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阴天
三人各有所恃皆不自在,薛老三交代完场面,立时告辞。
在柳妈妈的斥责声中,柳总裁正好被赶出来相送。
方到门外,薛老三便一把抱住柳总裁,搁进挎斗,轰隆一下,踩响油门,人还未上车,车子已然飞驰了出去。
狂飙突进,黑发乱舞,楼房,屋宇,街市,树木,所有的景象都在眼前飞速后退,渐渐地,视线开阔起来,小道,河流,山坡,绿地,依依现在眼前。
初始,柳莺儿还嗔怪着埋怨几句,可车速飙飞,带动疾风灌入嘴来,话音尽被狂风吹散。
待得后来,柳总裁忽然安静了,渐渐地,双眼迷离起来,记忆随着这不断飘后的景观飞快地复苏。
她仿佛又回到了八年前的那个夜晚,苍天怒吼,大地崩塌,巨大的震颤,好似整个世界都要粉碎。
绝死的境地,也是眼前的这个男人,驾着这般一辆三轮,硬生生从死神手中,将自己救了回来。
她原以为这些年的狂风巨浪和无边繁华,早已让自己不会再轻易地为谁而感动,可眼前的这个男人每一次出现,自己的心都会莫名的急速震颤。
也许真跟他朝夕相处,自己定然也不得长命,始终心跳得太过,怎能持久。
这样劳燕分飞,聚散偶然,时时惊喜,永远牵挂,未必不是最好。
反正,他的心停止了跳动,我的心也肯定不再跳动。
刺溜,一声急刹车,打断了柳莺儿的遐思。
薛老三抱着柳莺儿便下了车,二话不说,便不轻不重地在柳总裁翘臀上印了几记,“叫你不来见我,叫你跟我玩儿神秘。胆子可是越来越大……”
柳总裁先是被薛老三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吓得不行,待瞧见左右皆是绿坡,四下无人。方才放下心来,可这一放心,臀尖心上那如电流涌动的麻痒,如潮汹涌。
瞬间,柳总裁嘴上的嗔怪便化作了婉转娇啼。
薛老三原也未曾猥xie之意,然,柳总裁这声声娇吟入得耳来,立时便成了这世上最猛烈的chun药。
血气刚猛的薛老三哪里受得了这个,抱起柳总裁便朝左边的树林钻去。
柳总裁更是久旷之shen,被薛老三这上下侵袭。惹得浑身火热,见入得密林,最后的警惕便也松懈了。
如是二人阴阳交泰,琴瑟和鸣,竟在这绿草幽幽。竹茂林修之野地,来了一场经典野战。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反正柳总裁最后连衣服也是薛老三帮着穿上的,尔后,直直在薛老三怀里趴了半晌,才有力气言语。
原来,柳总裁今次亦是受邀来参加国庆观礼的。毕竟,以盛世如今在大陆的投资,和柳总裁头上那越来越金光闪闪的爱国港商的身份,自然有此资格。
只不过,虽是受邀,但其身份到底不同。薛老三在承天门城楼观礼,柳总裁在下面的礼台观礼。
是以,薛老三不曾知晓柳总裁到来,柳总裁可是知晓他薛市长到了。
原本,柳总裁也正打算陪完柳妈妈。今儿个上午,便来寻他。
不曾想,二人缘分深厚,薛老三误打误撞,竟先寻了过来。
一阵激情四射后,薛老三和小妮子相拥而卧,都尽量避开公事,谈的皆是那段青葱岁月的美丽往事。
一阵温柔缱绻,不知觉间,日头已然偏西,眼见着夜幕将临,薛老三抬手看表,心中估摸着自家大伯那边该有动静儿了,便和小妮子交代几句,扶她上车,一路油门轰鸣,将她送回了猫耳胡同。
将将七点,薛老三赶入家来。
方入门来,一道雄壮敦实的身影便从堂屋赶了出来,“老三,你小子可回来了,都这会儿了,还跑哪儿野去了。”
薛老三定睛一看,笑了,“洪大师长,今儿是吹的那阵风,竟把您给吹来了。”
来人正是洪映,薛安远老下属的公子,自入伍以来,便是在薛安远的栽培下,一步步走上更高的领导岗位。
当年,秦唐大地震,正是这位洪师长出动力量,帮着薛老三成功挽狂澜于即倒,扶大厦于将倾,及时疏散了全市市民。
因着这番功劳,洪映彻底摆脱了地方部队的樊笼,重新回归a军,掌握兵权。
如今,薛安远早就龙飞九天,洪映附于尾翼,自也升腾。
当年的洪师长,如今虽然还是师长,却又地方守备部队的师长,胜任了装甲部队的市长,今次换装授衔,洪大师长可是挂上了将星一颗,其年龄也不过四十二三,可谓整个共和国最年轻的少将之一。
洪映没心思和薛向打趣,沉了脸道,“老三,事情怕是不妙哩,这回,老爷子怕是真成了出头的椽子!”
洪映话音方落,门口传来了汽车的喇叭声,没多会儿,一袭军大衣的薛安远跨进门来,面上写满了疲惫。
瞧见洪映,老爷子先开腔了,“怎么,经冬的蛤蟆,听见春雷,就趴不住窝了?不就是个换个位置么,换就换呗,我薛安远又不指着谁做些什么!”
“洪映哥调哪儿去了?”
薛老三问道。
“边疆省,当b集团军副政委,扯他娘的淡,就我这能吓哭孩子的凶相,是做政委的料,亏他们想的出来。当老子傻,调老子是假,对老爷子含沙射影是真,不就是变着法儿的说,老爷子在京畿附近有多少老部下,若有啥意思,就啥不可测,嘿,这政治真不是咱玩得起的。”
洪映牢骚满腹,借着薛老三询问的当口,竟是一倾而尽。
“大伯,看您这一年的晦气,想必是动的不止洪大师长,单线不成片嘛,既然人家要点,肯定得点出一片。我猜既然那几位出手,肯定不会像愣头青,搞什么线性进攻,肯定是多点开花,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再针对下您主导的科研所,特战队也是顺理成章,查查经费,问问进度,都是简单至极的手段……”
薛老三何等心思,洪映这话头一露,再看薛安远那阴郁的表情,他便将全盘究竟,猜了个通透。
“知道了还不赶紧想辙,都这当口了,炫个屁!”
薛安远边朝屋里走,边呵斥道,“把老子架上火盆的是你小子,当初也是你小子信誓旦旦跟我说,早有后招,现在我问你,后招在哪里,赶紧着吐吧。”
的确,形势确实不妙,薛安远面对的压力远超薛向估算。
毕竟,前天薛安远吃到的肥肉实在是太大了,大得原本许多中立态度的老人,都对他起了不好的看法,国有重将,福兮?祸兮?
这是所有老成之辈都必须仔细加以考量的。
薛老三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这不是预料中的压力么,既然是预料中的,就没必要挂心,眼前的事儿,如果比作战争,那就该适应战争的铁的法则,咱们才高光了一把,就不能不让别人心生嫉妒,使些手段,也是在所难免的。”
“洪映哥调就调呗,装甲师师长调到集团军担任副政委,这是升了么,好事儿,怕什么。军工所,科研经费,这些要查查也是应该,有调查才有清白嘛,您二位把心放肚子里,一切打击都有个界限,没谁敢越过这个界限,毕竟,这次的馅饼又不是咱们要的,是天上自己掉下来的,老首长砸的,出了问题,老首长能不兜底?”
“得,您二位继续发愁,新闻联播到了,我可没工夫陪了。”
说着薛老三自顾自扭开了电视机,盘腿在沙发上坐了,末了,端起茶水灌了一口,又抓过果盘的瓜子儿,转瞬,就嗑得瓜子皮儿满天飞。
他这般悠闲写意,真看得薛安远一通火大,恨不得冲上前去,照着这小子的屁股猛踹几脚。
的确,薛政局有些上当的感觉,早几天,这小子说得胸有成竹,他也给予了这小子最大的信任,哪里知晓这小子如今尽是这般态度。
照他方才的话理解,他那日所说的办法,就是没有办法,事情出了就出了,别人的棒子挥来了,就挥来了,有道是,人家有狼牙棒,我有天灵盖。
把头捂在沙堆里,撅着屁股让人家踹就是!
这是他娘的什么招数!
薛安远正待发怒,戚如生从外面奔了几句,薛老三隐隐听见召开jun委常务会议,薛安远脸色一肃,狠狠瞪了薛老三一眼,招呼上洪映,便行了出去。
薛老三依旧颠颠儿看着新闻联播,似乎真拿薛安远眼前的危机,是丝毫办法也无。
收看完电视,他洗刷毕,便挨个儿和小妮子,苏美人,小家伙通了电话,收线的当口,已然是近十点。
一觉好睡,许是昨日和小妮子癫狂一番,气血平稳得紧,今日一早,泥丸宫根本无有反应。
薛老三也没在意,翻起身来,穿上衣服,看看外面的天气,阴沉沉,说不定有语,忽得,他又打开衣柜,从里间拿出把雨伞来,入手颠了颠份量,甚是满意。
………………
果然,到了上午,天气依旧阴沉,浓浓的墨云在西天遮连起了一条黑线,邱跃进站在衰草枯黄的山岗上,极目远眺。
第三百四十二章 死
山岗不高,距离下面的公路不过七八米,说是小坡也不为过,只岗势极长,缓缓延伸走高,最远地地方,似乎要接入翠屏山中。
换句话说,眼前的这条连接301省道德江段和201国道蜀中段不足两公里的沥青马路,其实是条穿山公路。
公路两边皆是山岗,邱跃进所站立的对岸山岗,准确来说,更像是个堰塞湖,突进十几米,便是岷江的分流入湾汇聚而成的一方占地上百亩的堰塞湖。
湖面并不宽广,但湖水极深,便是善泳的汉子,也打不着底。
蜀中多山,辟田不易,有水自然有田,是以,沿岗上下,劈出了不少梯田,全赖此湖灌溉。
深湖临空,悬在公路边上,倒非无人点出其间危险。
毕竟若逢连阴,雨水暴涨,湖水满溢,极有可能倒灌而下。
只是此公路太过重要,是沟通两条主干道的重要枢纽,而岷江浩荡,要以人力迫使河流改道,除非是省里肯有国家干三峡大坝那般的决心和勇气,花绝大人力、物力,要行此举,纯属天方夜谭。
不管出于何种原因,这个危险的堰塞湖还是继续存在着,数十年来,还真没有发生过任何险情,倒是年复一年灌溉着岗下的梯田,天长日久,人们记得都是此湖的润泽,哪里还能瞧出丁点的危害。
显然,邱衙内瞧出了其中的门道,便且有了想法。
时入深秋,天气渐冷,邱衙内裹着厚实的军大衣,杵在风口位置,依旧冻得脸青牙颤,双手死死插进兜里,整个人快蜷成了一团。
这是邱衙内第三次来此间伫立凭眺了,前两次他借着夜色。匆匆而来,匆匆而归,似乎怕别人发现。
可今次,他驻足的时间格外长。捂得甚是严实,军大衣,水獭皮帽,倒好似寒冬腊月要入东北老林子的猎手。
是的,此处太值得邱衙内投注最大的注意力了,福尔摩斯几乎翻烂了,也不见寻到有用之法,倒是那句古训,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在最后的关键时刻。起到了最重要作用。
查遍地理图,邱跃进终于在此地窥见了最后的希望。
全盘考量了三次,邱衙内自问已策完全,待山岗那边忽地竖起一面小红旗,招展了两下。邱衙内心中没来由生出一股燥热,烧得他浑身滚烫,连带着那掠山而来的寒风也成了等闲。
忽地,邱衙内挺直了身子,心中默念道,“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到此是终途!走好。薛向!”
……………………
梅园,安福堂。
这是新修的一间大瓦房,正靠在饶田曲水的东头。
每日此间,阳光最是充足,对畏寒的老人而言,此间自是极好的越冬所在。
午后。老首长用罢素朴的午餐,便靠在卫士早就摆好的藤椅上,睡起了午觉。
藤椅摆在几丛柳条边上,暖暖的太阳从柳条缝隙透过,既保证了温度。又不至太过灼目。
藤椅铺的厚厚的羊毛软垫,再盖上一层猞猁狲皮的软毛大衣,既轻薄不压身,又透气保暖,最适合老人午休。
原本,每日老首长午餐后,少少散几步,在这藤椅上躺了,便会快快入眠。
然,这日,十分怪诞,吃罢饭,老人家屋前屋后绕了足足五圈,也丝毫不觉困意来袭。
强行在藤椅上躺了,原以为躺着躺着,瞌睡就来了,不曾想这越躺心中繁杂越盛,隐隐有些焦虑。
这种感觉,让老人家很是奇怪。
是啊,这个世界上,对他来说,还有什么新鲜事儿了,还有什么是没有经历过的呢。
多大的难关都挺过来了,便是最困苦的时候,老人家亦是气定神闲,谈笑面对。
今次这莫名的焦躁,实在是让老人家生出好奇来。
就在老人家准备起身之际,便听见左边的沿溪石子路位置传来喧闹声,其中便以南方同志的声音最是响亮。
“吴叔,时叔,冯叔,卫叔,还有歌洋大哥,鹏程大哥几位,有什么事非得现在来找父亲,他老人家正休息呢……不信,您几位看,老爷子不正在那边的树下睡着么……照我说,有什么事儿,您几位拿主意就得了,老爷子都躲到梅园了,图的可不就是个清净,怎么这么点微末要求,您几位也不满足呢!”
南方同志嘴上说着埋怨话,脚下却是丝毫不慢。
他这边独角戏正演得上瘾,老首长忽然坐了起来,“南方同志,别阴一套,阳一套,你这点表演功底,还真是上不得台面,喜欢演戏,好嘛,明天你可以到国家话剧院,或者是八一制片厂上班嘛。”
说着,老人家掀开搭在身上的软皮大衣,迎着众人行了过去。
他一番话臊得南方同志赶紧两步隐到了人后。
“老南,你也莫这样说小方,还是你的不是,你当初要是不偷这个懒,哪有现在的这些事,该讨论的,还是要讨论出个结果,要不然,人心难定啊……”
吴老乐呵呵地接茬儿了。
“啥子人心难定,我看是杞人忧天,多大个事,能把天捅漏喽?我再强调一遍,我就一条意见,对某些一贯表现良好,任劳任怨的同志,就不要求全责备,党和人民的事业,以及未来的接班力量,还需要这样的同志保驾护航。就这样吧,你们讨论去,不管讨论个啥子结果,我都服从组织决定!”
老人家语气不是很好。
的确,这几日,他真为那日国庆观礼衍生出的麻烦事儿,有些伤神了。
时日至今,便是老人家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当初的决定,或许真的是唐突了。
在有些人看来,一次例行公事,竟然成了传承信号,没来由生出这偌大风波。
往常,老人家如此明确地表完态后,基本上就等于一锤定音了。
然,今次,老人家话落,却好似猛地点燃了话题,讨论声不断。
就在争论即将陷入白热化的当口,不远处,忽然传来发动机的轰鸣声。
这下,所有人都停了争辩,面带诧异地朝声响处看去。
的确,别的地方有发动机声并不奇怪,可这是梅园,此间怎么会允许车开进来呢。
看清了车牌,众人越发好奇了。
没多会儿,车在近前听稳,国光同志几乎是冲下来的,身子还没立定,便吐出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薛向死了!
此话一出,不齿往场间丢下个巨型炸弹。
饶是场间众人无不是久历沧桑,阅尽浮沉之辈,也皆被这消息惊呆了。
老首长身子明显一晃,若非南方同志见机得快,奔过去扶住了老人家,真不知会发生何等不测。
说来,薛向不过是个小人物,至少在场中来看,他就是个小人物,纵使年轻才高。有元老许之以党内英俊、国士无双,在这个层面原也算不得什么。
且,场中诸位无不是从哪个炮弹横飞,枪林弹雨中血火冲杀出来的猛士,什么阵仗没见过,怎会因为一个小年轻的身故,而作此态。
究其原因,是各怀心思,各有震动,归而总之,无非三类。
其一者,便如老首长这般,痛惜其才的。薛老三到底有多有本事,恐怕也只有他们这个层面知晓。不说薛老三履职各地,都搞活一方经济的成就,毕竟,一方经济再活,处在国家层面,算不得多大的事儿。
关键是其人所创,多能复制,靠山屯的大棚蔬菜,希望饲料,那几乎都是新建了一个行业;最了不得的便是农村承包责任制的率先试行,可以说彻底解决了高层的争辩不休,最终成为全国推广的新型农业模式。
当然,老首长最看重的还是起在理论方面的建树,能搞经济,至多干个地方首长,毕竟,越是到了高层,越是需要大局观,而这大局观上升到最后,便形成了理论,成了解决重大问题的不可或缺的政治智慧。
很多干部,就缺少这种大局观和理论素养,无疑,薛家小子是这方面的专家。
真理大讨论,底定改开的资社之辨,社会主义本质论,一国双制,每每到了关键时刻,薛家小子总有生发。
此等天纵英才,老首长心中隐隐认为此乃天赐。
从小便给予其极大的殊荣,便是几日前的登楼,众目睽睽之下,老首长没和任何人多言,唯独和薛家小子打趣几句,这正是看重的一种体现。
可现如今,这立下赫赫之功的天纵之才,竟然毫无征兆地随风去了,简直让老人家难以置信!
