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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想见江南     红色王座txt下载     红色王座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四十七章 薛向就擒

    时近夜半,旷野之地,原本该是虫鸣蝉唱的钟点儿,可偏生五里庄家属区左近的两处土坡后,肃杀的气氛仿佛要啸成剑气,别说虫鸣蝉唱了,便是只苍蝇也不敢朝此落定。

    原来,此处从傍晚十点开始,明珠市公安局便出动了三十多号荷枪实弹的警力,毕集于此,这三十多号警力,皆是市局精英人物,人人都见过血火。

    如此阵势,自然气势惊人。

    要说这精锐到底是精锐,埋伏此地,已经整整过去了五个钟头,众人竟是连呼吸声都没出传出。

    瞅了瞅安静的方阵,带队的刑侦大队大队长方亮,脸上浮起几分自得之色,心中更是一片火热,谁叫今晚,市局那位一言九鼎的李局长自告奋勇,亲自带队来了呢。

    方亮瞅了瞅伏在草坡上目视前方,满脸坚毅的李局长,心中已然打定主意,待会儿一有情况,就第一时间,护着李局长,不管局长是进是退,他都紧紧相随。

    他可不会傻到和那帮二愣子一样,去抢什么功劳,从小就爱听评书的他,最记得的一句戏词是“功大莫过保驾勤王”。

    从前,方某人并不是很理解这句话,总觉率领大军,攻城灭国,才是顶顶的功劳,直到混入官场,他才理解那句戏词,方是至理名言。谁叫狄武襄、岳武穆已经血淋淋的刷在史书上。

    强压住心头的激动,方亮小心地凑到李力持身前,递过一瓶加了蜂蜜的凉白开过去,小声道,“局座,线报不会不准吧。都这钟点儿了,那悍匪怎么还没来?”

    原来,李力持今夜围捕薛向,乃是公器私用,他又怎会不打着办案的幌子此前,他给在场诸位警界精英,下的命令,乃是抓捕悍匪,说什么根据线报。某某在逃通缉犯,今晚会在此地现身。

    李力持伸手接过水壶,“急什么,肯定会来就是,你小方还是攒着劲儿。待会儿抓贼吧,我倒要看看你手下这些兵,是不是有你吹嘘的那般强悍!”

    李力持嘴上说着“肯定会来,其实,此刻,他已经知道薛向来了。

    他排兵布阵向来严密,除了主力布置在这两个山坡后外。薛向停车的家属区,也早伏了两个心腹在监视,谁叫那边的徐公子等的心焦,他李局长在山野不方便通话。则由那两位心腹代传。

    早在薛向停车霎那,李力持就收到了信号——一盏放飞的孔明灯,是以,这会儿。他注意力高度集中,死死盯着家属区的光亮处。哪知道这一盯十来分钟过去了,却是丝毫不见动静儿,他甚至怀疑那孔明灯,是不是哪家小孩升起的。

    却说李力持话音方落,刷的一下,方亮抬手敬了个军礼,正要说些慷慨激昂的豪言壮语,就在这时,楼上响枪了。

    整个伏击部队的注意力,瞬间集中,方亮更是激动得头上冒汗,“局长,看来那悍匪是在和青帮交易,双方打起来了,咱们要不要动,只要包围大楼,保准将青帮和那悍匪一锅端。”

    方亮是市局主管刑侦的领导之一,五里庄为青帮据点,他又怎会不知,方才,李力持只说来此地伏击通缉犯,他便自动联想到那悍匪肯定是和青帮有交往的。

    “不要轻举妄动,让他们狗咬狗,咱们省些气力,岂不是更好!”

    李力持声音平平淡淡,实则,心中已然沸反如煮。

    他倒不是暗恨让薛向神不知,鬼不觉摸了进去,而是生怕这天大的功劳,就化作了极大的祸事。

    因为他是此次围捕计划的实施人,所以,胡东海的整个计划,他都了然于胸,可以说,胡东海的计划绵密到了令他赞叹的地步,他自忖薛向便是有通天本领,此番也定然得折戟沉沙。

    可关键是人不是机器,偶然出点失误,那实在是太正常了,李力持就怕此刻,刀哥那边出问题,若薛向真被乱枪打死,那问题可就大发了。

    他虽没调查过薛向出自哪家,可入眼,便知道是了不得的人物,若是此人死在了五里庄,他李局长就算想脱身而出也困难,谁叫他今夜就守在五里庄外呢,再者,这种行动,看似隐蔽,若人家真横下心来查,哪里还有查不出来的。

    因此,枪响霎那,李力持就为薛向担心起来。毕竟他要的是薛向伤、擒、染上污名,可不是要他性命。

    却说枪声方响起,李力持正天人交战之际,薛老三已经扶了徐小弟跳下楼来。

    头上乱枪响起,他一把扯过徐小弟,就奔驰开了,慌乱间,并不忘记在脸上系上黑巾。

    话至此处,有人肯定就要问了,这薛老三莫不是傻了吧,先前都在青帮等人面前照了面,再说谁都知道是他了,这会儿还蒙面,岂不是脱了裤子那啥?

    话虽如此,但道理决计不是这个道理,正如李力持明知伏击的是薛向,不也一样得说是悍匪么?

    薛老三蒙面,便也是这个道理,只要李力持那帮警察不照他的面,就算明知是他薛老三,也没有证据证明是他,至于青帮的刀哥那帮社会的渣滓,他们有作证的资格么?

    却说,从楼上枪响,到薛老三携了徐小弟落定,总共不过十数秒,李力持甚至还在祈祷薛向千万别被打死了,最好恰好被打残,又留了条小命。

    紧接着,薛老三托着徐小弟的身影,便出现在李力持的视野里。

    “我靠!”李力持竟惊得说出了这半辈子都不曾出口的俩字,继而,大喝一声,“动手,一队朝左,二队往右,合围姓……通缉犯,必要的时候可以开枪,但要留活口!”

    薛向此前思忖的李力持对付他的手段,基本都对了,唯一出偏差的一点,那就是低估了李力持的狠毒。

    在李力持的计较中,不管薛向蒙不蒙面,他都会假借夜色朦胧,瞧不清来人,误以为是帮派分子,而对薛向开火,最好打他个重伤,让他数月下不得床。

    至于让薛向重伤至数月下不得床,这也是那边特意交待过的,因为不管此次斗争结果如何,他们都需要薛向安静休息一段时间。

    而待擒住薛向后,污他个勾结帮派分子,更是题中应有之义。

    却说李力持一声喝出,早潜伏得不耐烦的三十多位精锐公安,身若蛟龙,人似猛虎,蹭得一下,全蹿了出来。

    他们不知内情,真以为对面的薛老三是什么悍匪,下起手来,更是狠辣,几名神枪手,远远地,便边行边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数声枪响,隔着上百米,子弹就准而又准地奔着薛老三的四肢来了。

    如今薛老三躲子弹也躲习惯了,这种远距离的手枪,对他威胁也越来越低。

    枪声响时,也不见他再摆出什么诡异的动作,只低了脑袋,迈开双腿不住飙行,此刻,速度便是最好的规避手段。

    薛老三迅如脱兔,两边合围的部队,距离合拢还有数十米,可薛老三已经要突破了口子了。

    “真他娘的是悍匪啊,就这本事,咱们武警大队的搏击教官也赶不上啊,这还是人么,手里拎着个人都跑这么快!”

    李力持站在小土坡上未动,方亮护主心切,压根儿就没奔出去争功,摆出个保卫的姿势,半横在李力持身前,“局座,不好,姓薛的要突出去了!”

    原来,就在方亮赞叹之际,薛老三脚下又快了几分,穿过两道火力网,眨眼就要突出了依旧还未合拢的口子。

    李力持面上却毫无急色,双手抱了膀子,嘴角含笑,如看把戏。

    眼见着薛老三就要突出尚未合拢的包围圈了,忽然,被薛老三托在手中的徐小弟动了,但见他的左手电光般伸出,急朝薛老三腰间插去。

    霎那间,滋棱棱一阵响,徐小弟的左手,竟放出一阵蓝幽幽的电光,似乎连空气都电穿了。

    薛向惨叫一声,兜头就倒,徐小弟似乎被砖头绊了一下,竟也跟着倒在了地上,巧儿又巧地扑在了薛向身上。

    此间异变陡起,奔来的数十号公安干警都惊呆了,不少人甚至都住了脚步,以为发生了什么灵异事件。

    只有其余十来个胆大兼立功心切的,直稍稍止步,便又急冲到了近前。

    十来个人方要动作,陡听场外一声急喊,“都不许动,小心嫌犯身上有炸药!”

    若是旁人这般喊,早有人骂回去了,他娘的眼瞎啊,这嫌犯都被电晕了,就是有炸药也没法儿拉弦啊!

    可说这话的偏偏是李局长,众人咽下不满不说,还得奉承着局座英明。

    原来,电光扑闪的霎那,李力持便瞅见了薛向脸上的黑布,他原本不过是想等一干公安自动发现薛向的身份,可此时瞅见薛向蒙了脸,他忽然计上心来,毕竟徐公子说的让这家伙在医院躺一阵儿的要求还未达到。

    因此,他挺身而出,喝止了众人,紧接着,便又让诸人远远散去,他要亲身赴险,查看疑犯有无怀揣炸药。

第一百四十八章 反捕

    李局长陡然豪情壮志,直若董存瑞、黄继光齐齐附体,众公安瞧得一阵头晕之余,嘴上却也不得不热情地讴歌局座的伟大,和呼唤着万万不可,脚上却谁也不慢,都远远地退了开去。

    毕竟都是吃警察这碗饭的,谁的脑子也不慢,先是李局长语焉不详的介绍案情,尔后,又是破天荒的亲自带队,到如今的不让众人接近嫌犯,谁心头都浮起别的念想来,最多的想法,就是局座和这嫌犯有纠葛,没准儿还有把柄落人家手里了。

    有想法归想法,可谁若生出刨根问底的心思,那绝对是脑子有毛病,估计不等李局座下手,就被人家拿了作进身之阶了。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一众公安干警直退出五十米开外,有些计较深的,甚至犹嫌不够,直恨不得昏死过去才好。

    “薛向啊薛向,任你本领通天,精明如水晶猴子,也逃不过老胡的算计,小猴子要和如来佛斗,你且得学呢。”

    李局长缓步步到薛向身前,忍不住自语了一句。

    没办法,谁叫这会儿李力持心中激荡得不能自已了呢,若此时旷野无人,他真能愉快地喊出声来。眼见着薛老三横身当场,显然徐公子交待的任务,基本已经圆满完成,随之而来的,便是天量的财富和仕途上的进步。

    对徐公子的承诺,李力持毫无怀疑,这一点,三年时间,许多人,都验证过了的。

    这以万为单位计量的财富也就罢了,更重要的是那仕途上的一步。李力持如今这个年纪,虽说不上高龄。比之同龄人,却压根儿没多少竞争优势,更不提,官到他这个级别,每上升一步,都难如登天,而如今,能官升一级,自然让他惊喜交集。

    高兴方罢。李力持又赞叹起老胡的手段来,他真是深深佩服,不,震撼了,他从未曾想过一个人的脑子竟能灵活到这种程度。

    细细掰扯老胡的筹划。几乎步步都将薛老三算死了,并且留出了后手。就拿今晚之事来说,若是薛向强突,在如此严密的把守之下,恐怕除了失败还是失败;而即便是他突破进了防线,在数十号青帮高手的严防死守下,也未必带得出人来。退一万步讲,就算薛向手段逆天,还有他李局长的防线又紧紧箍死在外围,可以说。只要薛向跳进来,就断无脱身之理。

    按说计划到了这一步,已经算是绝了!

    可多智如妖的老胡,仍旧设下了最后一层保险锁。便是此刻倒在薛向身上的假徐小弟。

    很明显,潜意识里。谁一眼之下,都会将五花大绑的少年,当作是要救之人。

    可谁能想到,此人才是真正的杀手锏,在最关键的时刻,给出最致命的一击。

    惊叹完老胡的筹划,李力持也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绸缪之深,岂不正是映衬出眼前的这位薛向同志的本领之大,这一步步几乎都牢不可破的囚笼,竟然让此人给破了个干净,若非老胡的这最后一道保险锁,大事早丧!

    “薛向啊薛向,你本是良材美质,按老胡的话说,本是潜龙之属,你说你来明珠,不好好做你的衙内,偏生跟公子为难,那就别怪我李某人心狠!”

    说话儿,李力持竟掏出了配枪,复又一脚踢开“徐小弟”,扶起薛向的身子站直,紧接着,他竟嚎叫起来,“不好了,嫌犯醒了,救命,救命!”

    李力持的算计很清楚,徐公子要的是薛向必须在床上躺个一年半载,毕竟公子的大事需要这个时间,而即便是今天污了薛向勾结帮派,剥了薛主任的官衣,可凭这位薛主任的韧性,没准儿越发紧盯着蛇山,届时,没了官衣束缚的薛衙内,只怕更加让人头疼。

    是以,让薛衙内重伤,是老胡嘱之又嘱之事,李力持斥退手下,为的就是下这黑手。

    当然,众目睽睽之下,对一个昏睡之人开枪的蠢事,李局长自不会做,可若是这昏睡之人反抗呢?那他李局长开枪就纯属自卫!

    关键是此刻,薛老三昏厥了过去,他如何能反抗呢,李局长自然有办法,无非是扶起薛向,晃动起肢体,依靠眼下的光线,和公安干警相距的距离,绝难看清究竟,只会以为是嫌犯陡然转醒,要劫持局长。

    如此,李局长开枪,则名正言顺。

    或许有人要问了,薛向明明昏厥状态,待会儿众公安干警奔至近前,难道还发现不了么。

    的确,薛老三是昏厥状态,可要害处挨了数枪,除非不是死人,有能不疼醒的么,届时,除了李力持和薛向,谁还知道他薛老三是在李局长开枪之前醒的,还是开枪之后醒的。

    不能不说,能做到厅官的,就没一个城府简单的,李局长凭这番心思,就值一个厅官!

    却说李力持扶起了薛向,叫喊声中,枪口已然对准了薛老三的左肩,眼见着众干警呼喊着前来救驾,李力持嘴角浮起一抹残忍的笑容,扣下了扳机。

    咔咔,预料的炸响声竟未传出,却是传来了卡壳声,李力持下意识地便以为配枪失灵了,连续扣动扳机,可除了咔咔声,再无别的反应。

    李力持莫名奇妙,伸手拿枪到近前一瞧,竟发现弹夹竟然消失不见了。

    他方要低头去寻,弹夹竟自动出现在他眼前,他急着赶在众人奔到前对薛向下手,竟没想这其中的离奇诡异,嘴巴依旧吆喝着求救,手上却是不慢,朝弹夹直直抓来。

    这一抓自然抓空,弹夹消失,李力持忽然瞧见了一张蒙着黑布的脸的上方,竖着一双乌漆漆的眸子,晶晶亮着。

    “薛!”

    李力持这一惊,直惊得魂飞魄散,张口就要喝出声来,谁知道,他一字还未喊出,嘴巴便被薛向堵住了,紧接着薛老三在他颈后一捏,李局长便昏了过去。

    薛老三顺手抄住半空里落下的手枪,咔嚓一声响,弹夹便合上了,一直乌洞洞的枪口,稳稳地抵在了被拿了堵在身前的李局长的太阳穴处。

    此番变故,简直就是晴天霹雳,翻天覆地。

    诸位看官,你道薛老三怎生昏而复醒,完成这番惊天大逆转?

