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8老城区
顾雷骑着贪狼,顺利踏入“老城区”。
显然,从这离岛外没环形山维护看,这座离岛应是在三四年前、底区彻底失控前就建立起来的。
并且,这座离岛之所以叫“老城区”,可不仅是因为它建立得早。
实际上,其历史比其名字听起来还要久远的多,最早可追溯到半个世纪前的星际大移民时代。
是的,准确说,这片老城区不只是“新赞巴鲁克”这个第三代移民卫星的老城区,还是“旧赞巴鲁克”,那个第二代的老移民卫星的老城区。
这片“老城区”本来就是把旧卫星卷曲在内壁的筒状都市展开为一座平面都市后,再直接整体迁移过来的。
何铭原之所以如此大费周章,一是为炫耀新城的财富和力量,吸引更多贵族回归,为新赞巴鲁克争取到更多的资金和权力,二是想作为赞巴鲁克重新崛起的见证和纪念,听说他还有办成文化旅游城的计划。
可谁都没想到,“老城区”现不仅没能成为见证赞巴鲁克曲折、辉煌及何铭个人荣耀的纪念塔,反成为对赞巴鲁克、对卡缪拉共和国及对何铭个人的莫大嘲讽。
大量贵族回归引发了堪称惨烈的新旧势力斗争,使底区渐渐沦为以何铭为代表的旧势力的殉葬品。
如今,不仅何铭被驱逐出顶区,底区亦完全沦落到今天这“人间炼狱”一般的凄惨境地。
究其原因,不管是顶区那些青春年少、颇不知轻重的贵族少爷小姐,还是居功自傲、野心勃勃的何铭,实际上都难辞其咎。
而走在“老城区”外围的废墟中,顾雷一起一伏、一直比较阴暗的表情,终于难得变明亮了些。
这倒不是因他正不堪黑暗、渐渐入魔、他苦我笑。
正相反,是因他在这极度绝望的地方,竟又意外发现了一点宝贵的希望。
尽管这里存在着最多的兵器试验场和最多沦为实验体的悲哀民众,但不难猜测,会有这么多不相统属的研究所,不正说明,各国内部其实分裂得远比表面严重。
整个蓝日星系虽实际上有数十个国家,但大家一般说起来,都只说有4个国家,即卡缪拉共和国、紫枫共和国、西海帝国和海瑟联邦。
因为,除前面三个国家外,其它国家绝大多数位于杰佛里星,是海瑟联邦的成员国,实力在三大国面前大多不值一提。
所以在底区的武器试验机构也大多属于三大国,但却足有上百个,且传闻常常互相攻击。
情况非常混乱!
那样,猿人们不就有可能从龙人内部的矛盾中,获得更多喘息余地?
常言道,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敌人的敌人不就是朋友嘛!
想到这,顾雷脸上的表情,也愈发地明亮起来。
之后,他的表情才又慢慢变得严肃起来。
随着他不断深入老城区,震动也越来越频繁、密集、剧烈,并伴随着各种若隐若现的惨叫声。
有些好像是人的,有些好像不是,部分凄厉刺耳得让人心神会下意识揪紧,感受一种遇见无法理解的诡异生命体的恐惧!
以及,还必然会遇到的,各种难以预料的危险。
有可能是旁边的楼房无征兆地轰然垮塌。
也有可能是暴走的机械兽。
抑或是强大诡异、已不知能否被称为生命的生化兽。
它们有些好像就是用不同生物的尸体拼凑出的一样,分外恶心渗人。
……
还有可能是一束束从楼宇间突然射来的高能激光,贪狼的反激光系统一次又一次地自动防御。
有次竟是多色激光同时在顾雷和贪狼身周扩散开来,交织出一个复杂异常、缤纷异常、也危险异常的美丽“光笼”。
贪狼额头上的绿宝石一次又一次地骤然亮起。
有时是把突然从高楼上坠落的大块废墟分割成小块,有时更麻烦也更危险,比大量的高能激光更甚,是失控的导弹呼啸着、拖着长长尾焰高速袭来。
那些导弹不仅速度超过音速,还皆轨迹莫测,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本就极难防御。
更可怕的是,每一枚导弹都携带着几十到上百公斤不等的高爆炸药,而只要十几公斤左右的高爆炸药就能杀死百米内的任何普通人。
是故,在顾雷和贪狼的上方一百多米外的天空中,就像悬着照明弹一样,总会挂着一到数颗不等的巨大明亮火球,把他周围方圆数百米都照得亮如白昼。
那些俱是被贪狼击毁的导弹,且若是一个火球熄灭了,就很快就会有另一个火球紧跟着冒出。
并即使在那么远的距离外爆炸,爆炸产生的热浪仍是一波接着一波袭来。
这阵阵冲击波不仅风力强劲。
别说顾雷需要抓紧扶手才能保证不被来势汹汹的冲击波掀飞,就连贪狼也不得不把狼爪深深刺入地面以保持稳定。
还温度不低,顾雷的头发都被烤焦不少。
但以上还皆不是让顾雷感到最棘手的。
让顾雷感到最棘手的,还是那枪林弹雨似的大量导弹碎片。
那些导弹本身速度就普遍在一两倍音速左右,最高顾雷估计有五倍,加上爆炸产生的推力,导弹的每一片碎片都有数倍音速,达到一两千米每秒。
可能眨个眼的功夫,原在两米开外的导弹碎片就会飞到眼前,镶进你脑门。
在这种情况下,尽管这些碎片的威力不可能比过小石头的装甲兵专用狙击炮,可也有普通重型狙击步枪数倍到数十倍不等的骇人威力,一下就让普通人支离破碎。
半进化者也挨不住!
顾雷就亲眼看见数根钢筋混凝土柱或钢柱被飞旋的导弹碎片切断,一栋四层高的歪楼当即就“轰隆隆”地彻底垮塌下来。
顾雷也正好刚刚亲眼看到,一只太阳合金打造的侦查用机械蜘蛛被一块导弹碎片直接砸成粉碎,只在地上留下一个大大的深坑和一地碎片。
他警惕地来到一块碎片前,随手用龙气卷起,拿在手上用力揉捏。
然后,他就惊讶地发现,尽管自己手指手掌已红得晶莹剔透、可见内里骨骼,可那碎片竟仍只是微微弯曲了一些。
“嗤——”
导弹碎片的威力确有点大出顾雷预料:
这碎片里的太阳合金,纯度也不低嘛?怎就这么不堪一击!
但他随手就把碎片扔下,无所谓地骑着贪狼继续一步步前进,暂时没穿上战兽装甲的打算。
虽他确也承受不住那么可怕的高速弹片,可他不仅有全周天无死角的敏锐生物雷达——魂眼,还掌握了全新的唯心法则,是为神速降临。
顾名思义,这是一种能大幅加快他速度的唯心干涉。
不过这种干涉却非直接提高他动作速度,而是通过进一步提升反应速度来提高他速度。
别忘了,顾雷下午被毒针刺中后,下毒者亲口说过:
要破解毒药不单要无畏到近乎把恐惧从本能里抹去,反应速度亦非达到射心境极限不可。
但按理说,顾雷现在的天然反应极限只有10毫秒。
而补足那生死攸关的3毫秒的,正是心界自动给顾雷加持的第四重、第五种唯心法则——神速降临。
在神速降临的加持下,顾雷的天然反应速度直接减半,到达5毫秒,这才堪堪破掉那毒性惊人、发作速度更惊人的致命神经麻痹毒素。
只见顾雷一起一伏地坐在贪狼背上,貌似是在毫无规律地随贪狼前进而胡乱晃动,却就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完美躲过速度堪比子弹的大小导弹碎片。
有时他才左摇一些、或后仰一点、或微微低头,旋转的高速弹片就在从他身侧、或身前、乃至头发上方只一两厘米外的地方呼啸飞过,发出骇人嘶吼。
他身边时刻都有混凝土大块破碎,露出墙或柱里的黑亮钢筋,更不乏有钢筋被连带着扯断,像扭曲的黑色麻绳一样被强行扯出。
而他脸色一变不变,闲庭信步般骑着贪狼继续漫步在这弹片如乱枪般高速纷飞的危险战场。
0129大国之威
此刻,明明已入夜,但在连白天都异常阴暗的底区,这的某处却比顶区的白天还要明亮。
只见一道长达十几公里的细细绿光如巨剑般“唰”地斩过漆黑天幕,然后天空中便是不分先后地爆发出“轰轰”两声巨响。
两个巨大的明黄火球在半空中徒然爆炸开来,有冒烟的残骸四散落下。
在那耀眼的强光照射下,附近的窗框,木制的当即起火,普通合金制的亦因烘烤和超压而迅速扭曲变形,残余的玻璃更是瞬间“砰”然破碎。
大量的玻璃碎片就像死亡的蝴蝶般翻转飞出,反射着火光,既如璀璨的钻石,又如漱漱而落的明亮雪花,美丽中渗透着浓浓的死亡气息。
而就在导弹爆炸形成的“礼花”照耀下、在如蝶如钻又如雪的一蓬蓬玻璃碎片夹道欢迎下,一个对云梦人来说有点高大的云梦少年,正骑着一只金爪银尾、头生三目的狼形机械战兽,身上仅简单穿着一袭黑色特战服,连头盔都没戴,就摇摇晃晃地,骑马踏春似地,徐徐走进炮火连天的“老城区”。
刚才那激光自然来自其身下的机械战兽——贪狼,而这少年,则自然正是顾雷。
另旁边不远处正死死盯着眼前一幕的,亦自然非顾雷,却是一块貌似平平无奇的拳头大石块。
只见下一秒,这块躲在乱石堆里的非天然石头,便借地面传来的一阵轻微震动掩护,将几根合金细足悄悄伸出、在地面快速一点,迅若疾风地微调位置,并紧跟着把透明触须一样的针孔摄像头朝顾雷长长探出。
如此,隐藏在侦查机器人背后遥控操纵的研究员们,才能把图像放大到最高倍数,看清顾雷全身,以及其身周貌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湍急的混乱和危险。
那些比超音速导弹都快的密集弹片正纷纷划过顾雷身周,快到连他们的高清摄像头都捕捉不到碎片的清晰模样,只能看到屏幕上正留下道道粗细不一、纵横交错的密集黑线,恍若要把顾雷这艘小船撕碎的道道暗流一般。
而顾雷看起来好像丝毫不知,身形一边自在摇晃,嘴角一边竟挂着略为刺眼的惬意微笑。
……
“果然,我就说嘛,这么密集的爆炸,怎么可能没形成密集的弹幕?”