其二者,便是那几位子弟和薛家小子明显有矛盾的老人。他们的心情是复杂的,一方面,他们如老首长这般痛惜国失英才,另一方面,心头又有别样滋味。
其三者,则是完全陷入了薛向之死本身,到底是意外,还是蓄谋已久?难不成又要惊天大案?
很快,哀伤者,纠结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重新回答了问题的起点,薛向之死!
到底是阴谋?还是意外?
不经意稍稍念转,所有人的心思竟不自觉地偏向了后者。
ps:
说下,元旦,江南结婚,这个月注定会出现很多意外,所以,更新不能稳定,同志们见谅哈,总之,江南尽量一早一晚稳定更新,拜谢!
第三百四十三章 各方
因为这个时间点,发生的太巧了。
薛家人刚刚经历了高光时刻,正风头无力俩,举世皆妒,举世皆敌。
不说别人,就说他们今次聚在梅园,商讨的不也是怎样削弱光芒万丈的薛家人么?
如今倒好,这边还没商议出个结果,薛家衙内先去了。
难不成是谁由嫉生恨,下了辣手,断了薛家的根脚!
的确,薛家看着繁荣鼎盛,但后继乏人,仅有薛向一人遥望有升腾之相。
薛向若亡,薛氏根基便已断绝!
好狠的手段!
到底是谁出的手!
念头方到此处,不少人心中暗呼:“坏了,别人莫不会怀疑到我的头上吧!”
“说,还有谁认为该怎么调整的,可以接着说!”
老人家缓声道。
声音虽不大,语调也不冰冷,却听得诸人遍体生寒。
这个关头,谁敢说话,还说调整的话,那就是自找不痛快。
薛家小子人都没了,你还穷追不舍,任谁都要生出厌恶的。
“南老,现在怕不是讨论这个事儿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查清究竟,虽然现在看来,还是个意外,但牵涉面太广,不弄出确凿的证据,拿到完整的资料,是不好讲话的,我看,还是先成立调查组,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查上一遍吧!”
后来的国光同志最无心理压力,自是由他来打破沉默。
“对,这件事肯定要查,查个水落石出,不然不能服众!”
“必须查,我看就由公安部和纪检委联合成立专案组,一定要尽快查明整件事,不管是意外,还是阴谋。都要有铁一般的证据!”
“…………”
霎时,场间一片表态声,声音一个赛一个的激昂,好似谁说的慢了。或者语气不够坚决,会留下什么一般。
“南方也加入专案组,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三天之内,我要看到结论!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另外,安远去了漠北视察,再情况没确准前,任何人不得将消息透给他!”
老人家一锤定音。
………………
港岛平顶山的一处私家庄园。占地不大,不过十亩有余,然,已然是顶尖豪宅。
谁叫港岛寸土寸金,而这平顶山更是寸土寸金的极致。
这处庄园光光是这三亩有余的土地。便价值过亿。
更不提里间延请国际著名设计公司,进行打造出的中西合璧的精美园林,耗费千万。
此座庄园一成,便被港岛主流媒体封为港岛第一豪宅,美其名,号为“维多利亚神宫”。
此刻,庄园西边枫林道边。一身泳装的柳莺儿刚从碧波澄净的泳池中,爬起身来。
优美的曲线,完美的身材,便是那递上浴巾的女侍,也忍不住挪开目光,不敢直视。
披上浴巾。柳总裁便自在泳池边的藤椅上躺了,蜀中已是秋风瑟瑟,维多利亚湾边依旧阳光烂漫,气温宜人。
柳总裁悠闲地抓起一本财经杂志,另一只手抓起一杯橙色的鲜榨果汁。享受着难得的午间闲适。
一篇《回归对港岛经济的重创》还未看完,忽地,心间猛地一抽紧,哗啦一下,手中的果汁落在地上,跌了个粉碎。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正在讲台上书写着英文长短句的苏美人,心中亦是一阵针扎似的疼痛,新换的白色粉笔刷地按成了两截。
“老师出去一下,你们先预习!”
说罢,苏美人奔下讲台,辞出门去。
………………
午后,骄阳正烈,但京城这个时节,已渐寒意迫人,再大的日头,在这当口,也发挥不出什么威力。
红星茶馆紫金阁内,时剑飞,江朝天对坐在靠窗的木塌上。
这是仿魏晋风流,弄出的古件儿,整块木塌看上去,灰扑扑,极是简单。
实际上,乃是半金丝楠半黄花梨拼接而成,再佐之以能工巧匠在其上刻凤雕龙,端的是贵重异常。
平素,这间紫金阁根本不对外营业,自建造完成,时剑飞在其内,招待的贵客不超过一个巴掌。
今次,江朝天回党校深造,恰逢他前几日受了薛向的闲气,义愤难平,偏又无处诉说,瞅见空当,便约了江朝天,在此一叙。
茶香袅袅,暖阳薄薄,相互的恭维声中,谈话的气氛极好。
“恭喜江老弟,贺喜江老弟。有道是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你老弟是一步领先,步步领先,这回党校一回炉,少不得外放个封疆大吏吧,我听说歌洋同志前天召见了吴中的铁书记,再加上金陵那边正有正印市长的缺儿,保不齐就是替你老弟准备的啊!省会城市的正印市长,实在是让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啊……”
时剑飞脸色有些青白,较之前几日,明显又消瘦了。
的确,那日在颐和园,薛老三给他的那一下,真是让他时某人痛彻心扉。
一者,惊闻薛安远登上那根本不可能的神仙高位,时衙内本就备受打击;
二者,被薛老三拿着短处,不得不屈服,其中欺辱,简直让高傲的时衙内痛不欲生。
三者,他时某人方按着他薛老三的吩咐,将人扔进了湖里,哪里知道他薛老三转过身来,就来充好人,将他时某人的后续步骤完全打乱,还结结实实,让他尝了一把里外不是人的滋味儿。
有此三者,时衙内气得昏厥,跌进湖里,又灌了一通,一连在医院躺了两三天,才恢复过来。
如此折腾一通,如何能够不瘦。
“剑飞兄,言重了,我这算什么,人家薛老弟才算是龙飞九五,旭日临空,哎,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仍啊,不说比不过他薛老三,跟你剑飞兄比起来,我不也是逊色多多,听闻你国光首长有将老弟扶正的意思,那可不得了,以后你老弟的大驾,兄弟怕是轻易都见不到了,非但兄弟难见你老兄一面,只怕寻常省委大员,要见你老弟,也得事先约好,投寄拜帖吧……”
江朝天不接时剑飞的话茬儿,转而奉承起时剑飞来。
果然,江朝天这句奉承算是挠在了时剑飞的痒处,他爽朗地笑出声来,“你老弟可莫打趣,什么时候,你老弟要召见,一个电话,老哥我随叫随到,什么时候,老哥我都是个念旧的人!”
说着,便又偏转话头,将话题扯到了薛老三身上。原本,这二位见面,无一次不是为了薛老三,“朝天老弟,你我什么状况,咱们就自家事自家知,相互吹捧,也没什么滋味儿。还是关心关心咱们的小老弟吧,前几日在颐和园,小老弟可是狠狠把老哥我一顿涮,一连在医院躺了好几天,这不,听说你来京城了,这才挣着身子,赶紧爬起来跟你见面。”
说来,时剑飞被薛老三收拾,从哪个角度讲,都是丑事一桩。
以时剑飞的高傲,该是极力隐藏此事才对,缘何反倒主动宣诸出口?
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想隐藏根本隐藏不住。
那日事后,四大奇葩出了颐和园,便不顾时剑飞解释,奔回红星茶馆,就开始大肆编排起时剑飞来。
说这位时公子根本就是名不副实,欺世盗名,纯粹是小人中的小人。
的确,受了那等侮辱,四大奇葩自然义愤难填,他们不去怪害他们如海的薛老三,反倒绝不原谅时剑飞,听着有些不可思议。
其实倒是好理解在,这就好比抗战时,国人憎恨汉奸远甚于鬼子一般。
亏得时剑飞将红星茶馆经营得风雨不透,留守的韩八极又极是得力。
不待四朵奇葩道明究竟,便组织力量将这几位弄了出去。
然,这几位的家世虽然落寞,且根基不在京城,但到底曾经的门第极高,可谓虎死余威在,韩八极等人倒也不敢把这四大奇葩如何。
于是乎,这四位还就赖在京城,很是恶心了时剑飞好几天。
虽然在时剑飞的刻意控制之下,传播范围不是很广,可到底传开了。
时剑飞相信以江朝天的城府,不可能对此毫无关注。
与其被江朝天暗笑,不如大大方方道将出来,更能全乎脸面。
江朝天笑道,“你说的那事儿,我当是什么呢,那有什么,薛老三素来刁钻古怪,牙尖嘴利,你老兄吃他些嘴皮子上的亏,倒也正常,不说你了,每次我遇到那小子,还不得受尽闲气。”
时剑飞摆摆手,“受不受气,倒没什么,今次喊你老弟来,到底是为什么,我也不掖着藏着了。眼下,薛家人奋起势头难挡,薛老三更是看得见要有一飞冲天的势头,你我兄弟再不做些什么,以后怕就是很难再做些什么了。”
“况且,今次德江还有位邱衙内,那是个炮筒子,机会难得,你我兄弟何不借着那根炮筒子,好生打上几炮!”
时剑飞话音放落,江朝天不及接茬儿,紫金阁的宽阔的大门被韩八极撞开了。
“飞哥,薛老三死了!薛向死了!”
声音高昂,凄厉!
哗啦一下,时剑飞,江朝天齐齐摔掉了茶杯,从木塌上冲了下来。
第三百四十四章 谁是黑手
“这不可能!”
时剑飞、江朝天齐齐喝出口来。
有时候就是这样,对手之间,才是最了解的!
试想,薛老三多精,多难缠的一个人,他能说死就死喽?
江朝天半个字也不信!
时剑飞更不信幸福会来得如此突然!
“千真万确!消息是从南海那边传过来的,国忠首长亲自来电话找飞哥您,就传到我这边来了!”
韩八极话音方落,江朝天,时剑飞一左一右,各自朝着房间的两部电话机奔去。
几分钟后,两人各自挂了电话,皆隔着十几米的大厅,呆坐在沙发上,久久默然,不言不语!
韩八极知晓这二位心中的震撼。
他自己何尝不也是震撼到了极点!
薛向这人,他不仅认识,还交过手。
八年前,他和时剑飞初回四九城时,迎头撞上的就是这薛老三。
彼时,他自负身负绝艺,哪里知晓,和薛老三一战之下,竟被此人削断一根小指,并夺去了师传的八极剑。
就此引为憾事,并勤修苦练,希图能逆转报仇,夺回宝剑。
可惜,短短几年,那人的身份越来越高,自己也日渐成熟,知晓彼此再无交手可能。
但八年前,前后也见过几次,每每远望,对方的气势越来越淡漠,颇像是进了返璞归真之态。
再后来,偶遇了国防军中的两大高手张卫东和陈太忠(薛老三冲击吴家时,交手的两大高人)。
听这二人偶然谈起薛向,韩八极才知道薛老三已然跨入了传说中的境界。
可再是传说中的境界,终究不是神人,能飞天遁地,遭遇那等劫难,自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如此一位国术通神,超越古今的大能。就这样死了,除了憋屈,还是憋屈。
当年国术大能程廷华好歹是保家卫国而死,死在了洋枪队上。可叹薛向一身本领,竟然就这般随风逝了。
天不佑神州,武道衰微啊!
出乎意料,韩八极并没有什么痛快的感觉,反倒为国术界丧了这么一位绝顶大能,而心生哀痛。
随手关上大门,韩八极决定寻个没人的地方,买上几瓶茅台,两斤猪头肉,好生祭奠这位曾经的对头。绝顶的国术大师。
韩八极关上门的响声,终于将江朝天、时剑飞二人从深深的震撼中惊醒过来。
“人贱自有天收,天降大喜,江老弟,天大的喜事!”
时剑飞双手举天。浑身颤抖,直似苗疆在做法驱邪的恐怖巫师。
出乎意料,回应他的,却是江朝天异样的眼神儿。
被江朝天盯得有些毛骨悚然,时剑飞收敛了兴奋,望着江朝天道,“江老弟。你盯着我作甚?”
“时主任,你的胆子啊,可真是!”
沉默半晌,江朝天丢出句半截话。
“什么意思,江老弟,有话你直说!”
时剑飞莫名其妙。忽然,心中寒光一闪,他一屁股跌坐在了沙发上,颤抖着声道,“你的意思是……怀疑……我……我下的黑手……”
蹭地一下。时剑飞窜到江朝天近前,拉着他手道,“我说你是怎么想的,我怎么可能干这种事,别的玩笑开得,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时剑飞简直将江朝天作了来审判他的法官,真将江朝天的言语作了最终判词,而他就是那沉冤之窦娥。
“难道不是?”
江朝天还真不是开玩笑。
整件事看上去毫无问题,毕竟那等意外,古今中外多着呢,比薛向牛叉的历史名人都经历过,真发生了,也属正常。
可整件事儿发生的节点,实在是太不正常了,怎么看都带着浓浓的阴谋的味道。
就好比,当年戴笠之死,虽然坠机是难免的意外,可发生的关节点,恰好在抗战胜利,两党谈判,是以即便戴笠是意外坠机,但数十年来,戴笠之死始终蒙上一层浓浓的阴谋论。
今次的情况,差相仿佛。
恰逢薛家高光时刻,光芒万丈,眼红者涛涛,暗嫉者茫茫,这个时候薛向死了,便是再意外,那也令人情不自禁地往阴谋论处靠拢。
而江朝天深知时剑飞对薛老三的怨念,且知晓时衙内的本领。
如此,眼前的这位时衙内,在江某人眼中,正是那种既有作案动机,又有作案能力的家伙,将之列为最大嫌疑人,实乃顺理成章。
“废话,当然不是,我时某人还没丧心病狂到那种程度!”
时剑飞几乎是嘶吼出来的,说罢,念头一转,又道,“再说了,你老弟凭什么就怀疑我,我是不是也可以问一句,是不是你老弟干的?”
江朝天默然,随即一想,时剑飞断不会如此愚蠢。
再者,从这位时衙内的性格分析,他也断然做不出此事,这是个惯会在背后摇小扇子的人,指望他冲杀在前,火中取栗,是不可能的。
这不,都这会儿了,这位还惦记着希图激得云锦的那位邱衙内来做着炮筒子。
念头到此,江朝天脱口而出,“莫非是邱跃进!”
时剑飞聚拢的眉眼刷地张开,“错不了,一准儿是这孙子,除了他,还有谁有这胆子,听说这货都快被薛老三气疯了,动那心思,实属正常!”
……………………
和江朝天,时剑飞一般,邱跃进听到薛向的死讯,亦是先不信,后狂喜。
当时,他第一件事儿,就是关上云锦的那间办公室大门,接着就翻天凿地般地将办公室地一切统统杂乱。
他睡在歪倒的书架上大口的喘息,满眼不正常的嫣红,乌黑的眸子亮得惊人。
的确,邱衙内太兴奋了,兴奋得简直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真是天降祥瑞,神光护体,简直就是心想事成嘛。
邱衙内正高兴地没着没落,电话响了。
这关头,邱衙内还哪里有心思接电话,恰好这电话就在他躺倒的柜子下边,电铃声,似乎一声比一声刺耳。
邱衙内将手伸过缝隙,将电话剥离了底座,还不待他言语,里面便传来蔡行天那久违的声音,“小邱,是你干的吧?”
邱跃进像是打了鸡血,蹭地将散倒在地的柜子掀了起来,抢过电话便道,“不是我干的,蔡书记,天地良心,我怎么可能想到要用那种手段对付自己的同志呢,您多虑了!”