    原来,一切的根子,还在这位假“徐小弟”身上。

    要说,薛向也是犯了个致命错误,他从徐俐处得知徐小弟被抓了做人质后,便决定赴险救人,可偏偏忘记问徐俐,徐小弟长什么模样。

    这也是人的潜意识作祟,这种错误往往也最难规避,就好比别人说中午请你吃饭,你潜意识一定浮现的是米饭配菜,可偏偏中午上得是饺子。

    薛向也是一样,他只道去救人,至于救的人长什么模样,在他看来,压根儿就不须问,甚至是少年还是儿童,都不必管,只要是处在青帮严密看守之中的男孩就成。

    果然,薛老三寻到主厅,瞧见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的“徐小弟”,下意识便以为此人就是要找之人,又是一番龙争虎斗,终于得手。

    如此,既符合脑子里的预设场景,又符合艰辛得来这一必要条件,他哪里还会怀疑“徐小弟”的真假。

    不得不说,这便是个天大的思维盲点,薛老三见过徐俐都不曾想到问,偏偏就让不在现场,甚至不曾见过诸人的胡东海,只听了黄铁的转述,便窥出了这个破绽,差点一举致薛向死命。

    胡东海之智,说是当今之姚广孝,绝非缪赞。

    既然如此缜密到几乎无法察觉的计谋,薛老三到底是怎么窥破的了?

    说到这儿,又不得不提胡东海先前安慰徐龙象的那句话了——“机关算尽了,人力不能违时,事情就定死了”。

    按说胡东海这话没错,可世上的事儿,哪里是能算尽的,有些人的本领偏偏就超出了度量。

    比如,胡东海怎么会想到薛老三会从半空里直接回到地上?又怎能想到国术高到某种程度,能劲流周身,法御万物?

    破绽正由此而来!

    却说薛向当时夺了“徐小弟”,便只当得手,突破刀哥等人的围堵后,立时借助半空中早搭好的绳桥,准备脱身。

    哪知道青帮好手众多,神枪手当即打断绳桥,薛老三立时从半空中荡了下去。

    直到这时,始终装睡的“徐小弟”,终于露出了马脚。

    要说青帮为了这次的布局,几乎是下了死力,这位伪装“徐小弟”的少年,正是青帮武库中唯一的少年英俊,国术本领更是一等一的强横。

    也正是因为这位“徐小弟”乃是国术同道,所以装睡的本领,竟然瞒过了薛老三这位六识几乎达到巅峰的国术宗师。

    可装睡终究不是真睡,而薛老三在半空中上演那般惊险的动作,玩儿他自己的命也就得了,偏偏“徐小弟”被他夹在身下,连带着被玩儿命。

    “徐小弟”国术虽强,可眼瞅着就命悬一线了,他哪里还能控制住呼吸、心跳,没吓得喊出来,已经算他心坚胆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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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吾日三省吾身

    可就是徐小弟这这呼吸、心跳一变,终于让薛老三觉察出来。

    很显然,若“徐小弟”为普通少年郎,陡然惊醒,半空里,瞧见那阵势,又怎会不惊得叫出声来,偏偏这位呼吸和心跳都明明是醒转的迹象,眼睛却依旧闭着,不吭不叫,薛老三哪里还不知道坏了事儿了,抓了个赝品。

    当时,薛老三气得真想松了脚,摔这混蛋个半身不遂,可转念一想,离天亮的时间已然不多了,若是寻不着徐小弟,徐俐不松口,廖国友四位十成十要完。

    好个薛老三,半空里一边使出平生所学,控制着平衡,抵消着重力加速,一边脑子里飞速计较着对策。

    急乱间,还真让他生出智慧来,计策不新鲜,依旧是将计就计。

    在他想来,既然人家来了个调包计,肯定还有后续演出!

    是以,薛老三便依旧装作未觉,落定后,照样托着徐小弟头前急奔,直到李力持的大部队出现,他知道机会来了。

    果然,在堪堪要突破包围圈的时候,“徐小弟”动手了,从袖子里滑出根强力电棍,便径直朝薛老三戳来。

    选用电棍,也是胡东海计较的,在他看来对付薛向这等国术高手,用枪用刀,都远远不如电棍这一击必倒的家伙有效。

    而薛老三早防着“徐小弟”,这边他方动作,手就被薛向捉住了,薛老三不过顺势一推,让电网稍稍蹭了蹭自己的衣服,立马装作被电中了,继而折回,让“徐小弟”自食其果。好好尝了顿外焦里嫩。

    当时光线黯淡,谁也没瞅清究竟,便是李力持也以为薛向昏倒前的垂死一击,击倒了“徐小弟”。

    却说,方抹平“徐小弟”,薛老三便顺势倒了下来,他下一步的动机很明确,就是趁势劫持公安局的大人物,换回真徐小弟。

    且他顺势倒地之时。故意让徐小弟压在自己身上,一是为了爆起拿人时,有堵人墙,二,也是为了防子弹。毕竟人家摆明是来候他的,他可不从来不把希望寄托在敌人的善良和脑残上。

    哪知道,事情竟是比他想象的还要顺利,这次带队的哪里只是什么公安局的大人物,分明是公安局第一人李力持亲自来了。

    这位李局长果然心狠手毒,“擒”了他薛某人不算,竟还要趁机下黑手。

    好在薛老三等的就是他李某人。直直面对,反戈一击,对薛老三来说,真如喝水饮茶般容易。

    而局势陡然逆转。局长大人竟然落入悍匪之手,满场众人简直惊呆了,三十多只长短枪明晃晃地对着薛老三,可怎么看怎么像在风中摇曳无所依凭的枯枝。

    “放开李局长。我,我代表市局保证。对你现在和曾经分犯下的罪行,都从宽处理,你,你应该知道,我们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不管你,你曾经做过什么,只要你自首,并放了李局长,我们一定既往不咎……”

    说话的是方亮,李力持就擒,此处,自然以他为尊。

    可这会儿,方大队哪里还有半点为尊的模样,一张脸委屈得都快哭出来了,说话更是颠三倒四,一会儿从宽处理,一会儿又既往不咎。

    反正此刻,方大队的脑子是全乱子,满满的都是李局长若有个三长两短,他后半辈子该怎么活。

    而方亮这番话听在薛向耳中,却让他彻底定了心。

    此前,他还生怕李力持已经向方亮这帮人透过自己的身份,眼下看来,李局长比想象的阴险,竟是让这帮人是当自己为黑社会份子了,那样下起手来更肆无忌惮。

    “行了,少说废话,把我要的人赶紧交出来,否则我就先开枪打断你们局长的左腿,若是再等我废话,那你们局长的右腿也别想要了!”

    这会儿,薛向可没功夫耽搁,要回徐小弟才是第一要务。

    而且,他坚信人必然在李力持手中,因为李力持定然比那个什么刀哥,清楚徐小弟的重要性。

    “什么人,你要什么人,只要你不伤害局长,我交我交!”

    方亮已经急得方寸大乱,压根儿就不知道薛向要谁,就先拍着胸脯大包大揽了。

    听方亮这番话,显然李力持不单没透他薛老三的身份,甚至连徐小弟的存在,也瞒了这帮人,当真是条老奸巨猾的老贼。

    “少他妈装蒜,就一半大孩子,你们局长带回去的!”

    薛向索性点名了,果然,一帮人交头接耳后,便有了线索。

    有了线索后,方亮更是求爹爹,告奶奶,千求万祈要薛向不准伤害局长大人,紧接着,他更是十万火急地亲自驾车去拉人了。

    果然,徐小弟就被藏在左近,短短五分钟时间,方亮便带回人来。

    由于李力持对众人封锁消息,是以,这会儿谁也不知道这位徐小弟关系着数顶乌纱,再者,此时为救回局长,抹平护卫不力之最,即便是有人瞧出不妥,可又有谁会傻到做声。

    眼前的徐小弟十四五岁年纪,脸色惨白,眼神儿有些浑浑噩噩,显然是惊吓过度所致,薛向把住他脉摸了摸,确定无有大病,立时松了口气。

    至于眼前这少年,会不会又是假的,薛老三哪里还有怀疑。

    若这个还是假的,他估计得请江南把他写死,自己再穿回去,让本书完本了事。

    徐小弟到手,薛向一口气全松了,要了方亮的车,先把徐小弟塞了上去,尔后又把李力持扔上了副驾驶,他自己做这才大摇大摆地坐了上去。

    而他大模大样,众人却不敢趁机抢人,显然,皆是被薛老三先前突击的无双威势所摄。

    “喂,兄弟,人也给了,车也给了,江湖中人,得说话算话啊!”方亮终于哭出声来。

    “叫个屁,一个小时后,到三岔河取你们局长就是,老子要了他这堆肥肉还能卖不成?定死了一个小时,丑话说前头,谁他娘的按捺不住,跟了过来,导致你们局长缺胳膊少腿儿,到时挨收拾,可别怪我!”

    既然人家将他作了悍匪,他索性就扮作悍匪的模样,话又说回来,这会儿,悍匪可比他薛主任的名头好使。

    薛老三放话罢,便踩响了油门,轰的一声,汽车就蹿了出去。

    果然,摄于他方才的豪言,竟无一人敢动作。

    月色幽幽,风冷浸骨,两边的车窗都开着,凉风穿透毛孔,刺过皮肤,直飙到薛老三脑子里,让他整个人都为之一清。

    细细回溯一番今夜之事,他真是感慨万千,自责之余,只觉收获巨大。

    细细算来,此番收获,除了解开了系在廖国友四人身上的死疙瘩外,更重要的是,他对一直迷惑不解的幕后黑手,终于有了线索。

    这线索便来自李局长自语时说到的“老胡”和“公子”,这两个人是谁,薛向虽然暂时还没有眉目,但好歹有了搜寻方向。

    除此之外,更大的收获,来自薛向对世情的明悟,对自身的再度反省和认知。

    今夜的经历,可以说是,薛老三这辈子活这般大,最惊险的一次,其惊险程度,甚至远远超过了宰杀山神蛇,和冲击警卫森严的老吴家。

    因为后两者,他薛老三是料敌机先,有十成把握,乃是有惊无险。

    而今次行动,他薛老三是可谓是侥幸再侥幸。

    若非身上无意沾染的桂花味,让蝰蛇二人闻见,他薛某人定然会自负无双勇力,就直接偷渡进把守森严的主楼,展开了暴力强攻。

    诚然,他薛某人勇力非凡,青帮众人把守再严,他也能如数撂倒,可山坡处潜伏的李力持等人,却肯定要被他误判成青帮帮众,届时,真正敌对起来,三十多位神枪手合围,他薛老三插翅难飞。

    更不提,若没了惊险高空一幕,他无法辨出假徐小弟,几乎铁铁地得折戟沉沙。

    而折戟的结果,几乎可以想见:让李力持抓了人赃俱获,他便是十张嘴也说不清楚,尔后,被原本就看他不爽的市委某大佬,彻底打落尘埃,即便是组织照顾老薛家面子,他薛老师那这身官皮恐怕就披不了了。

    一腔抱负,半生努力,尽数付诸东流。

    一想到这恐怖结果,薛老三便浑身冷汗。

    除了反省自己的冒失,和大意外。

    同时,他也开始思忖无双勇力,给他带来爆棚自信心背后的隐患。

    人能自省,便是大得。更何况,薛老三自我反省之余,更早早意识到,他在明珠所行策略的失误,走通上层路线,已经正式列入他的计划表了。

    薛老三一路想着心思,车却开得不慢,半个钟头后,就进了市区。

    待到得一处公交车站,凌晨的第一班车已经发出了。

    薛老三说的三岔河放人,原本就是假话,他才不会傻到等那帮家伙接到人后,再演一出追逐战。

    至于,那辆被他停在五里庄外的铁进的吉普车,他也不打算去取,以免那处已经伏了线人,再生波折。

    反正那是铁进的车,到时,无论谁追问起来,以铁局长的嘴皮子,能编出千多个段子,用不着他薛老三操心。

第一百五十章 光真同志

    扶着徐小弟下得车来,薛老三便拍死了车门,方步上站台,一辆空荡荡的公车载着星光,就到了近前。

    返回东海舰队招待所时,天刚刚发蒙,他方进招待所大院,便瞅见了抱着立柱发懵的徐俐。

    原来这位徐老师听说薛向去救自己弟弟,便一夜未眠,始终守在院子里。

    尽管她也不信,薛向有本事能带自己弟弟回来,可终归有了希望不是。

    人就是如此,有了希望,就有了期待。

    此刻,一对命苦的姐弟相逢,自然少不得抱头痛哭,薛老三最看不得苦情戏,一言不发,调头便上了大厅。

    哪知道他刚踏进大厅,正准备赶去房间打个电话跟辽东那边交底,忽然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喊声。

    “薛主任,这边!”

    薛向扭头瞧见,竟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左侧走廊处站着的分明是陈波涛,冯京的大秘!

    瞅见薛向错愕,陈波涛笑了笑,便快步迎了上来,“薛主任,没瞧错,是我,小陈,冯书记和周专员也来了。”

    一句小陈,精准地反映了此时陈波涛的心态,和端正的位置。

    就是此刻,陈波涛也犹记得,数年前,这位薛向同志领着个娃娃,没头没脑地到组织部报到的景象。

    当时,在陈波涛眼中,压根儿就没这位薛向同志的位子,即便冯京当时点过他两句,他也不会认为自己逊色于薛向。

    谁叫当时的陈波涛,已经是省委大佬的大秘了呢,便是一地大佬见了,也得卖三分面子,而薛向不过是区区一穷县的副县长。

    可世事变迁。沧海桑田,让人有时不得不感叹造物之奇,变化之妙,短短两三个年头,这位薛主任官职一变再变,虽然级别未必有多大的提升,可人家在萧山做出的那番事业,着实让人惊叹。

    更不提,随着冯京加入薛系。他陈波涛自也算是薛系中人,如今,同在一杆大旗之下,一位是少主,一位是压根儿没进入派系大佬眼界的边沿人物。二人身份更是被拉得天高地远。

    这叫如今的陈波涛,怎么可能再对薛向有优越感?

    “波涛,你好你好!”

    薛向伸过手去,接住了陈波涛远远伸来的大手,“辛苦了!”

    此刻,薛向哪里还不知道冯京、周明方定然是连夜飞来的,而如今能从辽东半夜到明珠的。除了军机,再无其它,显然明珠这事儿已经惊动了大伯。

    薛向和陈波涛寒暄了几句,后者边说着话。边将薛向朝冯京所在的房间引去。

    “冯叔,周叔,辛苦了!”

