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愤怒与心计
收购了盛世通讯后,小妮子的目光自然就盯向了大陆,这些年,她柳总裁在商界可不是白混的,早撑起了不小的名号。
而这商界有如官场,要做大做强,最少不得的便是人脉关系,这些年依着手中的盛世,柳总裁可是也结出了自己的一张颇为庞大的关系网。
不说别的,单是上次他随港岛商会来京投资,京城市委、国务办可是利用她这个京城家乡人的身份,做了好大一片文章,自然也算是欠了小妮子一份人情。
是以,小妮子在京城政界,影响力着实不少。
这不,盛世刚把投资概要报给了京城市委,市委就上报了国务院,科技部和电信总局一番审核后,做了个简单的约谈,便同意了此项合作计划,毕竟无线通讯业务,在这时的共和国还是空白,能填补空白的行业,自也极易获得优待。
自打盛世获得了国务院下批的准入证后,便和电信总局联合起来,开始推广无线传呼业务。
而目前,国内适合推广无线传呼业务的城市,自然只有京城和明珠。
这会儿,小妮子手中的这枚bp机,正是她在明珠扩展业务时,电信部门专门给她配的,虽然只是个试验品,也没有汉显,甚至还没数字化,只有个响动,却也并非没有实际意义。
原来,小妮子居无定所,又要随时和电信部门沟通,因此,才有人想出了这么个主意,哪了个还处在试验阶段的试验品,让柳总裁使用,只要此机器响动。便证明是电信部门呼叫,如此一来,这最原始的试验机,倒也得用。
弄清其中原由,薛向很是吹拍了小妮子几句。因为以薛老三超越时代的眼光,知晓小妮子这步棋走得极妙。
在他看来,这一步棋的精妙,不是妙在寻呼机服务的前景广大,。而是妙在由此,盛世通讯抢先一步踏入无线通讯这块还是处女地的朝阳产业,势必给未来的盛世来带天量的利润和无限的可能。
因为没有人比薛向更清楚,未来的社会进入数字时代,信息时代的步伐有多快。盛世这一步跨进去,再在他这个穿越者的预警下,要做到一步领先,步步领先,决然不是什么难事儿。
却说薛老三正yy到没边儿的时候,小妮子已经穿好了衣衫,从堂间复了电话回来。“中午想吃什么,我带回来!”显然,柳总裁准备出差。
薛老三方要答话,堂里的电话又响了。小妮子接过一听,却说找薛向的,电话那头竟是苏晓岚。
步进苏晓岚那间独具一格的简朴办公室,薛老三陡然一凛。脖间寒冷得宛若有杀气袭来,他抬眼朝端坐在宽大办公桌后的苏晓岚瞧去。果然瞧见一双大异往常的眸子,闪闪精光,朝自己射来。
“薛向同志,现在是几点?”
“上午十点十分!”
薛向回答的干净利落,心下却是惶然,因为他知道要糟,很明显,苏晓岚此问是冲着他旷工来的。
果然,苏晓岚那夹冰含霜的声音再度响起,“那今天是周日么?”
“不是!”
“那你向我请过假么?”
“没有!”
“既然没有,那请问你薛向同志,上班时间,到底去了哪里,又干了什么,难不成人民纳税,国家费钱,就是来请你薛向天天在家睡懒觉的么!!!”
话音方落,场中忽然发出啪的一声巨响,原来苏晓岚猛地拾起身边厚厚一落文件摔在了桌上,霎那间,一本本文件、报刊,散了一桌,还有不少噗通噗通落下地来。
老话说,老实人发火,非同小可,这位苏主任是不是老实人,薛向不清楚,但这会儿这位陡然小宇宙爆发,寒气森然,便是薛老三一时间,也气为之夺!
好在薛老三到底脑子机灵,知道此刻,说什么亦是无用,老老实实摆出认错的态度才是正途,是以,他便低下头来,作沉痛悔过状。
没办法,谁叫这事儿,说上天,也是他薛老三理屈呢!
却说苏晓岚陡然发飙后,却是一发不可收拾,竟步出办公桌来,行到薛向身侧,继续滔滔不绝喷射着毒液,历数着薛老三到市委办公厅后的一次次迟到、早退、旷工,更是发挥口才,将薛向所犯错误的性质无限拔高,扩展,好似薛老三一次迟到,就是对全国十亿人民的巨大犯罪。
苏晓岚斥得激烈,薛向貌似沉痛,实则半封耳膜,沉心静思。
很显然,眼前的这一幕是有问题的。
苏晓岚斥他薛某人旷工也就罢了,连迟到、早退这一各部门领导的潜规则也不放过,那就过分了,更何况,他薛某人如今的旷工恶习,也可以说是在这位苏主任的一步步放纵下养成的,若非这位心中嫌他薛某人能惹事,巴不得他不来上班,也不会有今日。
而如今,苏晓岚陡然翻脸不认人,若说没有其中没有隐情,打死薛老三也不信。
此刻,他第一反应,便是往那位身上想,因为他在明珠真正得罪狠了的大佬,也就那位一人,毕竟刘国平虽然级别也高,但要使动苏晓岚来为难他薛某人,恐怕还不够份量。
可这念头方冒出来,又被薛老三掐死了,因为苏晓岚除了是主持办公厅日常事务的常务副厅长外,她还是对口市委三号大佬、副书记陈道林的副秘书长。据薛向所知,陈书记和那位似乎不和,当然,他有此判定,这也非是偏信传言,因为以明珠汪书记要退二线的大的政治环境,那位和陈书记,能合得来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毕竟彼此处在争竞的位置上。
“既然如此,恐怕苏晓岚冲自己发飙,恐怕还真和那位无关。”
就在薛向百思不得其解之际,苏主任的另一番叱责。勾住了薛老三的注意力。
“我知道你薛向同志家世不凡,条件优越,但请别在我面前摆优越,更别在工作面前摆优越,是,你马上要进中央党校进修了,但也别把辫子翘到天上,你一天没走,就一天是办公厅的工作人员。每天按时上下班,是你应尽的职责……”
苏晓岚说到“中央党校”四字的时候,嗓门陡然拔高,面色潮红,盯着薛老三的眼睛。甚至都在泛蓝光。
可也是这“中央党校”这四字,让薛老三窥破了问题的关键。
道理很简单,他薛某人虽然打定主意不会去中央党校进修,可苏晓岚不知道啊!
这不,自打传出他薛老三要去中央党校进修的消息后,办公厅内部可是一片哗然,这段时间。他薛老三都因为这个名义,给敲诈出了不少桌酒席了。
而此刻,看苏晓岚的愤怒程度,薛老三几乎猜到。弄不好就是他薛某人这次党校进修名额,就是抢了这位苏主任的,要不然,她何至于一改往日面目。凶狠得宛若母狼。
要说薛老三的脑子真是没得说,不错。他此刻思忖出的答案,还真就是标准答案。
这位苏主任发飙,还真就是因为他薛老三抢了原本属于她的奶酪。
说到进中央党校进修,薛老三这种得天独厚之辈不看在眼里,但对苏晓岚这种正厅级干部,却是无比希冀的。
因为官儿当到正厅以上,每上半步,那都是千难万难,而若是能在正厅级的位子上进中央党校渡一层金,再跨这半步的可能性就大得多。这不,中央党校才重开不久,就有人统计过,进党校进修的厅干,提拔几率竟高达百分之八十以上。
再者,官场上升迁,也讲究卡时卡位,听来复杂,其实简单,这卡时,无非是说,你早一年升上去,就比晚一年升上去的,多一年资历,多一份再升的优势;而这卡位,就更是重中之重,几乎关系到一个官员的整个仕途道路的成败,比如,两位省委省委,一位副省长,一位省委秘书长,排位皆在常委中垫底,若这时,常委会空出了排位第三的省委副书记,和权柄极重排名也相当靠前的纪委书记,这时,副省长和省委秘书长同时升迁,一位占据了排位第三的省委副书记,一位占据了纪委书记。
此番升迁,看似两位进步的步伐差不多,而实则,相差极大,抢占省委副书记的那位便算卡位成功。
因为在下一次的升迁中,省委副书记天然排在纪委书记之前,他极有可能一步转正为省长或正印省委书记,一举金鳞化龙,完成仕途的质变性飞跃。
这便是所谓的,一步慢,步步慢。
如今对苏晓岚而言,情况也差不多如此,她今年已然年近五十,这个年纪这个级别,再加上又是罕见的女性领导干部,上升空间仍算极大。
若是此次她成功到中央党校镀金,就等于打开了未来的上升通道,反之,则极可能彻底泯然众矣,沉沦宦海。
也正因为一得一失,便是一天堂一地狱的差别,所以苏晓岚才会极度失落和愤怒,几致失态。
毕竟领导也是人,顶多城府较常人深些,隐忍的本领较常人强些,可一旦愤怒超过极限,那也会如常人一般发飙的。
况且,苏晓岚能争取此次进补中央党校的机会,实在是费了远超常人的心力和精力。因为严格算来,苏晓岚的情况,也在特殊之列,她虽是厅干,却非主政一方的地委书记、专员,按中央党校的标准靠,如非地方首长极力推荐,她这种厅干,一般是不可能入选的。
而她能占据一个名额,也正是老早就瞄准了,费了大半年功夫准备,指数领导陈道林也费了全部心力,才帮她挣来这么一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哪知道,就在苏晓岚感激涕零,欢喜已极之际,段钢飞来一剑,竟使动机巧,转运乾坤,愣生生将苏晓岚的名额给转到了薛向头上。
要说段钢这一招,也算是匠心独运,一箭双雕。一来,坏了陈道林的好事;二来,在背后狠很捅了薛向一刀,因为上次办公厅务虚会的关系,薛向的发言,让当天与会的陈道林在中央领导面前不大不小地露了个脸,是以,陈道林在常委会上,很是帮薛向说过几句话。
而如今,若薛向坏了陈道林的辛苦,只怕陈道林对他的那点好感,就得消耗殆尽,算是断了薛向在常委会的一大臂助。
再者,薛向恶了苏晓岚这个直属领导,可以预计未来,不仅有穿不完的小鞋,恐怕他这个督查室主任也得名存实亡,毕竟办公厅领导都不信任你了,你还哪里能发挥能量,便连接手案子,只怕也是奢望。
俗话说,县官不如县管,很多时候,高居明珠顶层的大佬不方便做的事儿,底下人来办,却是十倍效率。
细细算来,段钢这招实在精妙,近乎无解,若薛向真咽下这个香饽饽,未来势必再不足虑。
不说他督查室主任这个重要的本职,发挥不出应有的能量了,未来,他恐怕连脱身的机会也无,暴怒状态的苏晓岚,能生生用小鞋将他淹没。
第一百三十三章 攘外先安内
果不其然,这边薛向还未去党校,狂怒状态的苏晓岚已经忍不住对他发飙了。
暴走中的女人是可怕的,暴走中的老女人更是可怕到了极点。
这一会儿功夫,薛老三就领教了正厅级干部扯下面皮来骂人,这骂技会有多高,这嘴巴有多毒,亏得他薛老三最后干脆就封了耳膜,任苏晓岚表演,若是换个人,没准儿能被骂晕过去。
半个钟头后,苏晓岚终于住了口,喘气。
薛向瞅准空当,急道:“苏主任,我最近上班不正常,主要是有事憋在我心里,憋得我辗转反侧,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我怕来上班反而影响工作效率,反给同志们添乱,再加上前些日子向您请假过多,这回却是不好意思开口,索性,我就自己躲在家中想事儿!”
薛向话音方落,苏晓岚便又要暴走,谁知他立时又接道:“主要是我觉得以我的资历完全不适合进中央党校进修,可市委领导一片关爱之情,我又不便拒绝,所以我愁啊,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您瞧瞧我这俩眼圈是不是发乌发黑!”
早在薛向道出“中央党校”四字的时候,苏晓岚张大的嘴巴,便没再合拢,再听完整句话,她眼珠子都快鼓出来了,满满的惊诧赤裸裸地扑了一脸。
“主任,您瞧瞧我这俩眼圈是不是发黑发乌!”薛老三又重复一句,说话儿,还伸手戳在眼眶处。
苏晓岚怔了怔,急道:“真是有些憔悴啊,看来这段时间,你在督查室也着实是辛苦啊!”
她嘴上虚应着,心中其实已沸反盈天。
熟料。不待她心潮平复,薛老三又道:“哎,还是主任您体恤下情,市委领导也真是的,也不考虑咱们下面同志的实际情况,只觉得对你是好事儿,就咣咣往你脑袋上硬砸,就拿这回的事儿来说吧,我哪够资格进中央党校。若真破了例,岂不是开了个坏头,再说,我觉得咱们市直机关,不。就拿咱们办公厅来说,还有许多德高望重的领导同志,完全比我更有资格、有需要,进党校进修,况且,我到督查室工作尚不到半年,这一去中央党校又是好几个月。这绝对是耽误工作嘛,所以,我就一直在发愁,到底该不该婉拒市委的一片心意。拒绝了,又该请哪位领导帮我顶上,所以,这一桩桩一件件。搅得我最近真是食不下咽,寝不安眠!”
“是啊。我看你最近都瘦了,哎,小薛啊,刚才我语气严肃了些,看来还是我平时对同志们的关怀不够啊,若是我知道你的实际情况,就该体谅你的困难啊,来来来,坐下说,坐下说,你来办公厅这么长时间,我也一直没时间和你好好谈谈,今天咱们就好好唠唠!”
说话儿,苏晓岚便亲切地拉着薛向,朝沙发行去。
一番畅谈,足足花了两个钟头,会谈的气氛攸开头的亲切到最后的祥和,简直是好得不得了。
会谈中,薛向详细介绍了自己的矛盾,苏主任则一再做了自我批评,稍后,在苏主任的循循善诱之下,薛向充分认识到,他此次赴京城学习,确实是有些不合适的,便做了放弃的决定。
原本,苏晓岚以为事儿谈到这一步,便算结束了,毕竟在她想来,若薛向肯放弃,那这名额恐怕得顺利成章的还给她。
可经薛向这个人精,忽然来了一句不知道今次市委报上去多少名额,最终又会刷下几个。
他此话一出,苏主任立时又觉事情真未必如料想中的顺遂,前番煮熟的鸭子都能飞,如今再飞一回又有什么不可能。
再说,此次不过是市委申报名单,最终裁定权却在中组部,中途在出什么变化,实在是难说。
如此一来,苏晓岚又坐立难安起来,事关仕途命运与人生质量,恐怕谁也无法安然淡坐。
就在苏晓岚彷徨无计,面色急变之际,薛向又拍着大腿鼓吹起来,说什么不知道咱市委办公厅不知道有没有人入选,若是有人,他少不得要给京里打个电话,毕竟此次入党校进修名额,事关办公厅集体荣誉,无论如何,办公厅不能有人被刷下,落于人后。
薛老三此话一出,苏晓岚恨不得抱着他亲一口!
好在她终究从宦多年,心智已不是一般的坚毅,但饶是如此,苏晓岚也激动得站起身来,亏得她反应极快,顾顺势移步,去捧了两盏荼,又回到了沙发座上,才没兴奋到失态。
在她捧茶的当口,心中更是自责不已,她深恼自己这回的急中乱智,浑然忘了面前坐着的这个大衙内。
可不是嘛,这位大言旦旦能说自己不去中央党校进修,可那个地方岂是寻常人说不去就不去的,而这位既然敢说,定然有底气,市委的推荐,这位影响不了,可京城那边则是这家伙的主场,要做搅黄此事恐怕不难。
如此,这位薛向同志能退,则必能进,他能说动中组部那边放人,未必不能保荐入选人不被刷下!