“……”
“哼,这傻子还笑得这么开心?呵呵,他现在笑得有多开心,待会就会哭得有难看、死得有多惨!”
“……”
“啧啧啧,我原以为这在底区徒然声名鹊起的年轻人会是个多么杰出的人物?没想到,呵呵,这到底是哪来的大傻……,诶,你打我干嘛?”
“闭嘴,仔细看!”
“一个大傻帽,有什么……,诶呦——”
“你再给我好好看看!”
“诶,老板,有什么好看的呀?他现在就是运气好!有什么……,嗤——”
“哼,看出来了吧!”
“这,这,这怎么可能?他居然不是运气好,他,他,他居然是在主动闪避,还全避过去了!这怎么可能?那附近有那么多弹片啊!”
“没什么不可能的,听说他眼睛虽瞎,但也因祸得福,提前拥有魂眼。”
“不,不可能,那仍不可能!就算魂眼的反馈是光速,且无论精准或细致皆远超所有生物的眼睛,但导弹弹片的速度不少都超过1000米每秒,既每毫秒能运动超1米。而以强骨境的反应极限20毫秒来算,等人看到并反应过来,弹片往往已从20米开外转眼飞到身前。别说躲了,有些人到死都没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没什么不可能的,提前拥有魂眼被认为是快踏入射心境的前兆之一!他说不定已经射心了呢?生死搏杀本就是龙气修炼最好的催化剂。”
“哪可能那么快?而且就算我用射心境的反应极限给他算,他也不可能闪避得这般轻松自如……”
“好啦——”
“……”
“够了,反正既然他反应这么敏锐、这么可怕,那我们就绝不可冒然出手!”
“咦——,那也……”
“现在看来,不管我们行动再怎么隐蔽,也有很大几率失败。那到时,我们这样的小机构可承受不住来自卡缪拉国会的怒火!”
“诶,也是,光日耳曼侯爵一人就能灭了我们。”
“对,他可是见微境的,听说随时可能入明理。国会之所以没管底区,更多其实是不想管、懒得管!”
“哼,卡缪拉国会派的那帮家伙们呀,就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善者!一个个的,嘴上说得好听,天天高喊什么‘绝不放弃一个人’。”
“……”
“呵呵,光这里,就有上千万人被他们无情舍弃。且我看,他们这正是要验证‘自然淘汰’的可能性。以后绝对会有更多人被他们舍弃,像这样放任自生自灭,被活活饿死!”
“那有什么的,没价值的人,活着就是浪费粮食、给大自然增加负担。”
“哦,那倒是!”
“总之,你赶紧让机器人回来,我要去睡觉了。”
“哎——,太可惜啦!本以为是一个能窃取到国会机密技术的好机会呢!”
“我不管你了,你早点回收机器人,我先去睡了!”
“是,所长!”
……
于是,那块怪石头便缩回针孔摄像头、伸出十几根合金细足,像螃蟹一样快速爬走。
同时,隐藏在楼宇内、乱石中……楼上楼下乃至是下水道里面的,伪装的、仿生的、浮空的,属于其它各方窥视者的各种侦查机器人,也知难而退,相继撤离。
但顾雷察觉到,嘴角的笑意却不仅没更浓,反很快就彻底消失,一脸阴沉。
包括那块十分难以发现的怪石头和其它更难察觉的各式侦查机器人在内,现在正在撤离的几十部机器人,他其实早通过魂眼或贪狼的雷达察觉到。
它们的出现和离开皆在他意料之内。
他真正意外,意外到有些战栗的是,明明魂眼和贪狼的雷达都再无反应,超凡第六感,也就是直觉,依旧在给他发出持续且越来越强烈的、正渐渐压迫神经的可恐警报。
他能清晰感觉到:
有几股更隐蔽、也更强大的危险,正争分夺秒地继续步步逼近!
想到不久前日耳曼侯爵的警告:
“你怎么到‘老城区’了?快回来,那里太乱、太危险啦!”
顾雷的表情愈发阴沉。
那是日耳曼侯爵刚刚通过贪狼发来的紧急通讯。
看来贪狼确一直受后台监控,会实时传输包括位置、状态等在内的实时信息。
不过,这种监控应该是模糊的。
加上底区的强通讯干扰,日耳曼侯爵才那么慢发现顾雷的异常动向。
最糟糕的是,他从日耳曼侯爵充满杂音的声音里听出了压力、焦虑和深深的担心。
这让顾雷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感动,还有点踌躇和细思恐极的害怕。
他要去底区的事当然是要向伊曼和侯爵提前报备的,可他却隐瞒了目的地是“老城区”的关键内容,即使侯爵再三叮嘱千万不要去老城区。
而如今侯爵尽管已知顾雷违令前往老城区,却依旧没生气。
他声音里没斥责,更多是貌似受别部门干预才产生的压力、焦虑,是真诚的担忧。
这又怎能不叫顾雷既不好意思又感动呢?
至于顾雷为何会感到踌躇和越来越深的害怕,则是因日耳曼侯爵声音里的担忧让他越揣摩就越恐慌。
顾雷难道不知侯爵是即将踏入明理境的见微境强者?
侯爵的下属难道会不知侯爵是个能用区区一个念头引发大规模核反应的星系顶级强者?
而能让这样的侯爵也感到深深担忧忌惮的,必非普通势力。
不用猜,顾雷转眼就明白,随时可能到来的那几股超凡力量,必是属于各大国的直系势力无误。
贪狼所使用技术特别先进是没错。
任何其它势力若得到贪狼,都能缩短最少一两年的科技发展时间。
可有力量和自信秘密夺取贪狼的,唯有那几个大国的顶级势力乃至是直接就是他们的情报部门。
他们有可能是紫枫的,也可能是海瑟的,还有可能是帝国的。
顾雷在“帝心”时,他们只是顾忌比较大罢了。
甚至,他们可能是卡缪拉的,不只是总统派,亦可能是卡缪拉国会派里的其它派系。
唯有他们,才可能把杨威好话说尽也请不来一个的化焰境超级强者,随手派出好几个。
不用想,顾雷就知道,恐怕正有化焰境的超级强者杀气腾腾地飞速赶来。
实际上,顾雷不知道的是,包括“帝心”帝国大厦内的临时作战指挥部在内,各方势力都有一个临时作战指挥部正在为他全力运转。
他们皆有高级军事参谋在出谋划策,对战前准备、杀人抢夺、撤退善后等每一个步骤反复推敲,亦有最健全成熟的后勤保障机制,更有最强大、最训练有素的专业军官执行作战任务。
他们皆决心趁混乱掩护杀死顾雷,夺取贪狼。
等到他们的战斗人员真正出手,到时不论逃不逃得出去,顾雷都难逃一死。
逃不出去的话,那几股见不得光的力量当然不能留下他这个隐患。
即使逃出去的话,他也免不了要上军事法庭,需承担弄丢贪狼的全部责任。
顾雷不禁让贪狼停下,低下头,十万火急地凝神思考起来:
到底要不要继续前进呢?现在逃勉强还来得及!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底区的危险系数和危机种类,都远远超出他的预计。
然而,偏偏,此地越来越惊心动魄的危险和越来越深层的黑暗,也让顾雷看到了越来越闪耀、越来越迷人的希望。
没多久,他就狠下决心:
不管了,谁都看得见的机会就不叫机会!真正能挣大钱的机会往往隐藏在看不见的阴暗角落或九死一生、生人勿进的绝地。富贵险中求!
顾雷平常是行事偏谨慎,可该冒险的时候,也从来不会含糊。
何况在他看来,此地真有大利可图!
而且,他都到这了,放弃未免太过可惜!
而且,这次他如果落荒而逃,下次就没那么容易获批再来了!
哪怕是他的后续计划,也都力求他,必须在这里证明他有安全出入底区的实力。
然而,下定决心面对困难是一回事,能不能解决困难又是一回事。
顾雷刚下定决心,他头顶本因他停止移动而渐渐平息的爆炸,登时就比原先还密集地骤然出现。
这时,贪狼额头绿光一闪,他头上一次就冒出7个巨大火球,将方圆数公里内的废楼都照得亮如白昼。
不管天空、大地还是周围的废楼,皆在恐惧似地微微颤抖起来。
连居住在十几公里外灯红酒绿的市中心的、自以为见惯大阵仗的一些黑道大佬们,都被突然翻倍的爆炸声吓得豁然起身。
这就是能令山河失色悸哭的大国之威!
并且,接下来,顾雷头顶的大火球就没低于8个的。
甚至,这仅仅是牵制攻击,是某方势力的,乃至是几方势力的,猛攻之序幕。
一时间,高速弹片就像暴雨般漱漱而落。
顾雷周围建筑上,不仅较脆弱的门窗转眼被撕扯成骇人的碎片,连较坚固的钢筋混凝土墙柱,也渐渐千疮百孔。
没几分钟,他周围的废楼先是一根柱一根柱地断裂、哀嚎着倾斜,后是一面墙、一面墙地垮塌,再是一整栋楼“惨叫着”垮塌。
而感受着让人鼻腔喉咙都要烧起来的逼人热气和令人脊椎都要碎掉的超压,听着耳边震耳欲聋的成片爆炸声,看着大楼在“惨叫”中轰然垮塌,顾雷顿悟到:
“不行,不能让他们发动攻击,他们的攻击我一波都接不下!”
但是,面对着最高属于国家级的敌方顶级势力认真出手,顾雷一个才射心不到的少年,又能如何是好?
0130四两拨千斤
一颗颗导弹,先是在街道内贴地飞行,直到接近目标后才骤然拔高,呼啸冲出楼宇掩映,划抛物线射向目标。
但它们无一例外都被绿色的激光提前击毁。
此刻,不管多高多完整的废楼,都笼罩在耀眼的火光、逼人的热浪和致命的密集弹片中。
正有越来越多的废墟垮塌,连一座高达三十多米的十几层高楼,都犹如八级大风中摇摆的小树般摇摇欲坠。
仅仅才过数秒,顾雷便被断绝一切逃跑可能。
现在就算他改主意也逃不了啦!