    进得门来,薛向和两人握手问好。

    如今。他已不在辽东,算不着这二位的属下。自然用不着官称。再已如今的相交程度,自然只能当长辈对待。

    冯京摆摆手,“辛不辛苦,先不提了,你今晚的事儿办得如何了。”

    冯京和周明方是晚上十点多,得到的消息,当时,薛向不过是通报情况给这二位,希望二位做好应变准备。

    他当时已经计较好了,直待自己这边准备妥当,后续的关键反击手段,还得由辽东那边发出,毕竟“挟洋自重”从来都是对内部敌人的最好用的手段。

    然而,薛向虽没跟冯、周二人透露他在明珠的窘境,可这二位是何等样人,光从廖国友四人的重伤上,就窥出了端倪,再加上此事性质恶劣,若没个完美的解决,牵连极大,说不定萧山,乃至花原的根基都得震动。

    当即,冯京就给薛安远去了电话,而薛安远早在薛向回京的那天的聊天中,就知道薛老三在明珠似乎挺难,可他万万没想到,竟困难到了这个地步,连当地混混都欺上头了。

    当时,薛政局就在电话那头拍了桌子!

    薛政局一怒,事情就简单不了了,冯京和周明方连夜,就在辽东军区登了机,直接飞到了东海舰队基地。

    而此刻,冯京张嘴就问薛向办的事如何,显然,人家冯书记火眼金睛,了解完情况,一眼就窥出了破局的关键。

    薛向道:“人带回来了,俩姐弟在院子里抱头痛哭呢!”

    薛向此言一出,满室众人的眼睛都亮了,如今主动权彻底在己方手中,这出大戏想怎么唱,便怎么唱。

    …………………………

    早上七点半,汪明慎准时踏进六楼最中间的办公室,一如往常,他先持了水壶,给办公桌边的虎秋蕉,浇了个水,复又捧起秘书小孟冲泡的碧螺春,缓步踱到了大大的落地窗前。

    正对着窗外的是一湾碧水,宽不过二十余米,长也只有里余,好在,入眼处的水流,在左侧的一处假山,便断了视线,如此,隐隐约约,便给这条小溪的长度,留足了想象空间。

    至少,在汪明慎眼中,这湾碧水,从不曾断绝,绕过假山,便是大海。这湾碧水,定然是寻到了最终也是最好的归宿。

    对着碧水中间的田田荷叶,发了会儿呆,渐渐,溪流右侧的主干道,喧嚣了起来,原来,来上班的人越来越多了。

    看着这一张张年轻的面孔,汪明慎的心情忽然好了许多,革命事业,终究后继有人。

    细说来,汪明慎一生也极不寻常,不过,话说回来,经历过那个年代而能坐到如今位置的大人物,谁的经历会寻常呢。

    这位汪书记,三十年代初期,就在大学参加了革命工作,早期还被捕入狱,但凭着一腔铮铮铁骨,愣是抗了过来,尔后,便入了新四军,一路风风雨雨直到今天,一辈子可以说是,该受的苦都受了,该享的福也享了。

    严格算,这也是位久经考验,立场坚定的老同志!

    而他人到晚年,心思就越发少了,对权位也看得更加淡薄了,于他而言,退休在即,只求任上平平安安,顺顺利利,把革命工作交接给后来人,他自问这一辈子就算圆满了,对得起组织,也对得起国家了。

    也正是因为这位汪书记的恬冲淡薄,无为而治,明珠的经济喷薄发展之余,各种负面问题也越来越多。

    尤其是,秉承着汪书记不出乱子的最高指示,青帮这种帮派份子,才有了最适合的发展土壤。

    瞧了会儿窗外的风景,汪明慎回到了坐位上,翻开了小孟精心整理、收集过的报纸,细细看了起来。

    叮铃铃,忽然,电话响了,汪明慎皱了皱眉头,他很讨厌在读报的时候,被人打断幽思,为此,几乎所有的明珠大员,如非必要,都不会在九点钟以前,来打搅汪书记。

    “我是汪明慎!”

    汪书记虽然年高望重,可不管和谁通话,抬头就是这一句,这也是老同志的风格,信奉简洁高效。

    除此以外,还有一重用意,那就是传递自己这种简洁的意思给他人。试想想,汪书记都如此直来直去了,你和他通电话,还敢曲里拐弯儿?

    “老师,是我,打扰了!”

    电话里传来一道浑厚斯文的男中音,似乎光听这声音,便能想象出电话那头该是一位何等文质彬彬的中年。

    “是光真啊,哈哈,去了中央,就官升脾气涨啦,你说说有多久没联系我老头子了?”

    汪明慎竟一反常态,现出开怀之意。

    对面那人礼貌地陪着不是,又委婉地说了自己初到中央工作,忙着熟悉工作,和完成组织分派的任务,一时没能给老师问好,十分抱歉。

    “和你开个玩笑,你小子啊,永远是这性子!”

    嘴上说着责备的话,汪明慎心中却十分欣慰,对这位佳弟子,他真的是欣赏到了骨子里,若说他临了退休,还有什么遗憾的话,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再推这位弟子最后一把。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儿,又问起了汪明慎的身体,汪明慎罕见地拍了拍胸膛,通过话筒,传出砰砰之声,似乎在告诉那人自己身体到底有多硬朗。

    问候罢健康,光真又和汪明慎讨论起了经济和哲学的话题,这二位都出自同一所大学,算是这年月少有的党内知识型干部。

    一番讨论持续了个把钟头,光真还列举了他所在的机电部几个案例,以作话题,结果,却是谁也没说服谁。

    后来,汪明慎抬表看了看时间,终于压下了话题,通话这才结束。

    和光真一番交谈,让汪明慎心情大为舒畅,他很享受这种争论谁掌握真理的过程,这可比研究权术,要令人愉快得多。

    偏偏愉快的时刻总是短暂,这不,汪明慎刚舒心了没多久,麻烦就找上门来了。

    这不,他刚放下电话,电话便又跳了起来,他以为仍旧是光真,笑着道:“行了行了,改天再掰扯,该干正经事儿了……”

    熟料不待他话音落定,电话那边说话了,“老领导,你好,我是苏道昌啊!”

    听到电话那头自报家门,汪明慎吃了一惊,“是苏主任呀,年多不见了,你可还好!”

    嘴上问着好,汪明慎心中却嘀咕起了“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可转念又想,自己这边实在没可能跟这位苏主任擦得上边儿啊。

第一百五十一章 挟洋自重

    原来,这位苏主任,正是国w院办公厅副主任,分管台海、港、澳的交流工作,实际上,就相当于半个外交部,毕竟台海,港澳关系,在如今的共和国外交中,占了绝大的比例。

    苏道昌找上门来,也难免汪明慎会新生疑惑。

    “我很好啊,多谢老领导关心!

    解放前,苏道昌和汪明慎同在鲁东省财政厅干过,当时,汪明慎是财政厅领导,苏道昌是财政厅干部,但二人的实际工作,几乎没有过交集,但有着这番因缘,苏道昌的一声老领导,却是免不了的。

    毕竟汪明慎讲了礼数,苏道昌自不可能失礼,他也照例问候了汪明慎几句,其实,苏道昌知道对面的汪书记,不过是借着寒暄的空当,在肚子里盘算事由。

    一番毫无营养的寒暄后,苏道昌终于道出了来意。

    原来,今天一早,盛世风投公司,就向国资委,投了抗议书,理由是,他们旗下的飞马自行车厂,在辽东的合资企业,在明珠进行商业活动时,遭到了歧视待遇,不单如此,明珠的投资环境极度恶劣,竟导致为该合资公司奔走的当地领导干部遭到了暴力殴打,侮辱。

    原本区区一家外商,算不得什么,如今国和国国门打开,哪天不涌入几百家外企,可偏偏这家盛世风投极不简单,其老板正是盛世集团的柳总裁。

    而这柳总裁,更是京城市委和国w院竖起的榜样爱国商人,如今,连这种受关照的典型港商,都厌恶大陆的投资环境了,这岂不是在给改革开放。招商引资的大好局面,泼凉水,不,简直是泼冰水。

    更何况,这位柳总裁在港岛富甲一方,交游广阔,影响力惊人,而如今港岛回归谈判正处在攻坚时期,上个月。撒切尔夫人刚率团访问了京城,如今局势正极为敏感,而港岛回归更是压倒一切的大局。

    如今,明珠做出这等丑事,不是在给中央捅漏子。简直就是捅刀子。

    介绍完情况,苏道昌就直接下了最后通牒,“老领导啊,希望你也体谅体谅我的工作,实不相瞒,这事儿,暂时我给压下来了。国资委那帮催命鬼还等着回话,说今天不给个说法儿,就直接找国光总理了,您看?”

    这会儿。汪明慎简直要气疯了,他没万万没想到,自己都这么放开笼头,给了下面的人最大的自由。可这帮人还给自己惹出这天大的麻烦。

    他汪某人只想维护好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就这点要求。下面的人都不知道满足,还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简直是怕他汪某人退得安心,得了好下场,这分明是要他汪某人好看嘛!

    “老领导,老领导……”

    汪明慎气得脑仁儿生疼,竟忘了回话,电话那头的苏道昌便又呼叫了起来。

    “苏主任,今天的事儿,就多谢了,国资委老郑那边,还得麻烦你帮我按着点儿,今天,我一定给你个交待!”

    啪的一声,汪明慎撂了电话,一双眼睛隐隐放光,直让守在门边正假装盯着桌上的文件的小孟,额头的汗水霎那间,便如鱼鳞般细细密布了。

    汪明慎大发雷霆,段钢来得自然不慢。

    “段钢同志,明珠我是交给你了,但你别忘了,现在这把椅子还是我坐着的!”

    段钢放进得门来,正准备说些场面话,汪明慎就拍了桌子。

    汪书记经年不怒,一怒风云变色,便是段钢也忍不住后退一步,心下惊惧不已。

    正是,老虎虽老,可终究是虎,牙齿再钝,也照样能吃人。

    更何况,此刻,汪明慎二话不说就扯破了脸,硬来硬往,直如打群架的鲁汉子,段钢惊惧之余,更是莫名其妙。

    段钢挥挥手,驱走了早吓得魂不附体的小孟,“书记,到底怎么了,我哪里做的不对,您只管批评!”

    诚然,如今的明珠几乎是段钢主政,可这位汪书记十余年的威望,足以让他什么时候想夺回话语权,就能什么时候夺回。

    再者,段钢接班,只是大概率事件,并非一定,未来,他这老书记离任时,对段钢的评价如何,也能对段钢是否顺利接班,产生举足轻重的影响。

    是以,此刻,汪明慎真发了怒,也由不得段钢不服软。

    汪明慎道:“段钢同志,方才国办的苏道昌给我来电话了,说……”

    “不可能!”

    事关重大,段钢的眉毛也飞了起来,“书记,我敢保证绝无此事,盛世是个名扬亚洲的大企业,它们若是来投资,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可我明明没收到相关通知啊!”

    “都这会儿了,你就别跟我讲什么可能不可能的,人家都告到中央去了,还能有假?”

    段钢的话,在汪明慎看来纯属推搪,“别的我不管,三个小时之内,我找你段钢同志要结果,下去吧!”

    汪明慎毫不犹豫地下了逐客令,更不管段钢依旧愣在当场,径直拨通了国资委郑主任的电话,“老郑啊,我是老汪,那个盛世公司的事儿,我们正在处理,正在处理,今天一准儿给你答复,好,好,多谢多谢,回头,我请你喝酒……”

    听了一半,段钢便知道事情真发生了,且棘手的要命,可偏偏这么大的事儿,他却不知道!

    憋了一肚子火儿,回到办公室,段钢就把心爱的毛瓷茶杯,给摔了个粉碎。

    吓得正准备上来回报工作的黄伟,险些没晕过去,因为他可是知道段钢有多宝贝这个毛瓷茶杯,轻易连他黄某人都碰不得,都是段钢自己亲自清洗擦拭,如今,竟然被一把摔了个粉碎,这分明是要逆天啊!

    黄伟正吓得无所适从,市委政法委书记郑新高急匆匆迈步而入,“段市长,辽东省委政法委,刚才给我发了电报,说他们辽东省公安厅要过来办案,让我们配合一下!”

    郑新高和段钢是一条线上的,是以,有大事儿,他都会来寻段钢商议。

    不过,此刻,段钢怒火烧天,哪里有空管郑新高的那个烂摊子,“郑书记,政法上的事儿,你还是找宋书记汇报嘛,我可不想别人说我越俎代庖。”

    听出段钢语气不善,可郑新高此刻也是怒火冲天,方才电话那头的辽东政法委廖书记,可不是在说话,而是吼着下最后通牒。

    而辽东在共和国的地位,比之明珠,那是提鞋也不配,同为副部级政法委书记,郑新高自问是高过廖剑青的,姓廖的敢对他郑某人吼,这不是翻了天么?

    当时,郑新高便想吼回去,可那边一下完通牒,啪的就撂了电话,压根儿就没给他郑书记开口的机会。

    辽东那边如此无礼,恼得郑新高七窍生烟,他方要把电话拨回去理论,电话再度跳了起来。

    他直以为是姓廖的,又打上门来了,当即二话不说,接起电话,就一顿狂飙,直飙得那边半晌没有声息,直到吼着让姓廖的说话,对面的才传来一道怯懦的男声,压根儿不是先前廖书记的浑厚,而是略带沙哑。

    来电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郑新高在市局的心腹、常务副局长洪察。

    洪察急报,说今天一早,辽东省花园地区萧山县县委书记、县长等四人,直接来市局报案……

    郑新高听了一脑门子官司,虽然明白了辽东那位廖书记为何怒火中烧,可也深觉萧山这帮官员太没体统,不过是一届合资企业,竟然腆着脸,替人家千里迢迢到明珠来奔走了。

    下意识里,在郑新高心中,廖国友四位就成了贪官,再想到廖剑青这做领导的,敢为贪官张目,硬生生地敢说带辽东公安厅来明珠办案,这不是赤裸裸的打脸么?

    是以,郑书记心情极度恶劣,这会儿,即便是陡在段钢面前撞了钉子,他也忍不住呛出声来,“市长,这事儿还得你拿个章程,要不然,我可不会给辽东那边好脸色!”

    此刻的段钢早烦透了,一来,他发现自己在明珠的强大,竟只是表面上的,老汪一发雷霆,他几乎无还手的余地,这个发现,让他心里极不舒服;二来,老汪不管不顾就把别人捅的漏子,塞到了他名下,还扬言,让他段某人三个小时给结果,可这没头没尾的事情,哪有这么容易就出结果.。

    这会儿,郑新高又拿破事儿,来烦他,他岂能不恼,刚听郑新高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段钢就狠很地挥手了,方要斥退郑新高,他脑子忽然如过电一般,在郑新高口中的两个字黏上了,“辽东?辽东的什么事儿?”

    不错,陡然给段钢惊讶的,正是“辽东”这两个字,因为他犹记得方才老汪冲他发飙的关键,就是因为辽东的一家港商因为什么事儿,在明珠不顺遂,直接告到中央去了。

    “老郑,你马上仔细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越想越不对,段钢忍不住出言催促起来。

    郑新高一番话,才道出一半,段钢的眉头便拧成二来死疙瘩。

第一百五十二章 今之刘备

    “萧山?薛向?”

    “萧山”两字方出的时候,段钢脑子里就跳出了“薛向”的名字,因为薛向正是出自萧山,而以段钢的机敏才智,几乎瞬间就想到了没准儿汪明慎交办的漏子,准以薛向有关。

    这种明悟,不是别的,纯是直觉!