当下,苏晓岚压住心中激荡,亲切如老大姐一般,拉着薛向的手,照实说了她如今的困难。毕竟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面子和里子,孰轻孰重,傻子都掂量得出来。
薛向等的就是此刻,谈了这么久,他早窥透了苏晓岚的心意,这会儿,非逼着苏晓岚亲口道出,非是他不知进退,而是他深知,做人情就一定要做透,若是还遮遮掩掩,弄不好送出的人情,别人也只当没收到。
如今,苏晓岚扯下遮掩,薛老三顺势又是一拍大腿,叹道,早知道是苏主任要去中央党校,那还费这个事儿干嘛啊,以苏主任的才华和资历,中组部就不该直调么,这架子也太大了吧。
抱怨声中,薛老三步向了电话机,摇了两个电话,便笑着冲苏晓岚喊道:“主任,来接电话,中组部粟部长,他想听听您汇报汇报工作业绩。”
刷的一下,苏晓岚蹭得立起身来,紧接着,便如相亲在即一般,不住在头上,衣领处打理,薛老三瞧得好笑,却拼命忍住,只低了头不朝那边看去。
一番汇报,只有五分钟不到,可挂完电话,苏晓岚一张老脸,愣是陡然年轻了几岁一般,满脸红光,春风万里。
没办法,任谁被如今的馅饼砸重,也不能忍住开心。
这五分钟电话虽短,可中央领导又有几个五分钟给给你,非但如此,和粟部长的一番通话,则代表他苏晓岚赴京之事已然板上钉钉了,再无差漏。
这可比单单抢回推荐名额,要重要百倍,千倍。
多年夙愿,一朝解,苏主任看薛向的眼光,真如亲切子侄,不仅不许薛向告退,又拉着聊了会儿,中午,还一道共进了午餐,末了,还留了家里的电话与他,邀请他有空领媳妇儿上家做客。
辞别苏晓岚,薛向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回了办公室,给家里挂了个电话,小家伙接的,说话含含糊糊,显然嘴巴里塞了东西,心不在焉,偶尔还发出畅快的笑声,显然是边吃饭,边看动画片,边接电话,五官的功能轻易杯人家用到了极致。
挂了电话,薛向冲了杯大红袍,靠在椅子上,双腿搭在办公桌上闭目养神。
总之,到今天,他算是长出了口气,非是因为以后能正大光明的旷工,而是因为交好了苏晓岚,他就等于稳固了后方,只须面对眼前的敌人。
对他来说,苏晓岚的威慑,简直比汪明慎和段钢加起来还大,这就是县官不如现管的威力。
美滋滋地喝了杯荼,薛老三便待闭目养神,稍后,他还有看继续查看青浦的县志和地理志。
细说来,这两本书到薛向手中,也有几天了,他还不曾细细翻阅过,他坚信毫末能见本质,这两本书中定然有他要的东西。
计划的是好,可哪知道他刚歇了不到三分钟,桌上的电话又响了,拾起一听,薛向的眼睛陡然睁开,炯炯放光,“啥时到的,在哪儿,我马上过来!”
放下电话,薛老三顿时化作旋风,冲出了门外。
推开聚缘饭店一间包厢的大门,薛老三瞅清面前几人,便笑开了,屋内众人瞧见他,也赶紧迎了上来。
“书记!”
“书记好!”
“领导好!”
“……”
一叠声的问好声中,这帮人的身份不言自明,不错,正是以廖国友为首的萧山县的一干干部。
“老廖,哈哈,当书记啦,级别上去了,这腰身也跟着上去啦……”
“郑县长,起色不错啊,看样子,你这县长当得也滋味十足!”
“老毛,不会还跟从前那般抠吧!”
“小楚,不错不错,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现在越来越像领导了!”
“………………”
来人正是现任萧山县书记廖国友,县长郑冲,副县长毛有财,最近调任萧山新港管委会副主任的楚朝晖(主任廖国友兼任),其余三位,薛向并不识得,看模样,似是廖国友等人带来的秘书。
第一百三十四章 重伤
细说来,薛向离开萧山不过半年,可萧山却真是他魂牵梦绕之地,每每午夜梦回,都是萧山的场景。那里实实在在有他的事业,有他的班底,有他启开未来的钥匙!
而如今,同萧山的这帮老同事,老下级见面,薛老三真是开心已极,谈吐间,也难得轻佻了一回。
众人好一阵愉悦的寒暄,直到聚缘饭店的老板徐聚缘,亲自领人来布菜时,众人方才落座。
“老廖,最近萧山咋样,每次通话,就听你抱怨我下手太狠,莫非县里的财政很吃紧!”
喝罢聚头酒,诸人挨个儿敬了薛向一杯后,薛向夹了口菜,便打开了话匣子。
他这话也非是没有源头的,当初,薛老三调任在即,便召开常委会,推行了萧山县三免政策,当时说服诸位常委的理由,便是大伙儿升迁在即,攒下再大家业也不过是便宜别人,不若拿来邀得百世声名。
当时,诸人皆以为是,此令遂行。彼时会议,廖国友为响应薛向,叫嚣激烈,在他想来,萧山县一号、二号肯定轮不着自己来座,要调任,只怕也是调任别县或者地委。
哪知道,最后薛向为酬他廖国友的最先投效之功,也为牢固萧山县这个薛系根据地,竟愣生生将他廖国友顶上了萧山县县委书记的位置。
尔后,薛向赴任明珠后,廖国友来电中,总免不了喟叹一番,说什么被薛向坑了,其实,这话不过是他廖书记得了便宜卖乖罢了,用现在话说。就是卖萌。
而这会儿,薛老三故意问及,调笑之外,意在相询萧山如今的状况。
廖国友嘿嘿一笑,伸手重重摩挲一把新剃的寸头,“跟你薛书记开个玩笑罢了,咱萧山如今是啥都缺,就是不缺钱,就你那三免政策。如今就是一年来回折腾三次,咱也不带眨眼的!”
此话豪气没瞧出多少,暴发户气却是毕露,却依旧听得薛老三直眨眼,“反正吹牛也不上税。由得你廖书记夸口,大话我可不爱听,往细了说吧,我倒想听听如今的萧山有几斤几两。”
廖国友哈哈一笑,便将汇报的工作交给了郑冲,如今的郑冲走出了失恋的阴影,一心扑在工作上。却如薛向所说,他这个县长真当出了滋味儿。
在郑冲的介绍中,萧山县今年的成就确实很大,萧山港虽未完全建成。但已经有两个码头付诸使用了,由此带来的经济效益,便抵萧山县去年全年的财政收入,除此以外。大棚蔬菜经过今年一年的扩张,产能已经达到了最大。规模效益得以释放,实现全年净利润三百多万元,上缴利税足足八十余万,这基本相当于往年萧山县全年的农业税收。
而萧山县的第一只金鸡,龙骑自行车厂,销量依旧居高不小,去年全厂财政收入虽未有大幅度突破,但也稳中有升,也算是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入耳的都是好消息,薛向确实很开心,他心中将萧山做了根据地,最怕萧山在他离开后,走下坡路,毕竟这个根据地,可不是用来占山为王的,而是需要培养大批的后备干部,一个不能获得政绩的根据地,即便上有黄观、周明方罩着,也势必毫无造血功劳可言。
这会儿,听郑冲的详实介绍,种种数据入耳,薛向彻底放下心来。
“对了,你们几位今次来明珠做甚,别说是专门来看我的!”薛向对几人的来意很是好奇。
楚朝晖笑道:“我是专门来看望书记您的,廖书记、郑县长,还有毛县长,他们几位确有要事,是为咱们龙骑扩展销售渠道来了。”
这话也只有楚朝晖说,单论亲近,廖国友恐怕也不及他楚朝晖,他这次来,原本就是被三位领导带着来,本来他新调了萧山新港管委会副主任,手头可是一大堆事儿,但几位领导相召又不能不来。
而廖国友三人带楚朝晖来此,为的就是此刻,就是希望楚朝晖能打这个圆场。
原来,萧山县的上层建筑们,对这次赴明珠,扩展销售渠道,真个是人人争先,个个奋力,抢得快打破头了!
这扩展销售渠道,本事龙骑自行车厂自己的事儿,缘何如此抢先,还不是因为薛向这位老书记在明珠,虽然自薛书记离开萧山县后,可谁都知道如今的萧山依旧是那位的天下!
是以,这次进明珠的指标,就炙手可热起来,这不,这龙骑自行车厂扩张销售渠道,龙骑自行车厂的人却没分到一个指标,全被县委大领导们给抢占了。
而廖国友叫上楚朝晖,就是怕薛向知道原由后作色,好让这位曾经的楚大秘给打个圆场。
弄清诸人来意后,薛向对其中猫腻心知肚明,没办法,如今的官场社会,就是这样,人人都愿意贴近领导,他虽然不喜,却也不会迂腐到叱责廖国友等人。
一餐饭依旧吃得尽兴,饭罢,薛向还在廖国友等人的陪同下,去了明珠的三个大型百货商场,如今的龙骑样品已经在这三家商场上架了。
原来,吃饭的当口,薛向还盘算着出把子力气,刚问了几人的投放意向,哪知道人家已经打开了渠道,连供货合同,都签了三家。
说起来,如此顺利,也是因为如今的龙骑早早地打开了首都市场,打出了尊贵自行车的招牌,牌子不是一般的硬气、响亮,所以此次扩张到明珠,不过是滚汤泼雪,水到渠成。
在三家商场挨个儿转了转,薛向又陪几人去了下榻的招待所,又是一番闲聊,直到下午五点多,方才告辞。
原本,这帮人是死活要留着薛向一道吃晚饭的,奈何小妮子在侧,薛老三怎会舍美人而就鲁汉子,况且,小妮子来明珠一趟,他薛老三一会儿去这儿,一会儿往那儿,除了这两天的亲昵,还真就亏欠人家良多。
到家后,晚餐是薛向亲手料理的,一盆虾仁馅儿的水晶饺,他又调得好汤料,一餐简单却美味的饭食,三人倒也吃得香甜。
一餐饭吃罢,小家伙便乖巧地抱了小白,回了房间,扭开台灯,在书桌前坐下,取出纸笔,也不写作业,却是不住地在纸上画着圈儿,碎碎念叨着什么“小侄侄”。
原来,近来,不管是小妮子还是苏美人,只要她们在薛向身边,小家伙都尽量晚上不掺和过去,就是想着小晚说的,为了快些要个“小侄侄”。
尽管她小人儿,也不知道怎么大哥和她们一起睡觉,就有小侄侄,可心里却是渴盼,哪知道,一等大半年,小人儿都有些殃殃了,每到晚上,课业前,都难免碎碎念叨几句。
好在她如今年纪渐长,对薛向的依赖小了不少,加之房间内,也装了部粉色小号电话,闲极无聊,给小晚,小意,大嫂,大伯,许伯伯等人,拨个骚扰电话,这日子倒也不难熬。
却说小家伙写了会儿作业,便抱了小白,回到被窝里,搬出本的漫画,有滋有味地瞧了起来。
而那边的薛老三和小妮子也将闺房的气氛,调试到了密意浓情,交颈吻抚,春意盎然,眼见着就要剑履及地,堂间的电话竟不合时宜的响了。
你侬我侬之际,便是天大的事,也得先放一边,薛老三不理铃音,抱了怀中玉人,便要动作,哪知道,堂间传来小家伙脆生生的叫喊,“大家伙,是楚叔叔打来的,他受伤了!”
薛老三脑子嗡了一下,强定心神,拍了拍小妮子,一跃而起,三两把套上衣服,就奔到堂间,接过电话,方喂了声,那边便传来楚朝晖急促的声音。
“领导,我们被袭击了,廖书记被打断了两根肋骨,郑书记被……”
楚朝晖还待喋喋不休地报下句,狂怒状态的薛老三,早吼出声来:“现在在哪!”
“第三人民医院!”
啪的一声,扔了电话,招呼小家伙一声,薛老三便大步朝门外冲去。
…………
砰的一下,薛向推开了病房大门,一溜四张床上,廖国友、郑冲、毛有财,皆各在患处缠着厚厚的绷带,歪在床上打点滴,只有楚朝晖脑子上裹了一圈,在病房焦急地踱来步去,瞅见薛向奔来,他赶忙迎上前去。
“谁干的?到底是他妈谁干的?”、
薛老三满脸的气急败坏,嘶吼着,步子却是不慢,挨个儿查探了伤势。
他是国术宗师,虽不曾修习中医,但这种外伤,却是一瞧便明,廖国友左侧两根肋骨被打断,郑冲右边胳膊被打成重度骨折,小骨定然戳出过皮肤来,毛有财则更是惨不忍睹,一张脸肿得有如猪头。
虽然薛老三怒火攻心,可此时,他便展现出了强大的自控能力,嘶吼罢,便轻声安慰的病床上的三人,并随手搬过个椅子,招呼楚朝晖坐下。
“朝晖,你说吧,怎么详细怎么说,老廖,老郑,老毛,你们仨放心,不管是谁干的,我必十倍报之!
薛老三声音舒缓,可谁都听出这其中舒缓,宛若夹着块块千年寒冰,冰冷刺骨。
第一百三十五章 老子这次结果了你
“您走之后,我们就在招待所里简单地用了个晚餐,刚吃罢饭,富民商场打来电话说,咱们的龙骑质量有问题,必须下架,我们这边还不及解释,他那边就挂断了电话;廖书记刚按了电话,春日百货又来了电话,竟也说咱们的龙骑只是样子货,不好卖,必须下架,咱们正气得不行,朝阳商城的电话也来了,说的竟也是此事。有了前两个电话打底,第三个电话又来,大伙儿反而不气了,谁都知道这事儿里透着诡异!”
“当时,咱们商量,估计是三个商城背地里通过气,想提高上架费用,才统一了说辞。当即,咱们就奔了最近的富民商场,原以为一番好说好量,哪怕是挨一刀宰,能谈下就好。毕竟咱们的龙骑质量、口碑有目共睹,只要打响了在明珠的第一炮,相信后边的销路自然而然就铺开了,届时,这轮着咱们收拾这帮奸商了。”
“哪知道咱们赶到富民,先前负责和咱们签合同的经理压根儿就不见咱们,非但如此,人家直接掏出五百块钱,砸在咱们身上,继而,当着咱们的面儿,将合同撕得粉碎,接着就将咱们给赶出去了。要说也是咱们第一次干这行,压根儿没有经验,当时,就顾着扩展渠道,只想咱们的龙骑是名牌,定然不会遭退,所以,签合同时,咱们定的毁约金,基本就是样子货,这才导致了那奸商说翻脸就翻脸,弄得咱们一点反制手段也无。”
“从富民出来,咱们又接着去了春日、朝阳,结果,一如预料,同样的砸五百块钱过来。同样的当面撕碎合同。若是一家这样,咱们还会想莫不是咱们给人家的利润太少,可三家俱是一模一样的反应,要说这其中没鬼,便是傻子也不信的。受了这奸商的侮辱,咱们真是气得不行,便出门来想给书记您打电话,哪知道刚转出门来,正寻着公用电话。哪知道方行进一条巷子,便远远瞧见三男一女迎面走了过来。”
“当时,咱们谁也没注意那四人,直到两方人要交错而过之际,那女的忽然脚下一歪。身子直直撞到了廖书记身上,廖书记刚把那女的扶起来,对面的一个鹰钩鼻青年,就鼓噪开了,非揪着廖书记的衣领,说廖书记耍流氓,要拉廖书记去派出所。咱们一看这阵势。哪里还不知道是遇上敲诈勒索的了,原本咱们方才就受了一肚子气,又遇上这事儿,心里的火气都忍不住往外扑。毛县长性子最烈,刚伸手推了那女人一掌,那边的三个男的就围了上来,手皆朝腰间摸去。”
“我一看势头不妙。便走到中间,打算好言相劝。破财免灾,哪知道我刚走到中间,一句话没说,脑袋就挨了重重一棒,兜头就倒,再无知觉。我醒来时,就看见廖书记、郑县长、毛县长倒在地上,一边还有不少行人围着,指指点点,却无一个肯上来帮忙的。要说这大城市的人还真就没点精神,要是搁咱萧山,早有人报警了,没办法,我只好挣着身子求了半天,让路人给您打电话,可偏偏没一个人应承,最后,估计是实在看我求的可怜,一位老大爷才给医院打了电话,咱们这才到了医院!”
“一检查,我只受了点脑震荡,没大碍,可廖书记三位却是伤得狠了,我又赶忙给您电话,事情大抵就是这样了!”
楚朝晖声音舒缓,捧着茶杯,说得不急不徐,整个事情经过,却给道了个详尽。
薛向听罢,眉峰紧锁,久久不语,他脑子早飞速转开了,显然,这整件事儿是奔着他薛某人来的。
试想,他没和廖国友等人接触前,人家好好的,他这边刚和人家吃了顿饭,一会儿功夫,生意黄了不说,还遭此等厄运,再者,廖国友数人皆是第一次来明珠,要说和谁结仇,自是笑话,况且,巷子中遇到的那三男一女压根儿不是勒索敲诈的,若真是勒索敲诈,一顿暴打后,又怎会不把钱取走,如此种种,不是针对他薛老三而来,那才有鬼了呢。
事情到了这一步,下黑手的是谁,薛向立时就明了了。
他薛老三在明珠结怨虽然不少,但能做出如此下作手段的,除了青帮,再无他人!
“青帮,本想着让你明年寿终正寝,既然活得不耐烦了,老子这次就结果了你!”
薛老三正暗自咬牙发狠,砰的一声响,半掩的大门被撞开了。
……………………
“刀哥,你说咱们这么做好么,我总觉得有些不靠谱啊,再怎么说,那几个也是当官的,这回玩儿得是不是有些大。”
城东一间老平房内,篝火熊熊,老松树搭的火架上,两排烤鸡、烤兔,此时已经烤得金黄,滴滴油脂滴在松香末上,发出诱人的香气,此时,围着篝火坐了八条汉子,人人面目精悍,眼神炯炯,一看便知好勇斗狠之辈。而方才说话的,正是东北角在给烤肉涂抹汁料的那人。
“勇子,怎么,你怕了?你要是怕,可以去混外门啊,咱龙头不是将外门的兄弟,都拉去组建什么公司了嘛,去那里多好啊,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整日里卖弄秤盘,算盘,哗哗的票子就进来了,那多安全啊!”