只幸好,敌人的导弹显然是经过精心设计的。
他周围的弹片虽密集到他不得不骑着贪狼左闪右跳,却连要穿上贪狼装甲的程度都还没。
可顾雷心中不仅未有半分庆幸,反愈感心惊肉跳!
敌人之所以这样做的原因也很明显,那就是不想逼他太早穿上装甲,想最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干掉他。
显而易见,敌人的高级战斗人员,即将抵达战场!
且这最后出手的必是一个化焰境的超级强者!
顾雷若不赶快穿上装甲,那在他看到敌人的那一瞬间,他将连反应的时间都没,瞬间完全化为灰烬。
精神力的传播速度也可以达到光速,到时敌人的影像将和敌人致命的精神力同时抵达他的身体,乃至在他发现前先一步抵达,将他的身体在反应过来前就彻底电离。
他可能连痛都来不及就会被彻底解决掉!
可顾雷不单没赶快令贪狼变形着装,反继续有些悠哉地,甚至有点恍惚地,骑着贪狼在密如骤雨的弹片中腾挪闪躲。
因为,敌人想迅速消灭他的紧迫念头,竟隐隐让他看到瓦解致命重围的一线曙光,颇似柳暗花明。
顾雷一边闪躲弹片一边如是推理着:
敌人为何要做那么细致周密但劳神费力的大量计算?
敌人为何要那么费尽心机地延缓我穿上装甲的时间?
他们真只是为加快一点杀死我的速度?
这样只缩短一点行动时间有什么意义?
只为这点时间做那么多工作,值得吗?
有那个精力,好好想想怎么把事情办得更滴水不漏,不是更好嘛?
顾雷认为:
诚然,不管是越快完成任务,还是越少留下破绽,都对敌人越有利,但就像开车越快就越不安全、越要安全就越不能快一样,二者天然对立,且还是留下越少破绽更重要!
即使卡缪拉共和国对各国在赞巴鲁克底区的胡作非为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面子上的掩饰,大家都多少要做一些。
国家威严也和高能氢储量、科技发展水平等一样,是国家重要的核心利益之一。
就像傲慢强大的帝国也没直接杀光那些不知死活的卑贱狂鬼一样。
如此,只要不留下足够确凿的证据、维护住卡缪拉共和国的最后颜面,那为继续获得足够支撑战争胜利的太阳金属,哪怕同样事关国家核心利益的通天狼王被秘密夺取,在搞不清真凶的情况下,国会八成也只能忍气吞声。
因此,顾雷不禁想到:
那么,为何相比留下更少破绽,敌人宁愿选择越快完成任务呢?
因此,顾雷终于从敌人两难的、不得已的选择中感受到了敌人的一种恐惧,一种对能快速破除一切伪装的强大力量的恐惧。
那么,敌人在恐惧什么呢?
是什么,能使得再多、再复杂、再完美的掩饰也顷刻化为乌有?
或者说,是什么力量,能使得各个敌参谋自傲的智慧,使得最顶级的“智之力”、“人之力”,转眼土崩瓦解,却束手无策呢?
电光石火间,顾雷恍然大悟地低声自语道:
“是‘神之力’,或者说,是一个即将破见微、入明理、统御四大作用力的‘半神’!”
顿了顿,顾雷淡然自语道:
“对,他们怕的,应该就是我们的将军——日耳曼侯爵!”
众所周知,作为赞巴鲁克当地大部分贵族站队国会派的重要交换之一,便是日耳曼侯爵得常驻赞巴鲁克顶区,保障当地贵族安全。
如今,日耳曼侯爵是说什么也不能轻易离开顶区的。
纵使顾雷这个女武神骑士团的副团长命悬一线也不行。
战火将至。
而越接近战争,战争双方就越是多卑劣残忍的事都做得出。
再而,在国会看来,肯定是任何一个贵族的性命都比顾雷珍贵得多。
但是,一旦顾雷死亡、贪狼被夺,那情况就大不一样。
那怎么也是国家核心利益即将遭到侵害的严重事态,日耳曼侯爵至少可短时间离开顶区,协助调查真相。
并且,日耳曼侯爵可不是一个普通的见微境强者,甚至在濒临突破的见微境强者里亦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一个特别顶尖的存在。
日耳曼侯爵当年可是龙人里名气不逊阿穆里大公爵的武科天才之一,而阿穆里大公爵如今已至明理巅峰,是入神道的热门人选之一。
他只是过分负责导致军务缠身,才被耽误修行而已。有可信度很高的消息说他其实早洞彻四大作用力。
而若他早彻底掌握四大作用力,那不用真到明理境,他的意识就能真正深入到量子尺度,从而看到哪怕见微境也看不到、更掩饰不了的微观线索。
对超越我们直观感受的尺度,无论是更大的星球尺度、宇宙尺度等,还是更小的细胞尺度、原子尺度等,人们多只能靠推理和想象,本就充满很多臆测,更别提操纵伪装。
1个原子纵使放大1亿倍,也才1厘米左右,偏偏饱含着凡人连触碰都难的海量信息!
想到这,顾雷一下就放开了心:
“没错的,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们为什么更重行动速度而不愿更多掩饰。因为与其做更多无用的掩饰不如留下更少痕迹!因此,我要做的便是……”
接着,他居然就看似与送死无异地完全解除了当前最要紧的保命加持——神速降临。
而结果就是,他的头,马上便被一片书本大小的弹片旋转切过,把圆头削成了平头。
不幸也幸,这片弹片最近处离他的头皮只一厘米多。
然顾雷摸了摸徒然变平、变扎手的头发,反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这时,由于漫天的强光、高热、超压和到处的烟尘、碎石、大石等诸多因素干扰,他的反应速度连自然状态下的10毫秒都没,要十几毫秒。
也就是说,如果他不能在10米外发现射向自己的弹片,那他基本就死路一条。
而他的魂眼感知极限差不多也是十米,另贪狼的雷达范围广却不够细致。
奈何就算他召唤唯心干涉、提升反应速度,乃至是接着穿上贪狼装甲,亦是死路一条。
他纵使躲得过、挨得住高速弹片的饱和攻击,也难躲开、更扛不住化焰境强者的雷霆攻势。
他现在只能干涉模拟引力,而电磁力远强于引力。
两个电子间的电磁力强度是引力的4000……0倍,中间被省略的零足有38个。
思来想去,顾雷觉得:
为今之计,只有抓住敌人不敢久战的弱点,最大程度利用唯一有机会比精神力快的超凡第六感增加闪避率,拖住敌人,方有一线生机。
一般来说,人的五感指的是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
第六感一般指直觉,第七感便是最细致入微的、能深入量子尺度的、最高等的感知手段——精神力,又称短距离超感或全感。
但其实,一直有人认为,直觉才该是第七感,精神力才该屈居第六感。
这正是因为,唯有直觉才能超越精神力的反馈,超越光速,超越时间,做到提前预判乃至预知未来。
并且,要怎么最大程度利用直觉,顾雷也已有一个极危险却多少有些许可操作性的方法。
他认为:
要对付化焰境的强者,神速降临不仅没用,反会因占用算力、提升安全感等原因,压制越危险反应越灵敏的第六感。
他刚刚的试验正是为验证这点,而结果也的确如此。
虽然神速降临的取消让他感觉自己从一个行动如风的人转眼变成一个动作滞涩的人,难免有点难受,但同时,强烈的危机感却迅速占满他的大脑。
他的直觉一下就给他标记出足足几十个危险源,是刚才的数倍。
有些导弹碎片尚在20米开外,远超他精神力的感知极限,就被他成功预判出。
接着,顾雷可非仅仅试验一下就完。
他骑着贪狼继续冲进那片弹片看起来最密集的狂暴区域。
他准备抓紧时间、临阵磨枪、精益求精地继续磨练自己的第六感。
他深知自己的超凡第六感远不像自己初以为的那般万无一失,否则他怎会中杨威的毒针!
而化焰境的攻击手段那么丰富、那么玄奥,他没信心凭漏洞仍不小的第六感挑战之。
于是,这个千钧一发、危险到极点的机会,在顾雷看来,就成了一个既万不得已,又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个借深度危机深刻磨练自己、进一步提升自己第六感的最佳机会。
顾雷转瞬就做出决定,无畏无惧地冲向密密麻麻、胡乱飞舞的弹片之雨。
既已置之死地,那胆怯除加速死亡外还有什么用?不若尽抛之!
他断然拔刀,把一片片躲不开的碎片强行打飞打碎,连弹片划破眼皮都无丝毫怯意退意。
而仍在努力排除摆脱互相间牵制的背后各方势力通过侦查机器人看到,也都被顾雷这种近乎疯狂的行径吓一大跳。
看着碎片或划破顾雷衣物、或削短顾雷头发、或撕裂顾雷血肉,他们第一反皆是以为顾雷要自杀。
他们皆是各国顶级参谋人员或情报人员,自然早算出并深信顾雷已差不多穷途末路,将被他们围而食之。
可也正亏他们皆是各国顶级的参谋人员和情报人员,他也很快就先后猜出顾雷真意。
他们先是差不多齐齐唾骂一声:
“疯小子!”
他们都熟读过大量专业军事书籍论文乃至大量机密文献,可以说比顾雷更熟悉那看似玄乎飘渺的超凡第六感。
一般超凡第六感能有百分之60的预测率就不错啦!