    果然,段钢一个电话拨出去,消息很快就反馈过来了,郑新高口中几位萧山官员不务正业为之奔走的公司,正是汪书记说的那家港商。

    三言两语打发走了郑新高,段钢关闭了门窗、窗帘,安静的靠在沙发上,让思绪在黑暗中游走,冷静。

    细说来,最近,每次想到薛向,段钢嘴角就会泛起苦笑。

    他段某人自忖一世英名,偏偏今次就瞧错了人,想当初,他费劲千辛万苦,冲破千军万马,从中组部要回了薛向,可谁能想到这位薛衙内转身,就调转枪头,瞄准了他段某人。

    不错,段钢从不否认,他从中组部要回这位薛衙内,除了惜才外,更多的是想向那位冉冉升起的军中巨擎致意。

    除此之外,段钢也从没幼稚到,想过要这位薛衙内到了明珠,就归于自己麾下,从此对自己俯首帖耳。

    可他也万万没想到,这位薛衙内,到了明珠,因为一件芝麻大的小事儿,转身就调转了枪头,对准了自己。

    即便到这个地步,段钢也没想过要如何收拾这位薛衙内,毕竟薛向所处的层次太低,他是政治人物,政治人物讲究的就是顾全大局。

    如今的局势,于他段钢而言,静等汪明慎到站。顺利接班,就是最大的政治大局。

    而在这个过程中,往死里整薛向,深深得罪那位已注定还得显赫十数年的将主,显然是蠢事。

    是以,即便是薛向毫无礼貌地打了他段某人的脸,段钢也没往心里去,只是把黄伟调去了办公厅,其用意也不过是警告下薛向。尔后的送他薛某人去中央党校。虽有徐公子推波助澜,可主要还是这位段市长下了大力气,偏偏薛衙内依旧将他段某人的好心作了驴肝肺。

    至于那青浦事件,却压根儿就与段钢无关,非但如此。知悉了刘国平搅合进去了,他还狠很发了顿脾气,以至于,事后,黄伟和刘国平两个倒霉鬼,最后在办公室掐起来了,闹出好大一个笑话。

    如此种种。段钢自问对这位薛衙内,是一忍再忍,一让再让了,可偏偏这位薛衙内似乎毫无所觉。仗着家世,横行市委,无法无天了。

    今次之事,只不过是小小误会。他薛向就敢使出如斯手段,搬动外商。撬动明珠大局,坏他段某人好事,是可忍,孰不可忍?

    啪的一下,段市长一巴掌砸在茶几上,霍然起身,大步朝门外行去。

    ……………………

    天藻阁曲江池两岸,遍植着数排枫树,时下,已是晚秋将冬之时,层林尽染,红枫如火,层层落落地的枫林,夕阳晚照,真如点燃了一般,彤彤的烧得整个天藻阁都红透了半边天。

    徐龙象赤着脚站在水池里,手上持着一只碧玉箫,横抵唇边,鼓腮启唇,呜呜的洞箫声响起。

    徐龙象箫技绝佳,一曲呜咽婉转,流水生情。

    他吹奏的正是清末民初得到高僧弘一法师所作的名曲,词曰: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词是佳词,曲更是好曲,碧箫奏来,虽无人唱词应和,可曲到处,词意便自动浮现在心头,煞是感人。

    一曲吹罢,徐龙象转上厅来,“李局长,这一曲,我送给你,你放心,此去京城,我已经安排好了,哎,说来也是我对不住你啊!”

    全句未必如何深情,独独那声叹息,沉重得似乎这亭子都载之不动。

    原来,这天已是薛向救回徐小弟的第二天,既然薛向救回了徐小弟,所有的死疙瘩便解开了,剩下的只有反击。

    主动劝抓在自己手中,反击的手段是在太多了,薛老三只使动了小妮子这个“外商”,玩了招“挟洋自重”,又搬动冯京,演了出“挟外自重”,事情便轻松了结了。

    先是,盛世一状告到国w院,时逢中央谈判关键时期,港民态度极为重要,而如今的盛世在港岛影响力惊人,柳总裁更是港岛商会副会长,听说最近港英政府还有意授予柳总裁大紫荆勋章,盛世如斯影响力,它们的抗议,分管港岛事宜的苏道昌,自然得当头等大事来抓。

    他这一抓,事情就简单到了极点,只求平安退休、圆满养老的汪书记立时大发雷霆,将重担一股脑儿地推到了段钢头上。

    段钢在办公室思忖了半晌,越想越气,越想越觉薛向不识抬举,可不管他再怎么恼怒,可眼下这道坎儿,他必须助汪明慎迈过去,因为他太清楚汪明慎要的是什么了,若是让汪明慎挨了中央的批评,晚节不保,他相信老汪能跟自己玩儿命!

    如此,段钢只得接了这烫手山芋,当即就通过郑新高联系了辽东政法委书记廖剑青,段钢虽然捋顺了这次事件的关系,知道薛向在里面绝对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但他绝不会去找薛向,倒不是拉不下脸来,而是知道找也没用,以薛向的滑头,定是一推六二五,装作什么情况也不知道,没准儿还能促狭得跟他段某人拍胸脯保证,说什么万死不辞,段某人才不会受那腌臜气。

    熟料方和辽东那边搭上线,那边便道,辽东省委冯副书记已经赶到了明珠。

    事情到了这一步,段钢哪里还不知道人家早就筹划妥当了,只怕这冯某人是昨天夜里就到了。

    心下气闷之余,段钢还是不得不耐着性子,和冯京联系。

    最终,二位正部级大员,在明珠国际饭店,举行了一场秘密会谈。

    会谈的时间倒是不长,只有区区半个钟头,搁在别处大员会谈,光是寒暄,和谈笑风生,都不止要这点时间,

    由此,也从另一面反映出,谈判的气氛恐怕十分不好。

    事实也正是如此,会谈结束后,段钢是怒气冲冲离开的,出门霎那,一脚没踩稳,险些滑了一跤。

    因为冯京的条件也着实过分,不仅要段钢惩办以黄铁为首的失职公安干警,还点名要李力持这位明珠的警界首脑为此次事件负责。

    当时,冯京的语气很淡很冷,却不容置疑,段钢如何转圜,冯京只是不硬,没奈何,偏偏是明珠理亏,而段钢又拖不起,那边的汪明慎定死了三个小时,若是乱子消不了,他知道汪明慎一准儿能翻脸。

    左右权衡,细细思量,段钢除了咬牙应下,别无他法。

    段钢下了决断,李力持自然再无幸理,好在段钢终究照顾这位颇为听话下属的颜面,让他自动请辞。可就是这样,对李力持而言,也是不可承受的打击,因为辞职,对普通人来说,并没多大个了不起,这份工作不行,换一份就是。

    可对党政干部来说,就绝非如此了,因为身为党的干部,组织指哪儿,你就得打哪儿,哪里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如此一来,党员辞职,几乎是仅次于免职的处罚,还在严重警告之上。

    要说李力持也是倒霉,在明珠招惹过薛向的,也不止他李某人一个,黄伟、刘国平不是例子么,据他所知,这二位也是狠很招惹了姓薛的,都没怎样,怎么轮着他李某人,就被如此区别对待,他心中气闷之余,也在大嚷嚷着不公平。

    可再不公平也没办法,谁叫他李局长点儿背呢,俗话说,可一可再再可三,刘国平和黄伟,排在前头,属于一和再,偏生这一、再都过了,他还上敢着当这三,冲上来招薛老三,薛老三不惹他惹谁?

    更何况,这次,青帮拿廖国友几位下手,触了薛老三逆鳞,薛老三已经决定干倒一位有分量的老虎,显露他尖利的獠牙,显然,此次冲突中,再没比他李局长更大的老虎了,他不完蛋谁完蛋。

    却说,李力持这个明珠市公安局长当不下去了,但并不代表,他已然被彻底清除出党组织。

    毕竟就算薛老三再霸道,也做不到这一点。因为明面上,人家李局长是为维护地方治安不利,被拎出来作典型处理的,实质上,这位李局长并没被揪出什么了不得的错漏。

    是以,今次,他方请辞,徐龙象便发动关系,将这位李局长调入人民公安大学进修去了,并保证进修结束,力保李力持东山再起。

    李力持在明珠,被薛向闹了个灰头土脸,他自然无颜在此地多待,因此,方一办好手续,他便准备离开明珠去京城。

    此刻,徐龙象便是在天藻阁,摆下一席水酒,相送他李某人。

    方才那曲,便是徐龙象即兴为李力持所奏。

    要说徐龙象结交人的本事,几乎是天生的,胡东海甚至送他个“今之刘备”的外号。

第一百五十三章 徐龙象的底牌

    不说别人,只说徐龙象身边的贴身保镖刀疤,原本就是青帮武库教头,当初,火狼将刀疤派到徐龙象身边,不过是一次徐龙象出远门,火狼为示好,借用的。

    可短短半个月时间,刀疤竟彻底归心,冒着三刀六洞的风险,决意不再回青帮,成了他徐龙象真正的心腹。

    天生有亲和力的人,若是一旦会做人,那就是了不得的本领,昔年刘玄德不文不武,三分天下不就是靠这个来的么。

    而这位徐公子绝对有刘玄德三成本事,就拿眼前的事儿来说,若是一般人,看李力持事败,不破鼓乱捶,已经算是有品格的了。

    可这位徐公子,决然不肯如此,非但强压着算计薛向失败的痛苦,将罪过全揽到自己身上,还用心帮李力持谋划,助他东山再起。

    人情做到这个份儿上,也就不难理解他徐龙象,何以只凭一个天藻阁,就能在明珠市呼风唤雨,闯出同汪、段二人鼎足而三的局面。

    却说,徐龙象一曲奏罢,李力持已然热泪盈眶,此时,再听徐龙象说仗义话,李力持激动得浑身直抖,伸手短过酒杯一饮而尽,道,“今后,我李某这条命就是公子的了,为公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完,不待徐龙象答话,李力持便迈开大步,下了亭去。

    徐龙象望着李力持远去的背影,抬手将一杯酒饮酒,喝罢,便在栏杆的一头坐了,独自对着池间翠荷,怔怔出神。

    端坐在亭间石桌边的胡东海,亦不说话。只小口小口地抿着酒,可今日这醇香的十八年女儿红,喝进嘴里,却是那样的苦涩。

    两人就这么静坐的,太阳由当空渐西,晚风也从青萍之末吹起,血红的夕阳映着彤彤枫林,此时,在徐龙象瞧来。不见凄美,倒似挨了一耳光,充斥的羞愧的血液给染成的。

    忽然,远方传来一阵悠扬的钟声,钟声过后。便又隐隐约约传来一阵空灵的“梵唱”,那是使馆区的家属在做弥撒。

    西天骤起的动静儿,扰得枫林深处陡起一阵惊羽,扑簌簌朝远方飞去。

    若眼前的景象,是一副画卷的话,眼下,才由静入动。生出几分生韵。

    “渺渺钟声出远方,依依林影万鸦藏,一身负气成今日,四海无人对夕阳!”

    忽地。胡东海吟出两句诗来,打破了许久的沉默。

    徐龙象站起身来,步到桌前坐了,拍着胡东海肩膀道:“胡老。我没事儿,你也别感慨了。只能说人算不如天算,虽然遗憾,但还不至绝望,原本咱们不也没想过刀把他们会搅合进去么?今次,咱们不过是适逢其会,算不得什么,大不了,按计划行事,还是领袖说的好,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你我共勉之!”

    徐龙象能成大事,绝非幸致,如今,志在必得的一击失败,作为主事人,他心中的悲痛和失望,比谁都来得强烈,换作常人,不大喊大叫大摔东西,已经算定力好的了,可徐龙象非但能制怒,还不忘扶助李力持,安抚胡东海,这等人物,道声“人杰”,绝不为过。

    胡东海点点头,道:“公子,这次是老朽想得差了,听了刀把等人反馈的情况,我才知道自己想的人力不能及至有多么可笑,我哪里能想到一个人能从二十多米的高空掉下去,还安然无恙,更没想过这世上真有吕奉先、楚霸王这种万人敌!我的笼子是设给猛虎的,结果,闯进一条蛟龙,哎,也是胡某人小看了天下英雄!”

    胡东海真的是有些消沉了,或许他心中沉痛不如徐龙象,但失败情绪,绝对比徐龙象强烈千百倍。

    想他胡东海自学成以来,经历了多沙风波,都安然无恙,就是那最疯狂的十年,他胡某人依旧如鱼得水,滋润无比,可以说他每有谋划,必然成功,而正是这长久以来的成功,让他分外不能接受此次的失败,更何况,此次他用心之深,期望之大,远超以往,毕竟今次,是他胡东海帝王术成以来,第一次有机会屠掉一条潜龙。

    可结果,偏生就失败了,个中打击,他几乎无法接受。

    “薛向的确是英雄,不过,只有完蛋的英雄,才会永垂不朽!”徐龙象咬着牙道。

    胡东海正待接茬儿,忽然石桌又响了,徐龙象却压根儿不理,端着酒杯,对着远方怔怔出神。

    胡东海瞧见徐龙象脸色,心中忽生感悟,自忖这回是自己错了,错得远了,不是筹划错了,而是忘了对一个谋士而言,最重要的是保持冷静,心态平和,如今,反要恩主安慰,真是落了下乘了。

    胡东海自责未罢,很快便调整好了情绪,伸手按动机括,拾起弹出的红色电话,“喂,我是胡东海!”

    “噢,是胡,我还以为是徐呢,我猜徐一定在你身边,这些天他一直躲我,一直躲我,我很不高兴你们共和国人的办事方法,如果逃避能解决问题,这个世界上就没问题了,谢特!”

    电话那头正是保尔,这家伙汉语虽说的极溜,可到底还保留着洋人称呼名姓的习惯。

    “保尔先生,你好你好,我们公子确实……”

    胡东海知道保尔定然又是来催投资的事儿,这已经是第无数回了,原本,他和徐龙象皆以为昨天的计谋能成,当时,和这家伙说的就是今天给他最后答复,可偏偏计划全面破裂,如今还真不好面对保尔。

    胡东海刚在脑子里组织着语言,想再敷衍保尔,熟料徐龙象伸手接过了他的电话,“保尔,我是徐龙象,投资的事儿,有谱了,你马上过来,我们现在就签合同!”

    说完,不待那边回话,啪的一下,徐龙象盖了电话。

    “公子?”胡东海满脸疑惑地瞧着徐龙象。

    徐龙象道:“胡老,如今,你以为靠嘴巴还能糊得住保尔这条野狐狸么?”

    “万万不可莽撞,公子,万万不可莽撞,秘洞现在万万动不得,薛向如今虽然有了点头绪,但并未窥破咱们,如今,依旧是他明我暗的局势,若是妄动秘洞,恐怕打草惊蛇,一切就晚了啊,再者,咱们的后发手段,还未使出,远远不到鱼死网破的时候!”

    胡东海语速极快,显然他被徐龙象方才的话给惊住了。

    “放心吧,胡老,我没疯!”