说话的,是坐在正南方的那人,一群人围了一圈,都是挤作一堆,独独他独霸一方,坐的也不是垒起的砖块,而是一张方凳,剑眉方脸,开襟坦胸,威猛异常。
刀哥的讽刺之语,在座诸位都听出来了,刀哥的话,他们亦深以为然。他们从心底对龙头那般拆分青帮大为不满,什么愿意扩张生意的进外门,愿意打天下的进内门,听着好似内门高于外门,可在座诸位皆知外门才是青帮的核心,不说别的,单看那些堂主,舵主一窝蜂地朝外门挤,便知端倪,之所以给自己等人按上个内门的称号,无非是玩儿文字游戏,笼络而已。
勇子轻轻一拍手掌,抹掉手上的佐料,“刀哥,您这话可说得偏了,我勇子喜欢得就是刀头舔血的日子,那才是咱爷们儿该干的活儿,大碗肉,大口酒,天天换娘们儿,这才是咱爷们儿该有的生活。今儿借着酒劲儿,兄弟我就说句出格的话,说过了,大伙儿就当醉话听!”
“勇子,你今儿可真婆妈,有话说,有屁放,哪里来得那些废话,在座的都是过命的弟兄,有啥不能说的!”
“好!”勇子重重一拍大腿,“要我说龙头和那帮老头子们,成不得大事,充其量也就是,是那个守户之什么的,反正就是三国演义里,曹操说刘表的,总之,就是现在咱们青帮家大业大,有钱了,都怕死了,都他妈的想过安生日子,尤其是那帮老头子,他们有什么功劳,凭什么,咱们刀头舔血,末了,要让他们来分蛋糕。更可恨的是,最近这两次,咱们青帮,也就是光头老八和海狗子,和人对垒,栽在了那姓薛的手下,咱们龙头连个屁也不敢放,根本不管关进号子里的弟兄,弟兄们说说,咱们青帮还是原来的青帮么?”
勇子话音方落,他身侧那位额头刻着长长疤痕的汉子,重重呸了一口,说话了:“勇子说的这事儿,弟兄们都清楚,我就说一件大伙儿未必清楚的!”
听刀疤汉子要爆料,众人皆倾了倾身子,听他要报出什么惊世骇俗之事。
但听那刀疤汉子道:“弟兄们,知道海狗子是怎么死的么?”
“这谁不知道,要说这海狗子也是王八蛋,嘴巴不严,进去了,受不住刑,被龙头用帮规赐死!”
“放他娘的屁!”砰的一声脆响,刀疤将手中的酒碗,狠很掼在对面的墙上,砸得粉碎,“海狗子什么人,弟兄们都不清楚?那可是刀子绞断肠子,都不皱眉头的主儿,他会因为受不得老虎皮们的那俩下子,就瞎说?”
刀疤脸色恐怖至极,额上的那条肉蚯,因着愤怒,狰狞得要飞出额头去一般。
“刀疤,你说!”刀哥语冷得仿佛能扑面眼前的汹汹炭火。
刀疤恨恨道:“海狗子确实是被龙头派人弄死的,但绝不是因为刀疤违反帮规,而是因为刀疤太勇猛,勇猛到凌压得青浦县那帮昏官给他当了孙子,咱龙头怕有朝一日,遭官府报复,就宰了海狗子,给当官的出气!”
哗!
刀疤此言一出,满场俱是叫骂声,人人脸孔狰狞,目眦欲裂。
“我日卫青他祖宗,什么龙头,全他妈的小人,窝囊废!”
卫青真是火狼的本名,除了这会儿叫骂的刀哥,在座诸人因为级别偏低,并无人得知。
却说刀哥一声骂出,满座俱是喝骂,对那位阴森恐怖的龙头,心中再无半点畏惧,便是那约束众人的神圣不敢侵犯的帮规,此时也在众人心中轰然倒塌。
第一百三十六章 引火线
“这龙头不就是他妈的秦桧么,说岳传里不就是这么讲的么,岳爷爷打得金兀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眼瞅着金兀术就得完蛋了,秦桧求和了,金兀术说求和可以,先斩岳爷爷,就这么着,岳爷爷就在狱中冤死了。如今不就是这样么,官府斗不过海狗子,龙头惹不起官府,就在狱里斩了海狗子求和,临了,还给安了个叛徒的罪名,我cao他妈!”
这位叫骂的,一听便知是演义迷,不过,他这番类比,倒也有七八分相似,有了这千古忠魂映照,自然更能激起同仇敌忾之心,霎时间屋内骂声一片。
“刀哥,既然龙头如此不仗义,那咱们以后就不奉他号令了,他娘的,我看不如咱们内门的弟兄另起炉灶,甩开外门那帮婆婆、软蛋,咱们的新青帮定然更强!”
说话的是刀哥左手边的汉子,唤作横剑,他和刀哥皆是青帮的双花红棍,乃是青帮内真正的高手。
细说来,他这番话也有三分道理,今次火狼拆分青帮,明面上说的好听,是事有专责,经济和武力并举,实际上,不过是想清除帮中异己份子和潜在威胁份子,因为火狼认为老管分析的极有道理,青帮想长存久远,靠打打杀杀是绝对不行的,可偏偏有些人打杀惯了,他火狼能收束得了一时,却收束不了一世,对这些时刻可能威胁到青帮的危险份子,唯一能让火狼永远安心的,唯有将之剔除出青帮。
是以,才有了这内门外门之别,显然内门的这些家伙,都在清除之列。而火狼也绝不会傻到硬喊着逐除内门人,那样绝对是蠢事。在火狼的计较里,这帮危险份子还有值得利用之处,那就是和薛向对垒一回,权当青帮最后的抗争,只为挽回已颓的面子,而此次对垒是胜是败,他火狼都能接受。
胜了,则青帮雄风重振;败了。这帮人被姓薛的一网打尽,也省得他火狼再做小人。
而火狼没想到的是,他冤杀海狗子这般隐秘之事,居然会被捅出来,导致外门这帮汉子彻底对其离心离德。
要知道。这外门的人数虽然少,不过百多号,可全是热血汉子,敢战勇士,便是火狼精心笼络的那个被视为青帮最大武力的武库,也有三分之一的高手分裂出来,加入了外门。想想却也合理。这帮肯放着安稳数钱日子不过的汉子,自然腹怀烈胆,向往的就是刀头舔血的日子。
是以,这外门人数虽然极少。不到青帮五分之一,其聚集起来的实力,绝不可轻侮。
“横剑,别把咱们龙头想的傻了。他能硬生生地将青帮扯作两半,你以为他真料不到我等内门兄弟心存怨怼。以他卫某人起家来看,可是事事谨慎,步步小心,咱们内门是强,可只是力强,青帮横亘数载,黑白两道的一张大网,早被火狼织透了,若咱们现在敢反,他立时就能调动那帮官面上的老虎皮来把咱们灭了!”
刀哥跟随火狼日久,见得阴谋也最多,脑子里倒不是一根筋,立时出言否决了横剑这莽撞之议。
“那刀哥,咱们下一步怎么办,难道真跟姓薛的死磕下去,遂了火狼的心愿?”
“什么叫难道,咱们不是已经磕上了么,我都打听清楚了,那几位是辽东萧山县的,姓薛的来咱明珠前,也是萧山县的,那帮人肯定是他的下属,咱们今次可给那几个狗官收拾得不轻,这不等于一巴掌拍在姓薛的脸上么,这还不叫磕上了?”
“听说姓薛的可不好惹,由里面的弟兄传回的消息证实,那小子手底下可扎实得紧,对上他,咱们可得谨慎。”
“怕个球,咱们这百多号人,碾也碾死他了,只不过,咱们跟姓薛的死磕,遂了火狼的心愿,就这点最让人恶心!”
刀哥挥手止住了争辩,“遂了卫某人的心愿,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咱们现在比之卫某人,那身子板儿可是弱得太多,他如今不对咱们下死手,除了看咱们还有值得利用之外,只怕也是因为诛之无名,若是无故灭了咱们,青帮立时就得瓦解。而咱们当下身子板极弱,要自立也徒取灭亡,当务之急,还是继续蜗居青帮,卧薪尝胆,慢慢积攒实力为上!”
“刀哥分析得有道理,咱们现在能做的也只有慢慢忍耐,积蓄力量,好在青帮让龙头这般折腾,已成死木,迟早会枯朽腐败,咱们静静等待吧!关键是,姓薛的咱们既然已经对上了,这一仗是继续打下去,还是趁如今占得些便宜,就赶紧鸣金收兵,若是继续打下去,到底要打到什么程度,还请刀哥示下。”
说话的是勇子,他此前是火字堂副堂主,原堂主宋三枪死得惨烈,他心中恐惧,便也加入到了内门,在诸人之中,地位着实不低。
刀哥道:“姓薛的,肯定是要收拾的,虽然遂了卫某人的愿,但姓薛的,却是我等要自立不得不迈过的一道坎,试想想,咱们要自立,靠得是什么,是拳头,是名声,若是一个姓薛的,就撂不平,咱们哪里来的名声,谁还会信咱们拳头硬,若没这个,要自立,那是做梦,弄不好还得让外门的那帮窝囊废看了笑话。”
“刀哥说得有理,姓薛的必除之,不为别的,单为了死去的海狗子,咱弟兄们也放不过姓薛的!”说话儿,横刀将一碗酒干尽,“刀哥,你说怎么办,咱弟兄们都听你的!”
“对,都听刀哥的!”
“刀哥,你就发话吧,你指哪儿,兄弟们打哪儿!”
“…………”
刀哥摆摆手,止住鼓噪,“好,既然兄弟们看得起我刀把,我就不客气了,不瞒诸位说,对这姓薛的,我也做过一番细致调查,虽不知道这家伙是出自京里哪家的衙内,唯一可以判定的是,此人来头不小。试想想,他没来前,哪个当官的,敢这么跟咱们青帮针尖对麦芒的硬碰硬,还不都畏惧咱们在官面上的势力,可此人偏偏无所顾忌,直来直去,硬桥硬马,市里的大领导都压他不住,如此种种,只能说明这家伙,除了性子傲气外,背景非凡。既然如此,咱们就不能像对付别的官儿那般干了,跟他只斗狠,吃亏的一定是咱们,跟他玩儿,还得软硬兼施,刚柔并济。”
横刀冷笑一声,道:“听光头老八说,姓薛的手底下不弱,我倒想会会他,刀哥,我不认为咱们玩儿硬的,干不过他,手不行就刀,刀不行就枪,不信他三头六臂,不死之身。”
刀哥和横刀一起滚过尸山血海,同为青帮的双花红棍,感情却是绝佳,此时,闻听横刀反驳,刀哥也不着恼,伸手朝火中烧得滚烫的鸡、兔抓去,四散了分给众人,待散光后,一双大手握住烧得通红的铁棍,直接抓了,撂到了墙角处。
刀哥这一手,威风绝伦,众人捧着熟食,立时发出震天价的叫好声。
刀哥擦擦手上油渍,掰下一只兔腿,道:“横刀,你想的简单了,若是姓薛的能杀,还轮得着你我出手?卫某人早派人干了,还不是投鼠忌器,畏惧姓薛的背后的势力,所以说,要姓薛的小命的事儿,咱不能干!”
“对,刀哥英明!”勇子努力咽下一块未怎么嚼的鸡肉,打个嗝,道:“姓薛的绝对有背景,知道我们宋老大是怎么死的么,就是因为提议要姓薛的小命,被那怕事的龙头,用他那条畜生给结果了的,龙头虽然不是个东西,但老家伙纵横明珠这些年,招子可是一等一的亮堂,他都硬碰不起的人物,咱们也没必要硬要触这霉头。”
听得宋三枪也几乎因为同样的理由,被火狼杀害,屋内顿时又是一片叫骂声。
“不能要他性命,那咱们怎么整,论事由,他在白,咱在黑,想玩儿手段,也不搭界啊,要不去绑了他家人,听说他有个妹妹在念小学,小丫头在手,不愁姓薛的不跪下!”
刀疤撕了块鸡肉,忽然出了这么个主意,他没进青帮前,原本就是做这路营生,自然驾轻就熟。
刀哥眉头方皱起,横刀先说话了:“刀疤,这是蠢主意,若是绑人,还不如直接干掉姓薛的呢,反正都得惊动他背后的人,所以说,既然不能玩儿蛮的,只能玩儿阴的,反正咱们要的也不过是让姓薛的栽面儿,弄他个灰头土脸,以此,张扬咱们名声。“
刀疤不解道:“不是说了嘛,他在黑,咱在白,不在一个台盘子上,挨都挨不着,怎么跟他玩儿阴的啊,就靠今晚这手段?”
刀哥冷冷一笑,“刀疤别忘了,咱们现在还是青帮中人,青帮在官面的上的人,咱们照样能用!”
“着啊!”勇子一拍大腿,“说得没错,咱们兄弟这些年,谁没激光二厮混得熟得当官的,汇聚起来,也是股了不得的力量,我看光打人,算不得好手段,咱们这么办……”
第一百三十七章 动枪动口
却说楚朝晖刚道明情由,薛老三便窝了一肚子火,一来,恼怒青帮嚣张至极;二来,伤了廖国友四位,他深觉惭愧,想来也是,客人来主家做客,不料挨了打,主家脸皮再厚,恐怕也得挂不住,更不提他薛老三自认在廖国友几位心中,从来就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狂霸炫酷吊炸天”的形象。
而眼前的景象,分明是在证明,他薛书记在明珠混得实在窝囊,要不然怎么连几个街头混混,都敢欺上头来呢。
薛向正窝着一股邪火没处撒,更让他窝火的事情发生了。
病房的大门被很霸气地撞开了,宽厚的门板,愣是在雪白的墙壁上撞出个槽印来,紧接着,三名身着公安制服的汉子,裹着个面目清秀的女郎,便撞了进来。
“是你,我认识你,就是你碰的瓷!”
不等薛向发飙,楚朝晖当先蹿了出去,边喊边朝那女郎疾行了过去。
不待他靠拢,顶头的健硕公安,伸手狠很推了他一掌,“不打自招了哈,抓起来!”
那健硕公安一声令下,他身后的两老虎皮便扑了上来,不待二人动手,薛向两步一跨,便横在了楚朝晖身前,肩膀轻晃,愣生生将两名老虎皮顶了狗吃屎。
“好胆儿,敢拒捕?”
健硕公安厉喝一声,便朝腰间伸去。
薛向冷道:“我劝你最好还是别掏出那玩意儿,自我介绍一下,明珠市委督查室主任薛向,请问你是哪位,到此有何公干,若是拿人。请出示你的逮捕令,若是没有,我保你这身衣服穿不了几天。”
薛向到底没有愤怒到忘记自己的身份,上来就挥拳相向。
熟料那健硕公安闻听薛向亮出自家名号,却是惊也不惊,冷道:“我是黄石街道口派出所所长黄铁,接到群众举报,有人当街调戏妇女,大耍流氓。特来缉拿审问,至于薛主任说的逮捕令,我却是没有,不过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公民配合司法调查,也需要逮捕令了?”
健硕公安话音方落。薛老三骨子里都在冒火,他倒不是被这公安犀利词锋刺激的,而是被青帮那帮混蛋的无法无天给气到了。按说,打了人就够狂的了,可这帮王八蛋还倒打一耙,恶人先告状,掰扯出个当街调戏妇女。
流氓罪。在这个年代可是重罪,往重了判,杀头也是寻常事,更不提。廖国友三位可是政府官员。以这年月的风纪,吃点拿点,组织未必管得多严苛,可裤裆问题上。一经查实,除了身败名裂。再无回寰。
是以,那健硕公安刚把罪名亮出来的时候,郑冲愣是从床上惊得坐了起来,顺势扯掉了挂瓶。
将不因怒兴兵,越到危险关头,薛老三反而越冷静,他忽然意识到,眼前的小事不小,弄不好,让那帮人上下其手,他今次就得吃个败仗。
吃败仗,他薛老三不怕,可若是将廖国友四人陷了进来,那简直就是灾难,他苦心经营的萧山根据地,势必有倾覆之危,更可怕的是,此事弄不好就能形成蝴蝶效应,影响到他薛系,更影响到他薛老三在薛系诸大佬心中的地位。
薛老三沉静心神,边拿话绕着黄铁,边飞速思忖着破解之法。
想来想去,此事靠势靠力,解决起来,都很困难,因为比起势力,在明珠,薛老三显然敌不过他那帮对头,可若此事被顺利引进司法环节,那薛老三势必再无胜理,那边上下其手,立时能将这桩案子做成铁案。
再者,为廖国友四人今后的前途计,这等破事,最好是沾也别沾,甚至被带进派出所问话,那也注定得成为一辈子洗脱不掉的污点。
薛老三脑筋极灵,当务之急,绝对不是什么反击对手,而是稳住局势,洗脱污点。
可这世上的事儿,从来是泼污水容易,洗干净难,而且这调戏妇女的破事儿,不比别的罪名,受污之人,必须证明自己的清白,毕竟这事儿,沾上就是一摊泥,即便是司法不认为你有罪,可道德、他人的指指点点,也不是寻常人受得了的,更何况廖国友四位还是干部!
