小的红包,除夕守岁,便算进入了尾声。

    三小洗刷的当口,薛老三又拿了扫帚,将院里的鞭炮纸屑和积雪,三下两下,清除了个干净。

    凌晨一点,操劳一天的薛老三,终于沾着了枕头。

    “怎么还没睡,吵着你了吧?”

    薛老三方落下身子,便瞧见苏美人翻了个身子。

    他方要起身,却被苏美人伸手拉住,“躺下吧,我没睡,等你呢。”

    薛老三依言在枕上躺了,心中只觉怪异非常,苏美人有些不对劲儿。

    “快睡,时间不早了,明儿还得早起呢。”说话儿,薛老三拍拍苏美人臂膀。

    “薛向,谢谢你!”

    没头没脑,毫无预兆,苏美人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闻声,薛老三惊得坐起身来,盯着苏美人,实在不知道自家老婆今天这是怎么了。

    苏美人却不再言语,抬起身子,拉了薛老三躺下,打开他臂膀,把身子蜷了,朝他怀里挤了,手臂用力,紧紧将他抱住。

    薛老三虽不知道苏美人缘何如此,但怀中玉人的感动,却能清晰感受。

    他只能揽住美人玉背,不住轻轻抚慰。

    两人就这般静静躺着,不知过去多久,蜷在薛老三怀里的苏美人,忽然翻起身来,静静凝视着薛老三那张英俊无匹的脸蛋儿,喃喃自语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原来,今日是大年三十,薛老三使出浑身解数在操劳,基本没让苏美人四位插手,尤其是晚间,休息前,薛老三取来热水,伺候完一家大小洗漱,又拿了扫帚除雪,忙到很晚,方才在床上歇了。

    若是三小也就罢了,毕竟是幼小,可苏美人是薛家女主人,薛老三干的这些,原本是她该干的,可薛老三却不让她伸手。

    思及往日薛老三对自己的好,简直就把自己作了和三小一般,什么烦心的事儿,都不愿自己插手,简直就把自己作了宠坏的孩子。

    偶然间,苏美人心中柔软的心弦被触动,情绪泛滥犹如江河决堤,可偏生她是个内敛的女人,心头虽然波澜啸聚,却不愿吐露。

    直挨到薛老三入眠,她才静静伏起身来,对着睡梦中的爱郎呓语。

    熟料,她话音方落,攸的一下,薛老三闭合的双眼睁了开来,冲目瞪口呆的苏美人莞尔一笑。

    “呀!”

    苏美人惊呼一声,瞬间,双颊染就胭脂,朝被窝里面钻去。

    薛老三憋了多时,等的就是此刻,哪里会放她脱身,左手一抄,便将苏美人拿住,嬉笑道,“刚才说什么呢,再说一遍。”

    头一次当着薛老三的面儿吐露情话,性子含蓄内敛的苏美人本就羞得不行,见薛老三还拿此打趣,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哪里会重复,直梗了脖子,“没,什么也没说,肯定是你听错了,要不是你自己在说梦话。”

第三百四十四章 江部长

    “噢,看样子真是我在说梦话呢,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咿,我怎么会念卓文君的闺怨诗……”

    说话儿,薛老三眼中故意流露疑惑,隐在被里的大手却开始不规矩地朝隐蔽地带滑动。

    苏美人早羞涩已极,再经薛向打趣,真恨不得把身子藏起来,恰逢此刻,再遭遇薛老三骚扰,浓浓娇羞,顷刻间,化作灼灼欲望,没抵御几下,便叫薛老三得手。

    阴阳交泰,鸳鸯合欢,被翻红浪,又是一夜风流。

    次日一早,暮色尚沉,薛老三便早早起了。

    之所以早起,倒非似从前那般,为应付那赶早过来拜年的娃娃军团,毕竟,如今薛家门第高深,别说是那些娃娃了,便是寻常亲朋要想登门,也得穿亭越岗。

    纵使年初一,薛老三提前吩咐了警卫处,撤去门禁,放人前来,可薛家不开门,谁又敢敲门相扰。

    好在薛老三是个深明事理的,不愿让亲朋久等,又得腾出空当,给一家人整治早餐,唯一的法子便是自己早起。

    五点十分,起得床来,先收拾了下院子,在院中走了趟拳,洗漱罢,便一头扎进厨房,六点五分,便挨个儿敲响了三小的房门,六点一刻,热气腾腾的水饺,油条,肉包,米粥,外加四色小菜,便摆上桌来。