    保尔来得极快,十多分钟,就从内城赶了过来。

    没办法,谁叫商人天生就逐利呢,以前,保尔对徐龙象的不冷不热,是因为他压根儿就没觉得浦江以东有什么值得瞩目的。

    可当徐龙象点破关键,保尔便动心了,待花旗内部的投资分析专家的分析报告出来,他两只眼珠子都红了。

    若非知道徐龙象在明珠势力惊人,保尔早一脚踢开他,自己干了。

    这段时间,保尔可以说一直处在度秒如年的状态,偏生徐龙象那边是一拖再拖,他最后一点耐心,几乎都快被消磨干净了。

    保尔今天已然打定主意,若是徐龙象再搪塞,他就甩开姓徐的单干,他不信这世上还有美元趟不平的事儿。

    会面的地点,依旧是那处凉亭,保尔方站上亭来,也不打招呼,直接问:“徐,你的投资金额呢?”

    一提到这个,保尔就是一肚子火气,其实他们花旗银行原本就不差钱,可偏生徐龙象精明得可怕,不单自己死活要占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还不准花旗独占其余百分之四十九,非得说谈判成功后,再拉别的大财团入股。

    保尔焉能不知道徐龙象打的什么主意,分明是想玩儿那套他徐某人老祖宗们都玩不好的以夷制夷的老把戏,除此以外,也是在警告他,无非是说,你要敢虎口夺食,我徐某人就找别的财团,不信在明珠你争得过老子。

    确实,保尔就是顾忌徐龙象在明珠的势力,对这个国家接触越久,了解越深,他越知道这是个绝对的人情关系社会,虽然他信奉金钱万能,但为了走通关系,而耗费天量资金,那也是得不偿失的。

    是以,保尔就一直忍着,等着,可谁成想他越忍越难忍,越等越不耐烦。

    姓徐的迟迟拿不出资金,还总说自己有底牌没亮,按这个国家的的老话说,你徐龙象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把控股权交出来,咱们花旗全部出资就是。

    可偏偏徐龙象不干,咬死了不送口,这就让保尔的耐心,退潮一般的消磨,今天,他终于忍不住了,若是徐龙象再拿不出资金,他就回美国,说动董事会,自己单干!

    “桌上摆着的不是么?”

    徐龙象脸色比保尔好不了多沙,他也是被逼得没辙了,更知道凡事都有度,如今,保尔的耐心消磨殆尽了,度自然就消失了,所以,他今天也不得不亮出万万不能见光的底牌。

    青色的大理石桌面上,残羹冷筵已经撤了,此时,就摆了三个碧玉盏,一个紫砂壶,以及正中央的一个巴掌大小的檀木盒子。

第一百五十四章 金矿

    碧玉盏,紫砂壶,显然是喝水的玩意儿,不可能是徐龙象此前承诺的底牌。

    那么问题自然就出在那方檀木盒上,光看用这么珍贵的器皿盛放,便知里头绝不是简单玩意儿!

    “难不成是支票?”

    保尔心中一惊,心下松了口气,暗自赞叹,徐氏果然有不凡实力。

    要说保尔揣测里头是支票,也很正常,因为开发浦江可是超级工程,没有上亿投资,连前期都搞不定,即便是两家合伙,徐氏也得掏出数千万来。

    可这个年代,共和国的名企,几乎就没有千万资产的,也就难怪保尔怀疑徐公子的实力了。

    却说保尔取过檀木盒,刚一抬起,眉头就皱了起来,因为檀木盒重得超出想象,显然里面不可能是支票,若是支票,这重量起码得有本书厚了。

    “徐,你骗我?”

    不待打开檀木盒,保尔的脸色便沉了下来,很显然,在他的认知里,除了港岛那个卖古董的盛世中华里的传国玉玺,这个国家就不可能还有玩意儿价值过亿。

    “叨叨什么,只看个盒子,就下结论,可不是你们美国人一直吹嘘的务实求真的精神。”

    被保尔逼着亮出底牌,徐龙象心情自然不好,对他哪里还有好话。

    保尔被噎得一呛,怒冲冲地掀开了檀木盒,紧接着,眼睛就鼓出来了,继而一连串的美国国骂,“徐,你敢骗我,你要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

    原来。此时檀木盒里,安安静静地躺着两块疙瘩,皆是汤圆般大小,一块乌漆漆,一块黄澄澄,乌漆漆的那块是块石头,黄澄澄那块是块金块。

    石头就不说了,可金块就算价值再是不菲,这么汤圆大一块儿。也值不了几个钱。

    是以,也就难怪保尔觉得自己是被耍了。

    “保尔先生,今天你可是大失水准啊,不过就看了一眼两样宝贝,就做出这等判断。是不是太草率了,若是你们花旗银行就你这个水准,我对我们徐氏和你的合作,也就十分不看好了。”

    胡东海是老式文人,对洋鬼子从来就没好感,平日,对保尔礼敬三分。不过是讲礼数的需要,这会儿,他见保尔如此张牙舞爪,自然再不会给他好脸色。

    保尔面色一僵。却终究被喝出声来,以他对眼前这个老头子的了解,绝对是比徐龙象更难缠的存在。

    “此人说话,从不无的放矢。莫非那两块疙瘩,还真有什么不得了的地方?”

    心中嘀咕一句。保尔一手拣起一块儿疙瘩,在手中颠来倒去,那块金疙瘩,他只看了数秒,便失去了兴趣,对经手过成吨的黄金的保尔,那块黄疙瘩的身份,毫无疑问,倒是那块灰疙瘩,让保尔心中摸不准脉。

    说他是石头,但这块疙瘩,绝对比同体积大小的石块儿,要重上不少。

    思绪飞速发散,终于,保尔脸上现出惊容来,失声叫道,“这是矿石,金矿石,徐,你手中有金矿?my god ,太惊人了!”

    保尔的惊容,并未让徐龙象脸上现出得瑟,他只淡然地点点头,给了保尔肯定的答案。

    要说保尔能想到金矿,其实并不难,很明显,这两个疙瘩要值亿万,是不可能的,唯独只有矿藏,才有这可能,而一块貌似矿石的灰疙瘩,旁边再放上一块金块儿,很明显是引导人朝金矿上想。

    “在哪儿,徐,金矿在哪儿,我说呢,你的徐氏能崛起的这般快,竟然是手里有金矿的原因。”

    惊叹方罢,啪的声响,保尔一巴掌印在了自己额头上,脸色又沉了下来,“不对,不对,徐,你们国家不允许私人持有矿产,这金块的来历?”说到最后一句,保尔拖长了声音,显然是怀疑徐龙象在骗他。

    胡东海淡淡地瞧着保尔,“保尔先生,你这话不是自相矛盾么,你先前不还说我们徐氏之所以能崛起的如此之快,是……”

    胡东海这么一说,保尔又无言了,他倒不是因为胡东海反驳犀利,而是他忽然想到徐龙象不可能在这事儿,骗自己。

    若是徐龙象拿出一件古董,对他说是那个那个皇帝的传家宝,他或许会拿不准,会怀疑。

    可这金矿的事儿,终究是要真玩意儿的,到时合约一签,徐龙象拿不出真东西,那是自讨苦吃,简直等于是自杀。

    保尔脑子里转得飞快,忽然灵光一现,惊道:“蛇山,金矿在蛇山对不对!”

    保尔话音方落,徐龙象和胡东海齐齐变色。

    “好你个徐,瞒得我好苦啊!”保尔愉快地擂了下徐龙象,一反方才冷漠,亲昵极了,这便是生意人的本事,有奶就是娘,“徐,胡,你们不用好奇我怎么知道的,我可不会本领大到能掐会算,试想,金矿能落入你们手中,地点自然在明珠范围内,不然,你徐氏在明珠的势力虽大,可想跑到别的地头虎口夺食,只怕也是不能,而明珠产矿藏的只有蛇山!”

    “可蛇山只有铜矿?”

    “徐,还跟我开玩笑,你可能不知道,我大学毕业的实习单位,就是西部矿业,对矿藏虽不说精通,但也熟悉,要知道绝大部分铜矿脉,都会衍生出金矿,新西兰的斯图佳特铜矿,便是如此,几乎一半铜,一半金!”

    保尔娓娓道来,风采尽现,要说他果真不愧是个精明的资本家,只凭借小小一点提示,就窥出了这么多东西。

    不错,徐龙象一直守护的秘洞,便是金矿洗、炼据点!

    其实,当年,蛇山里的铜矿,被发现的同时,金矿就被发现了,只不过那个消息被人死死瞒住了。

    瞒住这个消息的,便是徐龙象,而发现金矿的正是胡东海。

    三年前,胡东海游历天下,行至明珠,因为没有所谓的户籍等身份证明,被当时的明珠流动人口管理局纠察队的人纠察。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好在胡东海也不是简单书生,毕竟在这个流动人口近乎禁锢的年代,想要以正当理由游历天下,近乎不可能,胡东海手上自然有些本事。

    奈何,那天他胡某人时运不济,遇上的竟有带了火器的,他不过是粗通几手把式,又不似薛向那本变态,子弹一穿一个眼儿,当时,就被打倒,眼见着就要送官法办,以后恐怖得唱铁窗岁月的时候,徐龙象出现了。

    要说也是胡东海有本事,他就擒的霎那,竟唱了出古法的“梁父吟”,以叹生不逢时,恰好徐龙象路经此地,听进了耳。

    徐龙象救了胡东海后,胡东海便宿在了徐家,短短数月功夫,胡东海便认定徐龙象是良材英主,潜心替他谋划,天藻阁也由此迎来了跳跃性的发展。

    非但如此,胡东海游走四海,极通地理,当初,蛇山爆出发现铜矿的消息后,他便敏锐的发现其中可能蕴藏着极大的际遇。

    果然,经他细细一番探查,还真就在蛇山发现了金矿。

    据此,才有了后来的蛇山铜矿的归属之争。

    当时,徐龙象可是出尽全力,终于争赢了央企,将蛇山铜矿,留在了明珠,由青浦自组矿业公司。

    青浦矿业留在了明珠,自然就落入了徐龙象的手中。

    当然,偌大一个金矿,他一个人是吞不下的。

    毕竟金矿里的金块不是整块整块的藏在石头里,要洗,要炼,如此一来,动作自然大得惊人,靠当年的徐氏和天藻阁,显然没这份能耐。

    因此,徐龙象便勾连了青帮,依仗天藻阁接纳的数位大人物,在将金矿彻底纳入彀中。‘

    当初张春生包的三号矿洞,根本目的,压根儿就不是为了开采铜矿,而是在作为守卫秘洞的同时,负责采掘,洗练金矿。

    也正有了源源不断地黄金的注入,徐氏的发展才一日千里,不然任凭徐公子才智通天,胡东海算计无双,也唯有叹一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蛇山的黄金,年产多少?”

    保尔不关心徐龙象是怎么弄到金矿的,他只关心产量,利润。

    “总量目前没探明,年产一千斤!”

    徐龙象答的很干脆。

    保尔摸摸鼻子,“一千斤?才半吨,有点少啊!”

    的确很少,相比世界性的大金矿,这点产量确实不值一提,世界最大的金矿南非兰德金矿,一百多年来,已经采掘出三点五万顿,1970年后,每年都能采掘出近七百百吨,相比之下,蛇山的这点金矿确实上不得台面。

    不过,这个产量也觉不是一点也不可观,至少在共和国范围内来看是这样,后世国内最大的金矿紫金山矿业,一年也不过五万吨的产量,蛇山这个金矿,也只是悄悄干,从这个角度讲,储量定然相当可观。

    再者,黄金可不是大米,国际计量用的是盎司,八二年底的金价是五百多美元每盎司,换算成克,就是将近二十美元一克,而如今的美元对人民币接近一笔二,也就是说蛇山年产的半吨黄金,价值高达两千万人民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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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不成功则成仁

    如今的两千万人民币,是何等天文数字,想当初薛向没到萧山前,萧山全县的财政收入不过百万人民币,就算萧山是贫困县,可一个金矿弄出了二十个大县的财政收入,就不能不说恐怖。

    而两千万人民币,相对于徐龙象和保尔筹划的浦江开发的资本来说,确实不值一提,但蛇山的金矿绝对算是富矿,且年产值不低,后续价值,自然看高,便是作资本抵押,也能贷出巨额款项。

    更何况,除去采掘成本,和分润出去的利润,徐氏一年能得上千万的现金流,而开发浦江之东,并非是一蹴而就,而是只须逐年投入,如此,徐氏每年都能在金矿上筹到上千万,用在浦江,绝对算是已经有了和保尔平起平坐的地位。

    更不提,黄金可不是人民币,黄金在国际市场都是能通行,比美元还坚挺的存在,便是保尔的花旗银行,也只嫌黄金不够,从不嫌黄金多得的。

    果不其然,弄清楚大致情况后,保尔就狮子大开口了,“徐,我很羡慕你的运气,也钦佩你的勇气,我想,到此刻,我们的合作应该基本算是打成了,这样吧,你的那个金矿,我出三个亿人民币买断了,然后这三个亿就投到我们浦江计划的启动资金内,当然,我也不会让你吃亏,我也投三个亿,你还是占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届时,你若拉得来人入伙,稀释股份,就稀释我的,你看如何?”

    保尔不愧是生意精,这番算盘划拉得也忒响,一个偷摸采掘就能年产半吨黄金的金矿。让他三个亿人民币就拿走了,还说的好像徐龙象占了便宜一般。

    不过,徐龙象不是笨人,保尔这一套,在他面前,哪里玩儿得起来,“保尔,你就别打我黄金的主意了,其实你我都明白。浦江开发虽然耗钱,但也就是第一拳头打出去困难罢了,其实,只要你我合作投资浦江之东的消息散出去,有的是肥鱼往这儿扑。毕竟浦江东岸的前景,只不过没点透而已,点透了谁都瞧得清楚,你说第二笔,第三笔投资的时候,我还用花自己钱么?”

    保尔耸耸肩,笑笑。“就知道瞒不过你,你开个价,我不还价!”

    保尔是开银行的,自然知道未来的黄金是何等走势。如今有个金矿在眼前,他不吞下去,自然寝食难安。

    “保尔,金矿我不会卖的!”

    徐龙象话音方落。保尔就皱了眉,却听徐龙象接道。“金矿不能卖,黄金却是能卖给你,你也别不高兴,你说让我开价,我若喊百亿千亿,恐怕你就先受不了,何苦抓破脸呢!”

    保尔冷道:“徐,别忘了,你这金矿可是没有官方授予的所有权的,我愿意买,是看在你我交情的份儿上,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哟。”

    徐龙象剑眉扬起,“那保尔先生大可以去市政府举报啊,啰啰嗦嗦跟我说什么!”

    他今天心情本就不好,保尔这会儿还来威胁,真是正戳中他徐某人的痛点。

    “,开个玩笑而已,徐,我们可是好朋友,我怎么会举报你呢,你们华人还真是没有幽默感啊!”

    保尔脸皮红都不红一下,宛若冲突压根儿未曾发生过一般,这才是真正生意人的本事,没脸没皮。

    “好吧,不说扫兴的话了,徐,隔天,我要派人去你的矿区勘探,毕竟你是拿金矿做抵,且是没有所有权的,我不可能一无所知,就跟你一脚踩下去。另外,我需要你先卖给我一笔黄金,不为别的,我就想见见真玩意儿,看看你那个金矿是否有料,毕竟口说无凭,眼见为实!如果你同意,等完成了这几项,咱们可以马上签合同!”

    得到的,得不到的,都捋清了,保尔不愿多费唇舌,恢复了美国人干净利落的做派。

    徐龙象道,“带人去探矿可以,但黄金暂时可能没办法卖给你?”