“真他娘的毒!”
薛老三心中怒骂一句,嘴上却依旧顺着黄铁的话,敷衍道:“黄所长从警多少年啦,看你这年纪,以后肯定极有前途!”
黄所长呵呵一笑,脸上满是倨傲之色,:“我今年三十有一,和你薛主任年轻轻就混成了市委领导自然是比不了,可要比旁人嘛,我这正科级,嘿嘿……”
姓黄的果真是市井脾性,性好自吹,薛老三故意转移话题,引逗他说话,趁着空子,极力思忖,而这黄所长也确实是四海的性子,一见堂堂市委督查室主任,也不得不奉承自己,注意力立时便被勾走了,和薛向你一言他一语,自吹自拍的厉害。
“所长,大事为重!”
正当黄所长说得眉飞色舞,虚荣心获得大大满足之际,他左侧的公安,沉声提醒了一句。
黄所长悚然惊醒,脸色一寒,“薛主任,按说你是市委领导,若是平时碰上,说不得,我得请你好生喝上一顿,可今天,就别怪兄弟不给面子了!”说话儿,阴阴一笑,猛地冷喝道:“拿人!”
那俩公安方要动作,薛向却一个错步,横在了二人身前。
“薛主任,这是要妨碍警方公务?”
黄铁冷冷盯着薛老三,眉眼间,哪里还有一丝和善,竟是暴戾之色,显然,薛向这个谁都得高看一眼的市委督查室主任,并不在他黄所长眼里。
“什么公务?”薛老三脸色也是一变,满脸冷峻。
“带犯罪嫌疑人回去问案!”
“什么罪名?”
“流氓罪,当然,只是有嫌疑,还没定罪!”
黄铁不愧是老警员,回答的极其谨慎,丝毫不会落下把柄与薛向。
而薛老三问何罪,却也不是为了引黄铁入彀,他就想看看这帮人到底有多黑,果然,一如薛老三所料,没有最黑,只有更黑,若是黄铁吐出个“调戏妇女”也就罢了,可偏偏人家张口就是流氓罪,显然是打算往死里整。
思路已开,要的信息,也已全部的得到,薛老三立时就露出了他本来面目,“今天这人,我只怕你黄所长带不走!”
“久闻薛主任蛮横,嘿嘿,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不过忘了告诉你,我黄某人从来就是铁面无私,从不吃你这套!”
说话儿,黄铁已经打开了枪套皮带。
薛老三冷笑道:“我薛某人身为国家干部,自然知法懂法,只是某些号称铁面无私的公安人员,似乎却是法盲!”
“你说什么!”蹭的一下,黄铁已然掏出了枪套。
他今番得到的可是死命令,这趟差必须办好,不然他官位能否得保,还是两说,这些年收的那边的好处被抖落出来,恐怕就足以让他吃一辈子牢饭,是以,他已打定主意,若姓薛的敢耍蛮,就是拼着动了家伙,受顿责罚,也得把人带走。
薛向道:“我说你粗鄙无知,不懂法,你可知道这几位是什么身份!”
“什么身份,不就是一个萧山县县委书记,一个县长,一个副县长,一个副处级管委会副主任,这又怎的,不就是四个县官么,一群土豹子,敢到我堂堂明珠撒野,别说他们了,就是天王老子,我也不认,怎么着,你薛主任不会认为他们是干部,我黄某人就动不了吧!”
黄铁受不了薛向讥讽,当下严词反击,犀利无比,一番话说完,他忽然猛地拍一下额头,再放下手时,洋洋之色也化骇然。
显然,他明白过来,自己中了薛老三的圈套,顺着他的话,把不该说的,也说了。
本来嘛,他故意装作带那女郎来指认所谓犯罪嫌疑人,既然还需指认,他黄某人自然不识,可这会儿,受薛老三一激,他不但将廖国友几人姓甚名谁,道了个清清楚楚,更连四人职务,也列举了个分明。
这不等于,把辛辛苦苦遮掩了一层又一层的阴谋,赤裸裸地展现在了人前。
瞅见薛向脸上的淡淡笑容,黄所长恼羞成怒,恨恨道:“薛主任,我再说最后一遍,别妨碍我办案!”
“我说过,今天你带不走人!”
“你是决意袒护犯罪嫌疑人?”说话儿,黄铁已经掏出了手枪。
“我说过我知法懂法,绝不会和某些人一样,黄所长啊黄所长,看来我真得向市委领导反应反映,有必要加强基层公安队伍的法制建设和普法教育,像你这等法盲,怎么能当好人民警察?难道你就不知道这四位除了是萧山县的领导干部外,还是各级人民代表大会的代表!”
薛老三石破天惊,黄铁也傻眼了,因为他绝非像薛老三叱责的那般为法盲,他办案多年,又怎会不知道各级人大代表有司法豁免权,也就是说,没经过同级人代会的批准,人大代表有不受拘留,审讯的权力,这也是后世,为什么那么多富商巨贾,不惜一掷千金,也得弄个人大代表帽子的根由。
第一百三十八章 暴力抗“法”
原本,廖国友四位是有相当级别的国家干部,即便是有犯罪嫌疑,也得交上级纪委立案调查,纪委有结论后,才会移付有司,但眼下情况特殊,姓黄的若摆出要求协助的姿态,这四位势必还得跟着走一遭,可偏偏姓黄的蛮横惯了,直说要拿人,而薛向亮出这几位人大代表的身份,一层护身符罩上,哪里还是姓黄的动得了的。
黄铁万万没想到,薛向竟能想出这等说辞,这下,问题来了。
他黄铁自忖能在薛向手中带走几人,凭着就是程序正义,要不然,他一介小小派出所所长,焉敢在薛向这准市委办公厅领导面前拿大,就是武德区公安局局长,也得避薛向一头。
这下,黄铁彻底坐蜡了,想要硬抢,可似乎除了开枪,别无他途,而先前若薛向阻拦,他开枪还能打着情非得已的旗号,如今再开枪,那绝对是老寿星上吊;而不开枪,光看薛向撞飞他带来的两名所里的精壮之士,凭蛮力,恐怕更是讨不了好去。
可就此罢手,他黄某人更是不甘心,心下碎碎念道:“怎么办,怎么办,今次之事,若办砸了,那帮人肯定放不过自己,对了,对了,事已至此,还是回报吧,待那边自决,反正那帮家伙在局子里的人头,比自己还熟,老子办不了,不代表别人办不了……”
一念至此,黄某人冷笑道:“薛主任说得在理,我这就给上面通电话,不过我要说的是,就是人大代表,也没有无法无天的道理,我相信上面会和辽东的领导沟通好的。我更相信两边的领导都不会放过组织内的害群之马!”
放完话,黄所长冲他带来的俩老虎皮使个眼色,便自去了。
看姓黄的这架势,薛向知道这家伙今次恐怕是不达目的,不会罢休了。不过,他心头早就怒火高炽,绝不会因为嘴皮子上剩了姓黄的一局,就稍稍平息,这会儿。就是姓黄的想放过此事,他薛老三还不肯呢!
姓黄的去后,他脑子里仍旧在想着敌人的后续手段,以及应对之法,越思忖越觉自己手段匮乏。直到这时,薛向才深感自己力量孱弱之苦。
不错,他薛系如今确实有成为庞然大物的趋向,可人家局于明珠一隅,与他斗法,他的应对手段,实在贫乏。一个小小的派出所所长,就能敢跟他争锋,这便说明问题的严重性。
直到这会儿,薛向才清楚他以前的思路。出现了重大偏差。
原来,早在来明珠之前,他认为自己不过是来混资历,熬资序。反正功劳早立得够了,只等时间到了。坐地高升便罢,是以,在他眼中,明珠从来就不是值得经营之地,他几乎是怀着游山玩水的心态来的。
可要说他薛某人不管事儿可以,不惹事儿可以,剥了那满身的侠气也可以,若是如此,他这思路便算对了,谁也不会跟一个背景深厚的衙内过不去。
可偏偏,他又好管事儿,又见不得悲苦,就拿青浦之事来说,一般的官员哪里敢碰,可偏偏这位不止碰了,而且几乎以碾压的姿态,将盘踞在青浦、凌驾于青浦县委的海狗子一伙儿给一网打尽了。
按说做到这一步,他薛老三已经算功德圆满了,可这位偏偏还要往深里挖。
如此一来,他的思路和行为发生了严重的冲突,理论脱离了实际,自然就无法指导实践,这会儿,也就难怪他薛主任对上个小小派出所长,也得受气了。
捋顺思路,薛老三才又发现编织人事关系的重要性,更是认识到,要彻底瓦解青帮,掀翻那张笼罩在明珠的无形大网,不走上层路线,是决计不行的。
可计较终究归计较,眼下,脑子里想的再清楚,也解不了燃眉之急,而当务之急是,怎么保住廖国友四位,至少,绝不能让他们被带进公安局。
可眼下,他已然无力可借,若是姓黄的引来如市局局长李力持这样的大佬,薛向相信他那句“人大代表”的说辞,绝对拦不住。
“既然如此,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这会儿的廖国友四位还不是某某嫌疑人,要去哪儿去哪儿,谁还能拦得住不成!”
计较已定,薛老三冷喝一声,“小楚,你扶着廖书记,老郑,老毛,跟我走!”
重伤三人中,就廖国友伤了肺腑,移动最难,所以薛向吩咐楚朝晖相扶;郑冲不过断了根胳膊,已经接上,缝合了,虽然疼痛,但好歹移动是靠双腿;毛有财伤得最重,牙齿都被打落了数颗,一张脸更是肿胀得不成样子,好歹已经包扎完全,也也不耽搁开路。
再者,薛向不过是暂时引导几位避过风头,决计不会耽误三位伤势的治疗。更何况,这三位知道若真被这帮下三滥给污了个流氓罪,会有何等后果。
是以,薛向话音方落,三人便齐齐拔掉了针头,翻下床来。
“怎么,想畏罪潜逃?真当……“
左侧那公安一句话没说完,便被薛向按在了颈后,软软倒在了地上。
右侧那位方要拔枪,薛老三大手又到,接着,这位也睡了过去。
惊变陡现,那女郎惊叫一声,方要逃走,薛老三故伎重施,又给按晕了过去。
“书记,您这是?”
楚朝晖惊骇交集,他没想到薛向会行此策,眼前的事儿,往重了说,还真就是暴力抗法,畏罪潜逃,比那流氓罪轻不了,况且,那流氓罪纯是污蔑,可眼下这事儿,貌似是自己这边不占理了。
楚朝晖到底比不得薛向有家世依仗,眼界自然就显得小了。
在薛老三心里,这就不叫个事儿,一句“两位同志困乏,忽然睡过去”便了遮掩过去,谁若“污”他薛主任所为,薛老三就敢朝他要证据,毕竟人家做了初一,薛老三哪里还不敢做这十五。
再者,此次的主战场,绝非在按晕这俩公安上,根子还出在那所谓流氓罪上。
“没事儿,跟着我走就是!”
薛老三招呼一声,双手提起倒地的俩公安,放上病床,并扯过被子,将两人紧紧遮掩,尔后,提起那倒在沙发上的女郎,招呼一声,便在前方开起路来。
时下,已是晚上八点半,而明珠这等大都市,人口众多,医疗资源自然相对紧缺,这个钟点儿,医院内,依旧人头攒动,喧闹无比。
薛老三一手揽在那女郎腰间,轻轻将其身体悬空,脚不蹭地,女郎的脸蛋也朝内歪在薛老三肩头,薛老三快步疾行,那女郎也跟着移动,乍一看去,倒像一对情侣,并排而行一般。
要做出这等情状,也只有薛老三这等神力惊人之人方能施为。
走廊内,人数众多,似乎刚出了一场恶性车祸,哭声喊声,叫骂声,响成一片。
刚转过走廊拐角,薛老三便透过厚厚的玻璃窗,瞧见了正在值班室通着电话的黄铁。不用费脑子,单看黄铁那对着电话卑躬屈膝的模样,薛向便知道和黄铁通话的那人,必然位高重,侧耳倾听,那边的对话似乎到了尾声。
薛向暗叫要糟,以身边三位伤兵的速度,不等下楼,就该让黄铁发现病房的情况。
一念及此,薛向忽然掐着嗓子喊了声:“护士,护士,老子的兄弟们疼死了,再不给老子的拿药,烧了你这家破医院。”
他这番恶形恶状,似极了市面上的混混,果然,那边正忙得不可开交的护士长,立时蹿了过来,问他需要什么药。
薛向骂骂咧咧了几句,忽又胡搅蛮缠说这医院不行,要转院。
护士长巴不得这帮坏分子滚蛋,本来医院都忙不过来,一听他要转院,大喜过望,立时招来几名护士,掺着后边的廖国友、毛有财。
那边护士刚涌过来,薛向便瞅见黄铁挂了电话,要步出门来。
薛向不敢耽搁,喝骂了一句,便头前带起路来,办手续的科室,正设在一楼。
一路上薛老三催促不断,时不时,还故作惊人之语,言道今晚砍了几个,明天再去砍谁,唬得一帮小护士心头乱撞,飞也似地推着几人,到了楼下。
下得楼来,不待那几位护士动作,薛老三便喝退了几人,快步步到最空闲的窗口处,劈头就问那正翻着一本的小护士,本院的救护车电话是多少,那小护士一时脑子也没转过弯儿来,根本就没想到这位已经进了医院,怎么还打电话要救护车,脱口就报了出来。
薛老三伸手就进了窗口,拖过小护士身前的电话,就把号码摇了过去,他随便报了个地名,便丢了电话,冲那目瞪口呆的小护士道:“这出到第几期了。”
问完,也不待那小护士回话,便迈开大步,先去了。
原来这正是薛向当年在京大广播中心担任副主任时,力主推行的一本杂志,早先靠打响名声,尔后,便回复到文艺小清新路线,如今在全国知识青年中的影响越来越大了。
偶然见着,薛老三心中亲切,也就忍不住多嘴一句。
第一百三十九章 饭米粒撵鸭子
ps: 为东桥东叔加更,第三章估计在十点左右!
薛向刚托了女郎,迎上厅间的众人,便听见呜呜的鸣笛声,显然是救护车出动了。
他不敢耽搁,拖着几人,快步而行,堪堪赶在救护车之前,卡在了必经之路上。
“找死啊,快闪开!”
路被拦阻,惊了大胡子司机一跳,瞅清来人,便伸出头来,大声喝骂。
薛老三快步上前,伸手就扯开了驾驶舱门,“小赤佬,废他妈什么话,耽误了我们老大谈生意,回头砍不死你!”
显然,这个时候,混混比官员好用,谁叫明珠的青帮声势冲天呢。
果然,见薛向吆喝的凶恶,再看这帮人,人人打着绷带,显然伤得不轻,可就这样,这帮家伙还要去谈什么生意,定是悍匪无疑,弄不好就是和胡同口大飞一般的人物。
心中对薛向几人的身份做出判断后,那大胡子司机,再不敢炸刺,反而透过驾驶舱后窗,冲车厢里的护士和急救医生吼道:“都聋啦,没听见这位大哥说话,还不去帮着抬病人!”骂完,又得得瑟瑟,掏出烟来,发给薛向。
薛向却是不接,骂道:“少他妈给老子来这套,滚后边去,老子来开,这可是桩大生意,若是被你耽搁黄了,你就准备亡命天涯吧!”
听薛向说得凶恶,那大胡子司机蹭得一下,踢开车门,跳了下来,方欲转身逃走,可又想薛向的吩咐是让他到车后边去,再想自己在医院工作。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若惹恼了这帮天杀的,以后只怕永无宁日,无奈,只好又折弯朝后车厢门去,末了,还帮着楚朝晖将廖国友架上了车。
薛向刚把那女郎在副驾驶上放稳,便听见巨大的轰鸣声,循声看去。发声的正是一辆架了警灯的警用吉普,薛向知道,姓黄的还是追来了。
果然,那吉普车轰鸣声未罢,便调转车头。一束探照灯,直直打在薛向身上,紧接着,车身便飞驰着冲来,竟是毫不避讳中间相隔的绿化带,径直碾压着冲撞了过来。
薛向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放好那女郎。也不朝另一侧门行去,竟直接在车踏板上一踩,身子便跳了起来,伸手在打开的车门上一借力。身子打横,便直直从那女郎身上跃了过去,稳稳在驾驶椅上落座。
他方坐稳,先前被他借力的车门。也啪的一下,关上了。
薛向发动机车的时候。那辆来势汹汹的吉普,已经到了车前十余米处,以其速度,不过妙余,两车便要相撞。
熟料那吉普竟是丝毫未有减速的迹象,直直撞了过来,似要将这救火车一撞两半。
没办法,谁叫此刻吉普车里的黄铁黄所长心中怒火烧起了三万丈呢。
细说来,黄铁就没见过薛向这种官员,当他返回病房,弄醒两名昏睡的手下,问明情由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世上,竟有如此野蛮蛮横的官员,如此不按常理、不讲原则的干部,他姓薛的难道就不知道他的行为有多么胆大妄为和荒唐么?他就不知道李局长已经下令批准了逮捕,他包庇的就是犯罪嫌疑人么?他就不知道袭警放跑犯罪嫌疑人,其罪犹在那流氓罪之上么?