即便在针对薛老三一事上,这位蔡书记可以算是他志同道合的铁杆盟友,可这惊天之案,他邱跃进自也不会漏丁点口风。
更何况,这事儿还真不是他做的,他的人马的确早安排好了,就等着给薛老三来拿惊天动地的一击。
可好死不死,薛老三自作孽不可活,先自己玩完了。
要不邱衙内怎会高兴得要发疯,自觉是上天都在眷顾着他,怕他担风险,自行让薛老三玩完儿了。
“我还没说出格子丑寅卯,你就先分辨开了,小邱,这个素质,是过不了上面那关的,你自谨。”
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而威严,邱跃进方要跳了脚的分辨,蔡行天又说话了,“别急着撇清,我信得过你,但不代表别人信得过你,不管你做了什么,或者没做什么,该擦的屁股赶紧擦干净!”
说罢,不待邱跃进回话,那边径直挂了电话。
“妈勒个叉的,装叉的神机妙算……”
邱跃进破口大骂。
他对电话那边的蔡行天极度不满,他邱某人没做的事儿,姓蔡的凭什么把这屎盆子,往他邱某人头上看,装得哪门子的叉?
责怪蔡行天的同时,邱跃进自己都没意识到那股从骨头里散发的寒意。
忽地,他陡然醒悟过来,拼命摇起了电话,待得啰啰嗦嗦狠狠分析了一通,才放下心来。
的确,老菜帮子装叉装得实在是惹人烦,但有一点是说对了的,该擦的屁股得擦干净了,要不然那就是黄泥巴落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做完这一切,邱跃进的心里终于稍稍安定,不曾想,电话又在这时响了起来。
有了方才遭遇,邱跃进本不欲接,转念一想,蔡行天这老帮子都如是想,那远在京城的大人们……
念头到此,他赶忙接起了电话,果不其然,电话那头传来的正是邱鹏举那爆如急雨的声音:“邱跃进,你他妈的是不是疯了,要是真是你做的,不用别人动手,老子亲手结果了你,狗r的,你还是人么,你脑子里装得都是大便啊,你还有家有祖宗么,王八蛋……”
电话那头的邱部长状若疯癫,若非隔着电话,估计这位真能生生将邱跃进掐死。
至于什么部长风度,在这一刻已然被踹飞了天。
好一阵喝骂,电话那头的暴雨方才止住,却又唤作了惊雷,“邱跃进,你说,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不是!叔叔,真不是我做的,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们也不信,大可让人去查,我有那个本事,去安排那等杀局么?叔叔,你要是还不信,我可以拿我死去的父亲的名义发誓!”
这一刻,邱跃进信心百倍!
果然,邱衙内抬出了死去的老子,电话那头的邱鹏举狂躁的气息,终于恢复了平静。
第三四十五章 有权就是任性
“不是你干的就好,我明白告诉你,这次已然捅破天了,不管是谁干的,今次定然没个完了!踏踏实实在德江干吧,还有,在云锦给薛向组织个追悼会,一定要隆重,拔高再拔高,态度上,一定得让任何人挑不出理来!”
邱鹏举嘱咐着邱跃进如何做好善后工作,邱跃进自是只剩了连连点头的份儿,嘴上少不得还得接上一句,“叔叔您放心,我肯定把薛老三,不,薛向同志的追悼会办得隆重到极点,定让他死而无憾。至于他的遗志,我也会全盘继承。”
嘴上如是说,心中却道,“包括云锦,德江这烈火烹油般的事业,还有他那如花似玉的动人女神,我都会好好的继承的!”
……………………
南山村,紧靠着银山大佛,因着前番薛老三硬生生从梅山,银山手中,节奏了陈,李二位外商。
银山的旅游资源基本没有开,南山村便没有如翠屏、玉女那些山脚遗村那般,早早搭上了旅游经济的快车道,走上高展的道路。
幽幽小村,面山背水,村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守着这大山大河,就有了野味鲜鱼,再开些梯田,收些粮食,虽不富裕,但也丰足。
至少南山村的村民们一辈又一辈地就这样活了过来,平静祥和,知足而乐。
然,今天中午开始,南山村的平静被打破了。
先是中午饭口的时候,蹲在自家门前断木桩上的村汉李二看见了天上飞过的没见过的战斗机,呼呼喝喝,招来了全村人的围观。
紧接着,天空就乱了起来,各式各样的飞机。似乎一刹那,就要布满天空。
更诡异的是,所有的飞机都飞得极低。有贪玩的孩子,爬上树梢。甚至能看见飞行员的样子。
又过一会儿,村民中间便有人开始哭天喊地地呼道,“飞机上漏人了,漏人了,赶紧救人啦……”
顷刻,喊声连成一片,立时,便有人带头往家去拿棉被。至于缘何拿棉被,倒是没几个想明白。
不带人冲进屋去,立时又有人喊道,“掉下来的人头上长伞啦,在飘在飘,赶紧派人去接啊,拿被子,厚实的被子……”
喊声未落,又有声起,“不好。不好,又漏啦,又漏啦。三四五……十,好多好多,救不过来啊……”
就在淳朴的南山村村民正为如何营救这么多从飞机上掉下的人愁的时候,还有大批的装载机,正在急朝以南山村方向为圆心的方圆千米内,迅赶来,围满。
这一次,最精锐的一零一空降师,全体出动了!
所为何来。正为营救薛向!
原来,薛老三是今日清晨。从京城离开的。
他以国家特级英雄的身份,亲自向接待办提交了请求。要求乘坐军用飞机,尽快赶回德江。
薛向的理由充分,如今的德江百业待举,他这个主要领导需要尽快赶回德江,主持局面。
兼之今次盛会极是隆重,接待办今次的调子定得极高,但凡礼宾的要求,倘使合理,尽量满足。
薛向的要求,自然算是合理的,但要求是不是太高了。
旁人这般要求,接待办负责人或许还会挠头,可薛向这一提要求,人家立时就准了。
谁也不是傻子,人家薛衙内何等家世,要坐个军机,实在算不得个大事儿,人家来汇报,不过就是走个名正言顺的程序。
如此薄面,自然没有不卖的道理。
接待办大开方便之门,薛老三那边果然早就准备了妥当。
早上六点半,薛老三登上了去往德江的军机,中午十二点十分,军机在雷达显示器上消失。
消失的地点正是南山村!
………………
空降师第三大队上士李大勇,入伍前乃是猎人,天生就对丛林,猎物最是敏锐。
尤其是这丛林中的血腥味儿,只要有稍微的林风,方圆数里的血腥味儿,根本逃不过他的鼻子。
今次的任务,是上峰下达的死命令,出动前,一零一空降师甚至在飞机上,通过无线电波,组织了个简短的誓师大会。
会上,师部再三强调了此次行动的重要性,更点名了最高长都在密切注视着今次的行动,这是一零一空降师自组建以来,第一次大仗、硬仗,全师务必拿出决死的勇气,来打好这一仗。
最后,更是红果果的摆出了诱惑,言明了,若是谁在此次大仗中取得了突出的成绩,授勋、提干都不是问题,甚至有可能获得军功。
如此一番扇呼,李大勇的热血险些都沸腾了,他是农村娃,如今的年龄俨然要到了退伍的边缘,若是再提不了干,那再过三俩月,恐怕真就得离开他钟爱的空降师了。
是以,今次的任务,他憋着劲儿,要做出一番功业来。
这不,一翻身入林,这家伙就入灵狐,在林间有规律的穿插着。
没五分钟,他那灵敏的鼻子便挥了作用,西北两里,便有答案。
因为,他不仅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儿,还闻到了焦糊味儿。
刷的一下,瞬间,他汗毛都竖起来了,显然,这种味道完全符合坠机后的场面。
蹭地一下,李大勇如矫捷的猎豹,玩儿命朝那边冲了过去。
层层叠叠的灌林深处,李大勇轻盈如狐,矫捷若兔,转瞬便越过了五百余米,果然,眼前现出一片令人惊悚的场面。
一架战斗机架在一颗老松的树杈处,那老松的上半截,完全被飞机撞断,机头断裂,裂缝处已然烧得乌黑,一具尸体挂在树杈上,死相惨烈。
另一个人,倒在五米处的一株老桐树边,面目覆在地上,浑身布满了血迹。
李大勇急掏出上衣口袋里的照片,正是薛老三今日一早准备登机时的摸样。
一瞅见衣服对上了号,李大勇几乎是飞过去的,“飞行”途中,更是玩命儿地跟肩头的通信器报告着此间的情况,地理。
到得近前,李大勇小心地翻转着薛老三的身体,伸手朝他颈部大动脉触去,竟然还有微弱的脉搏和温度。
狂喜之下,李大勇飞地朝通讯器,噼里啪啦,播报开来。
………………
云锦管委会一号会议室,邱跃进居中高坐,威风八面,朗声道,“薛向同志突然遭遇不幸,我也是万分沉痛,薛向同志可以说是云锦的奠基人,德江展的尖兵,他的突然去世,是党和人民的重大损失,当然,这些身后评价,自然有德江市委来一一追赠,我就不再这儿多多赘言了。”
“总之,薛向同志的追悼会,咱们云锦要抢在头里举办,尽量办得隆重,花多少钱都不在乎,毕竟,是为咱们老班长最后一次花钱,我相信就是花得再多,也定然不会有同志会有意见的,这件事儿,就先办了吧!”
“好吧,关于薛向同志的事儿,咱们就谈的这里。现在,我宣布几项人事任命,可能这个时候说这些有些突然,也没和组织部沟通,但我认为,目前云锦的班子已经到了不动不行的程度了,所以,这个手术必须做,有同志不理解,稍后可以找我谈话,总之,出了问题,由我一力承担!”
今天的邱跃进,整个人都像是新的,浑身上下,散着耀眼的光芒和自信,似乎将之放入漆黑的屋子,这位邱书记能把屋子给点亮了。
薛向死了,邱跃进自然有足够的理由高兴。
除了高兴,那压抑到极点的自信和癫狂,自然要爆。
邱跃进才不管他方才的本该沉痛的话,是用如何轻佻的口吻讲出,更不管这个时候对人事搞一言而决,会在德江层面产生怎样的负面影响。
现在的邱衙内,就六个字“有权就是任性”!
至于张彻一众,爽是不爽,从是不从,他才懒得管,不爽,不从,可以去找死鬼薛向。
关键是死鬼薛向坠机了,连尸体寻不寻不得着,还是两说了!
“哈哈哈……”
邱跃进从心里笑开了话。
自说自话,决定了云锦财政,公安等几项重量级的人事任命,根本不待张彻等人说话,邱跃进便自顾自宣布散会。
的确,邱衙内没功夫跟这帮冢中枯骨,无根浮萍费那个时间。
若有识时务者,愿意跪着爬过来,抱他邱某人的大腿,他邱某人夹袋里无人,说不得也能收容一二。
若谁想一条道走到黑,他邱衙内也绝不拦着。
至于,现在嘛,他邱某人得赶紧去安慰那娇滴滴的诱人美人呢。
说不准,今夜就能爬上那未亡人的床单呢。
怀着无线遐想,邱跃进站起身来,方要挪步,砰的一声巨响,办公室的大门被撞开了。
霎时,十几名全副武装的迷彩战士,冲进门来,无数乌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邱跃进。
邱跃进还未回过神来,立时,两名彪形大汉,迈步上前,将他双手反剪在了身后,稳稳拿住。
这时,邱跃进终于回过神来,大声呼喝,“大胆,反了,反了,敢抓老子,知道老子……”(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七章 妖孽
听到这里,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邱跃进这是作死啊!
搜罗一堆人家老婆的照片,偏生薛老三这老婆又是有名的如花似玉,如此一来,杀人动机简直就是顶在了头上!
即便是最后没证据证明是他干的,他邱跃进这回也定然栽定了!
干了这等肮脏阴暗,下流龌龊的事,好能有好果子?
果不其然,老妈妈拍案而起,“国青同志是怎么教育的小辈,满门忠烈,怎么就出了这等混账东西,丢死人的玩意儿……”
老妈妈身为女同志,自然对这种事最是反感,她资历又老,威望又高,话出她口,算是彻底给邱跃进定了性。
老首长安抚她几句,示意南方同志接着说。
南方同志接道,“弄到那些照片,专案组原以为找到了方向,就顺着这条藤子往下查,搜检了邱跃进近一个月的通话记录,着重排查了近几日的通话记录,发现了他频繁和某些德江高级干部通话外,还有一个陌生的电话,联系最多,顺着那个陌生的电话,专案组竟然挖出了令人惊诧的答案,证明了,薛向飞机失事,这位邱跃进竟然有最大的非嫌疑性!”
南方同志果然无惧此间的大场面,极有说书人的潜质,兴至浓处,竟卖起了关子。
更绝妙的是,这位竟然还颇具创新意识,创造性地发明了让人听得一头雾水的最大非嫌疑性。
不成想,场间诸位大佬精神正处在高度紧张状态,他这一卖关子,立时惹得无数人皱眉。
“赶紧说,再绕,小心点!”
老首长唬了脸。
南方同志嘟囔一句自己都听不清的话,却是不敢再绕,接道,“之所以说邱跃进具备最大非嫌疑性。是因为本次薛向飞机失事到底是意外还是阴谋,到目前为止,仍无法断定,是以。任谁都有被列为嫌疑的可能,之所以说邱跃进具备最大非嫌疑性,乃是根据逻辑学上的道理。因为专案组根据那陌生电话,顺藤摸瓜竟然抓出一个犯罪团伙,该团伙竟然是由退役军人组成的,并且在该团伙的据点,还找到了大量的自制黑火药。经过异常艰苦的审讯,该团伙交代,原来他们皆是邱跃进招来的,准备待薛向乘坐汽车由蜀中返回德江时。炸毁一段必经之路上的堰塞湖,引湖水冲灌,以此达到谋杀的目的…………”
南方同志讲完了,满场久久无声,饶是一众大人物见惯了惊心动魄的场面。这回也被惊得目瞪口呆。
的确,眼下的事儿,分明就是话本传奇,不,便是话本传奇怕都没这般传奇。
将整个故事简约化,便是这样:邱跃进看上了薛向的媳妇儿,因嫉生恨。想玩一出杀其夫而夺其妻的把戏。
结果,阴差阳错,邱跃进还未下手,薛向便遭了难,恰好专案组去查,将正打算实施犯罪而犯罪未遂的邱跃进。抓了个正着。
整个情节曲折离奇,充满了偶然性,便是拍电影恐怕也想不出如此奇妙的段子。
“同志们,怎么看!”
主持会议的老首长先发言了。
虽是问句,答案其实早已注定。
事已至此。还能怎么看?
薛向飞机失事的事儿,只有调查下去;
老邱家的小子在这个节骨眼上,捅出这等下做事,除了万劫不复,还能如何。
即便心有戚戚者,谁会蠢到去为一个玩得超出界限的二杆子,去分说情由!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这个道理谁都明白!
果不其然,稍后的发言俱是声讨邱跃进,要求给予严惩,整肃纲纪,以儆效尤!
待得众人议定,老首长却三两句话遮过,转换了话题,对薛向坠机整件事,提了几点要求。
而这些要求,无非是处理重大突发事件的老生常谈,自不需备述。
散会后,众人退去,时间已晚,老首长却并未立时回房休息,而是杵着拐棍, 在庭院中溜达了起来。
月华幽幽,风凉沁骨,却也醒神。
南方同志忽的从堂间行了出来,一只手臂上搭着一件厚实的军大衣,一手端着杯热茶,到得近前,将茶递与了老首长,并亲自将大衣帮老首长披上,说道:“爸爸,时候不早了,该休息了,眼前的一堆乱麻,他们要理让他们理去吧,刚才总医院的老郑打过电话来了,说那小子已经基本渡过危险期了,估计是死不了啦,用不着担心。”
“谁替他担心?这小子向来命运,要我担心甚?”
老首长说了一句,便捧着茶杯浅浅咧了一口。
“怎么?爸爸,薛小子这条命保下来了 ,你倒像是有些想法?”
南方同志到底是嗅出了老首长话里非同寻常的味道,忽地,浑身一震,惊道,“爸爸,难不成你怀疑这是薛向自编自导的?不可能,不可能,哪有人会那样设计的……”
南方同志连连摆手。
“我可没说他自编自导,但至少这小家伙完全有这么搞的动机,不是么?”