    用罢早饭,不待薛老三招呼,苏美人便带着小家伙几人,从侧门溜了出去。

    非是她们不愿和薛老三一块儿待,而是年初一,家宅注定不宁,各色人等登门,简直应接不暇,尴尴尬尬地留在家里。不如出去快活。

    果然,薛家大门方打开,没两分钟。拜年大军便一拥而入了。

    二十多号人,约莫作四拨。进门就热情地道着给安远首长拜年,嘴上还互道着真巧。

    其实,薛老三清楚这些人多半在门口待了不少时候,早就碰了面,又哪里来得巧。

    如今薛家门第极高,也是共和国内有数人家,虽是拜年。除了少数老关系户,来得绝无妇孺。

    是以,倒是省了薛老三的事儿,招呼勤务员上烟。倒茶即可。

    当然,最轻松的还得属招待,因着来薛家每到年初一,都会撤去门禁,是以。来薛家拜年的极多,往往这拨儿方落座,那拨儿又到,为免扰了主人,前一拨则不得不放下刚端上手的茶杯。告辞离去。

    就这么,你来他往,折腾了近两个小时,薛老三才得清净。

    揉揉又些发僵的面皮,心中盘算着先前来客,估摸着该来的都来了,薛老三便吩咐勤务长一声,披上军大衣,拎了早备好稻草编制的篓子,驾了偏三轮,便直奔梅园而去。

    说实话,薛老三是不愿去梅园的,尤其不愿年初一去梅园,虽然,老首长对他一直颇为看顾,甚至有几分亲近。

    这种不愿,不是简单的不欢喜,而是类似小孩不愿在许多大人面前,成为被点评的对象那般。

    再是不愿,可薛安远不便,他这薛家少主也只有代劳。

    一路驾车飞快,他来得熟了,门禁处的负责人已然认得他,只例行公事地看了证件,便放行了。

    今朝的梅园,和往次到来,一般无二,依旧莽苍白雪,覆尽青葱,独独田间的几从麦苗,顶破皑皑,倔强地透出一缕春意。

    绕过九曲回廊地溪流,就到了老首长寓居地三间大瓦屋,他耳力极佳,远远就听见屋里的鸡鸣狗吠。

    这些年过去了,老首长的居家习惯,似乎还是无有改变。

    行到大瓦屋前,薛老三忽然驻足。

    原来,隔得虽远,可他依旧将屋内的动静儿听了个大概,短短一分来钟,他分明听见了近十道声音,且尽皆熟悉,正是那群薛老三最不愿意面对的老头子们。

    念头一转,薛老三便快速从瓦屋门前抹了过去,朝星云阁转去。

    据他所知,这星云阁,正是南方同志的居所。

    每年初一,南方同志便代表老首长在此间招待到访的晚辈。

    当然,说是晚辈,其实到来的三十到四十左右的同志最多,五十的也不少,反倒是二十多的寥寥无几,大约只有江朝天,时剑飞等数人。

    薛老三受老首长青眼,每次到访梅园,都是在主屋,还真没去过星云阁。

    今次,他实在不愿再赴主屋,一人杵在当庭,被一众大佬做转移话题的引子,供人点评,虽褒多于贬,可没有主动权,甚至没有人权的滋味儿,实在太让人难受。

    而到访星云阁,见过南方同志,拜了年,证明薛家人来过,这礼数就算进到了。

    薛老三如意算盘划拉得极不错,熟料,刚抹过主屋,没行出几步,身后便传来喊声,“薛书记慢行,慢行!”

    声方入耳,薛老三立时就便了脸色,转过头来,瞧见的果然是江朝天那白净的瘦脸。

    近俩年不见,江朝天变化极大,薛老三犹记得,七年前,头次相遇,此君脸现青白,眼窝深陷,一副纵欲过度,满面阴骘的恶少形像。

    如今再见,简直判若两人,眼前的江朝天,肤色白皙,头顶背头,一副精致的金丝眼镜恰好将眉角处的伤疤隐去,一身藏青色西装,负手而立,不怒生威,大领导风范,悠然流露,哪里还有半点当年的影子,若不是嗓音没变,面目仿佛,薛老三简直不敢肯定眼前这人到底是不是江朝天。

    “啊哈,江部长,不对,现在我该叫领导了,江领导,少见,少见!”