黄所长满脑子的难以置信,可等接受了这个现实后,他心中的火星子霎时间就烧成了火海。
因为他陡然发现,姓薛的这一逃,许多事儿难办了!
因为姓薛的逃的时机实在是太巧了,竟卡在他请下批捕令之前,若是再晚几分钟,只须几分钟,他黄某人当众宣布了李局长的命令后,那几人便成了名副其实的犯罪嫌疑人,那时,他甚至可以敞开大门,看姓薛的敢不敢带人跑了。
可偏偏就卡在这几分钟前,姓薛的领着众人逃之夭夭了,届时,这口头官司可就有的打了。
而姓薛的可以去打口头官司,黄所长却是惦记自己这身官皮还能披几天了,先不说放走了这几人,青帮那边饶他不过,更郁闷的是,好死不死,他刚跟明珠暴力机关的总头头李力持局长邀完功,结果,转眼人没了,这不是把李局长当礼拜天过么!
正因有着这天大的纠葛,黄铁才发疯了也似,直冲了过来。
眼见着吉普车就要吻上救护车了,车箱里的人甚至发出了惊呼,薛向一踩油门,救护车立时蹿了出去,险而又险的避过了这一劫。
凭薛老三法御万物的本事,车子一发动,便是舒马赫复身,只怕也追之不上,更何况,这救护车能用来救助性命垂危的病人,发动机原本就强劲,车上虽载的人多,车速却也不输黄铁的吉普车。
而薛老三不管是转弯还是超车,油门始终踩在最底下,一番奔驰,耗时不过五分钟,黄铁便被甩得没了踪影。
救护车行到一处公交不远处,薛老三停了车,托了那昏睡女郎,刚扶下廖国友四人,那救护车玩儿命也似地去了个没影儿。
上了公交车,坐了三站路,薛老三便引着四人下了车。
下得车后,就近寻了个公用电话,一个电话过去,没等十分钟,三辆军车便到了近前,领头的正是东海舰队司令卫定煌之子卫阶。
不错,方才薛向那个电话,正是给卫定煌去的,眼下,对他来说,除了东海舰队,恐怕再无安全之所。
“薛叔叔,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敢跟您为难!”
刚领着薛向在东海舰队的一处秘密招待所住下,卫阶就热忍不住问出声来,他实在无法想象,明珠还有谁吃了豹子胆,敢跟这位过不去。
薛向道:“一点小麻烦,卫阶,辛苦你了!对了,我这几个朋友,恐怕还要在这儿住上几天,还得麻烦你帮着照料一二。”
卫阶连连摆手,皱眉道:“薛叔叔,您再跟我客气,我可就走啦,您也太外道了!您放心,让他们尽管在这儿住,就是告诉那帮孙子,人在我这儿,我料他们也不敢来,真当咱东海舰队的大炮是摆设不成,我已经跟军医院打过电话了,一会儿,会有外科医疗小队过来,他们治跌打损伤的本事,可比明珠的几个医院强多了。”
薛向很满意卫阶的周全,又和他寒暄了几句,后者知道薛向定有要事,便交待说有什么事儿,直接按铃,便告辞离去。
关上房门,薛向心中一掉,忽然想起了家中的小妮子和小家伙,担心姓黄的朝家里奔去,虽然小妮子身份惊人,但姓黄的未必知晓,若弄出差漏来,就是将姓黄的千刀万剐,也是晚了。
一念至此,薛向急忙扯过电话,给家里去了个电话,电话是小妮子接的,听声儿还打着哈欠,张嘴就问薛向火急火燎去做什么。
薛老三避而不答,问家中有没有人闯进来过,其实他听小妮子的哈欠声,心中差不多已有了答案,果然,小妮子给了准信后,薛老三一颗悬着的心彻底落了,便交待小妮子先带着小家伙去饭店住。
尽管他认定姓黄的这会儿都没找家里去,显然也是认为他薛某人不会蠢到回家,只不过,这几天注定不平静,堵死所有的可能疏漏,以策完全,才是上策。
电话里,小妮子听出不对来,便不再追问发生了何事,应下后,丢下一句“有实在为难的事儿,别忘了你还有个做总裁的老婆”,就挂了电话。
小妮子一句霸气测漏的话,薛老三哑然失笑,精神松懈了不少。
他也是关心则乱,太过看重廖国友四人被缠上流氓罪后的危害,浑然忘了自身的强大势力。
“局部劣势而已,整体优势依旧在手,不怕这帮杂碎翻了天去。”
想透此点,薛老三心下大安。
挂罢电话,薛老三转过身来,却见廖国友四人并作一排,在沙发上坐了,人人面色肃穆。
“放心,我一定给你们个交待!”
薛老三以为几人在担心那个流氓罪,沉声安慰道。
廖国友忽然哈哈大笑,越笑越厉害,直笑得不住咳嗽,牵动肋骨处的伤口,这才止住笑声。
廖国友伸手推开给他拍背脊的楚朝晖的大手,挣着一张涨得通红的笑脸,“书记,我今番是开眼啦,有此一遭,咱这趟明珠就没算白来,哈哈,我可是第一次瞧见咱们无法无天的薛书记被辆笑警车,撵得鸡飞狗跳,用东北土话讲,就叫饭米粒撵鸭子,哈哈,赚着了,赚着了……”
廖国友喊罢,众人竟齐齐笑了起来,确实,那场面现在想来确实好笑至极,尤其是廖国友说的那句东北谚语,形象至极。
饭米粒是指一种不及半指长的小鱼,这话的原意是,某人不知死活,招惹惹不起的大人物。
可用在这儿,分明是薛向这只鸭子,被饭米粒啄得东奔西逃,那意向现在脑海里,真是滑稽至极。
而众人之所以有如此感觉,乃是因为,在众人心中这位薛书记早成了太子般的人物。至于薛向想的什么众人在明珠挨了打,恐怕会认定他薛某人在明珠混得窝囊,完全是无稽之谈。
第一百四十章 将计就计(第三更)
薛家,廖国友四人在薛向大婚之时,可是去过的,只是因为级别低,没赶上那场轰动京城的大婚,可那晚的情景,诸人次日可是都听过的。
堂堂薛家太子,在京城都不窝囊,在明珠又怎会窝囊。
众人心中虽然担心被污了流氓罪,会有一番麻烦,可从始至终,都没怀疑过薛向的能力,都不认为这点小坎,会卡住薛书记这条大龙。
是以,这会儿,闻听薛老三郑重其事的保证,廖国友才有捧腹之感。
众人笑过后,又问起了薛向,到底是和谁结了怨,怎么这么猖狂。
薛向略略介绍了明珠的情况,这几位也觉问题并非如预料中的那般简单,他们都是宦海中人,自然知道这种层面的争斗,市委一级没有人,胜算实在堪忧。
薛向道:“别想得左了,一级领导班子,怎么可能分不清是非黑白,我心中已经有谱儿了,你们先休息吧,这几天就当度假了。”
薛向再度保证,众人自然不好再说什么,便齐齐一笑,各自回房去了。
送走几人,薛向便转回电话桌边的沙发上坐了,半个钟头的功夫,他又打了三个电话,电话分别是给黄观、周明方、冯京的,既然某些人要拿廖国友四位做文章,辽东那边就得先防备好,紧要关头,说不得还得那边使力。
三个电话打完,薛老三晃了晃有些僵硬的脖子,伸手端起桌上的紫砂壶,噙住壶嘴,咕噜咕噜,一口将一壶荼饮尽。
轻轻一抹嘴,薛向忽然说话了:“起来吧。知道你早醒了,听了半天,感觉如何?”
此时屋内,除了那歪倒在一边、酣酣而眠的女郎,哪里还有旁人,显然薛向的话,是对这女郎说的。
可薛向话音落了许久,床上那女郎依旧无有动静儿,似乎真睡得深沉了。
“再不醒。我可拿开水浇了!”
说话儿,薛老三作势提起了暖水壶,边朝大床行来,边摇晃着水壶,荡漾的水波击打得瓶胆咣咣作响。
床上那女郎依旧无声。只是她身上的被子,已经轻轻震颤地抖出了波纹。
“我泼!”
“啊!”
那女郎一脚顶翻了被子,浑身如着了火一般,蹭得就蹿下床去,畏缩在墙角,朝薛向看来,待瞧见薛向手中的暖水瓶压根儿就没拔塞。一张俏脸顿时立了起来,恨恨盯着薛老三。
“怎么?觉着受了骗?上了当?”薛向含笑看着他,“那你有没有想过,因为你的行为。会毁掉四个人的前途,会毁掉四个家庭,你还有理了?”
熟料,他话音方落。便听那女郎怯懦道:“我,我也不。不想的!”
薛向淡淡一笑,现出副了然的神色:“是他们威胁你的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身份应该是老师。”
“你怎么知道的?”女郎惊诧道已极,脱口而出。
“看看你袖口!”
原来初始,这女郎随黄铁三人,进得病房之际,薛向也曾怀疑这女郎是青帮中人,可待和黄铁交锋的当口,观察这女郎面目,瞧见一双红肿的眼睛,心中便有了几分怀疑,再看她气质、装扮,薛向几乎肯定了此人非是帮派份子,定是被胁迫而为。
如此这般,薛向心中大定,并起了劫走这女郎的心思。
因为在薛向的筹划中,洗清廖国友四人身上的污泥,始终是重中之重,而要洗清这四人,光靠嘴说没用,因为即使证明了四人当夜挨了青帮的殴打,也没用,唯一最有效的便是,当事人也就是眼前这女郎,亲口道出原委,那才是强力去污剂,立时便能将四人给洗个清清白白。
可转念一想,人家既然设计害他们四位,又怎会再帮四人洗白。
因此,一开始,薛向并没做这指望,是以,才被觉这案子挠头。
可当他判明那女郎有可能不是青帮一伙儿的后,心中陡然亮堂了,只要打开了这个突破口,一张大网里无数死疙瘩,势必都将被解开。
那女郎赶紧拍拍袖口,将白色粉笔灰打散,恨声道:“你猜错了,我不是教师!”
“行了,别掩饰了,你不用说话,我说你听就行!”
薛向不进反退,缓步退回原来的沙发上坐了,接道:“我猜,定是那帮流氓,拿了你家人的安全,逼迫你这般做的,你不敢承认,只是怕让那帮流氓知道你泄密了,会伤害到你家人,对吧……”
薛向一句一句说得极慢,可他每说一句,那女郎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此时,那女郎瞧着薛老三,如见妖魔,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已打定主意,咬死了牙关不开言,却仍旧让此人知道了这许多。
女郎已然打定主意,再不说话,即便眼前这人说得天花乱坠,地涌金莲,也绝不能透漏那帮人的信息,更不能反口,要不然……
“你是不是打定主意不说话,这样你就不会泄露他们的信息,以为这样就可以保护你的家人?”
此刻的薛老三,真如会“他心通”的魔鬼一般,“我只能说,你这样想,就是愚蠢,你以为你不说你的身份,我就查不出来么,明珠市虽大,但学校还不至于多得数不过来吧,我只要把你照片发到教育局去,你的身份还藏得住么?要找到你的家人,对我来说还很苦难么?他们能干的事儿,我也能干,而且我保证比他们过分一千倍!”
眼前的薛老三,若是让小妮子和苏美人见了,保准能立马跟他划清界限,欺负女人,算个爷们儿么?这会儿,他非但冷言无情,一副英俊的面孔,也配合地写满了阴险和贱格。
“你,你,你是魔鬼!”
那女郎忽然嘶喊了一声,扑到床前,拾起一个枕头,便狠很朝薛老三砸来。
枕头飞来,薛老三只轻轻一抓,便捏在了手中,搁在了沙发一侧,“怎么样,合作还是对抗?你选!”
那女郎俏脸惨白,眉宇间竟是忧愁,沉吟良久,竟憋出一句,“你是国家干部,是人民公仆,你怎么能那样!”
薛向仰天打了个哈哈,“照您的意思,好人就该受人欺负?就该被人污蔑?你说我是人民公仆,你还是人民教师呢,给人设套,污人清白的事儿,你都干得出来,你还怎么教书育人,你还谈什么为人师表?你还有脸叱责我,大家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我是被逼无奈,你怎么跟我比,我弟弟在他们手里,他们说了,我若是漏出半个字,就砍掉我弟弟两只手……”
女郎终于被薛向逼得崩溃了,噼哩叭啦,吐出一长串话来,看来却是憋得狠了,嘴巴里叽里咕噜个不停,最后反倒是薛老三先受不了了,屡屡叫停,奈何人家压根儿不理他,骂完那帮土匪,又开始骂当官的。
这女郎倒也不似寻常妇人那般,不忌荤素,破口大骂,而是言辞犀利,以实事为依据,语调铿锵,文采斐然,颇有祢衡击鼓骂曹之威,便连薛老三听着也有些惭愧了,索性干脆封闭耳膜,任由她发泄。
大概有过了一刻钟,这女郎的嘴巴闭合了终于不再开启,薛老三这才放开耳朵,“骂够了吧,骂够了就听我说!”
那女郎狠很瞪着薛向,方要再度开口,但听薛向喝道:“闭嘴!想不想要你弟弟的命了!”
那女郎被戳中要害,立时紧闭了嘴唇。
薛向又道:“听你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想来应该是个聪明人,可现在看来,却是个十足十的笨蛋,大笨蛋!怎么,瞪我?你还不服气?好,我来问你,你以为你照着他们吩咐做了,他们就会放了你弟弟?幼稚!我相信你现在也清楚,你们做局,陷害的都是什么人,这事儿,就算真让你们做成了,你以为就完事儿了?相信我方才通电话时,你也听到了,一个是辽东省省委副书记,一个地委书记,还有一位地委专员,你既然是人民教师,相信你该清楚这三个官职意味着什么?”
“你想想,那四位真的被你们送进去了,人家的三位领导会答应?定然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局面。你再想想,为了把案子做死,为了攘平风波,最简单有效的方法是什么?我想除了让你这位当事人加原告永远地、彻底地消失,再没比这更好的法子了。我想不用我描述,以你对他们的了解,应该也知道那帮人绝对干的出来,你说如果你都没了,他们还会留着你弟弟,去给你报仇么?”
薛老三的声音始终舒缓,可偏偏这舒缓、温和中,夹杂着滔天阴森恐怖,扑面而来。
那女郎直听得一屁股跌在了地上,因为她知道,眼前这魔鬼的推理恐怕有八成的可能,会变为现实。
要说,薛老三的心思实在绵密,他方才其实早发现这女郎醒了,偏偏故意不说,让她偷听那三个电话,他甚至故意大着声音,挨个儿报了冯京三人的官职,等得就是此刻。
此乃,将计就计!
ps: 晚了些啊,总算赶出来了,抱歉!
第一百四十一章 黑手之惑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后边的就简单了,那女郎在无可选择的情况下,除了倒向他薛老三,哪里还有别的办法。
果然,接下来,女郎的情绪也平复了许多,开始和薛向有问有答起来。
女郎先介绍了自己的情况,果如薛向此前所料,她名叫徐俐,正是一所中学的语文老师。因为生得貌美,被在外混社会的邻居青年强子瞧上,纠缠便从此而来。
因她性子刚烈,早就混入青帮的强子惧怕鱼死网破,一时也无法得手,双方就这么僵着了。
直到昨天傍晚,强子带人来给正四处寻弟弟寻得快要寻疯的徐俐传话,说徐小弟在他们手上,若要徐小弟安全,须得按他们说得做。
于是,徐俐才搅合进今天这番原本该离她千里万里的变故。
弄清其中情由,薛向也只有无奈叹息,“行了,你也是可怜人,早些睡吧,暂时你就住这儿吧。”
说话儿,薛向抬脚,便要朝外行去。
徐俐莫名其妙,事情才谈了一半,重要的话,更是一句不提,这就要散场?真不知眼前这人的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她心中埋怨薛向,脚下却是不慢,扑过来,一把扯住薛向的衬衣,“你去哪里?”
薛向横了她一眼,“废话,当然是给你救弟弟啊,难不成你不想见弟弟,若是不想,我就不折腾了。”
明明是好事儿,薛老三偏要恶说,没办法,事不到完结,他还是乐意在这徐老师心中,保持这恶人形象。因为他发现很多时候,好人办不了的事儿,恶人能轻松完成。
“什么!”