对自己儿子,老首长没什么好隐瞒,他很愿意发表自己的观点,帮着南方同志增长见识。
南方同志沉默了,的确,老人家的目光敏锐,一眼就抓住了问题的核心。
是的,换个角度想,按照薛向和邱跃进的白热化争斗,邱跃进起了暗杀薛老三的黑心,以薛老三的脾性,恐怕也段不容邱跃进继续蹦跶。
而相对于邱家的傻小子,薛家老三无疑要高明很多,他不可能直眉楞眼冲上去就杀,更不会搞什么暗杀,唯一能干净利落撂倒邱跃进的,无非是让这位邱衙内多行不义必自毙。
如果眼前的飞机失事,是薛向做得一个局的话,那这个人真的就是太可怕了。
算进历史里,这种阴谋家也能排在一个巴掌内了吧。
不可能,薛向才多大,哪有这等本事。
念头到此,南方同志摇摇头,“爸爸,您这是由果推因,完全没有任何证据,再者说,薛向就是要做局,也绝对不会拿自己生命冒险,他可是差一点就丢了性命的啊!”
“激动个甚!”
老首长不悦地看了他一眼,“罢了,不说这个了,回头你跟你邱叔叔捎个话,他家那个小子让他领回去,自己处理吧。”
有些时候,伟人之所以是伟人,大多因为他们有一双能够穿透层层迷雾,直达本质的慧眼。
诚然,此刻,老首长的确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是薛老三做的局,而且南方同志说得不错,哪有做局做得要搭上自己生命的,孙膑困于魏装疯脱身,也不过是吃屎,薛老三这是玩命儿,从逻辑学的角度,几乎已经推翻了做局的可能。
但,不知怎地,老首长那敏锐到极点的知觉,却隐隐地告诉他,或许真相有另一种答案!
若真相真是老首长心中臆测的那般,那老人家心底对薛老三的评价,只怕要彻底改观。
这哪里是个奇计百出,深通谋略的青年俊杰,分明就是老奸巨猾,老谋深算的奸雄。
不过,奸雄也未必不好,用之以国家层面,未尝不能化奸为英,成为顶天立地的英雄。
“小小年纪,哎,妖孽啊!”
老首长心中暗自喟叹。
南方同志却未察觉到老首长的心神有思,却被老首长方才的回答震撼了一把,沉吟许久方道,“邱叔叔自己处理?爸爸,是不是太轻啦,邱跃进这干得叫什么事,简直就是地痞流氓加混蛋,照我说,薛家老三这回飞机掉的,没准儿是好事,要是让邱家小子赌着机会,背后下手,那轰隆一声巨响,湖水倒灌,便是十个薛老三也得了账。”
老首长摆摆手:“你呀,满脑子高粱花子,你邱叔叔会识大体的。”
老首长话点到这处,南方同志也回过味儿来。
的确,邱跃进这回的罪名,说重也重,说不重却也不重,毕竟就是拍了几张照片,雇佣了几个退伍军汉,说破大天来,也没造成实质性的侵害。
毕竟,没有哪条法律禁止别人拍照,虽有法律,明文规定,杀人未遂,亦是重罪,可专案组拿到的全是那几个退伍军汉的单方面供词,若是邱跃进咬死了不认,从法律的角度讲,还真定不了他的罪行。
如此一来,问题就麻烦了。
薛老三吃了这么大的亏,薛安远那边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就算最后未确定那飞机失事是邱跃进干得。
可惦记人家薛政局的侄儿媳妇儿,意图阴谋袭杀薛政局的侄子,这桩桩件件岂是能用嘴巴便能抹平的?
同理,薛家人这边若往死了追究,也难保不会激起邱家人的逆反心理,毕竟明面上邱跃进之举,是入不了罪的。
双方若争执起来,势必闹得满城风雨。
若再有海外的花边小报,一加引导,弄不好就是一场影响党内安定团结的重大风波。
这政治上大局面,老首长自然要维护好!
从这个角度讲,自家父亲将皮球踢给邱老爷子,乃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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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八章 解局
相信以邱老爷子的政治觉悟和政治智慧,以及邱跃进今番干下的近乎超越界限的巨大蠢事,邱跃进的后续结果已然注定了。
想通此点,南方同志不由得对自家老爷子生出深深的钦佩来。
“对了,爸爸,蜀中那边的局面怎么安排?这次我随专案组下去,发现那边的情况不是很好,尤其是有些人,和邱跃进搅合得实在是太深了。”
南方同志又想起了今日下午,那位蜀中至尊突然打来的电话,电话里,那位蜀中至尊没有说什么公事,却是一个劲儿地畅谈往昔。
南方同志知晓那位是希望自己顾念旧情,替他美言几句,可实事求是地说,那位近日以来来的作为,实在让他南方同志看不过眼。
尤其是在邱跃进今日下午的通讯记录里查到了那位的号码,南方同志已然在心底对那位的政治生命判了死刑。
此刻,南方同志动问老首长,便是想听听自家父亲对那位的最终判决。
熟料老首长抬头望了望天,说道,“时间不早了,该休息的就去休息吧!”
说罢,老首长将茶杯递还给了南方同志,背了手,径自朝里屋行去。
……………………
晨曦微露,九天之上,已是光芒万丈,云海翻腾,九天之下,依旧夜幕苍苍,不辨南北。
京城国防军总院,二十二楼一间特护病房内,黑暗一片,靠窗的那张病床上,睡熟的薛老三又在第一抹晨曦打在他眼皮上的时候,睁开了眼来。
至于,薛老三缘何回到了京城,自然得从头说起。
原来,那日一零一空降师上士李大勇率先发现了他,随即。救护部队随着大部队赶到。
薛老三立时被送往了蜀中第一人民医院,那处,已经有全国最好的外科手术专家正在从四方空运而来。
经过了经常的外科手术,薛老三的情况稍稍稳定。便又在第一时间,被专列送到了这全国最好的医院。
在这医院,薛老三一躺就是三天,为了配合专家诊断,他这几天,还真就得装作昏睡不醒,也只有每天这个时候,别人未醒,他自醒来的当口,睁开眼睛。换换视线。
话至此处,一个“装”字,已然点透了所有的关键。
的确,这场大戏,正是薛老三自导自演的。
从古锡名点破杨康之死时。薛老三就得到了灵感启发。
又偶然间,和邱跃进在楼道相逢,他一声呼喊,邱跃进险些跌下楼去。
待得邱跃进站稳,薛老三来了一句:“你说你小子要是一步踏空,摔倒下去,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岂不是有口……”
彼时,话至此处,薛老三眼睛就亮了(参见三百零一章)。
是的,至此,薛老三基本就想破了。
待得国办电话,邀他去参加国庆观礼。当时时间不是很充裕,薛老三一边想着怎么干倒邱跃进,一边想着如何赶去京城,一想到交通方式,整件事便彻底团圆了(参见三百零二章)。
邱跃进若是因为他薛老三一句话。跌下楼去,薛老三少不得得负责人。
同理,他薛老三若是跌下飞机去,邱跃进会怎样?
顺着这个思路,所有的难题就都解开了。
当然,薛老三之所以费了如此多的周折,显得有些窝囊无能。
可实际情况,远非如此。
因为邱衙内真非等闲,他薛老三要终结不只是邱跃进的仕途,甚至还有他的生命。
在现行的政治氛围下,无疑,这是一件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绞尽脑汁,薛老三才想到了同归于尽的招数。
这是唯一的法门!
只有他薛老三快要失去生命的时候,这位邱衙内才能从理论上被抹去生命。
当然了,从逻辑上讲,整个计划还缺少最重要的一环,那就是构建完美的证据链。
毕竟,总不能你薛老三飞机失事,就得去找邱跃进。
要知道,和你薛衙内不对付的人多着呢,除了邱衙内,还是有时衙内、江衙内。
凭什么一出问题,就非得找邱衙内。
这就得靠薛老三自己构建证据指向。
如此一来,才有那本所谓心灵随笔。
薛老三的确属于文人骚客一流,有着闲心雅趣,但他所谓风雅,绝对是凭心而发,率性而为,绝对没有付诸笔端,无端劳累自己的习惯。
那所谓随笔,正是他炮制出来,专为将证据链指向邱衙内之用。
为了使整个随笔显得真实自然,薛老三不仅在里面加入了大量的生活感悟,还有和苏美人的夫妻温情,如此一来,整个随笔的可信性就极高。
且在随笔中,薛老三并没有刻意点出邱跃进要拿他怎样,只着重提到了双方的彼此矛盾,以及那出子虚乌有的曾经试图和邱跃进化解矛盾的谈话。
有了这些,整个随笔,完全就化作了将邱跃进带入死亡深渊的幽冥之剑。
至于,邱跃进会否否认根本不存在那场对话,这些已经不重要了,一面之词,谁人能信?
而成功引导调查组的视线后,邱跃进那边能否查出些什么,薛老三完全不担心。
他看得分明,邱跃进对自己绝对是动了杀心的,他不信邱跃进的私密物件中,不会漏出破绽。
除此外,薛老三最大的信心,便来自那些苏美人的照片。
邱跃进自以为这些照片拍的神不知鬼不,殊不知薛老三不见不闻,觉险而避的强大神识,这偷拍摄像,怎么能瞒得过他去。
好几次,薛老三和苏美人一处时,邱跃进还在拍摄,当时薛老三真险些没忍住冲上去狂揍邱衙内。
也亏得坚信这些照片迟早会成为邱衙内的生死符,薛老三才忍了下来。
果不其然,事后这些照片,真成了邱衙内倒台的最重要因素。
可以说,即便是邱衙内没有点背到恰好在薛老三坠机前夕,布置谋杀,有这些照片,他邱衙内也完定了。
当然了,测定了谋杀邱衙内的最终结果,整个过程,薛老三自然必须完美布局。
最关键的一点,便在飞机失事本身,要尽可能地显得自然,毫无破绽。
总不能飞机失事了,飞行员和你薛向都没事儿,这怎么也说不过去,且你薛向不重伤频死,也不可能引起上面的雷霆震怒,动用国家力量,越过一切条条框框,对邱跃进展开终极核查。
因此,整个坠机,该有的都必须有。
而难点只在飞行员和薛老三自己。
如此大案,知情者自然是越少,风险越高,从这个角度上讲,飞行员自然是必死。
要行此点不难,以薛老三的无双国术,轻轻松松便能达到。
且足以保证让飞行员死得毫无痛苦,且无声无息,任谁也查验不出,整场坠机依旧完美呈现。
可若薛老三真这样干了,也就不是薛老三了。
为了高尚的目的,使用卑鄙的手段,固然算不得什么。
这叫成大事不拘小节!
薛老三自也会拘此小节,可是这小节,是要用人命来填充,那这大事不做也罢。
连无辜的人命都能罔顾,他薛老三的本心先就坏了!
是以,薛老三绝不会去为了让整场阴谋完美无缺,就罔顾一个飞行员的生命。
这个关节点,也就成了卡住薛老三整场计划的关键。
亏得阴谋总策划人戚如生得力,小心搜罗,真就从寻到了一位死士。
当然在,这死士非是决死之士,而是必死之士。
原来,经过秘密搜集恰好有位飞行员患了血癌,查出来时,已是晚期。
尔后,戚如生亲自和那位飞行员认真谈过一次后,又使用能量消除了该飞行员的所有病例,再用极自然的方式,让薛老三恰巧在那位飞行员当班之时,选择离京。
如此两人便极为自然地混作了一路。
有了这位血癌飞行员的舍身,才有了正常谋杀的得以成行。
至于后续薛老三如何重伤濒死,那就简单得多了。
出行那天,恰是阴天,当然,说恰好,也正是提前预测过,临出门,薛老三带了把特制雨伞,正为此次坠机之用。
当是时,飞行飞行到预定坠机点,飞行员打开舱门,薛老三纵身就跳了下去。
彼时,离地尚有近百米,按说此等高度坠地近乎必死无疑。
可薛老三国术通神,当先撑开了特制的金钢雨伞,如谪仙临凡,便降了下去。
强大的下坠之力,被那坚强的雨伞钢骨撑起的特种帆布,完全抵消,薛老三几乎是飘飘坠坠落下去的。
当然,此举,寻常人自然无法效仿。
一来,无法控制平衡,毕竟强大的下坠力以及高空天风,极容易吹得钢伞歪斜,而这钢伞稍有歪斜,强大的地球引力,便能拉得钢伞翻倒。
再者,下坠之初,力道极大,寻常人的臂力,根本还来不及维持钢伞的拉力和地球吸引力之间的平衡,便被拉扯得脱臼了。
有此二者,注定了靠钢伞当降落伞,对寻常人而言,乃是天方夜谭。
话至此处,问题就简单了。
可薛老三是寻常人么?
第三百四十九章 守护天神
薛老三自然不是普通人,这家伙国术通神,劲流周身,法御万物,往昔,靠一根缆绳甩打墙壁,就能从七八层的高楼坠下,如今有一把钢伞借力,自然婉转如意。
这家伙不仅能平稳控制坠落,更单手旋转伞槟操控气流,达到挪移的效果。
最终选准飞机坠落位置,收了钢伞,一式千斤坠使出,立时从高空急速跌落下来,撞断无数树木,枝杈,眼见着便要坠地,薛老三半空一个翻身,落到了远处,稍后一阵奔行,行到一处水潭。
双臂奋起千斤巨力,将手中合拢的钢伞,朝湖水掷去。
薛老三全力施为,其中劲道,简直不能言喻,说时迟,那时快,一把合拢的钢伞如流星追月,劲射入水之际,砰的一声巨响,水潭好似被投入了炸弹,溅起滔天水花。
薛老三不用看,便知那柄钢伞已然深深没进了水潭深处的淤泥里。
藏好了钢伞,薛老三便又快速奔行,为怕留下脚印,一如去时,他皆是在树上飞行。
眼见着“飞”到了先前下坠处,薛老三便直直从半空跌落下来。
这次薛老三再不御力,任由身子狠狠砸在地上。
结果却令薛老三失望了,二十余米高空坠下,也只是冲得他气血沸腾,嘛事儿没有。
国术修习到他这个程度,铜皮铁骨,铅血霜髓,可不是说说而已。
浑身上下早就刀石难侵,水火不浸,别说坠落,便是高速运行的子弹,射在他身上,也不过是寸入肌肤,便再难投入。
二十多米摔落,普通人早就去了半条命,可对薛老三而言。受力点摊薄到了全身。
虽然震动强烈,可也仅仅是震动强烈。
摔倒在了地上后,薛老三便也就静静躺了,替那位壮烈牺牲的血癌飞行员默哀一阵后。便静等着救援部队到达。
而他没有久等,一零一空降师在一个多小时后,便赶了过来。
当李大勇开始在林间穿梭的时候,薛老三便开始了表演,他根本就没动,浑身骨骼便噼里啪啦响动了起来,二十多处骨骼脱臼,七八处断裂,更有两处粉碎性折断。
气血奔涌,多处脏器。被冲击得破裂溢血,转瞬,气血便微弱起来。
正是一副空难过后,浑身崩坏,血染大地的惨烈局面。
要说。如今的薛老三真就对身体掌握到了极点,甚至他被送上了手术台,挨了麻药,也不曾昏睡,能清晰得体察到外科医生对自己身体进行的血腥恐怖的手术。
他甚至能根据医生之间的谈话,控制着身体的各项指标,以及昏睡程度和天数。
也正因此。他这超级病人才装得无比成功。
说来,邱跃进败亡得不冤。
被古往今来罕见地国术宗师设计一把,也值得他终身骄傲了。
然,话说回来,也只有薛老三又如此设计的能力。
因为,其中最为关键的一点。便是能合理的控制自己的受伤状态。
而这重伤的程度,不仅有助于洗脱薛老三自身的嫌疑,而且能博得最大的同情分,这同情分必将化作射向邱跃进的尖枪利矛。
薛老三算无遗策,一切都设计得那样完美。所有的漏洞都填补上了,无懈可击。
果然,事态后续的发展,完全如薛老三预料的那般,几乎没有出现任何偏差。
之所以,用几乎,显然还是有细枝末节的变动,超出薛老三预料之外的。
那便是那位邱衙内的设局!