何况那里的弹片成千上万片,可能足有数千片弹片正在顾雷直觉的盲区里高速运动,随时可能出其不意地冒出,瞬间夺取其性命。
果然,不到一秒,顾雷的左朵就被削出一个刺眼的缺口。再几秒,顾雷的左脸就又被划出一道皮开肉绽的长长血痕。再下一秒,连顾雷的后脑勺也挂了彩。
而即使接下来见顾雷仍面不改色、确正在快速成长,他们依旧都没放弃猎杀计划的念头,哪怕一点担心也无。
他们好些都是各国最高等军事院校的毕业生,不仅有丰富的理论知识,还有丰富的实战经验。
他们心里都有一把比较准确的尺子,连顾雷看不见的成长速度极限都能大概衡量。
他们皆断定,纵使最危急的情况能挖掘出一个人最大潜力,但如今距各方正式开始行动皆仅余几十秒,在这样短暂的时间内,再大的“危机”之铲也挖不出太多的“潜力”之土,更填不住强骨境和化焰境间跨两大级的灵魂差距。
就是射心境的高手,通常也只能用超凡第六感来防御,而化焰境的强者,还能用超凡第六感来攻击,甚至压制弱者的第六感。
直觉本就是灵魂的深层计算过程。
然而,没到半分钟,顾雷惊人的成长就让那些真正见过大阵仗的各国顶级参谋和情报人员转眼目瞪口呆。
这时,顾雷周边的弹片之雨明明因某势力即将动手而愈发狂暴,可他不仅没再受到任何之前那样的大伤,连受小伤的频率都直线降低。
这种大大颠覆他们常识的成长速度让他们深感震惊,都有点思维混乱,连战斗员最接近战场的某方势力都迟迟不敢下达攻击指令。
他们又怎知顾雷有算力降临,更不知算力降临能把“危机”之铲放大到远超他们想象的程度,能以远超他们想象的速度,暴力挖掘出顾雷的“潜力”之土。
何况他们提供的,还本就是最密不透风、最沉重如山、对顾雷来说最前所未有的最危之危机。
这对顾雷来说的确是最危险也最好的历练时机!
他们只得惊愕地、纠结地、焦灼地下意识放缓行动速度,并都很快不得不考虑放弃计划。
在短短一分多钟的时间里,顾雷的超凡第六感就获得了令他们皆瞠目结舌的飞跃性成长。
现在,他们已连用来限制顾雷行动、逃跑的弹幕都织不起来了。
顾雷竟也能利用超凡第六感来反击啦!
只见在顾雷的指挥下,贪狼正一边转身一边隔着一到数栋不等的废楼射出道道激光。
混凝土连同里面的钢筋一起熔化,而还在一两公里外的、在楼层间贴地飞行的导弹也一颗颗爆炸。
如今没一枚导弹能接近顾雷身周500米,一颗颗光球只能无奈提前爆开,像花瓣一样远远环绕在顾雷周围。
最后,当顾雷随手捡起一块铁片,手一红并甩出,扎进一面平平无奇的墙壁后,他们便大多只能或无奈、或恼火地叹息一声,彻底放弃了整个行动计划。
只见,铁片毫无阻碍地、异常顺利地射进了墙壁。
因那根本就不是墙壁,而是一片画着以假乱真的墙面图案的布,一片被注入龙气的、硬挺起的伪装布。
墙布落下后,则露出一个全身包裹黑色夜行衣,连眼睛也被黑色多功能集成眼镜遮住的矮小之人。
这样的人连顾雷都知道,正是樱族的苦行者。
而对参谋们来说最重要的是,这样的人过去被称为忍耐者,简称樱忍,现今依旧是最擅长潜入、卧底、刺杀的人,亦是公认最擅长欺骗第六感的人。
但一个最擅长潜行的顶级刺客,却被顾雷轻易看破伪装,并单单用一片铁片扎进额头,正软软顺着背后墙壁倒下,如此草率地就被了结了性命。
参谋们皆有点震惊地想到:
顾雷如今的直觉到底强到一个什么地步!
再之后,他们便什么状况都再看不见。
顾雷或招呼贪狼用激光,或直接甩出链刀,把周围剩下的、他原先察觉不到的侦查机器人,尽数清除。
不管伪装得多么巧妙,哪怕是隐身的,都逃不过顾雷的一刀或是贪狼的一道激光。
看着大小屏幕上突然齐齐出现的茫茫雪花,策划此次行动的各方参谋们皆面面相觑,心中再无半点侥幸,更都不敢轻易冒险出手。
若能偷到鸡,那蚀把米也没什么。
可只要顾雷稍稍撑得久一点,他们的计划就会满盘皆输,连转移贪狼都来不及。
那可就真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一个紫枫的参谋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对同僚苦笑道:
“这算什么?这就是,云梦人所说的‘四两拨千斤’!”
同僚同样摇摇头,同样苦笑道:
“不,我看是大力出奇迹!”
二人相视苦笑。
0131感谢上天的恩赐
一道激光骤然洞穿黑暗虚空。
不想,看似空无一物的虚空马上像失灵的显示屏一样破碎模糊,并冒出耀眼电光,
一个漂浮在半空中的、隐身的球状侦查机器人终于现出真身,并马上起火落下,最后没落地就凌空自爆。
又一道长达上百米的、匹练似的银白刀光携云气斜斜划过一座三层废楼顶层。
下一秒,废楼上下一错的同时,内里同样有一个侦查机器人自爆起火。
如此,借被锤炼后大幅强化的真正超凡第六感,顾雷成功处理掉最后两个侦查机器人。
那些恼人的窥探者全被肃清。
他直觉里那些原强烈到让他感知都恍惚起来的警兆,也总算在达到顶点后徒然彻底消退。
看来,背后那些虎视眈眈的各大国势力,应该真已完全打消抢夺贪狼的念头。
顾雷这才长舒一口气:
“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啊!”
接着,顾雷先是通过贪狼的紧急通讯功能给他靠着的大树——日耳曼侯爵大致汇报下情况。
而日耳曼侯爵听他说到,在他消灭所有侦查机器人后危机感就全部自然消散,也瞬间明白过来。
侦查机器人因攻击性不强,本就比较难触动直觉。
加上三大国的军用机器人都远超普通水准,伪装能力极强,就连很多射心境的正规军精锐都不一定能发现。
顾雷能发现已经很能说明他现在的第六感到底有多敏锐,的确难以在短时间内抹杀。
之后,日耳曼侯爵不免感到有点吃惊:
这在他这个年纪还是相当惊人的!
但既确认顾雷有能力自由出入底区最混乱、最危险的“老城区”,日耳曼侯爵就不再多说什么,只简单交待一句“继续保持警惕”便结束通讯。
而顾雷则连忙去搜刮战利品。
情报的正确性对战争影响很大,所以各国的侦查用机器人身上往往都凝聚着各国各项科技的尖端水准,很多不起眼的小部件都价值惊人。
如果能在那些机器人残骸上找到涉及各国机密技术的部件,哪怕是残缺的,那回去交上去都是大功一件,也多少能回报一点日耳曼侯爵的维护之恩。
至于要怎么在一地大小不一、有的已被烧得模糊不清的残骸碎片里找到有用部件,真也是个问题。
要一起打包带回去是不可能的,太多了!
但当然不是没有办法。
只见顾雷拿出通讯器,用通讯器的摄像头拍下或残缺、或完整的零件照片,再打开浏览器的图像搜索功能。
立刻,零件的名称、功能、规格等信息就全被搜索出来,准确率高达99.9%。
毕竟他现在使用的浏览器,正是大名鼎鼎的搜熊浏览器,出自米勒少爷那个号称“人工智能技术世界第一”的索兰托集团。
但极其可惜的是,基本只要是较为完好的零部件就不是什么关键零件。
因为顾雷能在暗网上看到他们的价格,与最能证明其稀缺性的销售记录。
顾雷不由苦笑道:
“看来,这所有机器人使用的自爆技术,也该是顶尖的。”
并且,当他发现唯一一个在暗网上看不到成交记录的稀有零件——结晶肌肉纤维时,却反而不由眉头大皱,貌似深感棘手。
沉思好久,顾雷才表情阴晴不定地低声自语道: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难道你真只是想找我报个仇?……阿尼西娅小姐!”
他掌中那段亮闪闪的仿生学肌肉纤维正来自那个自爆时声势最大、烧得最模糊难辨的侦查机器人。
其使用的,看来正是来自阿加塔集团的机密技术,唯有国会直系的武装力量和阿加塔集团的私有武装力量有可能拥有,而顾雷当然更倾向于是出自阿加塔集团。
不过,想到阿加塔家族和国会的亲密关系,顾雷又实在感到难以理解。
尽管阿加塔家族想要贪狼的技术肯定也要付出很大代价,可比起行动失败可能就不得不和国会决裂的灾难性后果,就很值得了。
他觉得以阿尼西娅的过人智慧,按理不该权衡不清孰轻孰重,做出如此危险莽撞、得不偿失之事。
那么……
“哼,看来咱俩的梁子,是越结越深喽!”
顾雷表情稍稍有点阴沉地把那段残余的结晶肌肉纤维收进口袋。
这东西虽然很贵,可他暂时不准备悄悄卖出去,也不准备上缴,总觉得留下来作用更大。
接着,他表情就愈发欢快起来。
他稍稍算了下,虽然完好的零件不多且都是普通货色,当零零总总算下来,总价也不低,粗略估计竟有70多万。
这不仅弥补了他在刚才战斗中受到的30多万巨额损失,还又赚了40多万。
不是很值得一提的是,在刚刚暴雨般的弹片攻势中,贪狼是完好无损。
导弹对贪狼的主要困扰在于超压限制行动,而不是子弹般的弹片。不是核导弹的话直接命中也不一定有大碍。
可挂在贪狼背后的五把激光枪就不行啦!
在刚才的战斗中,顾雷缴获的五把激光枪,一个不小心就直接碎了两把。
其余三把亦有程度不一的轻微损伤。
这心疼得他当时就差点当场破功,真差点就被一块大弹片斜斜砍成上下两截,变成真正“贪财鬼”。
之后,把东西打包好,再给自己好好包扎、好好上完药,并用狼皇霸刀理了理参差不齐的头发,顾雷才放松地骑上贪狼,满面春风地悠然离去。
“等等,差点忘了!”
顾雷突然又拉着贪狼往回跑,跑到那个被他杀死的、背靠真正墙壁半躺在地上的苦行者面前,一把摘掉他的多功能集成眼镜。
而他的注意力自不在苦行者的惊恐不信的面容上,却是在他手中那副一看就很高级的完好多功能集成眼镜。
上暗网搜一下价格,顾雷内心更是愉悦,比了个“耶”的手势和眼镜及尸体合了个影,再次上传朋友空间。
只听他一边打字还一边说着:
“耶,又8万贾比入手!这样算算,我的钱已足有近200万,又离千万富翁的目标进了100万!嗯,感谢上天的恩赐啊!”