徐俐眼中几乎要放出光来,“你能救我弟弟出来!!!”
“我不救你弟弟,你到时肯在官家面前说实话么?”薛老三没好气道。
可他这番不爽利的表情,在徐俐看来,却是这世上最可爱的表情。直到现在,她才觉得这狗官有些人味儿,心中也真的信了这狗官的保证。
毕竟人家都说要救她弟弟回来。她不管这人用什么方法,届时,她弟弟出现在眼前,就证明了人家最大的诚意,后顾之忧都解除了。还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呢。
细说来,薛向也正是这么想,他深知以此种方式劫了徐俐,无论嘴上说得再天花乱坠,徐俐心中最多的定然也是防范和不信任,况且她兄弟还在别人手中,就是说通了大道理。可利义之辩这关,无论如何过不了。
既然无论如何,徐俐的兄弟,都得先救出来。那废话还有何益?
………………
时间已近十点,时值深秋,晚间已有凉浸之意,薛老三心中却如裹着团火。
今次对垒。他虽未吃亏,可这帮家伙把主意打到廖国友等人的身上。这让他分外接受不了。毕竟这回,可以动他朋友,下回说不定就敢动他家人。
薛老三心头,已存了往死里整的心思,不管是谁挡在前面,他都决定先干倒了再说。
“就在明珠,在竖起一座鲜血淋漓的丰碑吧!”
拂了拂肩头飘落的荒叶,薛老师不无诗意地吟哦了一句。
转过招待所前面的巷子,便是一条主干道,薛老三紧了紧衣服,在一处醒目的路灯下站了,伸手掏出根烟点上。
一支烟未抽完,一辆双前灯打到最大的吉普车,飞驰着朝他射了过来。
薛向掐灭烟头,轻轻一弹,烟头划过一道飘逸的弧线,飞过马路,直直撞进了另一侧路灯边上的垃圾箱里。
烟头方消失在视野里,那吉普车便一个急刹车,在薛向面前停稳了,继而,铁进的脑袋从车窗处伸了出来,“薛老弟,进来!”
不错,薛向约来的正是铁进,他如今要去救徐俐弟弟,连人关在哪儿都不知道,这如何能行。
原本,他方才在电话中,不过是问铁进强子等人的线索,哪里知道铁进听见是他,惊得电话那头就是一阵噼里啪啦,二话不说,就问薛向在何处,他要过来。
薛向耗不过他,便说了此处,这会儿,两人才聚齐。
薛向方上车,铁进就掰住了他的肩头,“薛老弟,这回你可趟大了,你怎么能干那事儿了,现在全明珠的警力,都在搜寻你们呢!”
薛向皱了皱眉头,“市委连夜开会了?这么快就形成合议了?”
薛向真是奇了,他不信市委常委们只听信一面之词,就做出如此轻率的决议。
铁进道:“什么常委会,也不看看这都几点了,是李力持抛下我,召开了局党委会议,然后下的命令,你快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咱们好赶紧想对策啊!”
铁进只知道全城的警力,都在搜寻薛向,却是不清楚其中纠葛。
薛向笑笑,道:“李力持的胆子还真大啊,他这分明是在和我赌嘛!”
薛向是市委督查室主任,正儿八经的市委办公厅权重部门的重要领导,就算是他有罪,没有市委主要领导首肯,别说李力持了,就是纪委也不得轻易动他。方才他听铁进说全城警力都在搜捕自己,立时就以为那位动作了,可一想,以那位的老谋深算,怎么可能在这时撒出底牌,这会儿一听铁进言语,他哪里还不知道这是李力持在跟自己赌,赌时间。
毕竟今晚之事,他劫走了人,李力持就有了动作的由头,虽然那由头未必合法,但只要李力持搜捕到了廖国友几位和徐俐,前前后后,将案子一做实。
届时,颠倒黑白,说他薛向在明知道有逮捕令的情况下,劫走了犯罪嫌疑人和受害人,恐怕薛向有八百张嘴都说不清了。
捋清这点,薛向心中也是一阵庆幸,亏得自己当机立断,当时在病房就动了手,若是犹豫片刻,恐怕这会儿早无回天之力了。
而庆幸之余,他又对敌人的狠辣暗自惊心,尤其是这位李局长,他薛某人自问压根儿就没跟他照过面,这会儿,这位竟肯冒着绝大的风险,来与自己为难,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一想到李力持,薛向顿时疑窦丛生,起初,他一直以为是那位在背后做法,李力持是奉了他的指令,可现在看来,情况未必如此。
因为以薛向对那位的了解,不是关键时刻,手握十成胜算,他绝不会贸然对自己出手,毕竟那位站得越高,越知道薛家人的可怕,若对付自己太过显露痕迹,那绝对是政治上的昏招,得不偿失。
那位要出手,也只会是在他薛某人身处万丈悬崖,危在旦夕之际,隐在后面顺手推一把而已,过于露马脚的举动,那位决计不会施为。
而如今此事,虽然危急,但远远谈不上能将他薛老三打入九幽深渊,就是情况再恶化,最多也是廖国友四人遭厄,决计难以一击击垮他薛某人。
因此,薛老三判定,此事的背后推手,决计不是那位。
“可既然不是那位,到底是谁呢?刘国平?不会,那位在青浦之役,吃了败仗,在那位面前也闹得个灰头土脸,忙着舔伤口还来不及,哪里还敢来招他薛某人,况且,如今的刘副市长成色大跌,恐怕也使唤不动锋锐正盛的李局长!青帮?也不可能,以李力持这个级别,即便是跟青帮有些瓜葛,也决不会太深,而李力持又怎肯为青帮,投下这么重的一注,毕竟今日之事,若是姓李的赌败了,即便是薛老三不来找他,闹将开了,市委那边他也难以交待,即便是市委暂时不会动他,可一个不听招胡就敢妄动的公安局长,还能在局长宝座的位子上坐多久,实在不问可知……”
一时间,薛老三陷入了沉思,他忽然发现自己背后,似乎还有另一个敌人,一个强大到可以与那位比肩的敌人,只是那人是到底谁,薛老三绞尽脑汁,却是毫无头绪。
“薛老弟,薛老弟……”铁进终于叫出声来。
方才他见薛向沉默,以为这位在想着怎么措辞,回答自己的问题,可哪知道,这位一沉吟就是两三分钟,淡淡光晕下,一张脸虽看不清什么眼色,可眉头是皱了开,开了皱,显然是走了神。
薛老三“啊”了一声,铁进不满道:“我说老弟啊,你心可真大,都什么时候了,这会儿,你还能想别的?快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是要急死我啊!”
铁进自打和薛安远有过一面之缘后,便贴紧了薛向,尔后,薛向又介绍他接触了京城市局常务副局长李天明等一干薛系在政法系统的大人物,这位铁局长便彻底归心,早把自己视作薛系中人。
如今,明珠市全局警力都在搜捕薛向,如此情势,他又怎能不担心,若是薛向真折了进去,他又如何像薛家人交待。
老话说,关心则乱,这会儿,铁副局长的心早就乱成了一团乱麻子。
“老铁,没大乱子,姓李的想玩火罢了,局势已经在我掌握,别自乱阵脚,赶紧说你知道的吧,我要强子那帮人的消息。”
眼下,薛向没功夫跟铁进废话,若是天亮前,还弄不回徐小弟,明天的那出大戏可就不好唱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鱼儿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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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罢了,由得你折腾!”
铁进无奈的埋怨一句,接着,便将他知道的说了出来,末了,还表示无论如何要和薛向一起行动。
“谢了,老铁,这个给你!”
说话儿,薛向竟塞了数枚硬币到了铁进手中。
铁进捧了硬币,正左瞧右瞧,不明所以,身子忽然一轻,人便到了地上,方要反应过来,轰的一声响,薛老三已经驾车蹿得远了。
铁进恨恨一跺脚,顺手便将手中的数枚硬币扔了出去。
寒风凛冽,在外待着实在不是美事儿,铁进伸手朝兜里摸去,他哪算先回局里,帮薛向收集消息,哪知道一抹之下,两个兜竟是空空如也,他正暗叫苦也,忽地,一拍脑子,这才想起薛向给自己数枚硬币,到底是何意,张嘴笑骂一句,便弯了腰朝地上寻去。
……………………
天藻阁的瘦湖里的活水,引自浦江的一条支流,当初兴建之际,费的工程也颇为浩大,这江水引入后,并不在天藻阁形成死水,而是途经此处,回环而去。
当初,无数工匠都认为如此费力,成本实在太大,得不偿失,唯独徐龙象力排众议,才有了如今天藻阁最受欢迎的回廊曲水。
尔后,爱来天藻阁的几位市里大佬的专属居所,全围湖而建,非但如此,听说某退休的中央大佬也在此处有座小居。
由此可见,徐龙象的眼光何等敏锐,当初的巨额花费,换来的却是远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收益。
“回廊小院流泉水。万壑千岩种杏花,好景好景”
胡东海吟哦一句,端起身前的碧玉酒盏一饮而尽。
“胡老,我算是服了你了!”
徐公子言语中颇有埋怨之意,说罢,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饮罢,酒盏重重顿在了大理石桌面上。
原来,此时。二人置身天藻阁湖心的一处凉亭内。
凉亭内的石桌上,置了四色精致酒菜,亭外明月如轮,湖面晚风催浪,天上皓月繁星。远处湖光山色,对着这绝美的景色,饮酒消夜,当真是这世上一等一的享受。
可徐公子却无半点赏月玩湖,饮酒谈心的心情,恰恰相反,此时。他心中正是焦虑万分,一想到生平遭遇的最强大之敌人,有可能被一击毙“命”,他又怎能静得下心来。
什么“每逢大事须静气”。“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都早早地被徐公子一脚踢飞了天,若不是胡东海硬把他从小竹轩拉了过来,只怕这会儿。他还抱着电话机呢。
“胡老,薛向真的会去?”
这是徐公子第三次问这个问题。
胡老叹息一笑。“公子啊,我能理解的心情,不过……”
话至此处,瞅见徐龙象面子不豫,胡东海苦笑着摇摇头,“公子,我跟你作保,薛向一定会去,你还记得我曾经给你分析过此人的性格么?”
“侠气!”徐龙象脱口而出。
胡老点头微笑,“是的,侠气,一个自认正义之人,又怎会放着弱小不救,况且,即使没有那一层关系,薛向也会来,因为他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什么理由?”
“公子你想,那女子被薛向劫走,以薛向的手段,那女子一定会被劝得倒戈,而倒戈的唯一障碍,便是那女子的兄弟,一切死疙瘩都结到此处为止,薛向是个力求完美的人,他要解开的可不知罩在他身上的这张大网,那四人身上的网,他定然也会想法解开,而解开这些大网的关键,都着落到了那女子兄弟的身上,你说薛向会不会来?他这个人,自负勇力,又年轻血热,你越告诉他山中有虎,他越会寻着猛虎去!”
原来,早在薛向和黄铁飞车相逐的时候,徐龙象这边便收到了消息。
传递给他消息的,正是明珠市公安局局长李力持。
原本李力持也不知晓徐龙象和薛向的纠葛,可三天前,徐龙象忽然吩咐他关注薛向的情况,为此,并提高了他在徐氏贸易的三成份子。
如此重赏,李力持自然明白薛向是徐龙象的重点盯防对象了。而对薛向,李力持原本就极度缺乏好感,在他看来,这是个仗着家世胡作非为的家伙,当初,在平息学子工大聚集的那桩案子中,姓薛的所作所为,就让他李某人在市委大佬面前深深丢了个脸(当初尤宾军在常委会议室露屁股,可是因为挂着了他李局长的裤带扣,尽管露屁股的是尤宾军,可作为背景的李力持至今深觉为耻,没办法,谁叫尤主任已经成过去式,他李局长正当红呢,别人私下里一聊起这惊天八卦,他李局长就难免作为笑料出场)。
正因有这么个纠葛,于公于私,他李局长都和姓薛的卯上了。
却说今晚的事儿,李力持并不是从黄铁口中得到的消息,而是刀哥亲自将电话打了过来,希望李局长能玉成黄铁收拾掉薛向,而李局长正不爽薛向,遂顺水推舟,顶着未来可能的压力给了黄铁逮捕令,并发动警力相助。
只不过那时,李力持只打算做到这一步就为止,并未想过赤膊上阵,下死力气。而是他想到了徐龙象的叮嘱,将消息透漏给了徐龙象后,徐龙象那边发了话,李局长才将顺水推舟,化作全力以赴。
而徐龙象得了李力持的消息,初始,也并不认为是什么了不得的消息,只认为是火狼的那个内门,为了挽回青帮在薛向处丢的面子,寻薛向的几个老故交出气,下作手段而已。
原本接下来,情节就该进入正常的青帮和薛向争雄阶段,偏偏徐公子身侧有个多智近妖的胡东海。
这位听了徐龙象的转述,竟一跃而起,亲自和黄铁通了次话。当胡东海掌握了当时的全部情况后,立时便意识到这是一次绝佳的机会。
要说胡东海也真是聪明绝顶,在只是听言语转述,而没有丝毫的语境和情景的情况下,薛向想到的,他愣是全部想到了,他甚至还算准了薛向的最佳破局之法,更根据薛向的性格,料定了下一步薛向会干什么。
而徐龙象得了胡东海的一番剖析。拍案叫绝之余,兴奋得直哆嗦,因为自打上次胡东海跟他分析了他与薛向已成不死不休局面,徐龙象已经将薛向划定为必须清除之对象。
而以薛老三的敏锐,徐龙象自忖就是躲在暗处。也不好下手,是以,他虽和胡东海已经设计好了下手方向,可始终没有等到好的机会。
而保尔那奸商的逼迫一日胜似一日,徐龙象急得都快疯了,可偏偏这时,天赐良机。怎不叫他大喜过望。
是以,当时,胡东海一设计好天罗地网,徐龙象便十万火急给李力持电授机宜外。更是下了死命令,必须一击拿下薛向,此外,更许下重赏。除了那增加的三成份子外,更拍了胸脯。保了李力持个副部级的前程。
也正因利益如此之大,李局长才会奋不顾身,冲到了战斗的第一线。
………………
却说,胡东海此次的回答,不再是简单的一句肯定回答,而是有着严密的逻辑,徐龙象的心绪稍稍平复,忽然心中又起一念,问道:“胡老,以你之见,薛向会不会脱笼而出?”
徐龙象这会儿的心绪是无论如何也静不下来,这一刻,简直比他等待大学录取通知书还要难熬,他是担心完薛向会否入彀,又担心胡东海所编的笼子是否结实,能否关住薛向这头猛虎。
胡东海心中叹了口气,却是没有见责,推己及人,他能知道徐龙象心头的压力有多大,谁叫薛向刚好卡在了关键处,几乎锁住了徐氏的命脉,徐龙象半生所谋,成败就在眼前,徐龙象无法放开怀抱,平常以待,却也再正常不过。
“公子,一个竹笼,能否锁住一头猛虎?”
胡东海不答反问。
他问得新奇,徐龙象果然被引走了注意力,“不能!”
“若是木笼呢?”
“五五之数!”
“若是精钢打造的笼子呢?”
徐龙象点点头,“我明白了,多谢胡老。”说话儿,微微冲胡东海鞠了一躬。
胡东海捻了捻长须,道:“这世上,总有些是注定之事,就像猫捕鼠,虎吃羊一般,人毕竟不能凭空而飞,鱼毕竟不能上岸而游,机关算尽了,人力不能违时,事情就定死了,放心吧,公子,老朽已经全盘算好了,除非他是天仙化人,否则,此次绝无幸理。”
“事情会不会发展到不可控,若是薛向胸怀激烈,会不会有不忍言之事发生?”