薛老三到底不是神仙,他虽然料定在他压服曹力后,邱衙内势必走上疯狂之路,却终究料不到邱衙内竟是这般按捺不住,已然布局开了。
更搞笑的是,他这边杀局初成,邱衙内那边也张开了口袋。
结果,邱衙内猝不及防,一下子钻进了薛老三所布的口袋之中,连浪花也不曾翻起一片。
却说,薛老三正沉凝心神,思谋整番布局,推导未来局势的演变,一道轻微的开门声却将他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薛老三赶紧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再度装睡。
进门的小护士用手搭了搭薛向的额头,翻了翻他的眼皮,自语道:“奇怪啊,张主任说今天夜里就会醒,可到现在,这位还昏昏沉沉,要是今天醒不了,等天亮了可怎么交待啊,郑总院可是把牛皮都吹出去了,到时候那么多大人物来了,发现人还没醒,这怎么得了,不行,我得赶紧去通知张主任。”
说话,那小护士便待奔出房去,就在这时,薛老三忽的咳嗽了一声。
“咿呀,醒了。”
那小护士扭头看了看正半眯着眼睛的薛老三,发出一道愉悦的欢呼声,迈开长腿儿便朝外奔了出去。
顷刻,楼道口便传来了她那欢天喜地的呼唤声,浑然不顾此间是整个共和国最高等的医卫场所,不知多少高级领导皆在此间查验身体,休息疗养,如此大叫,显然是严重违规违纪的。
可此刻,小护士哪里还顾得了这许多,要知道里面住着的那位大爷,这些时日不知道要把医院的这些头头脑脑们急死吓死。
自从这位住进医院来,郑总院院办的那个电话几乎就没停过,各方面的首长次第皆来了电话,国办,政办,军方四套班子,人大,政协,总工会,林林总总,几乎只要是挂了国字号的部门,或是主要领导致电,或是派了重量级大秘亲自访。
电话里的各种指示,五花八门,语气更是有激昂,有沉痛,有威胁,有严令,堂堂郑总院,可谓这个时代天字第一号御医,竟是半点脸面都不曾在这些大首长处博得。
很明显,就凭这些,那间房里躺着的那位大爷的生命就比别人要贵重。
如今,那位大爷迟迟不肯苏醒,医院里的头头脑脑们简直快要急疯了。
今儿个本来是个休沐日,可各科室的顶尖专家们谁也不曾休息,皆驻守在医院,静待这位大爷的苏醒。
因为几位老人家已经发了话,要是三零一医院也尽放空炮,那就真该整顿了。
就冲这点,谁还不小心翼翼。
小护士的惊叫声不仅引起了楼道里的喧哗,薛老三病房内的另一间床上也赶紧跳下了一大一小两道影子,正是苏美人和小家伙。
小家伙着一件花里胡哨的卡通睡衣,冲得最快,三步并作两步,就窜到了床边,粉团团的小脸不但没有因为悲伤而过度消瘦,反倒愈见丰盈,快要长成圆乎乎的小苹果了。
她大眼睛扑闪扑闪地,伸出一只粉嫩嫩的小手,来捏住薛老三的鼻子,附嘴在他耳边悄声道:“大家伙,你怎么不装啦?才三天呢,你就憋不住啦?”
苏美人揉揉小家伙的脑袋,将她拉开,蹙眉冲薛向道:“你也真是的,不好好地当你的官,干嘛跟这儿装神弄鬼,若真出了篓子,那可不得了。”
你道二人何以这番言语,原来薛老三实在不耐烦见这大小美妞梨花带雨,日日憔悴,是以,住进此间的头一天,瞅见空当,便睁开眼来向二人道出了他此乃诈伤,并嘱咐二人千万不可走漏风声。
当时,苏美人和小家伙二人恨不得跟薛老三拼命,可最终还是遵了他的嘱咐,日日扮哀怨状,在此陪床。
苏美人是坦荡女君子,这一番被逼无奈,跟着薛老三装神弄鬼,实在辛苦。
可小家伙玩性极重,在她看来,这纯是大家伙在玩一出极有意思的大人们的游戏。
对能卷入这种大人们的游戏,小人儿自然报以极大的热情,并且全身心地投入,每每有人来探视,她便压抑不住自己的表现欲,非要期期艾艾,惨模惨样地哭上一场不可。
而每每到了晚间,趁着无人的当口,便又跑来薛向床前,卖弄炫耀,要求表扬。
至于小晚和小意,消息封闭得紧凑,这对姐弟倒还不曾知晓自家最敬爱的大哥遭遇此等“大劫”。
当然,除了眼前这几位亲近,小妮子那边薛老三更是早早就做了安排,彼时小妮子心生警兆,跌碎玻璃杯后,小妮子便自然而然想到了薛老三。
立时,小妮子便向京城方面通了电话,果然,不多久便听到了薛老三坠机的消息。
当时,柳总裁只觉天都塌了,恨不能也纵身从楼上跳下去。
就在她准备呈那架“草柳号”直飞京城的当口,一份加急邮件,送到了她手中。
拆开邮件,柳总裁便瞧见了那龙飞凤舞的熟悉的炫耀字体,狂乱的心便立时平稳下来。
信纸上就几个字:什么时候都别忘了我是你守护天神!
这句话,柳总裁几乎铭刻到了骨子里,这是前番薛老三救难她于岛国,穿难越险之际,对她讲的。
这个时候,柳总裁收到这么一句话,再联想到薛向的坠机。
刹那间,便全然明了了。
是啊,我的守护天神,又怎么会死呢!
………………
却说,就在小家伙不满薛向不肯继续着精彩装病游戏的当口,外面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
第三百五十章 法律途径
鬼灵精一听到外边的动静儿,表演欲望陡升,一时,一声声充满欢喜的“大哥,你终于醒啦”的嚎叫,再度炸响。
果然,没多会儿,一堆白大褂瞬间将病床围满,各式检测仪器,便开始朝薛老三身上比划。
半个钟头后,在郑总院一句“安静修养,不超过三个月,必能痊愈”声中,病房内又响起了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很难想象一堆鹤发苍头们,会如此聊发少年狂。
薛向苏醒的消息,火速传遍了京城权力场的最上层。
接下来,自然是应接不暇,宛若潮水侵袭的各方探视。
一番折腾下来,足足闹腾了好几天,这还是因为301医院规格太高,身份不够的根本不得入内,隔断了绝大多数探视者的缘故。
若非如此,只怕薛老三的病房会喧闹成集市不可。
热闹了几日,薛老三终于得了清净。
没多久,苏美人和小家伙,一个不耐烦看他演戏,一个是没的戏演,一道先回了德江,教书的教书,上学的上学。
又坚持了几日,忍耐不住终日困躺于床的薛老三,终于在一众白发苍苍的大白褂外凸的眼球中,成功站到了地面。
这一壮举,引发了301所有骨科专家的集体围观。
若非薛老三这位大爷病人的身份太高,这帮集体高潮的大白褂,一准儿得将之推上手术台,来个全面解剖,看看到底是什么因素,诱发了这等神奇效果,打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一古老医学禁咒。
总之,薛老三就是站起来了,好在为了避免惊世骇俗,这家伙到底没有杵拐就走。而是坐上了那特制的轮椅,开始楼上楼下的乱窜满跑。
这日中午,薛老三用手摇着轮椅,到了三零一总院的碧波池畔。风和日丽,秋光动人。
他拿了一捧鱼食,用手抓了向池边的几丛锦鲤缓缓投掷,一盒鱼食刚刚投完,他身后终于有了动静儿。
一身便装的戚如生,悠然出现,抓拿了轮椅的扶手,推了薛老三向左侧的枫林小道行去。
昨夜新刮了大风,风急树舞,将这刚染得红透的枫叶从树上摇落下来。铺了浅浅一层,林外的阳光一射,灿然一片。
轮椅碾着枫叶铺就的小道,发出哗啦的响声。
薛老三先开口了:“老戚,去看过小五吧。”
这是薛老三这几日憋在心里最深处的一个名字。
“刚回来。你不必太过哀痛,小五他死得其所,在天有灵也定当欣慰,何况他原本就命不久矣,作为飞行员,能死在驾驶舱里,总比病死于床榻要来得光彩壮烈。更何况这次单位给他评了烈士,记了二等功臣呢个,老家那边我也刚去探视,拿了一笔可观的安家费,县政府那边也打好了招呼,总之。该替小五办的,我都办妥当了,你就安心将养身子吧。”
戚如生推着薛向缓缓前行,目光坚毅,不带有丝毫的感情。
嘴上如是说。他心中实在是不满自家这位少主的儿女情长。
大丈夫成大事不拘,哪位旷古绝今的伟大人物,登上那九霄绝顶,不是踏着无数殉道者的骸骨堆成的祭台。
而这位少主本身无论是智谋,还是能力,城府,都是绝佳,不,简直就是妖孽天才。
可偏偏在这个道理上,参之不透,且执迷甚深。
是以,这件事上,戚如生简直就懒得跟他沟通。
很多时候,该他这位门下走狗担负起来的,他一体承担了就是。
为了少主的千秋大业,他的手脏也就脏了,有些秘密这位少主还是不知道的好!
原来,那位在这场事故中丧身的飞行员小武,根本就不是得了晚期血癌。
一个血癌的飞行员,去哪里找?真就是找着了,病例真那么好掩盖的?
毕竟,今次所谋极大,稍有半点差池,便是天翻地覆。
作为总策划的戚如生,将薛家人的事业,作了自己的毕生功业,怎会允许出现这场惊天动地的骇世计划,出现如此大的漏洞?
显然,那个小武根本不曾犯什么血癌,而是被他从薛安远特卫队中挑拣出来的死士。
然,戚如生深悉自家少主的脾性,便在此事上作了隐瞒。
以至于,薛老师到现在还以为小武因是必死之身,才作了这般舍身壮举。
却说戚如生话音方落,薛老三伸手抓住了车轮,前行的轮椅顿时便止住了去势,定在了原地,“老戚,我希望以后不要从你嘴中听到如此冰冷的言语,不管小武有没有患血癌,因我而死,总归是事实,人生有命,何其珍贵,今次我也实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愿今后再无有无辜良善之人,因我薛向而丧命。”
虽然一击干掉了近乎所有横在眼前的敌人,薛老三本身并无多少兴奋。
究其原因,这种手段,根本就不是薛老三向来所奉行的阳谋,堂堂之阵击之。
眼下之谋虽成,却是付出了绝大的牺牲,先不说小武因此丧命,他薛老三虽是自伤,也的确遭遇了莫大的痛楚,和肉身毁坏。
更重要的是,但凡是阴谋,总是见不得的人的,隐患重重,不知道哪一天,哪一环漏出破绽,就成了天大麻烦。
当然,薛老三并不认为此事还有翻盘的可能。
因为,最关键的是,没有任何人能推翻他薛老三的重伤濒死。
毕竟,没有谁会去拿生命设局。
即便有谁想到了可能是薛向自设的阴谋,可一旦想到那张由蜀中第一人民医院下达的病危通知单。
这个念头,不由自主地便会在此打住。
可以说,若非薛老三身负绝顶国术神通,今次的这个迷局,便是设计了,也定然破败。
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如此设计的能力。
哪个凡人能自由控制自己的生死?
“大伯怎样了,他老先生最近在忙些什么,怎么,真不拿我这个侄子当回事儿了?还是老戚你小子嘴巴不严,漏了口风!”
察觉到气氛转冷,思及老戚劳苦功高,薛老三也觉得自己说得过了,遂转变了话题。
却说,今次的整场坠机,乃是薛老三和戚如生二人密谋,根本就没招呼薛安远。
一来,多个人多份风险。
二来,以老爷子的敦厚老成作风,恐怕断然不会容薛老三这般胡来。
是以,整场阴谋,薛安远根本不曾知晓。
而戚如生老成持重,如何会漏口风,知晓是少主玩笑,索性避过这个问题,道,“老首长正忙着打擂台呢,怕是没有时间。”
自己亲侄子都快没了,薛安远会没有时间?
自然不是!
薛政局这是惭愧了,羞愧了,觉得无颜面对这个侄子了。
是的,在薛安远看来,薛向今次的失事,绝对是有人下的黑手,目的,便是为了斩断他薛家人的根基。
当时,薛向失事,老首长严令各方不得透漏给正在漠北视察的薛安远。
然,待薛向手术成功,脱离生命危险后,消息传至薛安远处。
正在观摩演习的薛政局重重一巴掌拍在办公桌上,立时将小指的尾骨震得烈了,惊得参谋部立时叫停了前线正冲杀的红蓝双方,以为占战局又出现了何等致命的失误,引发了薛军委的震怒。
薛老三方才蜀中第一人民医院转入了301医院,薛安远便乘专机返回了京城。
彼时,在薛老三的刻意指引下,邱跃进的蓄意谋杀,已然浮出了水面。
虽还不知道到底是谁冲自己侄子下的黑手,发了疯的薛安远自然先将矛头对准了邱跃进。
老实人发火,非同小可。
这回,薛政局也一脚将什么温良恭俭让踢飞了天,根本不顾老首长已经定下的决断,将邱跃进交由邱老爷子自觉。
虽然,薛政局也料定邱老爷子会给出个令人信服的解决方案,可这回,薛向都快丢了性命,他可顾不得看谁玩挥泪斩马谡的戏码。
便是要斩,也得是他亲自下手,要不然难消心头之恨也就罢了,就怕以后根本无言面对自家的侄子。
本来,薛家今日多赖着妖孽般的侄子之功,如今,自家这个伯父博得偌大名声,若是连自家侄子都快被人干掉了,还不敢放个屁,还算什么军人,还算什么伯父!
薛军委发了蛮,可真就不管不顾了,老人家避而不见,他便深入天地求之遍,最后老人家实在被他闹得没法子了,只好出来见面。
这回,老人家的虎威也镇不住了,薛军委浑似一根筋,反反复复就是要求严惩邱跃进,要不然,他这个伯父就没法儿当了。
老首长万万没想到这个老实人发了蛮,尽是这般油盐不进,气得恨不能狠狠踢他俩脚,可还是耗不过这头犟驴。
最后,还是邱老爷子深明大义,将邱跃进推了出来,要求按照法律手段解决,不扩散,不声张,设立秘密法庭。
薛安远这才作罢。
然,至今,还未审出个结果,心中惭愧,薛安远自不好来见薛老三这个侄子。
而薛安远的心思,薛老三虽然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而这番情由,他却完全不清楚。
待听了戚如生的分析,他嘴角浮起一抹冷笑,“走法律途径,好啊,依法治国嘛!”
第三百五十一章 枪决
薛老三是算死了邱衙内,他真巴不得走法律途径。
因为一旦走法律途径,不管是多小多私密的法庭,都得坚持赎罪并发,量罪入刑的根本规矩。
邱家人可能被薛安远逼得生气了,也决意站出来打擂台,才说走法律途径。
因为若真走法律途径,所谓偷拍苏美人,入不得罪,所谓阴谋杀害薛向,因事情根本没有发生,只需邱跃进紧咬牙关,便也能抗过去。
薛家人如此逼人太甚,恐怕连邱跃进的毫毛也伤不着。
可事实是这样么,自然不是。
薛老三给邱衙内准备的送行大餐,若是这般简单那就好了。
果然,没多久,港媒的一家小报,就给邱跃进曾经引进的那家星火能源公司来了个大起底。
起底证明那家星火能源公司,根本就是个皮包公司,其董事长陈爱华哪里是爱国华侨陈嘉庚先生的家传子弟,分明就是不成器的远房族侄,打着陈嘉庚的名义,弄了这么个星火能源,对外皆传是陈氏集团的下属子公司。
不成想,港媒那边方一起底,那位陈董事长便望风而遁了。
原来这位陈董事长来云锦投资,本就是邱跃进一手炮制的。
彼时,邱跃进空降云锦,自然想过如何弄出政绩,来盖过薛老三。
他便想到了曾经主政邵山时,遭遇的陈爱华这位骗子侨商。
原来,先前他在邵山署理理由经济时,就险些遭了这位陈某人的骗,若非恰好巧遇这位陈某人所居住房间被盗,民警入内核查,这位陈某人的身份还真没法戳破。
又因着这位陈某人外国人的身份,且诈骗还未实施,地方经济并未遭遇实质性的侵害,陈某人只被遣送离了邵山。便算了事。
可以说,很大意义上,这次偶然的经历,给了邱跃进在云锦实施诈骗计划的灵感。
因为他自问。若不是那个意外,他决计无法识破陈爱华骗子的身份。
而且以这个时代,内地官员极少跟外商打交道和根本上缺乏契约精神的现状,落入陈爱华这等高智商骗子彀中,根本就是一定的。
若是将陈爱华搬到德江来对付薛老三,那定然能让薛老三摔上个天大的跟头。
毕竟,他邱某人都识破不了的高妙骗局,薛老三凭什么能避开?