    打个哈哈,薛老三老远就伸出手去。

    江朝天抢上前几步,接住薛老三的大手,敛眉道,“薛老弟,你我一别多时,怎么?老哥我哪里又得罪你了,怎么见面就骂人呢,我这区区组织部副部长,不过是样子货,人家奉承我,叫声江部长,怎么你老弟也拿我打哈哈。”

    薛老三摆手道,“江部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老兄是中组部备过案的,名正言顺的江汉省委组织部副部长,谁敢拿你打哈哈?兄弟我如今不过还在区里打滚,在德江熬得又艰难,没准儿什么时候在蜀中混不下去了,弄不好还得败退回江汉,届时,到了你老兄的地头,对兄弟我可得多多照顾啊,为怕你老兄给我穿小鞋,这马屁我可得早早拍透啊,那现在,你老兄说我这江领导叫没叫错,叫得有没有道理?”

    说来,江朝天担任江汉省委组织部副部长已有小半年了,身为省委核心威权部门重量级首长,自然显赫无比,威权日重,便是寻常地委大员,对其也多以首长呼之,虽是相戏,足见江某人如今的风光。

    可以说,江朝天被人叫领导早就叫惯了,可偏偏听薛老三叫来,江朝天只觉刺耳至极。

    无他,虽然论职位,江某人已经胜过薛老三多多,可从骨子里,江朝天并不认为自己在仕途真正领先了薛老三。

    譬如,他今次调任江汉省委组织部副部长,除了他江某人在江汉一任县委书记政绩卓著之外,背后照样有乃父的助推。

    反观薛老三,从萧山到明珠,再到德江,几乎是一路被压制,却偏让此人在各个岗位上都做出了卓越成绩,外行人看热闹,以后薛老三已然落后于他江某人了,可他江朝天这内行人看的却是门道。

    他深知,像自己和薛老三这种衙内,在仕途上,先天就比他人有优势,寻常子弟要官至副省,那是千难万难,百万挑一,可对他二人来讲,只要不犯太大错误,一个副省是板上钉钉的。

    可副省往上,那就艰难了,看得就是各人造化了。

    所以说,副省以下,他江某人飙得再快,也不是真正胜利,副省往上,再是见真章的时刻。

    而薛老三在基层的政绩,偏生那样夺目耀眼,此种人物尚在处级沉沦,反而他江某人先爬上去了,想想,也就难过江某人吃心了。

    “行了,行了,论嘴仗,永远是你老弟的强项,我甘拜下风,甘拜下风,快走,快走,咱可没时间跟你唠了,老爷子们还在里面等着呢。”江朝天急道。

    “等谁?等我?”薛老三目瞪口呆。

    “不等你等谁,嗨,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该扔,你老弟七年前,就能和老爷子们坐而论道了,江某却花了七年,才登上龙门,而江某方入门来,喜不自胜,你老弟却已然躲着龙门而走,叫人情何以堪,走吧,走吧,你让老爷子们等急了事小,别害我落埋怨。”

    说话儿,江朝天便伸手来拉薛老三,接道,“薛老弟,不是我说你,你既然欲盖,就别彰,没得矫情!”

    “你老兄这话怎么说?”薛老三奇道。

    江朝天轻哼一声,指了指薛老三手里的稻草篮,却不言语。

    薛老三低眉瞧去,瞬间了然,急道,“连你都知道了?”

    “我又不瞎,你老弟一招翻江倒海,只怕全国人民都知道了,说这不是显摆么?”

    江朝天没好气道,思及薛老三的种种奇思妙想,心中又涌起一阵无力。

    ps:

    刚回来,还有一章,我尽量弄出来,明天的更新不会少,第一更可能会推迟,十分抱歉。

第三百四十五章 话题

    从主屋大门到梅园不过二十来米,薛老三却觉得有几千里那般远,院内鸡舍狗窝,菜畦瓜架,一副温馨的农家图画,本该给人和谐自然之感,可薛老三踏进院来,心头就好似压上了千斤重担。