要说徐龙象也是思维太缜密了,所有的可能漏点,都被他想到了,可要是出计策时,由此般思维,胡东海说不得得拍案叫绝,奈何这位尽是担心,尽是问题。
以至于颇为能理解他徐公子的胡东海,也有些受不了这位的婆妈了,可嘴上也只得劝道:“李局长比公子你更怕出现那种情况,相信他会控制好的。”
至此,徐龙象才终于完结了他的“十万个会不会”。
却说二人交谈方止,大理石桌面忽然传来叮铃铃的响声。
但见徐龙象伸手飞快地在圆桌右侧的一处按钮下按了一下,紧接着桌边一端便自动弹开,露出一部红色电话。
这正是徐龙象为那些喜欢新奇的官员们设计的,没想到,他今日却是用上了。
徐龙象刚接起电话,那边便说话了,“鱼儿上钩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穿越防线
五里庄,是原二汽老家属区,后来,二汽搬迁,家属们子自也跟着迁移,此处便空了下来。
当初,红星轻化厂倒想着盘下这块地来,在轻化厂领导看来,此处地虽偏僻,但好在旷野无人,在此处开办一家高浓度的硫化厂,最是合适,必定再无人来投诉抗议什么味儿大。
奈何二汽是国企,企业效益在这个年代又很景气,哪里看得上轻化厂那点毛毛细雨般的小钱,自然就给否了。再者,人家搬迁,在二汽领导的筹划中,本来就具有战略目的,打得就是四处圈地的主意,谁叫二汽现任掌本人是新成立的国务院体改委班子成员呢,老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未来的明珠发展情景,人家二汽掌门心中可是清楚得紧呢。
红星轻化厂图谋这块地不成,就再没人敢来打主意,这块地自然就荒弃了下来,老家属区的筒子楼便成了流浪汉和流浪猫的聚集地。
尔后,又被青帮看中了,此处就成了青帮的一处秘密据点。
据薛向从铁进处得到的消息,徐小弟极有可能关在此间。
车在距离五里庄七八里左右的毛纺厂家属小区就停下了,薛老三可不愿汽车的轰鸣声,来个打草惊蛇,再者,此车是铁进的,若叫人瞅清车牌与车身,弄不好又是一场麻烦。
更何况,十来里的路程,于他的两条腿而言,比车慢不了。
停稳车后,薛老三便朝五里庄疾行而去。
此时,夜色已经深沉了,天边繁星渐隐,明月如轮。风凉如水,沿路的桂花正是灿炫时节,薛老三穿行一路,浑身香气扑鼻。
刚穿过桂林,五里庄便遥遥在望了。
按道理说,二汽搬迁,五里庄的家属区空置,没了名正言顺的主家,筒子楼自然就该断了水电。可偏偏此刻,薛向送目瞧去,十数栋筒子楼,皆有灯火,尤其当中那座。四层楼上上下下,无一处不亮堂。在如今这个信封勤俭、宣扬节约的年代,这个钟点儿,摆下这个阵势,绝对不正常。
薛老三停住脚步,观巡良久,从远处灯火。到近处草地,细细搜查一番,待看到来那草地上那凌乱繁杂的脚印,在前方数十米处分开朝左右延伸。直朝那十数栋筒子楼两侧的小土坡而去,薛老三两侧的嘴角便微微拽了起来。
真如胡东海所说,他还就是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性子。
常人若见了这蛛丝马迹。定然只会畏惧,因为很明显。对方定然设好了圈套,要来个瓮中捉鳖。
偏偏薛老三见了这蛛丝马迹,心中反而松了口气,原来,他从铁进处得来的消息,也不过是说此处是青帮的一处据点,徐小弟极有可能藏在此处。
极有可能,也就是无法肯定,而薛老三的打算,也不过是来此处暗自查探一番,若是无有所得,再朝下一处奔去。
可见了眼前的气象,薛老三心中已然大定,人家都摆开龙门阵了,里头岂能没真货?
薛向盯准了中间那幢灯火全开的筒子楼,当即伏低了身子,使开八步赶蝉的功夫,整个人顿时有如一抹轻烟,飕飕地朝暗处飘去。
薛老三去势极快,五百米的距离,让他借助光影盲点,半分钟左右的功夫,就飙到了距离中间那幢筒子楼最近的一幢楼的墙角下。
薛向身子紧紧贴在墙根,几乎不用仰头,他便知道头顶上三楼处的窗台,设着瞭望哨。
他更知道,不止这幢楼,其余十余座亮灯处的窗口,定也皆是如此。
行到此处,薛老三不得不停下身来了,因为相距十余米的那座灯火近乎辉煌的筒子楼,将它方圆左右数米的地方,照得纤毫毕现,根本不待人近前,先就得被发现了。
薛老三虽明知对方设了套,可不代表他会喝破,尔后,硬桥硬马,和对方大战三百回合,那是傻子才会干的事儿。
他的脾性,从来是能省力,绝不费力,只要结果,不问过程。
脊背处早已靠得冰凉,可薛老三却还没发现一处足以突破的地方,但因这四周守得实在太过严密,地面压根儿又无一处视觉盲点,真是愁煞人也。
“嘎嘎,嘎嘎……”
就在薛老三苦思无果之际,天边忽然传来两声老鸹恬噪。
忽地,他一拍脑门儿,顿时有了主意,地上不行,就天上嘛。
他双腿暗自运劲,左脚前脚掌忽然猛地一下踢在墙上,身子陡然上窜近两米,身子上升到最高处时,他右手瞬间暴涨而出,一把勾住了二楼的一处窗檐。
窗子是关着的,窗檐不过横向半寸,仅够一截指头按压其上,寻常人压根无法借力,偏偏薛老三两根指头搭在上面,身在便稳稳地挂在半空,紧接着,薛老三凭着这俩指头,做了个引体向上的动作,脑袋轻松漫过窗檐,抬眼朝里看了看,光线虽暗极,可室内的景象依旧叫他瞧了个分明。
这似是青帮的一间杂货室,里头各种管制器具扔了一堆,门窗紧闭,并无人看守。
天赐良机!
薛老三左手缓缓朝窗棱伸去,轻轻一握,窗棱立时粉碎,抠住插销,轻轻一拨,窗子便打开了。
原来,他怕击碎玻璃,惊动看守,便只有冲窗棱下手,好在他一双手早胜过老虎钳子,冲哪儿都一样。
窗子刚被拨开,薛老三便闪身跳了进来,进得房来,借着窗外月光,他细细搜寻了一翻,待寻到了一串他想要的缆绳,缠在腰间,便掠出门去。
上得三楼,薛向细细查看了一番地形,便朝那唯一亮灯的瞭望室行来。
他倒不是急着去收拾这房中的败类,而是那处房间,恰好紧挨着通往楼顶的楼道口,堵住了他必经之路。
薛老三掠到靠近亮灯处那间房屋门口四五米处,便慢下了脚步,倚着墙根缓行,直待接近门口,便加速抹过去。
哪知道他方行了几步,便听里面传出人声来,“蝰蛇,你他娘的也太骚包了吧,一大老爷们儿,还学娘们儿擦上香水了。”
“放你娘的屁,山猪,我还说你娘的擦香水儿了呢,不对,刚才就没这味儿呢?不好!有人!“
蝰蛇方喊了一声,薛老三便蹿进门来,“不好意思,是我擦的!”
声到手到,蝰蛇和山猪压根儿不曾发出第二声,甚至不曾回过头来,便被薛向一人一巴掌,给抽晕了过去。
抽晕两人,薛老三暗叫声晦气,很明显,先前沿路沾染的桂花,暴露了行踪。
不过,这自责之后,薛老三又有几分庆幸,亏得是这时让人察觉,若是到了对面那栋楼里才被发现,再后悔也是晚了。
薛老三褪下身材魁梧的蝰蛇的上衣,在外穿了,方欲前行,忽又瞅见山猪的着装,竟和蝰蛇一模一样。
联想到黑帮最好讲究的统一服饰,整齐划一,薛老三计上心来。
奎蛇的一身装扮全上身后,薛老三竟又从蝰蛇的裤子里摸出了望远镜,他轻拍一下额头,暗道,怎么就忘了这茬儿了。
显然,这帮人临守窗口,身在三楼,又怎会不借助望远镜呢。
有了这玩意儿,薛老三哪里还有不用的道理,必经他目力再强,又怎敌得过高科技。
持了望眼镜,细细查看了一番,中间那幢筒子楼里的动静儿,一目了然。
“看来这回青帮是下了死力气啊!”他暗自嘀咕一声。
原来,就一会儿功夫,他便在三层楼里,搜出了四五十号人,还不算被墙体遮掩的。且人群也主要集中在三楼,其中三楼正中的那间大厅,人头最多,不单如此,二十来个手持枪械的汉子,几乎也全集中在此间。
虽然对面的情况不容乐观,可薛老三总算松了口气,至少目前,他可以判定,徐小弟的具体位置了。
不过,判定归判定,终究不是肯定,又见青帮阵仗惊人,薛老三觉得有必要获得详细信息。
扯过山猪腰间的一方黑巾,顺手在脸上系了,抬手捏醒了蝰蛇,蝰蛇方张大嘴巴欲要惊呼出口,薛老三再度抬手,就捂住了蝰蛇的嘴巴,一粒黑漆漆的东西,顺着蝰蛇的嘴巴,就滑进了食道。
“什么东西!”
蝰蛇大吃一惊,立时觉得方才吞下去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是以,这会儿,薛向已经松开了他嘴巴,蝰蛇依旧不敢大喊大叫,只惊恐地盯着薛向喝问。
薛老三道:“秘制食心丸,外用蜡丸儿密封,里面是条冬眠的幼虫,放心,暂时你不会有事儿,不过,一个钟头后,若是没有解药,听这药名儿,你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我不信,我不信,世上哪有这玩意儿,我不信……”
蝰蛇嘴里说着不信,可坐在地上的屁股,却不住后挪,显然惊恐已极。
“不信?你按按脐下三寸试试!”
蝰蛇哆哆嗦嗦朝那处按去,继而,哎哟一声惨叫,再抬起头来,脸色已然发白。
第一百四十四章 渡天梯
蝰蛇的手刚从肚子上拿下,薛老三便顺势收了捏在蝰蛇三焦脉上的指头,“想要解药,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多一句废话,你小命难保,别怪我话没说前头。”
蝰蛇不知薛向弄鬼,这会儿,已然被肚脐的异状唬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有半点怀疑,死,他自问是不怕的,可一想到被小虫子咬得肠穿肚烂而死,心里防线立时崩溃。
“对面有多少人?”
“一百二十七人,其中有三十多个是武库的,二十多个带管子的。”命悬他手,蝰蛇顿时配合无比,简直问一答十。
“武库?”
薛向方有迟疑,蝰蛇便抢道:“武库是青帮手下的一个部门,直属火狼管辖,里面搜罗的全是和你薛向一样会武术的汉子,也收拢天份好的后辈,入内修习。”
薛向当多大的官儿,蝰蛇这帮青帮帮众未必清楚,可要说薛向的本事,他们都略知四五,谁叫青帮和这人的前两仗败得太快太惨呢,不说别的,单看今朝青帮摆出的架势,就能看出他们有多忌惮薛老三。
“你知道我是谁?”
问完后,薛向也觉是句废话,都这会儿了,谁还不知道谁啊,人家摆明专门设局候他。
不过废话归废话,但脸上的黑纱绝对不能取下,因为很多时候,很多事儿,都是明知道是谁做的,明知道是谁不对,可偏偏你拿不出证据,猜测也只能是猜测,眼下的廖国友四人受污案,不就是如此么。
薛老三今朝行事,虽是正义之举。但终究有许多不合规矩处,毕竟他是国家干部,按规矩,有问题有困难,第一时间,第一个,该找的是组织,不能妄自行事。
是以,遮容就很有必要了!
“徐小弟在不在里面?”
武库的消息。对薛向并没有多少冲击,国术到他这个程度,对他而言,寻常国术高手,和普通人并无多少区别。是以。他自然不会挂心,而是着紧问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最紧要的问题。
“在!就在中间的那间房子里,刀哥从公安局收到消息,说有个姓铁的肯定会给你报信,所以他做好了笼子,特意等你钻呢!”
蝰蛇回答地又急又快,薛向却是没注意到蝰蛇说话时。眼中闪过的一抹狡黠。
情况正如自己所料,薛老三并无怀疑,便是那个什么刀哥知道老铁会给自己传信,他也不觉奇怪。毕竟李力持焉能不知道铁进和自己的关。
得到了想要知道的后,薛老三伸手便朝蝰蛇颈后捏来,蝰蛇大惊,方呼出个“你”字。便被捏晕过去了。
蝰蛇昏睡前闪过最后一抹意识:小畜生言而无信,老子在地下等你!
却说。这世上哪有什么食心虫,不过是薛向随手从地上拾的颗小石子,蝰蛇肚子疼,不过是薛老三耍的手段。
收拾掉蝰蛇,薛向提了缆绳,便朝楼顶奔去。
一脚踢翻顶楼的铁栅栏,翻上顶来,薛向便飞速解下缆绳,朝楼顶边沿步来。
此时,皓月当空,晚风骤急,薛老三一双脚的脚掌几乎有一半已经悬空,身子也被吹得如风摆荷叶,可脚底却稳如老树盘根,若是这会儿有人从下上往,保准得惊得以为鬼神降临。
目光死死地盯住对面的楼顶,薛老三也终于再度迈开步伐,沿着顶檐,大步前行,直到行到西南角的一处半人高的石柱,才又止步。
而薛老三之所以止步,非是因为立柱阻住前路,而是他终于瞄准了对面楼顶的目标,不错,正是同位置的石柱。
定住脚后,薛老三解下腰间的缆绳,打了个腰身粗细的活扣,运足气力,忽地,双颊酡红,腹如鼓鸣,双手奋起,那活扣登时被他直直扔了出去,横渡二十五六米,仍呈浑圆,毫不散形,攸的一下,那活扣准而又准的套在了对面那幢楼顶西南角的石柱上。
薛向这一手看似简单,实则是已经使出平生所学,方才所运气力,绝不比将一块千斤巨石平举起,来得轻松,因为绳子本是软物,最难维持的便是形状,亦不好附力其上,薛老三方才一掷,要让活扣横渡二十余米,始终扩张为圆,那臂力、腕力皆非强劲到极点不能为,更不提还要能准而又准的套住二十多米外的石柱。
这手本事,当真是神仙手段,若是胡东海在此见了,恐怕再不会说什么“机关算尽,人力不能违时,事情也就定死了”,因为有些人的本事远远超乎寻常人的想象。
却说那边的活扣方套上石柱,薛向便收拢了绳索,让活扣在石柱上系紧,尔后,他又系了个活扣套在了身侧的立柱上,复紧了紧,顿时绳索绷直。
终于,一道笔直却倾斜的绳桥便搭好了。之所以说倾斜,是因为对面那幢楼,是楼群中最高的一幢,足足四层,而薛向所处的这幢不过三层,两座楼落差足足三米。
于是,绳索和此刻薛向所处的三楼楼顶水平面,形成了一道极陡斜坡,要靠滑轮,绳索之类由低往高滑度,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此座绳桥虽然搭建成功,但要横渡,即便对薛老三这等国术宗师而言,依旧是件无比困难之事,毕竟国术不是神通,而眼前的绳索绝不似高空走钢丝那般简单。
却说接好绳桥后,薛老三定了定神,深深吸了口气,左脚踏上了绳索,右脚轻轻一抬,整个人便稳稳地站了上来。
还没行上半步,一阵急风吹来,薛老三的身子立时便歪了,攸的一下,便从空中落了下来,亏得他手快,一把勾住了顶檐,用力一按,又翻上顶来。
没办法,绳索到底不似平地,要借力用力实在太难,更不提,此时夜风急如海浪,根本稳不住身子,若是脚下用力绷住,没准儿能蹋断绳索。
再者,绳索又是严重倾斜的,双脚根本蹋不稳。
薛老三对着这天堑一般的距离,苦笑了笑,这大概是他艺成以来,第一次生出无力之感。
不过,薛老三终究是薛老三,脑子极灵,深通权变之道,转瞬就让他想到了主意。
忽地,他纵身一跳,竟直接从楼上跳了下去,这一跳,跃起两米多高,横空四五余米,方才下落,眼见着就得摔个粉身碎骨,他右手一抓,准儿又准地握住了缆绳,不等身子落稳,左手前递了半米有余,再度握住缆绳,右手松开前送,如是往复,眨眼就行出数米。
要说这人不管怎么练,脚永远不及手灵活,薛老三这时,也才悟透这个道理,就拿此刻来说,脚的灵敏度不够,双手代脚,轻轻松松,便将眼前的天堑化作了通途。
数息功夫,薛老三便已到了横渡了这二十多米的天堑,到得那头,大手在缆绳上一搭,身子便弹上了楼顶。
却说青帮众人选择这幢楼为枢纽,除了此处处在整个楼群的最高位置外,还因为其高度远超诸楼,视野最是开阔。
是以,这会儿,四楼楼顶却是没设人看守。
因为谁也没想到薛向竟能在如此严密的把守之下,直接突破到核心来了。
薛向没走楼道,而是凭强大的感知,摸清了一处无人把守的空当,直接从楼顶上跳了下来,眼瞅着就要加速落下,大手便准而又准的拍在了四楼阳台上,强大的冲击力,拍得阳台立时垮塌一块。
亏得薛老三手快,借力翻身上楼的霎那,便将那垮下的石块,抄在了手中。
薛老三这一手,倒也并非没有出处,学的正是李连杰在电影里的下楼的手段,当时,这招酷炫至极,叫他惊为天人,如今,他自己使来,却是得心应手。
“谁!”
哪知道终究弄出了动静儿,薛向刚在阳台一角落定,便有人晃了过来。
“叫个屁!是老子!”
薛老三装作小解结束,伸手拉了下拉链,借故不转过头来,直待那人靠近,便一击让他闭嘴。
他方才故意换上蝰蛇的老虎皮,除了遮掩桂花香味外,就是为了此刻,能借这身老虎皮,获得个时间差,不至于立时被人喝破。
“是武库的兄弟吧,好本事,好本事,老胡我佩服!”