而且,此次陈爱华下德江行骗,不是单枪匹马。而是有邱跃进这个政府内部人士暗中接应,一内一外,自然能遮掩得天衣无缝。
计划很完美,但必定涉及到了很高层面,初步的道具。也就是那最初一笔划拨到云锦管委会监管账户的头一批投资资金数百万元,则必须拿出来。
要不然,空口吹号,吹得再是响亮也是无用,毕竟数千万的投资,哪能第一笔资金都不划拨到位,就让举省为之忙碌。
时下的几百万。自然不是北上广的一套房就轻松解决了的,而是一笔庞大的数字,这个国家几乎就没有私人能拿得出来。
说是几乎,自然就有例外,这唯一的例外便是京城的那一帮倒腾外汇的货币掮客。
而那吴公子的表弟陈坤,正是这货币掮客中的佼佼者。且其与薛老三仇深似海,虽不敢报复,但在背后做做推手,暗观薛老三倒霉,他还是万分愿意的。
邱衙内了解薛向的过往后。为寻求资金,很容易就把目标盯上了陈坤,两者一番勾连,陈坤二话没说,便将资金筹备齐全了。
因为这笔钱,按邱跃进的说法儿,就是在那挂挂,亮个相,打打底,稍后就归还。
筹集到了资金,后面的戏码就好演了。
当然,后续的规划,就是那职业骗子陈爱华的专业了。
在他二人的计较中,先用投资把云锦的地征收了再说,先把摊子往大了铺,牢牢将德江政府绑上火电厂这驾马车,最终让整个德江政府无法承受整个火电厂烂尾的后果。
如此一来,整个德江政府算是彻底被拿捏住了。
届时,陈爱华就可以出面,要求各种政策,以及银行贷款。
到得最后,他甚至可以拿火电厂去做资本抵押,骗得巨款。
如此一招空手套白狼,便算成功了。
届时,骗无可骗,他陈某人可以从容跑路。
而这番腾挪,跨度数年,届时,他邱衙内早就不知道在哪儿高官得坐,骏马得骑了。
别说时下,就是后世,也是到了二十一世纪的第十四个年头,才喊出了领导追责制。
是以,他邱跃进虽然弄出了这烂摊子,但他邱某人已然不在德江了,便是打板子也是打在后任德江领导人屁股上。
他不仅早早因为引进火电厂项目,而早早地仕途飞跃,在这笔惊天骗局之中,陈某人谋得的巨款,也少不得他一份,巨额骗资,再加上博得的高官,可谓名利双收。
如此一场骗局,可谓完美。
至少在邱跃进看来如此。
可他哪里知晓,这等骗局自打开始,落在薛老三眼中便漏出了破绽。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薛向的身份不同?
邱跃进如何知晓薛老三乃是二世为人,对后世之事,极是了解。
改开的头十年内,全国各地招商成疯,来往商客,可谓鱼龙混杂,再加上地方政府对政绩的渴望,往往不加细查,稍稍有人做些排场,摸样,便信以为真。
于此,全国各地上演了不知多少骗子投资,最后弄得地方焦头烂额,简直快要难以为继。
在后世,薛老三甚至看过一本共和国经济大事年表,上面甚至对改开后各地遭遇的骗子投资,作了个统计,数据骇人听闻。
是以,邱跃进毫无声息地拉来了南洋华侨的投资,薛老三心中就生出了疑窦。
当然,这疑窦不是说他薛老三能窥阴阳,一眼查辩出陈爱华就是骗子。
而是因为,投资本身从商业的角度讲,就充斥着不合理。
因为兴建的是火电厂,若陈氏真是精明正常的商人,缘何来云锦这个根本不适合兴建火电厂之地兴建电厂?
难道就是因为与邱跃进这位云锦当家人的感情深?显然不可能!
真正的商人,谁不是锱铢必较,看实利重过虚名。
云锦根本就没有兴建火电厂的条件,若是精明的商人,肯定不会选址云锦,不说别的,光是搬去德江兄弟行署广安这个煤炭基地,免了煤炭运输成本,从生产成本上,就能省出笔巨资来。
真正的商人,没道理不考虑这点的。
除此外,在火电厂项目初步审议通过时,这火电厂的选址又出现了问题。
火电厂竟然不选择那荒地开辟场地,非要选择已然根植好药材的农田。
如此一来,征地成本无端又增加了经济投入。
什么商人,脑子被驴踢了,会行如此下策?
有此两点,怎会不引起薛向的警惕。
而薛老三又不是寻常干部,轻易查不到海外商人的根底。
给小妮子去了个电话,这位光鲜十足的爱国华侨,青年商界领袖陈爱华董事长陈爱华,便漏出了原型。
今次,老邱家要走法律途经,薛老三求之不得,正好解开邱某人身上最大的脓包。
其实,用不着港媒的花边小报,来起底这位陈董事长,早在邱跃进被抓的消息传开,这位陈董事长立时便似了受了惊的兔子,落荒而逃。
然,他陈董事长早就成了薛老三整倒邱跃进的必备大杀器,早就处在密切掌控。
这位陈董事长要逃,薛老三也不管他,直到这位快要逃出边境,坐实了畏罪潜逃,薛老三才下令收网。
陈爱华原本就是个巨骗,哪里来得节操,一被捕获,审讯人员才稍稍使出手段,这位便竹筒倒豆子全交代了。
骇人听闻的,不是这位陈某某两年以来,已然在全国各地作案三十余起,涉案资金过百万。
最恐怖的,自然还是德江之灾。
邱跃进身为父母官,明知对方是巨骗,还要与其合作,来侵吞国有资产,破坏属地建设,简直就是灭绝人性,党性,毫无原则。
当时,这桩答案一上报中央,邱、薛两家正在打着的秘密官司,就此戛然而止。
连早就修炼得不着丝毫烟火气息的老首长,都吐了那久违的川味粗口,骂罢,还道,“跟邱跃进比,去年毙掉的国华就是圣人!”
而邱老爷子更是在接到案情后,就直接住进了医院,邱鹏举二话没说,就给中央写了信,要求枪毙反d反社会的败类邱跃进。
其实,老人家都说出那种话了,邱跃进这条命便算是丢定了!
说来,也是邱跃进这回是触在组织的神经上了。
细数他的罪行,里通外国,勾结外商,侵吞国有资产,意图覆灭金牌企业蜀香王,一桩桩一件件,根本就不是个人品质的问题,而是毫无党性,人性,亡社会主y事业之心不死。
这种人不死,天理不容!
一九八四年,十月二十三,农历年,霜降,大雪漫天,邱跃进被枪决于螺口刑场。
枪声响过,大雪之上,血红刺眼!
第三百五十二章 烂摊子
昨夜下了雪,蜀中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雪势极大,雪如鹅毛,在昨夜,不再是简单的比喻。%顶%点%小说 .
今日一早,雪势虽弱,但天气依旧阴沉得厉害,已然早上八点多了,平素,这个钟点,天早就大亮了。
而这会儿,却浑似夜幕将至的傍晚,天边像是垂了一块巨大的黑布,就好似给整个苍穹搭上了窗帘。
清晨现夜色,在薛老三眼中,反倒成了难得的景致。
在他看来,这种晨昏近类,一年到头,也不过撞见三两次。
是以,一早吃过饭,他便在站在窗前抽烟,赏景。
白的屋宇,白的湖水,白的树枝,白的大道,一切的一切都是白的,天地一笼统,眼前无井,却也看不见黑窟窿,天寒地冻,白狗黄狗自也不可能在露天待着,想那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自也是想象之句。
玉裹琼装的世界,薛老三脑子里竟浮现出这首打油诗来。
呼的一声,办公室大门被撞开了,戴裕彬拎着暖水瓶撞了进来,进门就剁手跺脚,嘴上拼命呼喝,大片白雾直冒。
“哎哟,首长,知道您身子骨好,可您也照顾咱们这些身子骨不好的啊,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摆那迁客骚人的范儿,赶紧赶紧。”
说话儿,戴裕彬便急急抢上前来,将薛老三站立处开着的窗子给闭上了。
薛老三也不拦他,笑笑。转身抓了茶杯,要去泡茶。
就在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薛老三眉头随着铃声皱了起来。
“你接吧,就说我不在,天天都是那事儿,烦是不烦?”
薛老三冲电话一指,绕道行开了。
戴裕彬苦了脸,“您这不是为难我么,回回都是谎话。可我就是说谎大王。肚里的词儿也有限啊!”
“废什么话,甭跟我这儿装正人君子!”
薛老三呵斥一声,已然抓好了茶叶,朝暖水瓶行去。
戴裕彬翻了个白眼。终于抓起了电话。那边还未说话。他脸就笑开了饿,“首长好首长好,我们首长去下面蹲守去了。您不是不知道咱们德江近来实在是忙乱,什么事儿都要我们首长操心,您说……啊,蒋书记,您好您好……”
正疾风暴雨般地自说自话的戴裕彬,猛地中断,不仅期期艾艾地开始安静问好,眉宇间尽是震惊之色,说着话,还不住冲薛向招手,示意这缸他顶不住了,得换首长这大个儿来顶。
薛老三叹口气,抱着茶杯,踱了过来,接过了电话,径直道,“蒋伯伯,先恭喜您高升,另外您有什么指示,都请尽管下,只一条广安那边的事儿,您免开尊口!”
“免开尊口?你小子说得轻巧,广安那个烂摊子由你起,由你终,我不找你找谁,难不成去找那个邱跃进,我知道你薛向这几天见着省委办公厅的电话,就躲着走,这不,我这个省委书记亲自给你电话,你还要怎的?这是组织交给你的政治任务,不接也得接,我这儿可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虽隔着电话,声音里的威严依旧扑面。
薛老三道。“您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蒋伯伯恕我不能奉诏,大不了,您免了我就是!”
蒋书记道,“你小子别仗着有人捧着,就跟我耍混,信不信我立时一纸调令,把你扔去广安,别以为德江现在离不得你,我告诉你,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令外,我得提醒你一句,当初老首长调你小子来蜀中,是说了句,希望你这只孙猴子能给家乡人民折腾些福利的,如今德江时发展得不错,可广安何其无辜!别忘了,老首长可是广安人呐,当初老人家可是想过把你小子直接丢进广安,不过是抹不开面子,才来的德江,现在,广安弄出个烂摊子,你让老人家怎么想,怎么消停地过这个年?”
至此,薛老三无言了。
原来,今日已进了农历腊月,距离春节也就二十来天了,薛老三早在一个月前就回到了德江,开始问政。
自国庆观礼距今,已经过去三个月了。
期间又发生了枪决邱跃进的惊天大案,蜀中政坛自是倍受余波,不,简直可以说是爆发了一场官场地震。
其中最让蜀中官场猝不及防地便是,那位赫赫盛名的南天王蔡行天,轰然倒塌。
原来,邱跃进被抓后,德江市长黄思文最先扛不住巨大的心理压力,主动向专案组自首。
黄思文这一熟悉内情的关键人物一自首,所有的证据链都在霎那之间,衔接上了。
有了黄思文的自首,蔡行天自然就难辞其咎,虽然,这位几次和邱跃进沟通,都在暗处,且并无明确证据指向他搅进了邱跃进袭杀薛老三的阴谋之中。
但有这个嫌疑,以及上任大秘黄思文的陷落,也就足够这位南天王在政治上彻底崩塌了。
甚至邱跃进还未行刑,这位南天王便被罢黜了省委一号的职务,强令提前退休,不但没安排进全国人大,政协,甚至蜀中本地的人大,政协也没进去,挂了个享受副处级退休待遇,被彻底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里。
蔡行天去后,毫无疑义的,蒋天生这位正印省长成功转正,而成了如今电话那头的蒋书记。
今次,蒋大书记来电,屡次提到的广安烂摊子,不是别的,正是邱跃进引进的那个火电厂项目。
当初,薛老三硬咬了牙,死不同意将火电厂引进德江,可在蜀中其他兄弟行署掌舵人眼中,这位薛市长纯粹是为斗争而迷了心窍。
在这天大的馅饼面前,还有什么斗争、脸面是不能搁置的?
于是,这被薛老三拒之门外的火电厂项目,立时成了蜀中众多行署打破头争先抢夺的香饽饽。
最终,广安凭借得天独厚的煤炭资源,以及省委的力挺,而成功从众多竞争者中杀出重围,将这天大的馅饼揽入怀抱。
而火电厂本身就是骗局,投建云锦,则是邱跃进打击薛向、借机揽财的双重武器。
彼时,云锦不得投建,火电厂骗局却仍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和条件,投建他处,虽不能起到打击薛向的作用,但原计划诓骗贷款的路子,依旧走得通。
然,不成想邱跃进败亡太快,陈爱华那边甚至还未腾挪出手,邱跃进就倒了,而随机陈爱华便行跑路,整个骗财计划,根本不曾实行。
广安行署虽未让骗子骗了前去,可依然种下了大祸。
彼时,为了抢到火电厂项目,广安这边可是尽出手段,待听了省委首脑打得包票后。
火电厂项目甚至还未敲定,广安这边已然开始前期的拆迁工作,待得火电厂项目最后确准。
广安政府甚至动用了行政力量,拆迁了近郊好几个村落,为火电厂项目提供交通条件最优秀的场址。
如今陈爱华一跑,偌大个火电厂项目彻底打了水漂,政府垫资上千户拆迁村民的拆迁费用,无从讨回,挖了坑的三千亩基建用地,彻底废了。
最麻烦的是,许诺拆迁户的工作安排,也随着火电厂的黄汤而黄汤了。
如今,广安地委大院门口,整日里皆有成百的村民打着横幅,围堵地委大院,闹得沸沸扬扬,举省皆惊。
省政府同样是焦头烂额!
虽说因着陈爱华露底及早,广安没有受到太过巨大的经济损失,省里挤挤,要帮助广安渡过难关,算不得太困难。
可此例不好开,整个蜀中困难的地方多着呢,广安自己经营不善,头脑发热,弄出这等恶果,如今凭什么要省里来顶梁。
当初,广安为争夺火电厂项目时,省里已经偏了心,这回,若是再为广安擦这满屁股的屎,其他的行署还不要闹翻天。
毕竟,这年月谁的地头不是困难一堆,广安有拆迁村民堵门,哪个行署不是困难国营单位天天来地委找茬儿。
总不能广安才是省委的亲儿子,大伙儿都是后娘生的吧。
有了这层顾虑,省委真是烦透了。
蒋天生新挑了蜀中的大梁,广安的烂摊子,就成了他走马书记任上第一道难关,必须跨越过去,要不然以后在蜀中一号的位子,可就坐得难受得紧。
须知,此地蔡行天经营近十年,门生故旧遍布蜀中,今次,老蔡虽然倒台,但遗留下的那套班子能否被他蒋某人收伏,还得看他蒋某人的本事。
若是这头一炮,就打哑了,那问题就麻烦了。
老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广安这一团乱麻不好解,蒋大书记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薛老三。
可薛老三何等样人,如何肯让麻烦上身,是以,这几日省委办公厅不管是谁来电话找他,他皆让戴裕彬推挡
总而言之,广安那个烂摊子,他是决计不会接手的。
天大的一个坑,他薛老三又不是天生填坑的命。
如是推挡了几天,不成想今日蒋大书记竟然亲自将电话打了过来,一番软硬兼施,最后还搬出了老首长,薛老三彻底坐蜡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三章 春劫
“蒋伯伯,您这真是赶鸭子上架啊,硬绑啊!”
“不硬绑,能请得动你?我也不再电话里跟你蘑菇,三天之内,你给省委办公厅呈文,我只要解决办法。[^^][].[][].[]丑话我先前头,办好了,我这儿无功可请。办不好,我就真调你去广安,专司负责那个乱摊子!”
“得得,您厉害您厉害,都官大一级压死人,您这是官大好几级,都把我给压趴了,我不接招,不怕事别想消停,好吧,三天之内,我给您呈文!”
“这就对了吗,外面传得不错,你子就是属鸭的,非得撵着才肯跑!好吧,我是皇帝不差饿兵,先给你子哥甜枣吃了再,哈哈……”
笑声未落,蒋书记那边便挂了电话,薛老三暗自挠头,思忖着怎么解决广安的烂摊子。
思来想去,他也没什么好办法,唯一可取的,似乎还是垒的什么锅,还做什么馍馍,既然基础规划,就是为火电厂弄的,那自然还是建造火电厂最为合适。
况且,广安的确是煤炭资源丰富,极适合火电厂项目。
念头到此,薛老三便抓过电话,给妮子拨了起来。
方解决完火电厂的麻烦,咚咚两声,办公室大门被急速敲响了,戴裕彬方拎开门,市府办秘书长刘洪就窜了进来,远远便道,“首长,省委组织部向部长来了,恭喜恭喜啊!”