    本来嘛,来就来了,你还过正门不入,绕道而行,明显避着主人,可绕道就绕道吧,偏生运气不佳,让人抓个正着,再见主人时,任是脸皮再厚,也难免尴尬。

    更何况,这主人威权如天,气势如渊,薛老三胆气再壮,在此情境下相见,也难免惴惴难安。

    好在,这些年历练,见得场面多了,薛老三心理素质极佳,脚步方迈进堂屋的门槛,心头尴尬便强行被他压了下来,快步行到中庭,冲老首长说了句热情洋溢的拜年话,说完,又大大方方地冲周遭一众大佬施礼,问好。

    笑眯眯地瞧着薛老三一通折腾罢,老首长说话了,“你个瓜娃子,这是来给我拜年?过门不入,飘飘忽忽,要不是得了通报,晓得你来了,还抓不到你,你娃儿倒好,别的没有,厚脸皮倒是修成了正果,进得门来,还能跟我老头子拜大年,薛向,你不简单嘛。”

    从始至终,老首长说这番话时,都是笑眯眯的,可薛老三听得后脊梁骨发寒,若不是强行锁住毛囊,此刻,他早已汗出如浆。

    好个薛老三,越是危急时刻,头脑越是灵醒,老首长话音方落,他便接上了,“首长,您可是冤枉我了,是这么回事儿,今儿上门给您拜年。没带别的好玩意儿,就从蜀中带了些特产,这不。方走到您家门口,包装断了。我又气又急,总也不好带着破了包装的礼物上门,便想到对面取些材料,重新包装,这不,江部长就找出来了,您可是误会我了。”

    说话儿。薛老三提了提手里的草篓,露出底部,确实有几根稻草断裂,破出个小洞来。

    这草篓的材料。甚是粗糙,可编制得造型,却是精妙绝伦,正是一条苍龙,张爪扬须。极是逼真,正是薛老三为老首长备礼物时,特意用了心编制的。

    如今,他一双妙手,早已灵巧得天下无双无对。用之工艺,立时就成了最厉害的艺术家。

    因着草龙编得巧妙,的确算得上极重要的包装,送礼之人,发现包装破损,要修补得当,怎样也说得过去。

    更何况,众人先前进门,谁都瞧见主屋北边,堆着高高一个巨型草垛,薛向要越过大门,取取消旧时稻草,将草龙修补完毕,实在是合情合理。

    独独江朝天一人心如明镜,因为这草龙编得精巧,方才,他便多有瞩目,瞧得分明,这草龙分明是完好无损的,怎么这会儿就在底部破了个洞?

    说来,还得是薛老三聪明绝顶,妙手无双。

    老首长难题方布下,他便开动脑筋,根据实际情况,编纂出了最完美的谎言,更巧用手段,让这谎言无懈可击。

    当然了,他这谎言未尝便能瞒得过众位城府高深的大佬们的眼睛,可只要说得过去,无可指摘,那便了了。

    毕竟,老首长此番为难,恐怕也不是真要他薛某人过不去,也只是要让他薛老三着急着急,难堪难堪。

    果然,薛老三一番解释罢,老首长哈哈一笑,指着薛老三,冲满座道,“要讲送礼,还是这猴儿会讨巧,每次竟会弄些不值钱的玩意儿,糊弄我老头子,上回是泡三椒,这回恐怕又是些老掉牙的玩意儿,太小气了嘛!”

    老首长嘴上说薛老三小气,可脸上的笑意,谁都瞧得分明。

    说来,也不是没人暗叫失算,怎么自己就不会多从蜀中特产下手,可转念一想,来给老首长拜年,送些酸瓜烂枣,成何体统?

    的确如此,身份的差异化,就造成了送礼的差异化,薛老三是亲近晚辈,送些家乡特产,那是孝敬。

    旁人没这份亲近,自然也就没这份胆量。

    却说,老首长打趣一句,众人立时接口,说来说去,尽是好话。

    一言蔽之,无非是礼物虽小,但薛向这娃儿向有巧思,不说别的,这条草龙便编得不凡,里头的玩意儿定是极好的。

    老首长不拂众意,抬手一指薛向,“猴娃儿,你弄得机巧,还是有你自己掰扯吧。”

    薛向领命,将那草龙在临近的一方高凳上放了,一手定住右侧龙须,一手握住左侧龙须,轻轻一扯,霎那间,整条草龙便似蜕皮一般,眨眼间,褪下一堆稻草,瞬间被薛向捏成一团,投进了一边的垃圾篓里。

    却说,龙身剥开,龙腹里裹着的玩意儿也现出真容。

    却是一个碧绿的葫芦,一尺来高,拳头粗细,壶嘴儿雕作可爱的葫芦娃头像,整个儿模样,分明就是昨夜春节联欢晚会上,大放异彩的蜀香王葫芦娃的放大版本。

    “蜀香王,是不是蜀香王!”