完后,顾雷双手合十,高兴地闭眼就拜。
不过等顾雷自语完睁开眼,眼前苦行者瞪大的、早黯淡无光的眼睛里,竟徒然有了光,正是愤怒的光,就好像要被生生气活过来一样。
顾雷被吓得一跳退开,后连忙心虚地又挪过来,强行帮其盖上坚决不想闭的眼帘。
“额,你,你,你就请好好安息吧!放心,我会把它卖个好价钱的。”
那死去的苦行者这才头一歪,双眼却豁然再次翻开、翻成了白眼,好像这才被气得死透透了。
顾雷则假装没看见地转身离开。
过好几分钟,他总算来到外环的中心位置,也是试验最密集、情况最危急的地方。
包括更密集的导弹碎片在内,他所遭遇的危险又越来越频繁,危险系数再次直线飙升,却达不到他刚刚被多国情报部门埋伏的程度。
一来不用说,是其它虾兵蟹将一样的闲杂势力比之各国顶级势力太弱。
二来自得益于他更加敏锐的、已能用于攻击的强大超凡第六感。
顾雷愈发放松,一边休息一边赶路,没多久就把狼皇霸刀插回去。
结合沿路所见建筑物的破坏程度,他推测:
所有的兵器试验场,应该都会随时间不断往离岛中心推进。
因为按越往里走试验场就越多且受试武器也越有破坏力推测,城区的破坏程度,该是越往里就越大的。
但实际上,除最外围的、外环外的荒地才破坏程度越往里越大外,顾雷一路走来,感觉荒地里面的外环,到处破坏程度都差不多大,只新旧有差别,是外新内旧的趋势。
显然,唯有试验中心像巨兽大嘴一样缓缓收紧,一直在不断往城中心收缩,方能解释得通。
于是,顾雷不禁心一紧,有点沉重地想到:
若这灾厄巨兽的环形大嘴完全收紧,那大嘴里今天还剩的上千万弃民,该何去何从?
顾雷不由自主地伸手虚抓一把,握住数十粒已沾满尘埃的反激光水结晶。
皮肤上传来的清晰刺痛告诉他,那些尘埃可能俱是有核辐射的、对普通人来说危险至极的辐射尘埃。
这让他内心更是沉重:
不,如果真到那一天,那这1000多万人,还能剩下几个!
这时,感觉自己的前途越来越光明,顾雷心里的同情心便稍稍跟着膨胀了点。
他记得杰尔夫和他说过,他母亲是个胸有大志的人,常常念叨着一些诸如“谁说女子不如男”、“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兼济天下”的豪言壮语。
而即使他现在想起远没小时候那般热血沸腾,却总不至于太冷漠,更不介意有余力时做一点善事。
且不用真正走进老城区的生活区,他就能想象,在这里生活的人们,到底过着何等猪狗不如的生活。
这又岂能让现在顿顿都大鱼大肉的他不动一点恻隐之心?
突然,顾雷不由自主地用力拉住贪狼核熔炉上的把手,警惕地停了下来。
只见他前方十字路口左侧,正走出一个身穿皮夹克、染着红色鸡冠头、浑身挂满金属吊饰,下巴朝天的,非主流嚣张男青年。
按论坛上的说法,在这里做这般非主流打扮的人,实力最少射心境七阶。
也就是说,他们俱都是半进化者。
并且,他们一般都经过程度不一的身体改造,比普通的半进化者,乃至是一些初入射心的超人类都强!
这样的人,他们往往自称为“半超人”,皆是傲慢嚣张,喜怒无常之辈,对普通人,乃至是顾雷这样综合实力超过射心的强者,都相当危险。
0132半超人
顾雷不禁感到有些警惕,这才又拔出狼皇霸刀。
从前方路口走出的那男青年,他走动间全身都会发出“咯吱咯吱”的怪异响声。
且那好像不仅是他全身琳琅满目的金属饰品发出的,应该还有他骨骼关节都是合金打造的原因。
最明显的就是,其裸露的双臂金光闪闪,显然是一对机械臂。
顾雷横刀胸前,一脸冰冷地打量着其鹰爪一样锋利的合金手掌,以及从那对合金手掌中伸出的,应是枪口的短管。
他倒不怕他,拔刀也更多是提醒对方克制,不想节外生枝。
而那鸡冠头,却正一脸振奋与凶恶地死死盯着顾雷。
但一看清顾雷模样,特别是他身下骑着的贪狼后,其原颇为兴奋嚣张的表情就一下冷下来。
他是看到刚才天空中异常密集的爆炸与激光后一路找过来的。
他只是想找到那个激光的发射者,比一比到底谁的激光更快、更狠!
他下意识地以为,顾雷和他一样,是一个经机械改造的半进化者,也就是半超人。
但一看到机械战兽他就知不是如此,蓬勃的兴致一下被彻底浇灭,并心头涌出一股近乎本能的厌恶。
不过,他仅仅咧了咧嘴,又目光凶狠不屑地瞪了顾雷一眼,后朝顾雷做出一个国际性的“礼仪”,既握拳伸出,再独独竖起小指。
接着,他就转身,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离开了。
他浑身关节都在发出的“咯吱咯吱”响声,混合着他一身金属吊饰的碰撞声,在爆炸声四起的环境里,依旧显得犹为刺耳。
而顾雷见此,仅仅眉头微微一皱,没和他一般见识。
接下来,随着越来越接近外环中心,顾雷也见到了越来越多的非主流青年,并受到越来越“热烈”的欢迎。
他们皆涂眼影、发型怪异、头发染得五颜六色,服饰也俱是奇装异服,最喜欢在身上挂满各种金属饰品,甚至连耳上、脸上、舌上都打满各种钉状、环状的金属饰品,极尽怪异和张狂。
另外,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他们都是机械改造人或生化改造人,改造程度不一,恍若群魔乱舞。
顾雷最开始遇到的那机械改造人算改造程度低的。
最高的一个,他发现,其唯有脸和头皮头发露在外面,而其它包裹其全身的金属外甲,包括闪着金属光泽的一整个后脑勺,居然都是机械躯体的一部分。
但这个动作表情都像僵尸一样僵硬的机械非主流,还不是看起来最诡异的。
最诡异的是一个下半身完全就是章鱼的下半身、直接把十几根触手当脚用的生化改造人。
看他飘一般地从眼前飞速“走”过,在地上拖出一道宽阔的湿漉漉痕迹,顾雷内心不禁直冒寒气。
而那章鱼怪一样的生化非主流则转过身,不仅不以身体上的怪异为怪,还炫耀似地看着他,用两条触手灵活地拧开一瓶啤酒。
然后,他一边用触手把啤酒往嘴里灌,一边用真手给顾雷比了一个“狠酷”的小指。
顾雷瞬间哭笑不得,只觉得他们既可笑又可悲。
这早不是他在这里收获到的第二根小指,也不是第三根,而是不知第几根。
说来,这些机械改造人或生化改造人一般年纪不会特别大,多在20出头的样子。
按理说,他们的实力也大多在强骨境七八阶的样子,九阶的都少,射心更应是不可能。
他们改造后实力能超过射心境的总归是少数。
可他们的表情和姿态,真就都特别特别粗鲁,也特别特别吊,就好像每个人其实都有化焰境的实力一样。
而尽管遭到他们这么没礼貌的频频“问候”,白白挨了那么多根小指,但顾雷至少这时仍气不起来。
这些打扮张狂怪异、表情“狠酷”的非主流青年们,也不过是一群为生活所迫的可怜人罢了。
他们原就和其他下岗人员一样,也过着忍饥挨饿、有一顿没一顿的悲惨生活,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饿死。
半进化者原也一样没什么改造价值。
即使人类经过最彻底、最完全的改造,把全身除大脑外的肉体全改造成机械,拥有匹敌机械的工作速度,工作时间也比不上智能机械。
智能机械可以长年累月不眠不休地连日工作,人可不行。
直到星系局势近年越来越紧张,他们才获得一线生机,拥有了被改造的价值。
现在,各国不仅对新武器有越来越大的需求,兵员也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缺口。
于是乎,才有了总统派和国会派相继搞出来的血色集训,想拔苗助长似地把许多未成年或刚成年不久的学生尽快催熟到射心境,尽可能加快士兵的成长速度。
而比以上非人道方法更早一点出现的,一个更不人道的办法,正是:
把那些已成年的、肉体精神都没多大成长空间的、接近超人类的半进化者,通过机械改造或生化改造,使其获得尽可能接近、甚至是超越射心境的实力。
毕竟,若不是能干涉远强于引力的电磁力、对普通物质生命拥有压倒性的超凡破坏力,单论力量速度等因素,超人类也不一定是机械的对手。
这便让和进化者实力差距不算特别大的半进化者们,有了通过机械改造或生化改造拉近与进化者距离之可能。
在老城区周围所进行的各项试验过去就主要是为探索这种可能。
这才给许多饱受饥饿痛苦折磨的半进化者们,一个翻身的机会,一个饮鸩止渴的机会。
为吃一口饱饭,他们纷纷踊跃地报名,自愿参加风险重重的各种改造试验,成为一名实验体。
且为实力真正比肩射心境的超进化者,为活得更像一个人,他们很多都不顾机械义肢或生化义肢与身体的强烈排斥,尽可能地进行更大范围的改造。
听说他们没有一个人能活过35岁的!
突然,伴随着一阵“咚咚咚”地沉重脚步声,路边一座只剩半边的小楼忽地轰然倒塌,冲出一只巨大的变异恐龙。
该变异恐龙高达十米,比夹道的残破房屋还高一个头,就像一座小山一样猛地砸在顾雷眼前,扬起高高的尘土。
显然,它是经过大量改造的。
它不仅浑身布满恶心的紫色纹路,后背还背着两座像小火山一样的驼峰,正不断冒着黄绿色的可怕毒气。
它一看到顾雷就踏步对顾雷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毒气夹杂腐蚀性唾液扑面而来。
顾雷的鼻尖当即传来阵阵刺痛,让他大吃一惊!