………………
一九八五年一月三日,德江市委班子又迎来了一次调整。这次调整结束,意味着德江班子正是纳入了薛老三的掌控。
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谢明高转任了市委副书记,正印德江市长。
市委常委,副市长薛向接替谢明高,担任了常务副市长。
而副市长陆振宇则接替了薛向,担任了常委副市长。
如此一个联动效应,不仅意味着市政府全面处在薛向的影响之下,市委常委会也完全被薛向纳入了掌中。
至于那位曹书记,自那日薛向亮出了国庆观礼请柬后。便再未回过德江。在省委踏踏实实地做他的秘书长。
今次,省委组织部来宣读调令,曹力这个德江书记也不曾过来,很明显。德江这边。那位曹书记是已经完全放手了。
而省委似乎也乐得见得德江正式脱离派系争斗。进入大发展模式,是以,也并未免去曹力头上的那代理德江市委书记的帽子。
挂上常务副市长的帽子后。薛老三便名正言顺地担负起了领导全市经济的重任。
就在所有人以为,这位薛市长走马上任后,肯定要将全部的工作重心转移到云锦影城的建设上来。
然,薛市长的接下来的表现,却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这位薛市长干脆就从来不过问云锦影城,影城的方方面面皆交由那个筹备领导组去解决。
而他自己则上了财务审计,全市范围内的财务审计!
的确,在薛老三看来,云锦影城筹建,已然走上了正轨,按部就班进行就是了,没必要他整日盯着。
他薛老三也用不着靠整日盯着,来博取所谓的功勋。
当务之急,还是全市大发展的问题,因为这是他薛老三真正第一次从全市全局的高度考虑问题。
而欲治一地之政,必理一定之财,欲理一地之财,必盘清自家之家底。
欲盘清自家家底,自然得搞财务审计。
一九八四年一月五日,按照以往,这会儿,各机关各部门已然开始了年终总结报告和发放年货,准备团拜。
然,五日早间,通过市政府办公室下发的《关于做好全市范围内财务审计工作,理清历史债务的通知》,彻底打乱了德江政坛的平静。
第一时间,德江市政府由审计局牵头,财政局,税务局,法制办,纪委,政法委抽调精兵强将,组建成八个审计组,分别由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分任各组组长,开赴全市三区四县,外加云锦管委会,开始了轰轰烈烈地大审计工作。
今次审计的主要目的,并非是为了反腐,因为八十年代,绝大多数干部都是从五六十年代走过来的,思想觉悟未必多高,基本操守还是维持得极好。
即便有贪腐行为,也绝未出现大面积溃烂,薛老三摆出这偌大阵势,自不可能是高射炮打蚊子。
他要做的,还是对各区县真实财务状况,来一次大范围的摸底排查。
因为,他压根儿不就不信各区县每年上报的财政情况。
而他下一步的大动作,牵扯太广,若不掌握全盘情况,则一旦施行,极有可能彻底崩盘。
审计工作,直持续到了腊月二十二,年夜的前一天,方才结束。
最终的审计情况汇总,结果倒是大大超出了薛老三的料想。
云锦的情况就不了,那是金银窝子,黑水有翠屏——玉女风景区这个聚宝盆,基本财政也甚是风光。
其余三区有老工业底子,原本国营企业日趋困难,各个区政府的日子都极不好过。
然,现如今云锦影城基建工作展开,薛老三便将红星机械厂,市服装厂的减员增效的办法,再度推广,着实为各家单位减轻了极大的负担。
是以,今年三区的财政也略有盈余。
唯一有问题的还是宜阳,海丰,巴县这三县,当然,即便是有问题,也较薛向预料中的好了不少。
他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以云锦为核心的德江新经济引擎的告诉驱动之下,对周遭各区县的经济辐射势必几何式倍增。
有此预期打理,薛老三自信大动作的上马,定保无虞了。
……………………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又是一年春来到,新春佳节,万象更新。
时值大年三十,薛老三在德江的那座宅院内,早早就收拾得一尘不染。
门前也是焕然一新,新贴的对联,新挂的红灯笼,在这银白的世界,显得是那样的耀眼。
忽的一下,大门被打开了,一个俏嫩的女娃,抱着一挂鞭炮,冲出门来,跨过门槛时,还冲里间用力招手,嚷嚷道,“二姐,三哥,快些嘛,放鞭了,放鞭了……”
嚷着,便将鞭炮拆开,撩起一头就扔上了门口老梧桐那光秃秃的枝桠上。
俏嫩女娃方要把长长地拖在地上的鞭炮捋顺,猛地听见噼里啪啦的声音,疯狂炸响,唬得她狸猫一般朝门边蹿去,待镇定下神魂,看见个身材高挑稚气未脱的男孩手里拿着根着的香烟,正笑眯眯地望着她,假模假样抽得得意。
“呜哇”一声,女娃便张牙舞爪朝那人追了过去,边追还边从腰里摸出把玩具手枪,对着前面奔行的男孩发射起来。
那女娃准头极好,一通发射,倒是十冲**。
虽未朝着头脸瞄准,但少数的橡皮子弹还是打中了头脸,劲力适中的子弹射在人脸上,大冷天的,还是难受得紧。
没多会儿,那男孩便被迫到了墙角,举手告饶了。
两人正疯得热闹,厨间传来了一道喊声,“晚,意,适,别闹腾了,赶紧来端菜,准备开饭咯!”
不须,这声音的主人除了薛老三,自然再无旁人。
和去年一样,今年的春节,薛向一家照例在德江渡过。
究其根源,还是因为薛安远这个军方大佬,实在是太忙了,而此前,薛老三曾在京城的**,躺了近两个月。
京城的古旧,该见的也都见了,今次回不回京城过春节,已不那么重要。
而德江这边,则是不同,正是人心初定,发展肇始的关键期,薛老三不愿再出什么幺蛾子,自然牢牢钉守在彼处。
是以,一家大便在德江聚齐了。
正月十六,晚,意联袂返回了京城,苏美人,家伙亦是该教书的教书,该忙碌的忙碌,进入了预设的生活节奏。
薛老三这头更是从正月开始,早早就忙活开了。
大年初一,在德江一号礼堂举办了新春茶话会后,市委主要领导又联袂到曾经担任过省委,德江地委主要领导家中,挨个儿拜年。
走完这些流程,身为市政府的主要领导,薛向还得深入基层,向在这新春佳节还坚守在岗位上的工人,武警,消防官兵送去嘱咐和问候,表示党和人民没有忘记大家。
除此外,一些老军属,烈属,孤寡老人家,薛老三也得在市政府的安排下,走完这个流程。
对如今走上越来越重要领导岗位的薛老三而言,春节已经不是春节,而是春劫了。
每日他自己收看德江晚间新闻,都觉得自己要是有分身就好了,要不然,哪里能应付得过来这层层叠叠的场面。
好在,他薛老三早早就在门口竖了牌子,将那早憋足了劲儿要和他薛市长好生亲近亲近的德江范围内的大大官员,尽数阻挡于门外。
饶是如此,一场春劫,仍旧忙得薛老三头晕眼花。
春节刚过,两会又进入了筹备阶段!(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四章 免税
新的两会召开,毫无疑义的,薛老三获得了几乎全票的当选。
当然,新政府班子的调整通过,早在会议筹备前,就做好了全面沟通,此是确定无疑的,不值得大书特书。
唯一值得大书特书的是,德江市人大全体审议,并通过了一份具有地方立法规范性质的文件《关于在德江全市范围内全面免除农业税的决议》。
这便是薛老三的大动作。
是的,每到一地,最让薛老三牵挂的永远是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一辈子,劳累一辈子,却几无所得的农民兄弟。
而也正是这些农民兄弟托起了整个共和国最坚实的脊梁。
立党为公,执政为民,在薛老三的解读里,首先就是要关注最广泛,也是长期以来最被忽略的农民兄弟。
免除农业税,未必会使这些农民兄弟,快速走上发家致富的道路,却能为他们卸掉肩头最沉重的枷锁。
漫说是八十年代的今天,便是到了后世二十一世纪,宣布免除农业税时,底下依旧一片颂德之声。
当然,在当下免除农业税,对农民兄弟的意义,是怎么夸饰也不为过的。
经过严密的审计,和大规模的走访,根据得来的材料,薛老三算过一笔账,每年农民兄弟上缴的税费如果是一的话,那往往各项摊派,巧立名目地另类收费,能在这一成上翻好几个筋斗。
薛老三这一刀切下去,基本就中断了各项摊派,因为这种种摊派的名目无不从农业税上生出的由头。
如今,农业税的根基都砍断了,哪里还能生出由头。
可以说。薛老三这一举措,等于是将德江农民肩头最沉重的大山卸了下来。
当然,这一决议刚端上会议桌时。亦是阻力重重。
因为身为政府本身,想要自己朝自己身上动刀子。这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的,毕竟,这可不是一点两点钱,全市每年的农业税合计有近千万元。
而以往,德江每年的财政也才不到五千万,转瞬就去了五分之一,且是年年都少了一千万,怎么说。都是天大的事儿。
喊免税容易,真免税难啊,谁的日子都不宽绰不是!
的确,在八十年代要推行免除农业税,是有些天方夜谭,因为时下普通县市,企业是搞不好的,所有的财政压力几乎都加在农民身上,通过农业税的形式获取,要断了这根吸血管道。不啻于要政府的性命。
然,德江的情况终究不比别地。
因为,德江的未来。薛老三基本已经筹措完全。
就是全力打造以旅游经济为依托的第三产业,并非依靠那些国有企业来生血造血。
并且,有蜀香王这头超级现金奶牛在,全市的财政足以支撑到云锦影城开始大量造血。
谁叫薛老三主意高妙,蜀香王的有奖销售甫一推向市场,立时便开始了山呼海啸一般的销售狂潮。
在瞬间,蜀香王几乎已经脱离了调味品本身,而成了一众金融衍生品。
短短两个月,蜀香王的销售网点。便铺遍全国。
偶尔爆出的两例万元大奖,经过主流媒体一炒。万元户就这般轻松诞生了。
从这时,蜀香王的销售便陷入了狂热化。
当然。薛老三绝不担心小小一瓶蜀香王就能搅得世界不宁,后世彩票问世,也不见全国人人倾家以搏。
况且,即便是他不弄蜀香王,照样有人弄健力宝,这钱自然是赚进云锦兜里来得好。
蜀香王的具体销售情况,薛老三没问过,他是不敢问,怕数字太多惊人,他只知道,这几日蜀香王厂前的重型卡车,排出了数里的长龙。
最有意思的是,因着去年蜀香王的一炮而红,今年的春晚赞助无可避免地成了香饽饽。
而春晚剧组方面,因为瞧见蜀香王的大火特火,自觉是在蜀香王之事上,栽了天大的跟头。
今次,赞助商蜂拥,春晚剧组也提腔拿派,矜持了起来,以至于今次的广告费节节攀升,愣生生冲破了百万大关。
而冲破百万大关后的春晚,简直要变成了广告连连看,便连小家伙这春晚铁杆粉丝也看得抱怨不已。
是以,春晚播出后,可谓举国上下一片申讨,春晚总导演也为此受到了上峰的点名批评!
至于广告效果如何,正月初一的百姓日报确也登出了和商品有关的新闻,不过不是春晚那一连串低级的眼球营销,而是火遍共和国的蜀香王有奖销售模式。
当然,站在国家喉舌的角度,百姓日报发表社评,自然是从政治的层面考虑居多,蜀香王的这种销售模式,在列位大人眼中,很明显是奇技淫巧,不正常的。
是以,百姓日报当然不会为着狂热销售的成绩叫好,而是大加鞭笞。
然,只要上面没下禁令,对这种模式还未封杀,这笔饱受争议的钱,薛老三先赚了再说。
有了蜀香王打底,薛老三的胆气自然倍加粗壮,也就有了全面免除农业税的底气。
而免除农业税于薛老三而言,也非只是笔经济上的账,还是笔政治上的账。
免除农业税的同时,对乡镇基层政权,他早有了做大手术的决心。
他在靠山屯干过队长,太知道基层政权,人浮于事,机构臃肿到了何等夸张的程度。
就拿德江随便一个乡村来说,一个村的领导班子,基本和乡镇要对等了,不仅有管党的书记,还有管政的村委会主任,更有政法委书记,纪委书记,组织科长,妇女主任,通讯员,三到五个会计。
除此外,每个大队还设有大队长,村还有下级办公室,什么村办,扫盲办,扫黄办,法制教育办,除此外,每个大队都还设有电工一名,林林总总,真切再现了那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俗话。
农民兄弟为何负担重,根本不在农业税,因为顶层设计时,是充分考虑了农民兄弟的负担的,多少上交国家,多少留足自己,维持一家人生计。
可实际上,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在基层村建,那真是玩出了花样。
不说别的,这村一级的庞大行政编制,镇政府除了负责有数的几位一点点补贴外,其余人等是不吃任何公粮的。
然,这些人既然占了官帽,哪怕是比芝麻还小,又怎会甘心只干事,不得利。
利从何来,还不是瞄准了农民兄弟的那几亩薄田。
这也是,名目繁多,各式各样摊派的根由。
薛老三免了农税,自然不会留着这些人,村一级的行政机构,他早在萧山就精简过,可谓驾轻就熟。
其实,在薛老三看来,整个政府的构架,都必须精简,可这是个高难度的动作,便是中央搞机构缩编,人事裁剪,那也得慎之又慎。
他薛老三虽然对德江的掌控能力极强,要在这个时候干这事儿,显然是不合时宜的。
老话说,欲速则不达,诚哉斯言!
如今的德江,因为他薛老三的关系,本就像一辆急速奔行的赛车,且奔行途中,诸如免税,国企人员分流,影城基建等各种小动作不断。
若非是搞乡村一级的人事精简,是同免除农税乃是相辅相成的配套动作,有一则必须有二,薛老三决不会在此刻行事。
是以,有了这一系列的大动作,薛老三自然不会认为自己有能力和精力,再在这个时候进行大规模的人事缩编。
自开春以来,整个德江便像一架高速运行的马车,轰轰烈烈,驶向了不可知的道路,至少在当时很多人看来,德江的改革是操之过急的。
而驾驶这辆马上的薛老三,却早早就看到了这条的路的光明前景,深知迎接自己和德江的必是一条前所未有的康庄大道。
……………………
“烈日炎炎似火烧,田中禾木半枯焦,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
沙哑的声音将这四言诗唱罢,一个缺了角儿的搪瓷茶盖儿猛地覆在焦黑油亮的四角桌上,发出嗡一声响,便又听着沙哑声音接道,“话说这鼓上蚤时迁扮作这卖酒的贩子,担了两担酒……”
蜀中人有两大爱好,一是吃火锅,二是摆龙门阵。
当然,往往这两大嗜好,是相辅相成的。
吃罢火锅,喝了老酒,酒酣耳热,上几碗大碗茶,劳累一天的人们聚在一处,说上段英雄演义,快意恩仇,一众人等呼呼喝喝,比这看电视可要来劲儿,热闹得多。
这不,此处正是德江宝丰区公主巷对面斜四胡同的一家寻常酒馆,正值傍晚,从四处下班的人们,三三两两走进此间,沽上半斤酒,点上一个海碗大小的煤炭小炉,选好锅底,荤素自捡,对着沉沉夕阳,习习晚风,听着这富有韵味的乡野龙门阵,真是原汁原味的享受。
至少薛老三就觉得,在这儿吃一个土锅子,比他在国庆观礼时吃得那餐国宴有意思得多。
一段《智取生辰纲》罢了,场中立时有人三五高低呼喝着“给老王加一两烧白”,“一盘花生豆”,“二两猪头皮”……(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五章 挥挥袖
老王正是先前那评书的中年汉子,大裤衩,白背心,身子精瘦,倚在门边的座位边上还倒着一根磨得流滑的扁担,这种装束在场间很是平常,一眼便可看出是在守在山脚下的挑夫,也就是棒棒。
如今,德江的旅游业发达,因着山高陡峭,游客随身行李不堪负重,则就有了这个行当的诞生。
至于呼喊着的加酒,加花生米,加肉,则是听客们的心意。
费钱不多,礼绝不重,但心意却是十足。
薛老三来得早,选在北面临窗的位置,后边是块菜园,极是幽静,先前老王的一段《智取生辰纲》他也听得极是入迷,虽然整个儿故事早已在他脑中,可那抑扬顿挫的声调,以及丰富夸张的渲染,外加场间听众的烘托,真是一场极佳的视听享受。
是以,场间喊出加菜时,他便也喊了句“一个牛肉锅子”。
不成想,他这一声喊出,场面立时安静了不少,都朝他望了望,待看见他那得体的打扮,众人这才回过头去,隐隐约约听见“也有体面人上这儿”的小话。
的确,一个牛肉锅子,少说也得一元多,一个挑夫辛劳一天也不过挣下两三元,方才场间的加菜,也不过是几分,一毛的加酒加肉,便是慷慨些的也不过二两猪头肉。
薛老三这大手笔,自然就有些夺目了。
好在众人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场间热闹的话题,给吸引了过去,转瞬,便又成了热闹本身。
而这嘈杂的热闹,似乎比方才的“评书”还要吸引薛老三的注意力。听着听着,薛老三简直快忘掉眼前翻沸的锅炉,脸上浮起满意的微笑来。
是的。薛老三有太多的理由高兴了。
如今已进八月,薛老三主政德江的一系列大动作。终于在他一往无前的推行下,得到了全面的贯彻落实。
蜀香王的蒸蒸日上,为薛老三抵御了几乎全部的压力。
每日传来的捷报,让德江决策层,吃够了定心丸。
领导层面意见统一了,乡村一级政权的精简,就有了最大的推动力量。
毕竟,德江领导班子绝大多数都是本地地头蛇。有着最广泛的下延力量基础。
有他们的帮助,绝对要比薛老三单靠行政力量推动,来得迅捷和消减积怨。
当然,薛老三也绝不是只挥棒子,不递枣子。
因为他清楚,共和国乡村的事儿,单靠棒子根本就打不开,正如他当初处理云锦一带的械斗一般,说到底,农村只要解决了吃饭的事儿。什么问题也都解决了。
对这些被精简下的乡村干部,薛老三也让各村班子自抉,每村给予若干名额。准许到影城来务工。
总之,影城这个偌大的劳务基地,便是薛老三解决各方麻烦的法宝,什么麻烦都可以归而化之,最后,皆归在云锦影城这个巨大的框里。
可以说,这大半年是德江狂飙突进的半年,虽然,德江在经济总量上还不可能撼动渝城和省城。但老三的位置却是坐稳了。
但人均收入指标,以及乡镇人均和农村人均。这三大指标,德江几乎是翻着跟头上去的。勇夺第一的宝座不说,还将省城和渝城,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方才那家小酒馆的一幕,也正是德江时下经济生活的一个缩影。
一言蔽之,共和国的人民是勤劳的,只要稍微有点机会,这勤劳便回转化为财富。
而眼下,薛老三无疑替德江人民,提供了天量的就业机会,有这些机会摆在眼前,几乎不用政府敦促,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便不自觉地开始发挥威力。
却说,薛老三正听得走神,戴裕彬忽然小步行到了他身边,悄声道,“首长,时间不早了,该回去啦,晚上还有市政府例会,谢市长似乎对引进德国的那家公司极有兴趣……”
薛老三正沉浸在优美的遐想之中,戴裕彬不知从何处奔来,打断了他的遐思。
“你小子不敢东厂,真是屈才了,怎么老子躲哪儿,你小子都能找着?”