薛向正要动作,那家伙忽然又说话了。
“怎么?”
薛老三阴恻恻一句,转过身来,他在赌,赌这家伙并不能将这幢楼的百来号人认齐。再者,以他的本事,他自忖即便是这家伙察出有恙,他也能在这家伙的叫喊出喉前,让他闭嘴。
果然,老胡瞅见薛向的脸蛋,并无丝毫惊讶,似乎听出薛向语气不善,赶紧道:“我就是佩服兄弟的本事,没别的意思,方才我在那边见俩武库的兄弟较技,也是拿这阳台试手,只不过两人都没整出兄弟你这么大动静儿,老胡我佩服,佩服!”说话儿,竟还掏出烟来,给薛向敬了一根。
薛向伸手接过烟来,故作深沉道:“今夜不会出事儿吧,不然可怎么向火狼交待?”
称火狼不称龙头,也是薛向方才审讯蝰蛇时,窥出的疑点,因为他竟发现蝰蛇对青帮龙头似乎无半点敬意,竟直呼其名,他当时忘了问蝰蛇到底何故,这时,便故意诈一诈这个自称老胡的混混。
第一百四十五章 惊变
“和火狼交待?和那老王八交待什么?”老胡莫名其妙,末了,叹道,“兄弟,我知道你们武库和火狼那王八情意很深,但为了大义,您也该摆清位置,虽然我也是今天才接触到你们武库的兄弟,但我要说武库的兄弟都是好样的,定然深明大义!”
老胡这番话,看似简单随意,听在薛向耳中,却透漏出无比丰富的信息。
首先,薛向知道了青帮最近似乎在闹分裂,貌似这会儿与自己为难的不是火狼,而是青帮的反叛军;其次,这反叛军似乎也是临时拼凑的,人头都不是很熟,尤其是那个什么武库和普通帮众,似乎平时没有什么交集,如此一来,眼下的情况,就极方便他薛老三行事了,简直是天赐良机。
薛向顺着老胡的话,抱怨了几句火狼不地道,接道:“老兄,你说姓薛的今夜会不会来,这个钟点儿都还没动静儿,我怎么瞧着有点儿玄!”
老胡一拍薛向肩膀,笑道:“放心,刀哥说了有高人算了,今天就是天上下刀子,姓薛的也一准儿得来!”
“听说姓薛的点爪子可硬得狠呢,海狗哥那么多兄弟都折进去了,咱们今晚不会阴沟里翻船吧?”
薛老三一边思忖着那高人是谁,一边继续引逗老胡透漏更多的内情,没办法,谁叫青帮摆下的这阵势,几乎超出了他薛某人的想象。
老胡道:“看来你老弟是个武痴,都不怎么关心帮中事务。”
见薛向笑着称是,老胡对自己的精准预测很是满意,笑着摇了摇脑袋,故作高深道:“老弟,要说这事儿。你问别人,还真就未必能问出个子午卯酉来……”
薛向知道老胡这是在卖关子,八卦党们不都这毛病么,他赶忙掏出盒没开封的万宝路,拍进了老胡手里。
“我靠,外国货啊,还是你们武库的兄弟油水多!”
老胡赞叹一声,却是收好处办事,说道:“兄弟你尽管放心。这次咱们可是严防死守,光是关那毛小子的房间,就有二十多武库的好手,和二十多持枪拿械的兄弟,我敢说只要姓薛的敢在那儿露头。除非他是八臂哪吒,否则绝对逃不脱。”
“看样子这次咱们能给海狗子等好兄弟报仇了!”说话儿,薛老三点着了香烟,接道:“老胡,怎么就这一层防范,假如姓薛的真突出去咋办?”
老胡错愕地瞧着薛向,忽地。哈哈一笑:“老弟,你真能开玩笑,咱们都守成铁桶了,内门全部精锐都设在那间主厅。姓薛的,若还能突出去,那大伙儿只好集体抹脖子了!”
老胡的话音方落,薛老三的寒毛都炸起来了。你道怎的?原来他这句话,乃是出之有因。故意试探的,试探李力持那边有没有动作,根源嘛,自然还在他方才在五里庄外瞭望时,发现延伸向筒子楼左右小山坡的杂乱脚印。
当时,他虽然怀疑李力持会有动作,但绝没想到这家伙会和青帮联手,毕竟一官一匪,虽然暗里有往来,但明面上的避讳,无论如何得顾忌。
是以,他不过以为山坡后是青帮设的埋伏,搞里外两层防线。这会儿,他只是出于谨慎的习惯,顺嘴问了一句。
可哪知道这位老胡张嘴就来了一句“内门全部精锐都设在那间主厅“,这话便是天大的破绽,试想,若这会儿,薛老三面对的只是青帮,青帮要内外设伏,又怎么可能不分润精锐于内外,而将精华全堵在主厅内,便是傻子都不会行此策。
如此,问题就出来了,青帮主力全守在大厅内,楼后山坡处到底伏得是谁,简直就不问自明了。
谁叫今晚,就青帮和姓李的在和他薛某人为难呢。
直到这时,薛老三才发现自己一脚踏进了虎穴龙潭,眼前青帮摆下的阵势,已经够他费脑子的了,而楼外的李力持恐怕早已处心积虑,布下了更严密的笼子。
薛老三甚至能猜到李力持的手段是怎样的:若是他薛某人待会儿直面以对,李力持将他擒下,就会污他个勾结帮派分子的罪名,让他薛老三有苦说不出;而若是他待会儿蒙面而出,李力持多半会装作不知道他是谁,乱枪扫来,真伤了毙了他薛老三,李力持也只会上报在他扫荡帮派分子过程中,不小心误伤(杀)了薛主任,届时谁也无法责怪他李局长,谁叫你薛向半夜三更还蒙了脸,往帮派分子那处跑,便是薛安远恐怕也只能悲愤得暗自咬牙。
想透此节,薛老三暗暗倒抽了口凉气,他不得不惊叹那位高人的心思深沉,竟密密编织,布下这么个杀局。
惊叹罢,他又暗自庆幸,亏得他薛某人谨慎,没有上来就强突,而是缓缓渗透,一步步摸清了整个阴谋的全貌,要不然,就是他薛老三本事再大上十倍,恐怕也是个饮恨的局面。
“老胡,等得心焦,走,进去看看刀哥他们,眼瞧着离天亮就几个钟头了,看看刀哥是个什么章程!”
说话儿,薛向一勾老胡的肩膀,后者也觉空等无聊,便笑着点头,和薛向勾肩搭背,朝主厅行去。
因着有老胡这个熟面孔,再加上厅内诸人严阵以待了数个钟头,精神早就疲了,更何况,诸人的注意力皆在楼外的光明处,谁能想到薛向竟已经突到了身边,且还混了进来。
是以,薛向和老胡勾肩搭背的晃进来,并无人多瞧上一眼。
进得门来,老胡搭着薛向的肩膀,便朝正埋头用刀削指甲的刀哥行去,薛老三细细瞧了一眼主厅当中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的昏睡少年,便移开目光,飞速扫了眼厅内的布局。
但见二十多个持枪的汉子,分散在四面八方紧贴了墙壁摆开,正是适合围攻的局面,这种布置,虽然没什么技术含量,但胜在实用。
而其余二十多位精悍得异于常人的汉子,看似散漫的散在厅中,实则是各自守住了一条线,不管到时来人朝哪里突破,皆有人第一时间阻拦。
薛向只略略扫了一眼,便觉青帮能有如此势力,果真有独到之处。
不过,这会儿,他可没功夫赞叹敌人的排兵布阵,心中已经开始计较着怎么奔逃了。他国术虽然无敌,可眼前面对的却不是一把枪械,乱枪之下,同为宗师的程廷华老爷子都得饮恨,薛向亦不认为自己能硬抗这二十多只乱枪。
却说,薛向脑子里方窥出点儿门道儿,变故陡生。
一直在磨着指甲的刀哥,忽然抬起头来,瞅见了老胡,方欲说话,眼神儿忽然黏在了薛向身上,顿时,放出一抹浓浓的亮光,原来这位刀哥不愧是青帮中有数人物,记忆力绝佳,今日设伏的一百多号人,他这位内门老大,竟然全都熟识,此时,薛向这个生面孔陡然印进他的眼中,再联想薛向的年纪,刀哥立时知道等的人来了!
要说刀哥快,薛向更快,刀哥眼神刚放出光华霎那,一直分神锁住刀哥面孔的薛老三,便知道事已败露。好在,突到此间,已经算是圆满完成了渗透人物,要带走徐小弟,原本就不可能不做过一场。
刀哥声音出喉的霎那,薛老三插在裤兜里的手臂霍然探了出来,但见他左臂急振,仿佛要撕裂空气,左手陡张,十几枚硬币竟如电光般射了出去,只见淡淡光晕下飙过一片烂银,左侧和前方靠窗的十多个持枪的汉子,瞬间便被撂倒。
要说撒硬币这手,还是薛老三当初收拾光头老八等人时,瞧见小家伙手中的硬币,得出的灵感,硬币这玩意儿,既方便随身携带,质地又较为坚硬,于他这国术宗师而言,正是绝好的暗器。
却说厅中惊变陡生,除了横刀和刀哥这两名青帮的双花红棍,几乎所有的人都未回过神来。
薛向一把硬币方洒出,刀哥和横刀便一前一后,攻到了。
刀哥手中的剔甲刀如穿花蝴蝶一般,在他手中不断变化着形状,飞速朝薛向的喉间割来。
和刀哥争错半米的横刀,双脚狠很一跺,霎那间,地板碎裂,他整个人如炮弹一般,朝薛向腰眼撞来,谁也不曾瞧见,飞速移动的霎那,他左右手中指上的两枚戒指,嘤的轻弹一下,顶出了两枚闪着幽幽蓝光的钢针。
如刀哥和横刀这样的国术高手,是不屑用枪械的,这是他们骨子里的骄傲,亦是身体能力强横到一定程度后,所具有的强大自信。
却说刀哥和横刀二人攻势虽猛虽险,薛老三瞧在眼里,却松了口气,因为这二人的攻击方向,恰好阻住了枪手的攻击,对薛向而言,刀哥和横刀虽算得上顶尖好手,比之韩八极,陈太忠,张卫东之流也差不了多少了,可这种高手再多上一倍,也远远不如一枚小小的子弹对他的威慑。
这便是火器的威力,亦是武者的悲哀!
第一百四十六章 表演
眨眼间,刀哥和横刀便欺到了薛向身后,锋利的刀刃,尖锐的钢针,寒芒已然刺骨,熟料,薛老三不招不架,双脚猛地一跺,整个楼层宛若起了地震一般,方圆米余处的地板,尽皆粉碎,薛老三的身子以胜似横刀十倍的速度蹿了出去。
从开始,薛老三的目的就不在击倒多少人,而在夺走徐小弟。
刺啦一声响,薛老三双手奋力,瞬间就将老牛皮筋给扯得粉碎,伸手提了徐小弟,一个铁山靠,野蛮闯开一条路,便朝最近的窗口窜去。
这时,厅内所有人皆已反应过来,三十多号人,尽奔薛老三逐来。
砰砰砰,剩下的几位没被打倒的持枪汉子,终于搂了火。
二十多条枪,上百人分,能分到手的,自然是枪法绝佳之辈,且敢在如此混乱的场面开火,显然是对自己的枪法极为自负。
却说枪响霎那,薛老三便动了,拎过昏睡的徐小弟,身子以诡异的频率震颤着,嗖嗖,三发子弹险而又险地擦着薛老三的胸腹,飞了过去。
蓬,蓬,蓬,三声子弹咬肉的闷响,继而,又是三声惨叫声传来。
原来,薛向避过了子弹,其余围攻的诸位武库高手却是没这本事,三个倒霉鬼立时被三粒子弹射了个正着。
“孙神眼,我日你妈!”
“杨老枪,再敢开枪,老子撕了你!”
“…………”
霎那间,厅中全是对枪手的喝骂声,一时间,开枪的不敢开枪,生怕挨骂,进攻的不敢上前。生怕挨枪。
薛老三瞅准这空当,两个跨步,人就到了窗口,虽然谁都知道此处是四楼,带着个人,还想从此处走,简直是天方夜谭,偏偏方才见了薛向犹如神魔般的本事,谁也不敢打这个包票。刀哥更是一声吼出,当即冲了过去,剩下的七八个枪手,更是再不管不顾,齐齐朝扳机抠去。
枪响霎那。薛老三一脚踏在窗台上,直直朝半空里窜去,不待身子冲到最高,他伸手在腰间一探,又是一条缆绳如毒蛇般朝天上窜去,攸的一下,缆绳直直挂上了那条被薛向接成的绳桥。
薛老三方伸手捏住两条绳头。砰砰砰,枪就响了。
“别他妈的打人,打绳子!”
刀哥大吼一声,眼珠子都快鼓出来了。他做梦也没想到世上竟有人能在如此严防死守之下,愣生生带出一个人去。
砰砰砰……
霎那间,所有的子弹就朝那座绳桥飞去,显然那座静止的绳桥。比薛向手中那移动的挂绳要好命中。
青帮到底有神枪手,薛老三方握紧挂绳的两个结头。绳桥便被打断了。
霎那间,薛老三就朝下荡了去,此时,他身在二十多米的高空,若是不改变移动方向,按这个趋势,巨大的惯性之下,薛老三就是有惊天本事,也得在对面的墙壁上撞个稀烂。
好个薛老三,临危不乱,竟用双腿夹着那昏睡的徐小弟,高空中,愣是抽出那条被当作挂绳的缆绳,狠很一鞭子朝刀哥所在的窗口抽来。
这一鞭子,不为打人,只为借力,啪的一声巨响,窗台愣生生被全力施为的薛老三一鞭子给抽塌了,碎石飞溅,不知道打伤了多少人,更有甚者,挤在最前方的刀哥,失去阻拦,差点被挤得掉了下去,亏得横刀手快,一把勾住了刀哥,才让这位内门大佬逃过一劫。
这便是薛老三,睚眦必报,他原本可以朝近处的窗口借力,偏偏一鞭子朝刀哥等人抽来。
无上神技,顿时飙出了惊天威风,青帮众人简直就瞧傻了,便是握了枪的也忘了扣动扳机。
实在是眼前的景象太过瑰丽壮观,实在是眼前这人的本领不似凡人,此刻,所有人都死死盯着二十米高空的薛老三,宛若盯着这世上最出色的杂技演员,瞧着这世上永远不会再出现的杂技表演。
从这位双腿夹人,挥鞭借力,不过霎那功夫,众人却瞧得心摇神驰。
哪曾想,更惊心动魄的表演才刚刚开始。
却说薛老三一鞭辉罢,借了这股巨力,身子才陡然保持住平衡,但终究急速朝下方荡了下去。
刷的一下,半空中薛老三又抽出一鞭,顿时洞穿了一出墙壁,缆绳回收再发。
啪啪啪,啪啪啪
不过数秒的功夫,薛老三竟抽出了数十鞭,强大的力量,愣是保证了身子的平衡,顺带着抵消到了绝大部分惯性冲击。
最后一鞭抽罢的时候,缆绳几乎已经快要与墙面成九十度。
借着这最后一鞭的消力,薛老三双脚一甩,夹在腿上的徐小弟便被甩上了半空,紧接着,他一脚踏在了墙上,霎时间,墙面倒塌掉一大块,借着这股巨力,薛老三松了手中的缆绳,一个后空房,稳稳落地,双手探空一抓,徐小弟的身子又稳稳落入掌中,一个借力御力,便稳稳扶着徐小弟落了地。
直到这时,一场美轮美奂,惊心动魄的高空表演,才宣告结束。
可以说,如此高难度的动作,几乎是无数次绝顶程度的力与准的最高结合,当世,除了薛老三,只怕再无第二人能为。
却说薛老三方从二十多米的高空,外加枪林弹雨中落地,半空里忽地传来震天价的叫好声。
当此之时,这叫好之声,除了那青帮众人,自然再无他人。
没办法,虽属敌对,可薛老三那一番震撼人心的表演,实在是从心底击垮了众人,大部分人都看得入了迷,连枪都忘了开了,哪里还记得敌对关系,只知道瞧了方才那一幕,这辈子不算白活。
却说叫好声方止,枪声又起,显然青帮众人,倒没脑残到忘了正事儿。
四楼到楼底,垂直距离就有二十来米,更不提薛向此时站定的位置,已经超出了五十米,这个距离,枪械对他的威胁已经降至最低,他提着徐小弟,轻轻一晃,便躲了开来。
薛老三一动,便再不停步,因为他知道,后边还有李力持在埋伏着,此时,不趁着这从天而降,打了众人个措手不及,而脱身,待会儿,恐怕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ps: 实在是太累了,书写到这个份儿上,真是心力憔悴,发书一年了,我一天都没休息过,除了春节发烧那天,断更了,从不曾断更,如生一直说,一天两更不多,六千字,的确不多,可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如此,真的是种痛苦。对着电脑,常常脑袋发白。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