为安全起见,他二话不说就让贪狼变形着装,干脆利落地高高举起狼皇霸刀。
“住手!”
一声着急地大喝从变异恐龙背后远远传来。
但顾雷早愤怒地挥下狼皇霸刀。
哼,让你们玩毒!让你们这么肆意践踏玩弄生命!
银刀“唰”地断开,暴伸而出、暴斩而下,后灵活扭动,就像一条狂舞的银龙般,转眼把变异恐龙四分五裂,黄绿色的毒血把周围废墟腐蚀得千疮百孔。
等喊话的那人跑过来,变异的剧毒恐龙已哀嚎着化为一地碎尸。
而那加急跑过的、留着半蓝半黄爆炸头的男人见此,顿时两眼一红,抬起和变异恐龙一样绿皮紫纹的改造手,指着顾雷怒吼道:
“你找死是不!”
他自然也是一个禁忌的生化改造人。
他也有着一身非主流的金属风服饰,还带着铁质的镶钉口罩。
但比之他非主流装扮,乃至比之他暴怒充血的通红双眼,更引人注目的却是他那对赤着的胳膊。
那对胳膊不仅绿得渗人、布满紫色的诡异纹路,还像伤口一样裂出道道渗人的细长血口,并持续冒着恶毒的黄绿色雾气。
此时,随着那男人胸口起伏得越来越剧烈,表情越来越狠毒,那些黄绿色的毒气也越来越浓郁,已化为一大片毒雾,将附近上百米整个罩住。
战斗,貌似一触即发!
可等一两分钟,那非主流男人前一秒还在剧烈起伏的胸膛,后一秒却徒然平复下来,连周围密布的毒雾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散。
这男人也才二十出头,同样就强骨境七阶的实力,那能令恐暴龙也转眼失去战斗力的毒雾才是他最大依仗,连射心境的超人类不注意都要着他的道。
奈何他已看出,贪狼是一只高级机械战兽,“三防”功能,即防辐射、防生物武器、防化学武器功能,估计相当高级,实非他毒气能对付。
并且,他更知道,这样的高级战兽装甲对着装者的增幅更惊人,即使对方看着才成年不久,可能才强骨境三四阶,也绝非他能靠不算太高的境界对付的。
想到这,那非主流男人内心越来越恐慌,表面却反而越来越倔狠,死也不肯露出太多怯意。
毕竟,他怎么也是个半超人!
毕竟,他一直认为,自己是超越普通人和普通半进化者的人!
毕竟,他绝不愿意再成为一个卑微无力、任命运摆布捉弄的普通人!
非主流强行咽下一口唾沫,后强撑着冷哼一声,然后才状似很吊很不屑地转身离开。
这次,他总归是没给顾雷留下一个大大的小指,好像想给又不敢给的样子。
至此,顾雷总算是看出来,且感到愈发好笑:
难道刚才那些人真以为我是个瞎子?
同时,他内心也愈发感到疑惑:
既然他们面对比他们更强的强者时倔狠又嚣张,那他们面对比他们弱很多的普通人时,会是怎样一种姿态呢?
这对他来说,可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一个关乎他能不能挣到大钱的问题。
0133老城人
“尤里安!”
听到呼喊,丹尼洛夫十五岁的儿子尤里安,拿着电子笔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身材枯瘦,右边眉毛上被一道短短的伤疤断开的清秀男孩。
“爸爸,你回来了呀!”
看到他,丹尼洛夫前一秒还充满疲惫倦意的脸上,这一秒瞬间就露出一种发自肺腑的温暖微笑。
他把公文包放在鞋柜上,脱下皮鞋换上拖鞋,摘下眼镜走过去递给尤里安,并爱怜地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作业还没做完?”
“没,我正在给西蒙辅导作业。”
很可靠的男子汉声音从身后传来,丹尼洛夫开心地径直走到饭桌前,拉开椅子坐下。
“好,那弟弟就交给你了。”
“嗯!”
尤里安马上又走开了。
而看着眼前菜式简单却色香味俱全的晚餐,丹尼洛夫更加感到内心暖洋洋的,连原麻木生锈的大脑都转眼再度清爽起来。
两块被炸成金黄的龙薯饼,下面垫着几片青翠欲滴的生菜叶,旁边还配有嫩黄的玉米粒和一根油光发亮的香肠。
还有什么比一回家就能吃上这么一顿热气腾腾、营养丰富的晚餐,更能令一个已辛苦忙碌一天的打工人瞬间疲劳尽消的呢!
丹尼洛夫用餐刀切下一小块龙薯饼,叉着送进自己的嘴里,感受着温暖的精神能量在舌间炸裂开来,他内心也不禁感到既温暖又充满力量。
谢谢你,尤里安!
谢谢你,我的儿子!
谢谢你,每天都给这么没用的我准备这么丰盛的晚餐!
对不起,爸爸不够称职!
对不起,爸爸给不了你们丰衣足食的生活!
对不起,这样没用的爸爸根本称不上是你们的守护神!
你才是太阳神给我的馈赠,你才是我的宝物,你和西蒙才是我的宝贝,你们才是我的力量之源!
拉里娅,看着吧,没有你,我也一样会把他们顺利抚养成人的!
我一定要努力工作,把他们抚养成人,不,是抚养成才!
丹尼洛夫一边如狼似虎地吃着饭,一边在大脑内精心计算着往后的日常用度该怎么缩减,因疲劳和缺乏睡眠的眼窝里再度充满战意。
他一个人要抚养两个孩子本就比较困难,加上今天才宣布工资又降,情况雪上加霜、难上加难。
但他依旧没有丧失勇气和斗志。
他觉得,正是因他比别人多一个孩子要养,所以他才有比别人多一倍的理由不能倒下。
不,是多三倍,因为他只有一个人,而别的家庭大多是父母两个人养一个孩子。
他如是计算着:
都怪该死的人工智能,没想到它这么快就能画基本的结构图了。害得我现在每个月只能拿2000多贾比,比过去足足少1000贾比!
不过我还算好的,没有像杜鲁纳他们一样直接被裁掉。但这样一个月除去基本的龙食消费,我最多只有1100贾比。
可恶啊!
可恶的人工智能!
接着,一联想到白天杜鲁纳被裁员时的惊恐绝望表情,丹尼洛夫又忍不住感到大为快意。
他一直看不惯杜鲁纳冷漠自私的做派。
几年前,厂里的工人、汽修工、外卖员等底层劳动者好不容易联合起来,举行大罢工,为全体受人工智能威胁的市民争取权益。
而杜鲁纳不仅在一边冷嘲热讽,还悄悄告密,把那几个罢工的组织者都送进了监狱,对大罢工的失败负一定责任。
这下好了吧,等他们这些中层劳动者也遭到人工智能威胁时,他们连战友都找不到几个了。
中层劳动者的数量远不如底层劳动者,大多以脑力劳动者自诩的他们更没有抗争的狠劲,只能拼尽全力地过着与慢性自杀无异的艰苦生活。
“哼,你这家伙,今天终于遭报应了。”
丹尼洛夫狠狠咒骂一声,后无奈地紧跟着计算到:
这1100贾比还得除去基本的水电暖气等费用,那样就只有800贾比了。
诶,光尤里安的学费贷款每个月就有500贾比啊!
怎么办呢?我要怎么办才好呢?
对了,新的正装已经可以不用买了。
反正公司现在也没剩几个活人了,连老板都几乎不过来。穿得好不好又没人管,打补丁就打补丁吧!
这样马上就多出200贾比了,至少西蒙下个月的学费贷款是有着落了。
诶呀,不行,还差200贾比,西蒙的要700贾比。
真是的,现在的幼儿园,学费比初中还贵!
诶,可总不能让西蒙去更便宜的幼儿园吧!
越便宜的幼儿园防辐射设施就越差,而孩子还那么小,一点点小小的辐射就可能留下终生的残疾呀!
何况,我还听说,有些特便宜的幼儿园之所以便宜,根本就是准备引诱幼儿吸毒,简直骇人听闻!
突然,丹尼洛夫不由自主地松开刀叉,痛苦无助地低声嘶吼道:
“为什么,为什么我身边尽是这种人?他们不是愚蠢自私,就是丧尽天良!可恶啊,可恶的杜鲁纳,可恶的云梦人,你们都该下地狱去!”
良久,丹尼洛夫才勉强平静下来,用颤抖的手重新拿起刀叉。
“诶,算了!可是,可是我该怎么办呢?”
丹尼洛夫竭力集中精神,继续专心沉思着:
这样每天画12个小时的设计图实在太累,加上一个月也没一天能休息的,我真加不动班了呀!
难不成,还得继续把现在的房子卖掉,换更小更偏远的房子?
感受着周身各处持续不断的酸痛,丹尼洛夫目光闪烁,想到了一个看起来最简便有效的方法。
他们家所在位置在离岛“老城区”中环的中间位置,房价还算可以,均价在6000贾比每平米左右。
而之所以房价这么贵,当然不是材料贵。
在现代,水泥钢材要多少有多少,价格比普通的蔬菜还便宜。
这其实是因地段好,周边设施也比较齐全。
还有最重要的,是因为安全。
只要从他们家再往外过一条街,房价立即断崖式下跌到1000贾比每平米。
因此,只要他把眼下的房子卖掉,然后再到街对面的小区买一套相同大小的,他马上就有30多万贾比。
但下一秒,隔不住的轰然爆炸声就打消了他的念头。
在“老城区”,越靠近郊区,就意味着越接近死亡,且死亡确在一天天地,从外环往内地,往市中心推移。
灾厄之兽的大嘴每天都在渐渐收紧。
实际上,老城区现在的外环,便是原来的中环。
而老城区现在外环之外的、早彻底沦为废墟的地方,正是最早的外环,是丹尼洛夫的父母,也就是尤里安和西蒙的爷爷奶奶,曾经生活的地方,有着丹尼洛夫和哥哥珍贵幸福的童年。
又切下一段香肠,用力咀嚼着,感受着香肠的美味以及其中凝聚着的、儿子的心意,丹尼洛夫咬紧酸痛到快要脱落的牙齿,痛下决心。
算了,大不了是个死,就每天再加3个小时的班吧!反正人一天睡5个小时也勉强够。
即使已有多个同事因过劳而猝死,但丹尼洛夫也已别无他法。
他含着泪想到:
嗯,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就让尤里安把饭做成便当吧!方便我在公司吃。
其实,丹尼洛夫也可以选择在公司点外卖的。
在外卖员刚刚被无人送货机集体挤掉的现在,省去配送费后的外卖倒和在家里吃差不多贵。
但丹尼洛夫还是希望能尽可能多吃几顿儿子做的饭。
因为,越来越智慧、越来越可怕的人工智能和身体上越来越多、越来越痛苦的毛病和疼痛,让他越来越感觉到,自己或真活不到儿子穿上白色礼服、携手儿媳走进教堂的日子了。
“爸爸!”