    老首长忽然抓过葫芦,急问薛向,眉宇间极是兴奋,说罢,又猛地一拍薛老三肩膀,“不对,蜀中,云锦;我记得德江有个云锦湖,你娃儿现在是不是在德江上班?这蜀香王莫不是你搞出来的吧?”

    老首长说话的当口,隐在西北角的江朝天,和站在靠大门位置的时剑飞忽地对视了一眼,眼中俱是浓浓的忧虑。

    原来,今天大年初一,众位大佬到老首长家拜年,终归不好再谈公事,可都是心怀天下之辈,即便是聊天,也难免涉及政治。

    而现如今,最具政治性和趣味性的话题,无疑就是蜀香王。

    原来,昨夜春晚结束,照例轰动空前,寻常老百姓觉得节目精彩纷呈,一年的等待不虚。

    可在共和国的商界却炸开了锅,蜀香王那无耻到极点的疯狂广告,犹如引爆了一颗亿万当量的原子弹,闪瞎了这个时代所有商人的眼睛。

    说来,也非这个时代的商人,没有广告意识,而是如今商禁不过方解,又经历了八大王事件,个体户和私营业主们集体还在战战兢兢,即便是想到打广告,也不过是在城市的要道上,贴些小广告,规模大点儿的,在报纸上登些豆腐块儿。