    保尔脸色骤变,“怎么,还有人出价比我更高,徐,别忘了你我是合作伙伴,若是连……”

    徐龙象摆摆手,“没听我说是暂时么,我需要时间,保尔!”

    保尔眉头锁紧,一双湛蓝的眼珠在眼眶内快速转动,很快就有了主意,“行,徐,我相信你!”

    保尔方才思忖的正是徐龙象这话的真假,因为他又怀疑起徐龙象可能没有那么多黄金,要不然怎么还要等一段时间,可再一想反正届时他要派自己人去探矿,姓徐的不至于在这事儿上骗他,因为要骗也骗不了,金矿可是死物件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做不得假的,他索性作一回大方。

    至此,两方的正事儿算是谈判了,时间也近七点了,徐龙象心情不佳,就没留保尔吃饭,保尔倒是好眼色,和胡东海闲扯了一会儿天藻阁的景致,便起身告辞了。

    “呼,总算打发了这头小狐狸!”

    徐龙象忍不住松了口气。

    胡东海捻动长须,微微摆头,“可也把咱们的把柄递给了他,保尔这个人是属狼的,你强的时候,他不敢惹你,只要你稍稍露出点疲态,他一定冲上来!”

    “再难缠,还能比得过姓薛的?胡老,只要趟过了薛向这关,天下都大可去的!”徐龙象慨然道。

    “公子见的是!”说话儿,胡东海站起身来,步到徐龙象身侧,“得抓紧时间动作了,咱们恐怕在幕后遮不了多久了,若是在被薛向发现之前,还拿不下来,我劝公子远走海外。”

    徐龙象怔了怔,扭头看着胡东海,淡淡月华下,胡东海清癯的面容平静如水。

    凝眸良久,徐龙象忽地伸手揉了揉脸,心中冰凉一片,因为他几乎从没想过自己会失败,一腔心思都放到如何干倒薛向上了,可这时,听胡东海提及退路,他才发现失败得后果竟这么可怕。

    细细一想,又明悟了,屠龙岂能没风险,不能屠龙,则被龙屠罢了。

    “我知道了,胡老!”

    徐龙象嘴上淡淡地应着,其实,心中已然发了狠,不成功则成仁,避居海外,自成丧家之犬,大丈夫不为也!

    胡东海心中深深叹了口气,不再说话,直对着天边的那轮明月怔怔出神。

    就在徐、胡二人相顾无言之际,薛向的小院里,风清月明中,草树幽香里,置了一桌席面,正推酒开宴,笑语欢声。

    “来,冯叔,周叔,陈处长,老廖,老郑,老毛,小楚,这杯我敬你们大伙儿,这一呢,是感谢冯叔和周叔大半夜地神兵天将,二嘛,是跟老廖几个道个歉,这回连累你们受了累,抱歉抱歉,来,啥也不说了,我先干为敬!”

    说话儿,薛老三一口将酒饮尽。

    因为有着汪明慎的高压,事情了结得自然极快,先是李力持一夜之间被赶下了局长的宝座,尔后黄铁被隔离审查,继而牵出了刀哥一帮帮派份子,奈何青帮在局里的人头实在强大,刀哥这帮人早早得了消息,逃了个干净,只横刀自负勇力,想去救那晚设局廖国友的三个倒霉蛋,被乱枪打死。

    至此,一桩青帮复仇风波,最终闹了个灰头土脸,惨淡收场。

    而自冯京以下,都是大忙人,尤其是廖国友和郑冲两位萧山县的首脑,竟在同一时刻离开萧山,这简直是违反纪律,昨天夜里,周明方就狠很训了两人一顿,责令回去写检查,今天中午逮住了,又教育了一顿,弄得这二位县太爷,晚上喝酒都哆嗦,偷摸求着薛向给说了不少好话,要不然这二位今晚还真不敢来吃这顿饭。

    而今晚宴请,都是官面上的人,虽然小妮子来萧山投资时,和廖国友几人都照过面,但当时都是隐瞒了和薛向之间的关系,这会儿,她自不会在此露面,而是带了小家伙去了国际酒店过夜去了,弄得冯京来了没见着小家伙,埋怨了半天。

    当然,今晚欢聚,除了辽东的一帮干部外,自然少不了铁进,这次,薛向能成功劫回徐小弟,铁进可是关键人物,即便薛向通过蝰蛇的嘴巴,已然知道当时铁进能收到消息,是李力持故意放给他的,为引薛向入彀,不过,既然功成,这份儿情得念。

    再者,铁进如今已算是自己人,薛向还是很乐意替他扩张在薛系圈子里的人脉的。

    因着廖国友几人带伤,冯、周两位大佬又不好酒,所以,晚宴的气氛虽然极好,但饮酒实在有限。

    既然没人讲酒,晚宴进行的时间自然长不了,大约半个钟头就结束了。

    晚餐结束,众人又在院中闲坐了会儿,方才告辞,独独冯京不动,待众人离开后,冯京招过薛向,“一起到湖边走走!”

    很显然,冯京又话要谈,薛向自然答应。

    时间已晚,月色渐新,清冽的湖风吹来,让人精神一阵。

    因着已是深秋时节,天气渐冷,这会儿,湖边却是无人消暑,只冯京和薛向并排而行,倒是谈天的好地方。

第一百五十六章 冯京的野望

    “薛向,这回我和段钢谈得挺僵,虽然结果不错,但我恐怕你在明珠的日子会不好过,以后,你多长个心眼!”

    冯京拂过头上的柳条,直抒胸臆。

    薛向笑道:“段市长高瞻远瞩,心胸开阔,想必不会与我为难,不过,冯叔的话,我记下了!”

    冯京对薛向的回答很满意,很明显,薛向前半句夸段钢,乃是人后不说人坏话,毕竟段钢是他薛向的领导,若是薛向直言其非,再大大品评一番,那绝对是不成熟的体现,而这会儿,薛向不单不出恶言,却再最后隐晦点出了句,暗示自己收下了冯京的关照。

    正事儿交代完,两人又围着菱角湖,边走边说着辽东的风物,话题主要集中在萧山新港上,毕竟那处这大半年来,实在火爆,更有辽东强力人物,谏言提高萧山的行政构架。

    要说这个提议,也甚是合理,毕竟萧山论面积,是一般县的两个还多,以前不过是因为经济不景气,一直蛰伏,如今萧山新港不止成了花原地区的引擎,更成为辽东的新经济发动机,提高待遇也顺理成章。

    不过,提高行政构架,是项大工程,不可能一蹴而就,说不得磨上两三年也不稀奇,毕竟涉及的利益太大,方方面面都得兼顾。

    而调解利益关系,从来就是最复杂的活计!

    “新港发展得真是极快,可以说是一日千里,我前段时间去,都快认不出萧山来了,真个是沧海桑田,薛向啊。你干了件让萧山百姓永世不忘的大事啊!”

    说话儿,冯京拂了拂一方旧长条椅上的斑斑落叶,就势在上面坐了下来。

    “冯叔过奖了,我不过是适逢其会,即使我不提出来,迟早也有人提出来的!”

    薛向嘴上谦虚地应着,心中却是转得飞快,他不认为冯京单独留下,专门是为了嘱咐自己小心段钢。更不可能是为了表扬自己,显然这些话都没什么营养,且以如今冯京和薛家的关系,完全没必要。

    既然没必要,那冯京何故如此废话。薛向是聪明人,转眼就想到了关键,定然是冯京有事相求,或者有事相问。

    这就好比,你去邻居家借东西,少不得要夸几句邻家孩子聪明,成绩好之类的。

    显然。冯京前面的这番话,都是在夸薛向成绩好,只等着说借东西了。

    “迟早迟早,可这一迟一早。你知道要担负多少光阴,要变迁多少世事,人啊,有时候最缺的就是时间!”

    冯京忽然发出这么一声喟叹。叹罢,仰头对月。再不言语。

    薛向是伶俐人,冯京一声叹罢,他就知道问题在哪儿了,看似在说,亏得薛向先提出萧山建港,萧山百姓才能极早受益,毕竟,早一些,就能早改变无数人的命运,实则根本不是如此。

    一个政治人物,尤其是年过五旬的政治人物,感叹光阴的时候,那基本就是在为自己的政治生命和政治前途担忧。

    其实,在时下看来,冯京以五十六七的年纪坐上正部级的高位,实在算不得升得慢了,毕竟这个年月,不少省委书记,年岁都跨过了七旬。

    冯京以小一轮的年纪,能混到和省委书记在行政级别上平级,实在不该感叹。

    可薛向能理解冯京的心焦,尽管冯京也是在今年,完成了从副部到正部的跨越,可留给冯京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干部年轻化,如今已经成了高层的共识,在过几年,组织定然会对领导终身制做出限定,除此以外,干部退休年限也会卡死,正部级六十五,将成为死杠。

    而冯京今年已经五十有六,现在虽说已经是正部级,却是新晋的,和许子干、安在海压根儿没有可比性,这两位在部级已经沉浮许久,算是资序熬足了,再加上政绩,人脉皆不差,正是“钗于匣内待时飞”的局面,随时都有可能一步跨到极为了不得的位置!

    而冯京是新晋,部级少说也得熬上三五年,而三五年一过,他就六十出头,就算熬上一届正印省委书记,也不过是干一届,就得黯然下野。

    要说,冯京没遇到薛家人前,能让他干一届省委书记退下,绝对是冯京梦寐以求的局面。

    可如今,冯京找到了组织,攀上了已成巨树的薛家,他的眼界自然不可避免地拔高了。

    再让他在省委书记的位子上退下,这对冯京而言,绝对不是奖励,而是打击。

    薛向很能理解冯京的心情,人不都是这样么,得陇望蜀,当然,薛向不会认为冯京要求上进是什么下作、不知足之事,在他看来,冯京绝对是个了不得的政治人物,这种人都有自己的抱负,而要实现抱负,不走到一定的高位,绝对是不可能的。

    “冯叔,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和伯父渗透的!”

    话,薛向只能点到这一层,再点就漏了,毕竟冯京要脸面,但他又必须承诺,也只能说到这个地步。

    冯京站起身来,重重拍了下薛向的肩膀,“薛向啊,有些话,也只能跟你说啊,你冯叔也不是得寸进尺之人,只是最近诸事不顺,辽东的情况有些失控,我压力很大啊!”

    “冯叔想换个地方?”

    辽东是共和国长子,重工强大,更因为组织当年夺天下时,正是自辽东始,是以,各个山头在辽东都有人马,也正是派系角力最为激烈的地方,冯京叫苦也很正常。

    但因为艰难,就退让,薛向不信冯京是这等人,若是如此,那此人就不值得薛系下重力,官做到这个份上,没有大决心大毅力,绝对是不可能再向上进步的。

    冯京摆摆手,“想哪儿去了,你冯叔岂是遇难就缩之人?只是最近张春林上串下跳,闹腾得厉害,班子里的同志被蛊惑得也极多,辽阳已经设立了自由交易中心,要放开物价管制,说什么让市场来给商品定价,弄得辽阳投机倒把份子遍地,却成了这些人眼中的政绩!”

    “又一个安在海!”

    薛向心中嘀咕了一声,其实,他心里并不反对放开物价管制,但眼下的共和国绝对没这个条件,如今的物资,虽然较前几年,充裕了许多,但绝对还处在匮乏状态,民众对物质还处在渴求状态,之所以物价一直平稳,那是因为有供票的存在,如今放松物价管制,取消供票,任民众自由购买,那绝对是一窝蜂的抢购,花光了手里的钱算,这就是陡然取消供票后的购买冲动。

    加之,物资并未充沛到任取任求,一旦民众拼命抢购,就是个物价飞涨的局面,这就是八十年代后期,钞票疯狂贬值的重要原因之一。

    而如今实行自由经济区,短期内,因为交易的频繁,确实能创造极大的利益和政绩,但长期来看,绝对是玩火自焚。

    当然,薛向能看到的,冯京也看到了,薛向相信以他对张春林的了解,那个城府极深的男人必定也看到了。

    而张春林之所以敢干,恐怕还是和安在海存了一样的心思,想着博一把!

    “政治投机真是那么好搞的?”

    薛向心中冷笑,“冯叔,您跟我说说辽东的具体情况,我听听是怎么回事儿,没准儿还能有一愚之得呢!”

    冯京知道薛向的本事,更知道薛系的真正大脑是谁,他从没把薛向当作需要教导的官场新丁,而是真视作可以坐而论道的同侪。

    这时,听薛向似乎有料,冯京心中微动,便将了辽东那个自由经贸区的事儿,完完本本告知了薛向。

    薛老三听罢,久久不语,他真没想到这位张s长竟比安在海下得注还重,安在海不过是悄悄搞了一个小区,并且还不曾撰文号召,可这张春林不单敢在省报上号召,还扬言举省再造三到五个这样的自由经济区,这胆子简直是大得包了身。

    “薛向,怎么了?”

    见薛向久久不语,冯京心下一紧。

    薛向忽地哈哈笑了起来,笑罢,直拍着冯京的胳膊,连道恭喜。

    冯京被薛向弄得莫名其妙,但心知薛向绝非虚言之人,心中立时无比期待起来。

    薛向也不矫情,当即就将他所知道了出来,当然他没说安在海的糗事,只是分析了顶层的较量,尔后,直指了张春林的心思,以及其玩火的最终结局。

    啪的一声响,冯京一巴掌重重拍在薛向肩头,连叹:“我说了,老张这段时间,上窜下跳,原来竟是为了这个!”

    确实,冯京新晋,到底不如张春林的底蕴,很多张春林都得以闻的事儿,在冯京处却是连影子都没有,这便是半步之差的遥远距离。

    可这会儿,听得薛向一番剖析,冯京真是再难自持,眼下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消息呢。

    张春林若玩漏了,那他冯京的机会就来了,这一卡位,就足足卡了数年,几乎关系到冯京的政治生命,弄不好就是党和g家领导人同xx同志的差距,谁能自持那才怪了呢。

第一百五十七章 火星子

    送走意气风发的冯京,薛向折步回了院子,收拾了下院中狼藉,洗了个澡,躺回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抬手看看表,还不到十点,便又跳下床来,步出门,朝老槐下的吉普车行去。

    原来,薛向瞧着时间还早,便想将小妮子和小家伙接回来,毕竟小妮子在明珠待不了多久的,待一天就少一天,薛老三才不愿独守空房呢。

    小妮子此刻所在的明珠国际饭店,正是那晚保尔和徐公子谈判时待的饭店,这家国际饭店,历史悠久,豪华奢侈,算是明珠最高档的酒店之一了,如今的规模,即便是放诸后世,也丝毫不显寒碜。

    薛向刚把车在门前的小广场停了,便有泊车小弟迎上前来,就凭这一点,足足领先了时下共和国酒店业近十年。

    大厅内,恢宏大气,华丽的吊灯,整洁的大理石地板,一切奢华的东西,此处应有尽有。

    这个钟点,普通人家、普通人,劳累了一天,早就歇息下了,可这座花园式酒店的热情才刚刚展现,此时正是它一天最灿炫的时刻。

    大厅的左侧,似乎在举办一个小型舞会,名媛公子,贵妇洋老爷们,顶着幻灭地灯光,伴着悠扬的旋律,在舞池中翩翩起舞。

    “先生,我们这儿的最低消费是,每人每晚一百元,您是住宿还是就餐?”