突然,一声稚嫩的童声从身下传来,丹尼洛夫低头才发现小儿子不知何时挤到他腿间,正仰头看着他。
而他才一低头,竟是马上就有一滴泪珠滴落在了小儿子红苹果一样可爱的脸上。
他这才惊觉,自己竟是又不小心在家里失控了。
即使生活一次次地把他逼到濒临崩溃,甚至曾逼得他一次次在街头毫无尊严的嚎啕大哭,可他仍一直尽力控制自己,绝不想让孩子们再看到他那般不堪的模样。
“爸爸,你怎么了?你哭了吗?”
丹尼洛夫连忙擦去眼泪。
“没,西蒙,爸爸没哭,爸爸只是眼睛有点酸!”
西蒙天真无知地说道:
“哦,那爸爸你要注意保护眼睛啊!老师就不允许我们玩计算机太久,说眼睛容易坏。”
“好,好,爸爸听西蒙的。”
丹尼洛夫眼眶微红地抱起西蒙,有点吃力地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说来,西蒙虽然才五岁,体重可不差十五岁的尤里安多少,小脸更是有一点在底区非常罕见的饱满。
而无论是手上的吃力感和还是西蒙饱满可爱的小脸,都让丹尼洛夫感到由衷的自豪。
“那西蒙作业做完了吗?”
“没!”
“那你怎么出来了呀!”
“爸爸,我想去看立体电影!”
丹尼洛夫一下愣住,呆呆看着小儿子充满期待的闪亮眼睛,顿觉得内心异常酸楚。
想到卡里仅剩200多贾比,想到自己竟连小儿子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都无法满足,想到自己如今居然连区区一张电影票都买不起,他漆黑深陷的眼眶完全控制不住,瞬间就又红了起来。
这令他愈发羞辱、愈发绝望,正控制不住地再度濒临崩溃。
他深感羞耻、深感痛苦地“呜咽”道:
“西……西蒙,对……对不起,不是爸爸不带你去看,只是,只是咱们家这么穷,真看不起啊!一张立体影院的票要300贾比呢!”
在蓝日星系的现代社会,由于各种原材料都不缺,像衣物、家电乃至房子之类的实体商品价格都大不如前,但像是漫画、游戏和电影等依赖人脑的创新型思维的虚拟商品,却都价格大增。
一张立体电影的电影票比一套质量不错的正装还贵是很正常的。
但西蒙太小了,非常不理解,一听爸爸说不能去,马上就也眼睛一红,委屈道:
“为什么不能!”
而看到最宠爱的小儿子难过,丹尼洛夫也是难过至极并羞耻至极,又痛恨至极。
他从未像现在这般痛恨过自己的无能:
太阳神啊,我真是没用!我一个当爸爸的,却竟连给孩子买一张电影票都做不到!我怎么这么没用啊!
丹尼洛夫用力抹了把眼睛,内心又是酸楚、又是痛苦,难过至极,只是呆呆重复道:
“真不行!”
而西蒙则留着泪,委屈、难过、固执地再次问道:
“为什么不行?”
丹尼洛夫咬着嘴唇转过头。
他真要控制不住啦!
房间内,房间外,混沌,已悄然降临,像漆黑的淡淡薄雾般笼罩着整套房间!
且丹尼洛夫才勉强控制住自己,刚要把头转回来继续劝说,便听到一句让他彻底失控的话来。
“呜,为什么不能,哥哥明明都看过的!他和我说,那个可好看了!”
丹尼洛夫刹那双眼通红,暴怒无比,衣服下面已有黑色鳞片冒出。
尤里安,怎么连你也这么不懂事!你到底怎么了?你们到底都怎么了?你们难道真想压死爸爸吗?
接着,他身后当即传来“哗啦”一声清脆响声,似有玻璃制品破碎。
正是刚巧赶过来的尤里安闻言大惊失色,害怕到浑身无力、一下就松开了手里的水杯,碎片支离破碎地掉了一地。
当丹尼洛夫凶狠地转过头来时,正好看见尤里安浑身僵硬地站在他身后。
刹那间,他就连脸上都也冒出了鳞片。
惨剧,似已不可避免!
0134灾厄之牙
就在恐惧到无法呼吸尤里安也以为自己要完蛋的时候,丹尼洛夫却是瞬间平静下来,全身混沌转眼烟消云散。
看着尤里安和拉里娅有三分相似的清秀脸庞,特别是看着尤里安右眼眉毛上的那道疤痕,丹尼洛夫片刻就反应过来:
我,我这是干什么呀?难道我又要变成那种不负责任的姿态了!
丹尼洛夫又惊又怕地想到:
不行,我不能再对不起尤里安和西蒙了。而且,我更不能对不起死去的哥哥!
其实,从十几年前卡缪拉共和国经济开始下滑开始,对共和国精英男性们来说,别说三妻四妾了,就连要两个孩子都不敢想。
而那时条件也不能算好的丹尼洛夫之所以会执意要前妻生下明知负担不起的第二个儿子——西蒙,本是妄想用西蒙来拴住早有离去之心的前妻。
底区的彻底失控的确是大概在三年前,比谢苗所在的上区要早很多。
而征兆则出现得更早。
早在五年前,也就是丹尼洛夫家庭出现危机时,就出现了。
他没想到的是,前妻还是绝情地抛下他们父子三人,不知去向。
离婚后,他一躺在冰冷的双人床上,就会忍不住彻夜痛哭,差点承受不住地丢下两个孩子离家出走。
且他最后为何良心发现,正是因无论他对两个孩子多么冷漠粗暴,尤里安都毫无怨言地默默忍受,并学着拉西娅在家里时的样子努力帮他分担家务,乃至最后把全部家务都扛在他彼时比现在更瘦弱的稚嫩肩膀上。
尤里安对西蒙的、对他的、点点滴滴的关爱,终于唤醒了丹尼洛夫幸福而珍贵的童年回忆。
丹尼洛夫想到他的父母。
即使在一战前那样被帝国残酷统治着的艰难条件下,他的父母也不仅要了意外出现的第二个孩子——他,还从未想过要抛弃他和哥哥,含辛茹苦地把他们拉扯大。
丹尼洛夫还想到他的哥哥。
他俩父母不幸出车祸双双去世后,他的哥哥也不仅没抛弃他潇洒独活,一向学习成绩不错、性格跳脱的哥哥还早早辍学打工、一路把他供进大学,最后更是为救工友而死在了工地上。
丹尼洛夫这才深感愧疚、幡然悔悟、洗心革面,决心拼了命也要把两个孩子抚养成人。
至于尤里安眉毛上的那道疤痕,正是年幼的尤里安当时费力从案板上抽出水果刀时不慎留下的。
尤里安那时正在为小西蒙切水果。
因此,每次看到尤里安眉毛上的那道疤痕,丹尼洛夫就会下意识地感到羞愧难当,也会下意识地不断激励自己:
不行,不能倒下,我绝不能倒下!我的爸爸,我的妈妈,我的哥哥,他都从没向困难低过头,更没有做出抛弃亲人的羞耻举动,我绝不可令他们蒙羞!
丹尼洛夫的内心不由自主地完全平静下来,有些悲哀,又有些自豪地想到:
这大概,就是我们家族的骄傲,与宿命吧!
突然,他灵光一动,想到了什么。
然后他就把小西蒙抱在怀里,轻轻抚摸他的背,并用温柔地目光安抚尤里安。
“好,好,不要哭了,西蒙,爸爸带你去还不行!”
“真的吗?”
“真的,而且,我还要带你哥哥和你一起去。”
于是,就在顾雷从老城区外面往里走、一步步跨过灾厄之兽曾吞噬无数人性命的危险利齿时,有人,却在从老城区里面往外走,只为在灾厄之兽丛生的利齿间捡拾一块微不足道的碎肉。
本毫不相关的两段命运,即将在地狱中心的中心,交汇在一起。
临走前,又犹豫好久,丹尼洛夫才带着尤里安和西蒙两个儿子出了门,即使他卡里的余额按理连一张票也买不起。
可诚如西蒙所委屈地,丹尼洛夫也觉得,若一次都不陪西蒙去看电影的话,就真对西蒙太不公平啦!
而且,若不早点带尤里安和西蒙一起去看一场立体电影,那他以后真或就连一家人一起去看场电影的美好回忆都不能留给两个孩子了。
丹尼洛夫已做好最坏打算:
实在不行,他就准备把自己仅剩的、唯一值钱的东西卖出去,来换取两个孩子毕业前衣食无忧。
丹尼洛夫听说过,有一家武器研究所正在高价求购一颗高级知识分子的脑子,也不知到底要做些什么奇奇怪怪、百无禁忌的试验。
更别说,眼下还真有一个能让他们占得大便宜的好机会,一个不到100贾比就能三个人一起看场立体电影的机会,一个看起来危险实际上应没多大危险的天大便宜。
一路上,唯有懂事的尤里安依旧感到踌躇不已。
他时不时地会用疑惑的、挣扎的、愧疚的目光,抬头回望自己的父亲,就仿佛是自己的错才让父亲骑虎难下似的。
而朦胧无知的西蒙,则兴高采烈,一路跑着跳着,走在一行人的最前面。
西蒙摇摆着健康红润的一双小手,兴奋地连连大叫道:
“哦,去看电影去喽,去看电影去喽!我也要去看立体电影喽!”