第三百四十六章 顶撞

    这个时代的商人,是想不到,也不敢想在央视这种国家喉舌上打广告。

    须知这个年代的央视,可不是简单的电视台,那可是最重要的宣传阵地,权威部门。

    多少重量级的最高指示,由它发出,可以说央视在某种意义上,代表着这个国家的声音,威权惊人。

    一言蔽之,如今的央视信誉度极高,威权度满格,这也正是最初几届央视标王,会火爆到要烧透共和国整个商界的根本原因。

    因为央视说好的,普通老百姓绝没怀疑,以至于凡是中标央视标王的产品,无一不是大卖特卖。

    像秦池古酒这近乎衰亡的国有小酒厂,在厂领导人舍出性命,喊了天价夺下央视标王,让秦池一夜火遍共和国,一个小酒厂瞬时就成了营销过亿的大厂。

    转年,秦池报出天价,再中标王,没多久秦池酒厂爆出原浆勾兑丑闻,一夕间,秦池迅速衰落,欠下央视巨额广告费用,数十年没有还清。

    也正是央视标王无限消费央视本身的信誉和威权的时候,也就难免央视的广告价值,不断衰落了。

    可此刻,央视连广告部也没有,又哪里去弄标王。

    更不提,一年一度的春晚,可以说是聚焦十亿人民眼球的时刻,其广告效应尚在央视标王之上。

    如今,蜀香王在春晚上,如此无节操无底下的打了一把最疯狂的广告,在这个观众尚无广告植入概念的时代,蜀香王没有受到任何指责,自然而然地随着春晚一并火了。

    商界讨论蜀香王的同时,各大主流媒体,同样没放过蜀香王这个话题爆点。

    一夜之间,蜀香王迅速占据了各大新闻版面的头版头条,独独薛老三一日奔忙,还不曾知晓。

    今日。众位大佬在南老家中相聚,品茗闲叙,毫无疑问,蜀香王这新出炉的全民瞩目,自然而然就成了核心话题。

    说来。蜀香王如今名震全国不假。可薛老三没到来之间,此间屋内知晓蜀香王是薛向倒腾出的不过江朝天,时剑飞二人。

    原因无他。无非是屋中众人的身份实在太高,谁会去刻意了解区区一瓶调味品的出处,也只有江朝天,时剑飞这早被薛老三作了竞争对手之人,才会时刻紧盯薛老三。

    昨夜朱时茂方报出了“蜀中云锦”,二人便知道这蜀香王是谁倒腾出的了。

    而方才,江朝天奉命出门叫住薛老三,瞧见草龙,虽没看清草龙内部是何种模样。以他的聪慧,早猜到里面盛的正是蜀香王调料,思及薛向巧思,这才生出无力感。

    却说,此刻,老首长拍着薛老三膀子惊喜出声。非但江朝天,时剑飞侧目,便是满座大佬也瞧得眯起了眼睛。

    老首长何等样儿人,挥手间,山河变色。指头轻轻圈了圈,便让南国地覆天翻。

    以他老人家的城府,心性,见识,阅历,这个世界上,能让他老人家动容的事儿,已然屈指可数。

    可今天,此刻,薛老三这年不过三十,官不过正处的毛头小子,却让南老面现惊容,哪怕只是一瞬,也足令人侧目。

    说来,老首长之所以动容,并非因为这蜀香王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力,产生了多大的轰动,毕竟,归根结底,不过是一瓶麻辣调料,相比军国重事,这区区一瓶麻辣调料,根本上不得台面。

    令老首长动容的不是麻辣调料,也不是薛老三,更不是云锦,而是他派去的薛老三弄出了蜀香王,带动了蜀中地区经济的发展。

    细细回溯,薛老三赴任德江,可不就是老首长亲自点的将。

    当时,薛老三去处不定,老首长偶然念及家乡的穷困,以及薛老三收拾经济的能力,大笔一挥,便将薛老三打发去了蜀中。

    奈何薛老三官位实在太小,开销了薛老三后,老首长就把此事忘诸脑后了。

    即便是今日见着薛向,也只知他在蜀中工作,连云锦,蜀香王,薛向三者间的关系,也是猜测而出。

    当这个结果确认后,老首长兴奋了。

    试想,老首长少小离家,半个多世纪以来,几乎极少有机会返回家乡。

    可不回返,并不代表不牵挂,可他是共和国当家人,越是当家人,这一碗水越得端平,是以,蜀中这老首长家乡所在,这些年来,没受到什么特殊照顾不说,反倒是有好处,总被临省拿去,此为老首长避嫌之故。

    嫌疑是避过了,愧疚却留下了,老首长调拨薛向入蜀,多少存了点补偿愧疚的心思。

    可一人之力太过单薄,薛向又非拥有点石成金法术的神仙,派他一人,恐怕也无济于事。

    然而,于今的结果,对老首长来说,那是颠覆性的。

    昨夜的春晚,他也看了,节目是否精彩,他老人家倒不怎么记得了,独独这蜀香王,让他印象深刻。

    老首长虽不从事商业经营,却极富商业见识,如何不知道,昨夜过后,蜀中就多了只下金蛋的母鸡。

    而造出这下金蛋母鸡的家伙,是他南某人亲自简拔的。

    至此,老首长心中对家乡人民的愧疚,消减了不少。

    “薛向啊,蜀香王这么干,恐怕有些违反经济政策?”

    就在老首长激动得直拍薛老三肩膀之际,又有人讲话了。

    只要不是脑子有问题,当能发现此刻老首长神情激动,显是对薛老三满意到了极点。

    而在老首长得意之际,还敢对薛老三找茬儿,还敢扰老首长兴致的,除了季老,自不做第二人选。

    “季老,这不是商业行为,恐怕算不得违反经济政策,我们云锦的地方企业,是本着希望全国人民看到一台高质量春节联欢晚会的意愿,才赞助春晚的,至于广告,是春晚筹备组方面,为鼓励地方企业赞助,特意给了些照顾,我们双方并没有签订什么合作协议,是以,应该不算违法?”

    如此时刻,薛老三自然不能让季老给蜀香王广告之事定性,毕竟,以季老的影响力,只要定性,蜀香王就是再火爆,也得关张大吉。

    所以,薛老三也就顾不得什么礼仪,尊卑,直言相顶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五千万

    薛老三耍了奸猾,的确,这年月的共和国,压根儿就不存在商业合同,广告也还远未成为商品,如此,他这种赞助换推广的方式,以国内的法律,还真就不能算是商业行为。

    “油滑!”