    薛向方踏进门来,正东张西望地打量着这座传说级的饭店,便有迎宾员微笑着迎上前来。

    当然这笑容定然也是职业化的,光凭这番问询便可得知。

    要说也无怪人家迎宾员狗眼看人低,谁叫薛老三这会儿穿着一套磨得袖口领口都开了线的中山装,头发乱糟。胡子拉茬,再加上,迎宾员又没看见他是驾车而来,就冲这身寒酸到极致的行头,迎宾员也得委婉提醒一句。毕竟一个最低消费,就相当于普通人俩月工资的地方,实在是时下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共和国人民无法消受的,便是官员也消受不起。

    “我找柳莺儿小姐,他住几号房间?”

    薛向倒不会跟这迎宾员为难。没办法,干这行的,就没有谁不带有色眼镜的。

    “您找柳总裁?”

    霎那间,迎宾员的眼睛瞪得溜圆,继而。一双满是警惕的眼睛,在薛向身上飞快地扫了数遍,“你是柳总裁什么人,找她做甚,我告诉你,总裁可是咱们酒店的贵客,方才电信总局的雷副局长才拜会过她!”

    迎宾员眼睛死死锁住薛向。心中打定主意,只要这家伙敢妄动,就大声嚷嚷,让守卫将他拿下。

    没办法。谁叫那位如天上仙女般的柳总裁,是酒店了不得的贵客了,她下榻时,便是那位平时难得一见的酒店管委会的王主任。都亲自下楼来相迎了,更不提。没多久,电信总局的大官也来了几个,刚刚离去。

    试想想,这等了不得的大人物,岂是眼前这穷酸能攀附的?

    迎宾员显然是把薛向作了不怀好意之辈,方才言谈吐露一句“电信总局的雷副局长”,非是他嘴碎,而是故意拿来,震慑薛向。

    薛向瞧得好笑,“我是他表哥,你去服务台,给她房间打个电话,不就全清楚了。”

    迎宾员愣了半晌,他实在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穷酸,竟会是那位美艳高贵到不敢逼视的柳总裁的表哥,可转念一想,人家都敢让打电话通知了,显然不会有假。

    “您,您请稍等,我马上去办,马上去办!”迎宾员一叠声后,转身便朝前方的服务台奔去。

    薛向待在原地,抬头望着眼前的高楼,二十四层,他便是前世也没去过有二十多层的大楼,这会儿,抬头上望,果觉壮观非常。

    瞧着瞧着,薛老三的眉头便凝了起来,忽而,脸上青气一闪,双目陡寒,拔腿竟朝楼梯道口冲了过去,他全力奔驰,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人影,两三秒功夫,薛老三便蹿上了拐角处的楼梯道。

    寻到一僻静处,他双腿在楼梯栏杆上一踹,身子便蹿了上去,大手暴涨,便勾住了上一层楼梯的栏杆,一个借力,身子便跃了上来,继而,双腿再踹,又弹了上去,如是往复,两秒多的功夫,他竟跃了四层,如此恐怖的上楼速度,便是电梯也赶不上。

    薛老三越攀越高,眨眼就蹿上了六楼,就在这时,底下舞厅偏偏起舞的某贵妇,仰着脖子,正要跟高她一个头的洋鬼子接吻,忽地,一眼瞥见了如超人般挂在半空的薛老三,立时,眼珠陡然泛白,喉头咕噜一声,人便软软地倒了下去,顿时,舞厅骚乱一片。

    转瞬,那贵妇被人掐着人中,给唤醒过来,听众人问究竟,那贵妇朝天一指,众人抬眼瞧去,眼前已然空空如也,但听咕噜一声,贵妇喉头一动,又噗通一声,倒了下去。

    …………………………

    送走到访的雷局长,柳总裁晃了晃脖子,雪白的天鹅颈,伸出诱惑的ol装,不知道引来多少痴楞的目光。

    原来,八点半的时候,小妮子便陪着小家伙吃罢了晚饭,在酒店内游览了一阵儿,便归房安歇了,哪里知道电信总局的雷副局长,竟千里迢迢从京城找上门来,跟他商谈开辟通讯服务器的合作事宜。

    因着小家伙在房间看动画片,小妮子不想扰她,跟她招呼了一声,便带着雷局长,到西区的咖啡馆,谈事儿。

    小妮子本就姿容绝世,一身新潮的国际时尚潮流装,在如今的年代,如今的共和国,实在是太扎眼了,即便这座明珠国际饭店,往来的皆非富即贵,可她柳总裁人到哪儿,众人的视线便跟着到了。

    便是方才的雷局长,在和她谈判时,也不住走神,每每庄严的要求,往往经小妮子三言两语的反驳,立时便大幅退步了。

    要说也非是雷局长性好渔色,而是男人们通有的毛病,面对美女,会不住产生好感,影响思维判断,而柳总裁已然超脱了普通美女的界限,乃是女神中的女神,寻常男人哪里能够抵御。

    即便她不颦不怒,也能不忍住让人动心摇魄。

    这不,雷局长方大汗淋漓的败退,小妮子刚移步准备离开,咖啡馆竟起了一阵如潮的骚动。

    ps: ps:会加速剧情的,会迅速回归主流官场,该死的督查室,写得我齁累齁累的!另外,欠的一千字,下章补齐!

第一百五十八章 强抢柳总裁

    细说来,小妮子和雷局长几人到咖啡馆前,这家咖啡馆几乎门可罗雀,谁叫如今的国人,实在没几个爱喝咖啡的呢。

    可小妮子方在此处落座,此间咖啡馆的大门,似乎转瞬化作了十字路口,上百平的阳台式咖啡馆,五分钟内,竟有满员的架势。

    这会儿,小妮子方起身移步,霎那间,二十多人竟同时起身,朝她这边行来,数十道挪动椅子的声音,汇聚一起,自然声势惊人。

    “这位小姐,能否请你共饮一杯?”

    “这位女士,你好面善啊!”

    “表姐,表姐,是我啊,我是你三表舅家的胜子!”

    “………………”

    霎那间,无数邀请声响起,实践证明,不管岁月怎么变迁,时间如何流淌,勾搭漂亮女孩的招数,似乎永远都只有这几招。

    “抱歉,我没空!”

    柳总裁眉头都不动下,只顾大步向前,要说眼前的这阵势,柳总裁见得多了,早麻木了,如今她身居高位已久,气场惊人,这会儿,她只顾迈步前行,众人谁也不敢近前,纷纷避道两边。

    眼见着小妮子眨眼就突出重围了,道路忽然被人阻断。

    “都他妈废物,老子问问,你们下面夹的是不是卵蛋儿,一个娘们儿而已,让你们怕成这样!”

    说话这人,横在小妮子前方四五米处,三四十岁模样,容貌平常,独独一身腱子肉颇为惹眼,眉眼间邪气盎然,一眼瞧去。便知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

    “这位先生,这里是高档场所,请注意你的语言文明,否则我将向酒店投诉,驱逐你!”

    这种英雄救美的大好良机,从来就不乏人抓住机会。那彪悍汉子方阻住柳总裁去路,一位颇为英俊的白面青年就挺身而出了,说话叼着一口粤腔,可偏生又半生不熟。凡是这种口音,一眼可辨,乃是在鹏城发了点小财的内地人。

    啪的一声响,彪悍汉子两步蹿到那白面青年近前,不待其回过神来。扬臂就是一巴掌抽过去,场中宛若炸响个大号鞭炮,那白面青年更是被抽得转了一圈,再转过脸时,半边脸已然血肉模糊,嘴巴更是歪到了一边。

    如此恐怖的伤势,那白面青年竟是哼也未哼一声。列位看官,你道这是位奇男子?非也非也,而是这白面青年竟一巴掌直接被那彪悍汉子,给抽得昏死过去了。

    嘶!

    霎那间。满场竟起了一阵宛若鸣笛般的倒抽气声。

    细说来,在场诸位,要么是进来见识场面的小资机关干部,要么是刚挣了俩钱儿的富一代。在社会上也算是有名有望,来此处玩玩高雅。猎猎美艳,正是其乐无穷。

    诸人何曾想到会在此间遭遇如此一幕,这惨烈的场面,几乎超越了众人的想象能力,毕竟明珠国际饭店,可真不是一般二般的地步,敢在此处撒野的,别说见,就是听也没听过。

    方才,彪悍汉子拦住美人去路时,他们这帮人,不知多少同时起了救美之心,眼前这无双玉人一看就知道是名门闺秀,若是能勾搭上,不说是尽享美色,弄不好就靠上棵大树,这念想虽然飘渺,终归存在。

    熟料,让那白面小子抢了先,当时,不知多少人心中骂起了玛丽隔壁的,可这会儿,局势急转直下,陡然发生了眼前这一幕,众人心跳之余,自是庆幸不已。

    “那人是谁?”

    躲在远处的,起了窃窃私语。

    “他,你们都不认识!青帮风波堂堂主张文博,可是青帮内仅此于火狼和几位老前辈的大佬,那小子触他眉头,简直是在找死!“

    “嘶,竟然是他,我可听说过,上回他一姑娘,人家抵死不从,他竟一家伙把人家姑娘膀子给生生扯了下来!”

    “………………”

    一时间,满场竟是私语声,小道消息传得极快,这时,众人再看张文博的眼神儿,已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偏转。

    青帮,在明珠,很明显就是个禁忌般的存在,上至官员干部,下至升斗小民,见之,都得避退。

    却说满场的窃窃私语,虽然不大,却也足够传到张文博那敏锐的耳朵内,听见众人传诵自己的威名,他怡然而自得,一双眼睛却死死盯在小妮子那张如画如仙的脸上。

    张文博自问这些年纵横浦滩,已是见过人间真国色,可直到此刻,见了眼前这人,才知此前自以为的那些国色,都是破衣烂布,哪里及得上眼前这女人的万一,尤其是那挺翘的屁股,不知道骑上去会不会变作神仙。

    “我不管你是谁,今晚你是我的,让我骑一晚,放你走!”

    张文博盯着柳莺儿,眼神灼灼,似乎要用眼睛将她一身衣服剥个精光。

    好多年了,小妮子都没有出现此刻紧张的感觉了,想来也是,早些年,他身边有薛向这么一个神一样的男人,便是天塌了,也能给她重新撑出一片天来。

    尔后,她到了港岛,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下,扈从如云,众星捧月,所谓紧张更是彻底远离了。

    可今天,偏生就巧中生乱了,她来明珠也不是没带保镖,只不过和薛老三一块儿,又何须保镖,事宜,她就早早将几名保镖给远远打发走了。

    直到此刻,危险降临,柳总裁才发现竟无所依仗呢,再听身后诸人窃窃私语,知道了眼前这个家伙是个多恐怖可恶的男人,柳总裁心中更是阵阵发凉。

    “发生了什么事?咦,柳总裁,您好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正在小妮子孤立无援,顿生绝望之际,一个肥硕的汉子领着四五位黑色制服青年快速奔了过来,远远就招呼开了。

    “送我回去!”小妮子虽不认识此人,看其装扮也知是酒店服务人员。

    “是是是……”那壮硕汉子连声应道,肥脸直陡,显然,能为这位尊贵的柳总裁服务,让他很兴奋,“海青,华子,你们送柳总裁回房!”

    “我说过今晚,她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肥蚯蚓,你想想试试!”

    张文博双膀抱在胸前,动也不动,眼神却终于偏转,凝在了一边的壮硕汉子脸上。

    ps: ps:又失约了,不想找借口,只是最近真是身心俱疲,我去灌一杯,欠债两千字了,明天一定补齐,食言,剁手!

第一百五十九章 群畜争春

    “张先生,您来我们国际饭店消费,我们自然拿你当尊贵的客人,但柳总裁是咱们饭店的要客,我必须保护她的安全!”

    肥硕汉子姓邱,全名唤作邱真,原本,也是道上的一条好汉,偶然一次机会,救了现任的明珠国际饭店管委会主任王道乾,遂有了由黑转白的际遇。

    由于邱真混过黑道,让他知道,道上这一滩水,到底有多深,他更是知道青帮是何等庞然大物,眼前这位张文博有多大的势力。

    是以,他方才早就瞧见张文博扇晕那白面青年,他就是不过来,为的就是不触姓张的霉头。

    可待他瞧见张文博为难的竟是那位鼎鼎大名的柳总裁后,这下,他不动不行了。

    因为他不似一般人,不知道这位柳总裁的来头,他是王道乾的贴心人,方才这位柳总裁下榻,王道乾这官威极重的正厅级的大员,都亲自下楼迎接了,事后,他更是相问了王道乾柳总裁的身份,哪知道人家竟是传说中的超级富豪,钱多的能买下十个明珠国际饭店,非但如此,人家在京城也有了不得的势力,这种大人物若是在国际饭店出了问题,就是他邱某人和王道乾再贴心,这关只怕也过不去。

    是以,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冲上来。

    “要客不要客的,老子不管,你只要知道今晚她是老子的女人就成了!”

    说话儿,张文博,眉峰陡斜,原本就颇为邪气的眉眼,此时狰狞异常。

    邱真心中急跳,嘴上依旧道:“张先生。您恐怕不知道这位柳总裁是港岛……”

    张文博呸了一口,冷道:“少跟老子放屁,就是公主娘娘,老子今天也要骑了,肥蚯蚓,再敢啰嗦,别怪老子打你脸了。”

    “张先生,你若执意不讲道理,那就干倒我再说!”

    说话儿。邱真撩开军大衣,一枝黝黑的五四,插在他腰间的武装带上。

    没办法,邱真也只有硬着头皮一搏。

    却说张文博,越瞅小妮子那张脸。是越欢喜,越瞅小妮子的身段,心下越火热,满腔欲火烧得他恨不能立时就抢了这惹火女人回房,连正事儿也不管了,按上床来,便大加挞伐。

    可眼前的邱真却如吃了豹子胆一般。一而再,再而三的强拦,最后竟还亮出了家伙,这让张文博心中怒火烧起了三万丈。

    可张文博再愤怒。此刻,也无办法,他可没有直面枪械的本领,再说此处一响枪。那就是天大的动静儿,他张某人蛮横粗野。可不代表脑子有毛病。

    “肥蚯蚓,老子再给你一次机会,马上带着你这帮烂番薯,臭鸟蛋滚蛋,否则……”

    “否则什么呀,文博老弟这是再跟谁生气啊?”

    就在张文博说着狠话的时候,身后又传来了人声,众人循声看去,却是没瞧见人,又过数秒,紧挨着阳台位置的楼道口处,终于现出一个满面沧桑的老男人来,正是火狼的军师老管。

    老管方现出脸来,张文博脸上就是一黑,继而,扭头狠很一瞪邱真,似乎恨不能一眼将他秒死。

    你道怎的?原来今天是青帮在明珠国际饭店,举行帮众大会的日子,说起来,火狼也挺有前卫意识的,刚打定主意,让青帮由黑转白,组建个体户联合公司,这开帮众大会的地点,也从此前的张謇老宅,换到了这新潮的明珠国际饭店。

    而张文博之所以黑了脸,死死盯着邱真,无非是因为邱真这一阻拦,一耽搁,让青帮大部队赶到,而在青帮,他张某人虽算得上大人物,可比之火狼龙头,四大创帮元老,那就远远不如了,而在嗜好女人方面,张某人跟火狼和四大元老比起来,若说姓张的是色中流氓的话,那这几位就是色中土匪。

    届时,让这帮人瞧见了这位让人瞧一眼下面就得硬邦邦的绝色丽人,还会有他张文博的汤水么?