薛老三瞪眼道,说罢,拍下三元钱,便自行了出去。
“首长,跟您这么时间了,要是连您爱在哪儿呆,我都不清楚的话,我还配跟在您身边么?”
戴裕彬追出来,笑眯眯道。
“你小子真说着了,我还真不愿你继续在我身边待着了,上回让你考虑的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除了云锦,三区四县,你随便挑。”
说来,戴裕彬跟着薛向也有两年了,这在薛向不短的官场生涯中,他戴某人算是薛老三使用最久的一个秘书。
对戴裕彬这个人,薛老三是极看好的,年轻人有思想有文化,谦恭守礼,除了热衷功名,对金钱倒是没多大的兴趣,关键是头脑灵活,肯学习。
再者,这两年,人家戴裕彬鞍前马后的伺候,生生快把他薛老三伺候成了生活低能,这样的情分,又怎让薛老三不替戴裕彬考虑他的前程呢。
早个把月,薛老三就跟戴裕彬吹了风,只是这家伙似乎没听进去,今次,薛老三又讲,戴裕彬才猛然定住,良久,方道,“首长,您真要走了?”
戴裕彬忽然又想到近来,市委大院突然传出自家首长要离开德江的消息。
起初,对这个消息,戴裕彬是嗤之以鼻的,德江的局面才料理清楚,正是自家首长大展拳脚的时候,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调走,无稽之谈嘛。
可这会儿,薛向忽然再度提到了他工作安排的事儿,似乎那传言要成真事儿了。
因为对秘书的安排,分明就是首长离任的先兆啊。
薛向笑笑,“既然你小子猜到了,我也就不瞒你了,是的,我在德江的时间进入倒计时了!”
戴裕彬愣住了,虽然早有了心理准备,可真当从薛向口中得到确认,戴裕彬还是难以接受,一时间,嘴巴发苦,喉咙发干,怔怔许久,无以言表。
满脑子浮现的都是,这不短的两年多时间,自己和首长在德江的一幕幕惊心动魄,回首往事,就好似这一切就发生在昨天。
是的,戴裕彬有万般不舍!
因为跟着薛向的这两年,他见识了一辈子都见识不到的惊心动魄,学习到了旁人根本无法学习到的东西。
更难得的是,两年多下来,他和薛老三朝夕相对,俨然已将眼前的年轻首长,代入成了如师如父的角色,陡闻别离在即,他心中真是怅然到了极点。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非只适用男情女爱!
是的,戴裕彬很想开口挽留薛向留下来,为了德江也得留下来,可话到嘴边,他突然发现更是难以开口。
的确,眼下的德江就像快速行驶的列车,轰轰隆隆,日新月异,正是收获成果的时节,首长自家栽的果树,自然得维系到它开花结果,这个理由似乎很充分。
可戴裕彬知晓,自家首长绝非是眷念这些许功劳的寻常官僚,自家首长心中有大志向,注定是要经历大场面,见证波澜壮阔的伟大人物,又怎么可能长久困顿德江呢。
换句话说,也许正因为德江进入了首长的预设轨道,首长才可以放心离去!
英雄自有奋武之地!
“首长,我跟你一起走!”
怔怔半晌,戴裕彬终于说话了。
薛老三拍拍他肩膀,“那可不行,德江就是我的第二故乡,我经年累月出门在外,家里怎么着也得留个把门的,你小子想走,门儿都没有!再说了,中央刚下了规定,干部离任严禁一带一大帮,你总不想我做这老爷官吧。”
戴裕彬默然。
的确,薛向没有虚言,中央确实新下了文件,严禁官员上任,捎带秘书、司机的。
然,戴裕彬更知晓,自家首长若是真要调自己在他身边继续服务,也不过反掌之间,但,既然首长有他的考量,我就听他的命令吧,替首长把好家门便是!
念头已定,戴裕彬脸上终于有了些神采,说道,”对了,首长,这回上面又是要调您去哪儿灭火,肯定不是在蜀中打转,您的履历我研究过,可以说是最神奇的一份履历,从田间地头到京大讲堂,穷乡僻壤到繁华明珠,几迁几任,皆是神来之笔,真不知道组织部门是怎么考虑您的,许是特殊人才特殊对待吧。”
“少贫!”
薛老三笑骂道,“去哪儿,还未定了,这回只说是去党校学习,具体下一步到哪里,我这边还没消息,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不回德江了!”
“党校学习?”
戴裕彬的眼睛亮了,“那个党校!”说着朝天上指了指。
薛老三点点头,戴裕彬大喜道,“首长,那是真得恭喜了,对了,您要离开的消息,这会儿,还没人知道呢,我去找谢市长汇报汇报,无论如何要搞一个比送周书记更盛大的欢送会!”
说着,戴裕彬便自奔行而去。
让戴裕彬失望的是,薛老三终究没参加这个传说级别的欢送会,当天晚上,他在家约了一桌酒,次日一早,便悄悄离开了德江。
挥一挥衣袖,没带走一片云彩。(未完待续)
第一章 成长的烦恼
温暖的阳光透过浅色的纱窗,直直打在薛老三那挺拔的鼻尖上。
薛老三这才睁开眼来,不续抬手看表,他便知晓时间准过了七点。
果不其然,抓过床头柜边的手表,略略扫了一眼,正是七点十五分。
放下手表,他又阖上了眼睛,沉心凝神,侧耳倾听。
悉悉索索,扑扑漱漱,叽叽喳喳……
刹那间,大自然的万声万物皆传进耳来。
薛老三甚至听见了窗外老松上那只秃尾巴喜鹊衔枝的声音。
每一片风溜过小家伙床头那盆三叶草草尖的动静儿。
很奇妙的感觉,薛老三自己也说不清。
倒不是说他的感知能力越发强大了,而是说精粹了。
原本薛老三能轻而易举感知方圆两百米左右的一草一木。
而如今,他不过能感知三四十米的动静儿,然,这三十米内的动静儿,却是真到了明察秋毫,风过蝉翼而可知的玄妙境界。
除了感知能力发生了变化外,更明显的变化是,薛老三再不会随着第一抹晨曦射来,而准时醒来。
如今,不到七点,这家伙都睡得深沉。
至于那泥丸宫总在清晨之际,便急速震颤的毛病,也再也没发生过了。
薛老三很清楚,造成这一切变化的根源,可能是他前番假戏真做,为装重伤,致使腹脏遭受巨创,定然是因为经此一遭重创,身体出现了某种玄妙的反应。
然,具体这种反应会给他身体带来怎样的后果,薛老三却不甚关心。
归根结底,国术于他。只是养身健体的法门儿,至于打破虚空,见神不坏。他从不曾追求过,如此心境。倒是合乎了道家养生的清静无为。
恐怕这也是薛老三这位天赋异禀的天才,最终成就武学大道的根源。
闲话少叙,书归正传。
薛老三起的床来,洗刷罢,便在厨间的灶台上,寻着了预留的包子,稀饭。
三口,两口吃罢。他便径直行到左侧花园爬山虎下的藤椅上躺了,抱着一本厚厚的《资治通鉴》闲观起来。
时值盛夏,烈日炎炎,然,薛家大宅背抵玉汤山,门对青河溪,徐徐山风,从后峰荡来,整座大宅好似裹在冰绿的水珠里,浸浸然爽透。
薛老三所在的位置。更是背阳向风,阵阵凉风荡漾着墙上绿油油的爬山花,任谁见了。心底都得生出舒爽了。
一本《资治通鉴》翻了不过三五页,舒爽的藤椅便将薛老三的神经彻底麻醉。
的确,薛老三国学功底不错,但这纯古文的《资治通鉴》翻阅起来,还是显得吃力。
既费脑筋,则必然心生懈怠,兼之,又印证了鲁迅先生的名言“生活太安逸了,工作便容易为安逸的工作所累”。
薛老三此刻可不就是被这安逸的生活累着了?
一本大部头歪倒在怀里。这家伙斜靠在藤椅上,便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大门吱呀一声开启,跳进个窈窕秀丽的影子。身边跟着一只纯白可爱的小猫。
那秀丽的影子方跳进门来,便左瞄瞄,右瞧瞧,黑漆漆的眼眸极是灵动,待扫见躺在藤椅上的薛向,那秀丽人儿掩嘴轻笑,便冲了过去,到得近前五米有余,忽地,双足拔地而起,猛地跃至薛老三近前,口中娇喝一声“呔!”
薛老三忽地一骨碌从藤椅上翻下身去,亏得大手及时撑住,否则非摔个嘴啃泥不可。
“就知道闹,多大了,还没闹够!”
薛老三拍拍手,站起身来,望着眼前这俏丽的人儿。
弯弯的眉毛,红苹果般的小脸儿,挺直的鼻梁,嫩巍巍的嘴唇,一头精致的头发,组合在一起,正是薛老三那古灵精怪的三妹妹,薛适同学。
但见这会儿的薛适同学,不再是早些时候的前卫打扮,而是简简单单的一身绿色校服,简单大方。
要说薛老三兄妹四人,皆继承了父母良好的基因,男的高大英俊,女的高挑秀气。
早些时候,薛适同学是老也长不高,肉团团,粉嫩嫩,倒似要打破这一基因束缚。
不成想,到了十四五岁,便猛地开始发力,尤其是去年,薛适同学足足长高了七厘米,如今,和薛老三站在一处,额头已然能顶着薛老三嘴唇了。
望着眼前的薛适同学,薛老三再度浮起了“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
前番生出此种感慨,是因为小晚,然今番又生此番感悟,心境却是大不一样。
虽然,两番皆是欣慰,但今次,却更多了些“逝者如斯夫”的惆怅。
“谁闹呢,老薛同志,是你越长越大,胆子却越来越小,早些时候,我怎么就吓不住你?”
薛适同学仰着头问。
“好好,我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不像咱们的薛适同学永远牛气冲天!”
薛老三连连抱拳讨饶,心中却又生出怅然。
其实,薛适同学哪里吓得着警兆天成的薛老三,他不过是故意放个破绽,逗她一乐。
早些时候,之所以不放破绽,那是因为可以在她闪到身前,随时一把就能抓进怀来,如今,又怎能如此。
这大概是所有有女儿的父亲的烦恼。
小时,盼着她快快长大,真长大了,却又各自天涯。
好在薛老三虽是感怀,却始终未忘了正事儿,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别跟我这儿转移话题了,快把成绩单给我,考不上京大附中,你这还剩半个的暑假,就彻底给我免了吧!
"
原来,如今已是一九八五年七月下旬,距离薛老三回京城也有十来天了。
而小家伙则回来的更早,六月底,她便被薛家的内勤,也是她幼时的专护小李接回了京城,参加京城的中考。
之所以不在德江参加中考,是因为薛老三决定彻底终结薛适同学漂泊游学生涯,让她钉在京城就读高中。
今次,正是学校发放成绩单和录取通知书的日子。
一大早,苏美人便领着家里的大大小小一道出门去了。
是以,才有了薛老三醒来,家中空无一人的一幕。
其实,不消问,薛老三便知道薛适同学肯定是旗开得胜。
不说这薛适同学天资聪颖,又有苏美人这么个良师相伴,自幼辅导,如此相辅相成,薛适同学的科考一路,想不成功都难。
单说,这薛适同学进门就有心思和薛向逗乐子,足见心情极好,进而推导出得了好成绩,自是水到渠成。
果不其然,薛老三话音方落,小家伙便齐刷刷地亮出了录取通知书和成绩单。
薛老三展开一看,满意地笑了。
“说吧,怎么奖励我,别跟我来小恩小惠哦,我可不稀罕!老薛同志,急着,我可不是小孩子了!”
薛适同学得意地冲他伸出手来。
“既然不是小孩子了,就该知道学习是你的任务,考得理想的成绩,是你的义务,能上重点高中,已然是对你努力学习的回报了,薛适同学,你还想要什么,你这个年纪正是思想观,人生观,价值观……”
一个没打住,薛老三又开始滔滔不绝了。
“得得得,我多嘴,您自个儿玩,陪不起您勒!”
薛适同学京油子腔一打,迈开腿儿,便朝堂屋跑去。
心中直个埋怨,如今的大哥,真是越来越不好玩喽!没法儿处了嘛,三天两头,就给上政治课,他累不累嘛!
望着薛适同学远去的身影,薛老三喟叹一声,便又在藤椅上了坐了,募地,想起了个小故事。
谁,小时候,爸爸真了不起,什么都知道;上学了,爸爸说的也不全对嘛;长大了,爸爸简直就是个老古董,什么都不懂。
成长的烦恼,不只是孩子的,也是大人的。
薛老三正心绪不佳,小意、小晚联袂而至。
今日一早,他们姐弟是一块儿出门的,今次,小晚去参加招聘面试,小意乃是护驾。
原来,小晚也在今年六月份,完成了研究生的全部学业,可以正式参加工作了。
本来,以薛家的势力,以小晚自身的优秀,她要去哪个单位,都不是问题。
可小晚不愿走后门,想像别的同学那般,堂堂皇皇地进单位,是以,便去参加了今次在京大小礼堂举行的小型招聘会。
说来,如今还是八十年代,大学生正是紧缺时期,更不提京大的研究生,且这年头,大学生还是包分配,用不着小晚却找。
但这包分配也只是理论上的,而应用到实践,却大相径庭。
因为京大的毕业生,个个都是宝贝,往往还没毕业,京城各大单位已经打破头了,来抢分配指标。
抢来抢去,上面领导也烦了,把指标一划,就要各大单位自己去京大招人,学生愿意来,是你单位的本事,不愿意来,也怨不着别人。
如此这般,才有了这场招聘会。
“怎么,小意,看你小子这摸样,你二姐的工作,还没着落,难不成是招聘会的那帮人瞎了眼,楞没看出我这二妹是鸡群里的仙鹤,群鸟中的凤凰?”
薛老三是真奇怪了,说着话儿,便凑上前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