    季老轻轻顿了下拐杖,微笑道。

    季老号称党内首席经济学家,从来就不是保守派,只不过近来改开出现了些乱像,他的基调就是步子稳一稳,动作慢一慢,从不从根本上否定改开。

    蜀香王的广告模式,让他眼前一亮,此公才会在此刻对薛向发难。

    要不,就凭薛老三区区小字辈,如何够得上季老针对。

    薛老三笑着道,“季老,我可不同意您的提法,在我看来,这是一石三鸟,三方得利的事儿。中央电视台缺少办节目的经费,咱们蜀香王缺少名气,我们给央视经费,央视给我们名气,央视有了重组的经费,能制作更加精良的节目,观众能获得更好的视觉享受,与此同时,有了央视的推广,观众得以知晓咱们蜀香王这高品质的商品,购买回去,也就享受了高质量的生活,如此数方得利,您说我油滑,我可不敢认。”

    薛向一番话说罢,众位大佬尽皆含笑,在他们的记忆里,党内每到制定经济政策之际,总是季老侃侃而谈,驳得别人哑口无言,甚至有一次,滔滔不绝,弄得伟大领袖下不来台,负气道,“全国就你季某某会搞经济?”

    如今,薛向一番雄辩,只见季老默然无语,狭长的双目微阖,长长的寿眉如垂柳一般,静静坠着,好似睡着了,只垂在膝盖上左手手指。不住弹动,轻轻扣着膝盖,让人知晓其并未入眠,而是在细细盘算。

    “到底是机巧取胜,薛向,你方才说三方得利,怎么不算这失利的数方,你这蜀香王火遍全国,注定大行大销,可全国的调料市场就这么大。你这把这块蛋糕咬去偌大一块。别的厂子是不是就吃得少了。亏了别的工厂,苦了劳苦工人,这笔账,你怎么算?”

    季老细细品位薛老三话语的当口。左侧第五位置的矮胖长者说话了,正是江朝天之父,政务院的重要领导歌阳同志。

    薛向撇了江朝天一眼,凝视歌阳同志,道,“歌阳首长,恕我直言,我认为目前咱们国营企业经营日趋艰难,就是咱们上级领导太过宠溺有直接原因。有道是。富家出娇儿,寒门生贵子,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咱们当下的国营企业享受惯了上级部门给予的春风雨露,已经逐渐堕落到了不思进取的地步。”

    “在他们看来。只要机器转,生产出去的东西,总不愁销路,即便是有效率较高的兄弟企业能力出色,往往也得在业绩和产能上照顾那些落后企业,如此一来,便是能者不愿能,庸者日益庸,国营企业如何能增强自身的竞争力,在上级部门一碗水端平,利益均沾的指导原则下,咱们如何能培养高竞争力的企业?”

    “我曾经在一篇国外的经济杂志上,看到这么一个理论,叫劣币驱逐良币理论。说的是在金属货币时代,人们总愿意储存价值含量高的货币,而将价值含量低的货币使用出去,这个理论很好理解,放在咱们当下就是,老百姓愿意把成色较新的纸币收藏在家,而更愿意将那些破烂,污损的货币使用出去,而当大多数人都这样行为时,市面上存在的货币必然是劣币多,而良币少,持续时间越久,这种效果便越明显,以至于发展到最后,市面上再没有良币,只有劣币。”

    “如今,咱们的国营企业,可不就是在无意识地适应此种理论?歌阳首长说蜀香王会抢夺调料市场,会让别的工人所得份额减少,可若是永远一碗水端平,这些兄弟工厂如何能成长呢,面对国内的兄弟企业,有上级部门保驾护航,可以苟延残喘,可如今国门打开了,外来企业越来越多,竞争力势必越来越大,咱们的企业不先适应的内部的竞争,狠抓不足,苦练内功,将来再没了上级部门的护佑,如何能竞争得过如狼似虎的国外企业,难道我们非要将国内市场拱手让人?抑或非得再吃了外人的大亏后,才能反省己身?”

    薛老三说罢,满场久久无声。

    他这番话,说得稍稍有些放肆,毕竟歌阳同志是大首长,他薛老三即便是反驳,也该尽量注意礼貌,不该如此生硬。

    可此刻,谁也没有功夫去关注薛向的放肆,皆在体味,咀嚼薛向话里的巨大信息量,便是江歌阳自己也在思考薛向这番话。

    细细掰扯开来,薛老三这番话,有事实,有道理,更难得地是穿插了既高深又简单的理论,在座诸公俱是胸怀天下的人中俊杰,细细思索当前国企的基本情况,再对照薛向所言,皆深以为然。

    “国光同志,薛向的发言,你怎么看?”

    沉寂许久,老首长开口打破了沉寂。

    老首长左手第三位的清癯老者,摩挲下简单寸发,笑道,“发人深省啊,素闻薛向小诸葛的绰号,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啊!”