    如此肥腻的一块羊肉,张文博这条饿极了的野狗,眼看就要叼住了,偏偏来了一群野狼截和,他心中能爽利,那才见鬼了呢。

    果然,老管一眼扫中静静而立的柳莺儿,眼眶子就定住了,薄薄的眼皮,被外凸的眼珠子撑得高高鼓起,凝视良久,忽地,竟以手抚须,吟出一句酸诗来:“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 会向瑶台月下逢。这,这,天下,天下竟……“

    老管如今已四十有五,早过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女人早见得泛滥了,可从来没有一位,像眼前这如画玉人如此诱惑而富有视觉冲击力,一见之下,竟让老管难以自持,甚至把丢了多年的酸文醋句都给勾了出来,非但如此,一时间,他竟连话也说不连贯了。

    “哈哈,多久没听老管吟诗了,今儿个却是咋了,啊……”

    原来这时火狼在众星捧月之下,牵着那条骨瘦如柴的黑狗,大摇大摆地步上楼来,甚至没瞧清眼前的景象,便打趣开了,可当他眼睛朝场中一扫时,一朵洁白的雪莲花,仿佛披着从九天照下来的霞光,将他眼睛给灼伤了。

    霎那间,他一句惊呼出口,心中便噗通噗通跳如擂鼓,只觉自己所处的阴暗世界,都被这一株雪莲花给照亮了。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美丽的女人,不行,她就是老子的老婆了!”

    火狼痴痴地立着,心中响起了千万声的呐喊!

    却说自傲火狼惊声叫出口的霎那,紧挨着他身边的四位中年壮汉,也跟着惊呼出了口。

    这四人正是火狼崛起前的老兄弟,可谓是创帮元老,青帮除了火狼是前二十四辈的“悟”字辈外,帮中就以这四人辈分为最高,乃是后二十四辈中的第一辈“万”字辈,且青帮也只有这四人是“万”字辈。

    “龙头,这个女人我要了,今年我的那份儿,我就不取了,由龙头自决!”

    当先开言的是紧挨着火狼左侧的中年汉子,唤作黄万虎,乃是四大长老的老三,说起来,他本名也非是这个,而是青帮成立后改的,只保留了姓氏,其余三位长老也是如此,依次是万龙,万狮子,万虎,万豹。之所以皆以凶恶的畜生缀在名尾,也是因火狼这绰号所致,既然老大都是畜生,做小弟的如何能不畜生,越是亲近的小弟,也越愿意畜生。

    大冷天的,且是在国际饭店,这种高档场所,这位黄万虎却光着个脖子,浑身的腱子肉油光发亮,两颗戳出嘴唇的黄渍渍的大板牙,还沾着根黄盈盈的韭菜,那模样要多惹眼有多惹眼。

    不过他这惹眼,和柳总裁的惹眼,简直就是两个极端的存在。

    “不成,老三,上回那位就归了你,这回这女人,无论如何得归我!”

    叫嚣的是薛万豹,四位壮硕的长老中,也属他最雄壮,一件超大号的衣服,被健硕的肌肉鼓胀得满满地,此时叫喊起来,声音也洪亮惊人,对黄万虎说着话,眼神儿却压根儿不朝他偏转,死死黏在柳莺儿身上,不住伸出猩红的蛇头,舔着干枯的嘴唇。

    黄万虎眼睛一瞪,“老四,这回归了我,以后老子再不要女人了,你不是眼馋老子的如玉么,老子这回给你,不,老子所有的女人都给你,这回,你别和老子争!”

    “老三,老四,你们吵吵什么,这美女归谁,还不是得龙头说了算!”

    插言的是费万龙,万派四畜,万龙最淫,号称青帮西门庆,最好人qi熟fu,以他一双毒眼,早瞧出了柳莺儿是破了身的,正好,最合了他心意,这会儿,他恨不能倾其所有,换回这美女,哪里容得下黄万虎、黄万豹争抢。

    却说费万龙方斥罢黄万虎和薛万豹,噗的一下,竟冲火狼单膝跪了下来,双手抱拳,双目直直盯着火狼道:“龙头,这个女人赐给我吧,十年内,我费万龙都不取我那份儿,留给龙头打天下,若龙头全我此愿,今生今世,我为龙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费万龙此话一出,满场俱惊,正待出言相争的赵万狮刚张开的嘴巴,霎时间便合上了。

    你道怎的?他原本也准备说出一堆承诺,换回柳莺儿,无它,但因他们四位皆知道火狼龙头也是色中饿鬼,此等绝色,若不拿出沉甸甸的利益,根本不可能到手。

    只是赵万狮压根儿不曾想到,费万龙竟然下了如此狠手,“十年不取自己那份儿”,难道费老大疯了么?

    赵万狮处在青帮和费万龙相同的高度,因此,他太知道青帮的利润有多恐怖了,尤其是身处青帮最顶层,他们每年的分红会有多夸张。

    早两年也就算了,那时青帮草创,打天下不易,每年就万把块钱的分红,可就是这样,众人也欢喜坏了。

    可到了如今,就拿今年来说吧,他自己就从青帮分到了三十万。

    而如果预料不错,这种递增效应,会一直持续下去,更不提,他们今次聚齐就是为了商讨成立个体户联营公司之事的,到时的利润只怕是比滚雪球都恐怖。

    十年,十年的分红,赵万狮简直不敢想象会有多少,或许换成黄金,能用纯金照着这娘们的模样儿打一个金人了!

第一百六十章 凋红颜

    如果这是一场拍卖会,费万龙开出了天价,赵万狮下不起注,又怎能再张开口来,只能冷冷地盯着费万龙,心中暗自大骂。

    却说费万龙开出的惊天条件,不只让狮、虎、豹哑口,便是火狼也傻眼了。

    若真将眼下的形势,比作拍卖会的话,那这出售宝物的主人就是火狼,因为在青帮众大佬看来,凡是被他们盯上的女人,决计不可能再逃出手掌心,这美女的控制权自然而然转入了青帮最高领导者火狼的手中。

    可关键是,火狼这宝物持有者,压根儿不曾动过出售宝物的心思,他自己收回去还来不及,结果,这帮不仗义的东西,硬要强买,可苦煞火狼了。

    毕竟眼下的情况,实在特殊,谁叫他们是同时瞧见这美人的,而偏偏他火狼开口又慢,这会儿四大长老,三个都开口抢了,他老先生还在心中惊呼着美啊美的,等他呼完,人家都叫价了。

    眼下的情况,若是几位小字辈的说话要这美人,火狼早一个瞪眼过去,将之给吓了回去,偏偏是帮内几位重量级元老,他是真为难了。

    其实,火狼自问虽然性好渔色,但绝对是爱美人更爱江山型的。

    若是普通美女,这几位元老开口,他早就故作豪爽,开始笼络人心了。

    偏偏眼前的这女人,美得有些如梦似幻了,他瞧一眼,心跳都会加快,再想说爱美人更爱江山,就千难万难了,毕竟要江山,就是为了享受的,眼下。这绝美丽人都弄不到手,还要他妈的江山做甚?

    “求龙头成全!”

    忽地,费万龙另一条腿,也收束了起来,双腿并排在地上,冲火狼跪着道。

    这下,火狼彻底郁闷了,他知道费万龙好色,可真没想到这王八蛋色到这程度。竟一而再的逼宫起来。

    先前那句“若龙头全我此愿,今生今世,我为龙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摆明了是句潜台词。后边没露出的那句用脚趾头就能想到,肯定是“若龙头不成全,就别怪老子当吴三桂”。

    “麻痹的,苦也!”

    火狼盯着费万龙,恨不得掐死这家伙,为一娘们儿,怎么就这么玩儿命。上个月,跟东北麻五干仗,咋不见你拼老命。

    怨念归怨念,可眼前事儿。火狼已然退无可退了,青帮高层此刻几乎云集此处,几十双眼睛盯着,人家费万龙以青帮第二人的身份。都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你跪下了,且许出十年分红的超级利益。你火狼再推三阻四,不说诸位帮众要心冷,便是狮、虎、豹也要寒心了。

    可火狼真不想让出这美女,谁叫他一眼瞧见柳总裁,就认定是自己老婆了呢。而火狼又自问是个大英雄,大英雄有让出自己老婆去换取所谓利润的么?

    正因为左右为难,顿时,火狼僵住了。

    “还请龙头成全万龙兄的一片苦心!”

    就在火狼左右为难之际,老管及时开口了。

    老管是火狼真正的心腹,他一句顶别人十句,他这一句话出,犹如当头棒喝,火狼猝然惊醒。

    “是啊,这美人有的是办法弄到手,就是给了姓费的,她就能飞么,可若是此刻做得差了,弄不好方受打击的青帮,就得彻底四分五裂,离心离德啊!”

    火狼心下急跳,相通此节,他又不禁叹道,自古红颜皆祸水,古人诚不欺我啊!

    要说火狼这番喟叹,真个是和老管心中所念极近,其实老管已经在心中打定主意,事后,让这美女静悄悄香消玉殒,毕竟他遍览二十四史,这等祸国妖姬,实在数不胜数。

    这不,眼下,还没怎么着了,青帮上层就为此女,争执不休,若是抢强此女,此女必然怀恨在心,若施展狐媚手段,青帮上上下下,估计得你杀我,我杀你,没多久,就互相杀个干净!

    “万龙兄,快快请起,快快请起,不就是一个女子嘛,你开口,我还能违了你的意思?至于你说的十年分红,我看也太过了,这样吧,就拿出五年吧。至于让万龙兄你让出五年的分红,也不是我卫某人贪心,而是不如此,不好和万狮、万虎、万豹交待,而这五年的分红,我卫某人分文不取,都分给诸位弟兄!”

    要说火狼能将青帮折腾出如今的声势,绝非只靠一腔悍勇,心智自是一等一的高绝,此刻,他方拿定心思,立时便使开手腕,轻松将眼前的困难局面,遮掩了个团圆。不但减免费万龙的放弃分红之年限,收拢其心,还大度的将费万龙出让的这部分利益,分给青帮帮众,回揽人望,当真是妙绝主意。

    “龙头仁义,以后我费万龙这条命就是龙头的了……”

    费万龙紧紧握着火狼扶着他胳膊的大手,说着感激涕零的话。

    “费大爷容禀,要带走美人,恐怕还有些许难度?”

    就在火狼和费万龙上演浓情密雨之际,自火狼等人现身,便彻底沦为配角的张文博,适时发声了。

    “怎么?文博你有意见?”

    费万龙扭过头,含笑瞧着张文博,眉眼间却尽是冷色,他对火狼卑躬屈膝,可不代表小小张文博也敢在他面前蹦跳。

    再者,他熟知张文博脾性,方才又见这家伙最先到场,早就猜到他们没到之前,此间在上演什么戏码,此刻,见张文博不阴不阳,立时就以为这家伙是吃了豹子胆,要捋虎须。

    张文博听出不对,浑身一凛,连忙躬身道:“费大爷误会了,此等天仙化人,哪里是我敢惦记的,我说的麻烦,是咱们这家国际饭店的看门狗肥蚯蚓有意见,您没瞧见他这架势么,摆明了就是想玩儿一出英雄救美嘛!”

    张文博不单武力惊人,性子也阴狠,方才因为邱真一阻,让他一腔火热化作冰凉,这会儿瞅准机会,他自然不忘给邱真眼睛里灌上毒药。

    “噢?我真没听过国际饭店还有这等好汉子!”

    费万龙阴恻恻说着话,视线缓缓偏转,终于在邱真的脸上凝住了,“邱真是吧,我要带我女人走,你有意见?”

    费万龙看过来的时候,邱真只觉被条毒蛇盯住了,且那腥臭的蛇信,已然添到了脸上,此刻,再听费万龙这貌似商量的话音传来,他脊背上的寒毛都炸起了。

    要说面对张文博,他还能勉励硬抗,可对上这费万龙,他真是毫无半点信心,几乎连抵抗的勇气都不敢稍有。

    毕竟这位费大长老的传说,他可是听说过,当初青帮立帮之战,费万龙凭一柄三寸长的小刀,干掉了翰社十三人,十三人皆被割喉而死。

    青帮中人,虽然人人都见过血红,可要论血海滔天,丝毫不将人命当回事儿,还得属这位费大长老。

    此刻,邱真被死死盯住,就好像肩头压了座大山,便连呼吸也沉重起来,脚下便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费万龙眼神陡厉,“滚开,否则,死!”

    哗!

    邱真终于再扛不住了,额头尽是细汗,低了脑袋,掩住满脸惭色,退了开来。

    没办法,在生命和尊严的选择中,绝大多数人会选择生命!

    费万龙哈哈一笑,大步朝他的战利品行来,一双眼睛盯在柳莺儿那毫无表情的玉脸上,放出万道光华。

    熟料费万龙方迈出两步,便再也行不动了,原来小妮子手中竟现出一把巴掌长短的锋利小刀,横在雪白的天鹅颈上,冷冷盯着费万龙,依旧一言不发。

    此刻,距离张文博拦住小妮子去路,过去的时间虽然不长,可在小妮子的内心世界,却犹如过去了三生三世。

    从最初的后悔,到后来的惊恐,再到绝望,最后,到此刻的心如止水。

    “不就是一死么,反正命是臭小子救的,还他就是,总不致叫失了清白。”

    小妮子横刀颈间,心中一片宁静安和。

    “大美人儿,跟了我,保管你快活,把刀子放下,这是爷们儿玩儿的玩意儿,娘们儿还是玩儿棒子的好!”

    费万龙只一止步,便又行动起来,这种所谓贞节烈女,他又不是第一次碰到了,实践证明,不过是做戏罢了,只要真把她按上床了,叫得比谁都欢。

    呲!

    小妮子手上用劲儿,锋利的刀锋霎那间,割破雪白的肌肤。霎那间,冰凉刀锋处,一抹胭色也似的血丝,穿针引线一般,在如瓷的天鹅脖上蜿蜒开来,夺目异常。

    这把小刀,正是小妮子趁众人争辩时,在一边的餐桌上偷取的,这时却派上了大用。

    却说小妮子一刀隔裂肌肤,满场竟是抽气声,偶尔,还有几位文艺青年悄悄淌泪,亲眼见最最美好的东西破碎,当真是这世上最大的悲剧。

    若非摄于青帮威名,那帮早被这场变故惊呆了的背景男士们,早一拥而上,见义勇为了。

    然而现实到底残酷,此间多是所谓的知识分子,哪里有半点悍勇血气。此刻,众人除了心中憋闷,却是丝毫不敢动作,便是逃走的勇气也无。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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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王座介绍:
岭表长风咽夕阳,涛声磨洗旧刀枪。
江山如画犹无奈,只与英雄做战场。
这是一个风起云涌的大变革时代,英雄辈出,龙蛇并起。
且看薛向如何把握天机,聚会风云,一步步登上那红色江山的至高王座。
江山万里,我主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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