    薛向道,“首长缪赞了,我不过是一得之愚,登不得大雅之堂。”

    国光首长摆摆手,“是功是过,是利是弊,我们清楚,谦虚过分,等于骄傲,国企目前的确到了不改不行的境遇了,但是国企众多,关乎民生,天下,错综复杂,重病不敢用猛药,你薛向以后还有好点子,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

    国光首长是政务院一号,他这个表态,力道千钧,算是对薛老三的绝大赞扬。

    “老首长,诸位首长,今儿是年初一,家伯父公务在身,我还得代他回礼,就不打扰诸位首长雅兴了,小子先行告退。”

    如今的薛老三已经过了逢风头必出的轻狂年纪,若非难得诸公在座,他又心忧国企,这番话他是决计不会道出口的。

    官场上,露聪明,抖机灵,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事儿。

    既然不该出的风头也出了,兼之薛老三本就不愿在此地待着,自然便要抽身告辞。

    “急什么,和我们老头子待待,就这么不耐烦?”

    出人预料,接茬儿的不是老首长,竟是季老。

    听这意思,竟是挽留。

    江朝天,时剑飞诸人,险些没惊掉下巴。

    谁不知道季老性情冷淡,甚至可以用古怪形容,可以说是最不好接近的大佬,如今竟出声挽留起薛老三来。

    同样是青年一辈骄雄,他江朝天,时剑飞同样是人中俊杰,于今,不过刚刚跨进梅园的主屋,甚至连发言权都没有。

    反观薛老三,从进门来,就是焦点,一番雄辩先不说高明与否,就是这份镇定静儿,江朝天,时剑飞就自愧不如。

    毕竟,这不是在县人民政府和某部会议上讲话,这可是面对共和国的最高决策者们,其中压力,堪比大山。

    “哪儿,哪儿,您误会呢,晚辈小子,实在不敢打扰诸位首长闲叙。”薛老三急道。

    季老摆摆手,“我没功夫听你皮里阳秋,还是方才那档子事儿,既然广告的作用这般大,你小子给做个估量,央视春晚的广告,到底值多少钱?”

    季老此话一出,谁抖明白此公方才原是在体味广告的价值。

    而薛老三却脖子一缩,不得言语。

    季老眸子中精光一闪,转瞬看透薛老三心思,笑道,“你和央视的那帮糊涂蛋,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犯国法,不违功德,我老头子自然没权利要你把差价补上,既然是国家财产,让你钻了一次空子也就罢了,不能让人再钻第二次,所以,央视的这块广告价值,你这水晶猴子得估个仔细,得了好处,也得付些报酬嘛,要不然,好处太大,可别把胃给撑破喽。”

    季老此话一出,薛老三,江朝天,时剑飞各样心思。

    后者二人,暗呼姜是老的辣之余,内里也各自叫苦。

    原来,经此一事,这二人也打上了央视广告的主意,这可是一只真正下蛋的金鸡,薛向摸得,凭什么自己摸不得。

    可季老此话一出,立时便将这窟窿给堵上了,又如何再钻空子。

    至于薛老三,却是叫苦不迭,他虽占了便宜,可到底不是广告领域的资深人士,如何知道央视广告的具体价值。

    可此刻季老摆明了赶鸭子上架,他这鸭子也只能上架,“如果经营的好,一年五千万当不是问题?”

    哗,薛老三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定力稍差的时剑飞甚至一个没站稳,歪倒在了门上,弄出不小的响动,惹得时老重重一哼,唬得他背后冷汗直冒。

    “五千万,你敢立军令状?”季老阖目陡张。

    也无怪众人激动,这年月,许多县一年的财政收入也不过一两百万,央视区区一个电视台,就能抵数十个县,这是何等恐怖,简直不可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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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055/ 第一时间欣赏红色王座最新章节! 作者:想见江南所写的《红色王座》为转载作品,红色王座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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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王座介绍:
岭表长风咽夕阳,涛声磨洗旧刀枪。
江山如画犹无奈,只与英雄做战场。
这是一个风起云涌的大变革时代,英雄辈出,龙蛇并起。
且看薛向如何把握天机,聚会风云,一步步登上那红色江山的至高王座。
江山万里,我主沉浮!
不用怀疑,你打开本书,就打开了一个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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