走着走着,尤里安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整张小脸都胀得通红。
丹尼洛夫连忙过去摸了摸尤里安的背,又帮他调整了一下口罩,有些着急地问道:
“怎么了,尤里安?”
尤里安有点慌张地摇摇头:
“没事的,爸爸!”
见丹尼洛夫还放不下心,还要再问,尤里安慌忙抢先问道:
“爸爸,要不我就不去了吧?反正我都看过好多回了!”
丹尼洛夫这才释然地、有些得意地笑道:
“没事的,花不了爸爸多少钱的,看爸爸待会给你们变个魔术。”
接着,趁丹尼洛夫快步追上拉住西蒙的功夫,尤里安把手伸进口罩里快速抹了一把,用力捏紧。
在他紧握的枯瘦拳头里,竟是隐隐渗出了几滴血迹。
而丹尼洛夫正既怜爱又焦急地一把抱起西蒙,责怪道:
“别跑那么快!”
“嗯,嗯!”
西蒙使劲点头,而丹尼洛夫则捏了捏西蒙红彤彤的嫩脸,佯装生气道:
“西蒙,那可说好了,这次看完立体电影后,以后就都不能再看了。你以后就是再想看,也必须得给爸爸忍着,知道不?”
“嗯,嗯!”
西蒙兴奋得小脸通红,又是连连点头,却不知到底是听进去了没。
尤里安眉头紧皱,觉得西蒙很可能没听进去,心里愈发自责自己没尽到教育弟弟的责任。
他暗暗想到:
不行,我还是不够成熟,我得尽快完全成熟起来,那样才能更多帮到爸爸。爸爸现在实在过得太辛苦了!
他脸上的稚气本就所剩无几,这下登时就又被过度的早熟挤压,进一步濒临消亡。
而丹尼洛夫只能既幸福又苦恼地无奈摇摇头,然后没多久就把西蒙放下。
连年的辛苦工作不断腐蚀他的健康,现在的他就连敲打键盘时的声响,都远不如从前干脆有力。
想到自己现竟连多抱一下自己的孩子都没力气,丹尼洛夫不禁内心愈发悲凉绝望,且萌生出愈发强烈死志。
同时,他也愈发认定,今晚的电影对他们一家有着重要的意义。
他内心悲哀难耐又不得不强颜欢笑地暗暗想到:
今晚可能我们一家三口最后一次集体出行了,一定要让孩子们度过一个快乐而有价值的晚上呀!尤里安,西蒙,对不起,这可能是爸爸最后能留给你们的、少有的,一点快乐回忆了。
不过,很快,不仅是尤里安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连无忧无忌的西蒙都忍不住紧紧抓住丹尼洛夫的裤子,走得小心翼翼。
两个孩子,两双小小的眼睛里、两只瞪大的眼珠里,都充斥着满满的恐惧。
就算对郊外之凶险概念模糊的西蒙,也能从越来越荒芜的人迹和越来越刺耳的爆炸声中,知道他们正在走向一个越来越危险的方向。
穿过对街的小区后没几分钟,他们周围就徒然地荒芜起来、几乎看不到一个人影。
他们恍若进入一座鬼城,地面也在随着剧烈的连连爆炸声而阵阵颤抖着。
尤里安首先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担忧至极地回头仰望着父亲。
丹尼洛夫只是微笑着,又摸了摸他毛绒绒的小脑袋,自信而得意地说道:
“没事的,相信爸爸,爸爸今天要带你们去占一个天大的便宜。”
尤里安这才稍稍平静下来,而西蒙也受到感染,多少镇定了一些。
可没多久,两个孩子就又都紧张恐惧到了极点。
他们三人附近已经开始三三两两地出现一些外貌打扮都极非主流的男人,正是冷漠狠酷的“半超人”们。
那些男人张狂的眼神和打扮,特别是有些和怪物无异的诡异可恐外表,都让两个孩子感到极度的紧张和恐惧,尤里安尤犹为如此。
两个孩子都紧紧地抓住丹尼洛夫的衣服,而丹尼洛夫虽然脸色有点苍白,但表情还算镇定。
一切都和他料想得差不多。
他恰好知道一座电影院在搞活动,有特价票。
只不过,那座电影院坐落在中环外与外环的交界处。
那里不仅有被流弹误伤的风险,更可怕的是,还会遇到很多脾气喜怒无常的半超人。
没奈何,那里也是唯一可能实现他们一家卑微却重要的小小心愿的地方。
幸运的是,那些半超人尽管看到他们有点诧异,可真都和丹尼洛夫预想的一样,懒得搭理他们。
丹尼洛夫自认为对半超人类还是比较了解。
他认为,那些半超人类夸张乃至是凶狠的扮相,就像是豪猪的尖刺一样,都不过是面对真正超人类或面对无法反抗的苦难生活时的一种威慑、一种自我保护。
他知道,半超人们其实也过得很艰辛,无法避免的频繁武器试验每次都很危险不说,还因机械义肢或生化义肢和肉体不兼容而患有各种严重疾病,痛苦日夜随身。
半超人们脸上都有的厚厚粉底可不全是因叛逆或娘娘腔,那厚厚的粉底其实还有吸收冷汗、掩饰痛苦脆弱的重要作用。
加之最近半超人间的竞争日益加剧,他们愈发凶猛狂暴,需要时不时向旁人炫耀武力。
因此,对大多数半超人类来说,向他们三个普通人蓄意找茬根本没多大意义。
他们迫切需要的,是向自己的同伴同事,特别是自己的上头,证明自己不好惹、证明自己强大、证明自己还有作为实验体的价值,而不是证明自己变态的机会。
何况三人里面还有两个小孩子。
丹尼洛夫心怀侥幸地想到:
欺负小孩子只会被认为是已软弱到只能挑软柿子捏,他们应该不会对我们太过分的吧!
另外,丹尼洛夫之所以能如此了解那些半超人的心态,正由于他所在公司是一家建筑设计公司,且他们公司现主要工作就是给各家武器研究所设计包括掩体、办公楼在内的各种必要或非必要设施。
由于在工地上不时被建筑公司的人刁难,吃拿卡要、乃至是辱骂折腾,丹尼洛夫的哥哥执意要丹尼洛夫大学时选择建筑设计专业。
饱受建筑公司的设计人员折磨羞辱的哥哥,只是单纯觉得那些折磨羞辱他的人很厉害,只是单纯希望他弟弟也能成为一个那样厉害的人,不用像他那样老无端遭罪,倒并没想他弟弟以后也作威作福的意思。
而丹尼洛夫也很争气,以毕业设计第一的成绩从装甲兵学院建筑设计系毕业,还特意挑选了一家常常和哥哥所在的施工单位合作的建筑设计公司,想要成为哥哥的依靠。
可惜,或许真是好人命不长吧!
总之,合作过程中,他免不了要隔三差五地下现场,本就常常要和半超人打交道。
加之他对工人的态度一直格外真诚亲切,工人们就回报性地告诉了他格外多的、和半超人打交道的技巧。
值得一提的是,正是因为他既设计能力拔尖、又擅长沟通,比较全能,才一直没被裁掉。
且就在前几天,他还从几个半超人的对话中意外知道眼前这家电影院,一家正在搞开业大酬宾的电影院,每张电影票都只要30贾比。
趁半超人不多的时候,丹尼洛夫拉起两个孩子,就要冲进去。
可第一次,他却失败了。
他回头才有点恍惚的发现,他没拉动的那个孩子竟是大儿子尤里安。
此时,尤里安不单浑身僵硬至极,脸色更是惨白无人色,额头还有密密麻麻的黄豆大冷汗,看起来比年纪小他不少的西蒙还要恐惧。
这令丹尼洛夫不禁感到惊讶和警惕:
怎么回事?
可都到这地步了,他们是万万没再往回走的道理了。
想到开业大酬宾的活动应该没剩几天了,丹尼洛夫一着急,管不了太多,抱起尤里安的腰、拉上西蒙就快步冲进了电影院。
并且,还被丹尼洛夫忽视的掉的是,一部分半超人看向他小儿子西蒙的目光,充满了意外、痴迷,以及隐隐的纠结和痛苦,相当奇怪。
接下来,丹尼洛夫他们开始挺顺利的。
等电影票到手的时候,不止是丹尼洛夫,连他的两个孩子,尤里安和西蒙,也都又兴奋了起来。
西蒙彻底不再感到恐惧。
而尤里安,也总算是慢慢放松了筋骨。
非常幸运地,如今电影院里的半超人不多。
他们一家,将要开启一段殊为难得的、短暂的,幸福时光。
0135你才瞎
顾雷穿上贪狼装甲,渐渐加快脚步。
他内心越来越焦急、越来越迫切地想到:
那些个性张狂的半进化者们对普通人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呢?
他冒那么大地风险进来后,成败,皆在此一问!
顾雷时不时地转动一下脑袋,电子摄像头不停地在四周和远方扫描搜寻,既是在搜寻更多特点鲜明的半超人,更是在搜寻打扮平常的普通人。
准确说,顾雷此刻正在搜寻的,是半超人和普通人的接触案例。
顾雷默默猜测着:
他们真和网上说得一样,都对普通人那么粗暴、那么凶狠吗?要全都是的话,那可就太麻烦了!
对生活在底区的普通人来说,这些自封为“半超人”的半进化者们,正是底区很大一部分危险的来源。
而顾雷之所以那么关心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因这些半超人已经严重影响到他想买入股票的股价。
顾雷现在还想买入的股票,只剩光正影视。
而光正影视尽管现正忙着转型,可没完成转型前,赖以为支柱的影视剧依旧是那部堪称世界家喻户晓的系列特摄剧——《装甲骑士》。
该特摄剧最早播出于“第一次赞巴鲁克防御战”结束后的3180年,正是为庆贺“赞巴鲁克大捷”、卡缪拉共和国的建立以及其它新经济圈各国的独立而特别制作的。
时至今日,该特摄剧的片首依旧会显示出那句经典的开场白:
谨以此片献给自由平等的新宇宙时代,献给新时代的孩子们,祝你们自由健康地成长!
是的,这是一部子供向的特摄片。
其背景从一战前开始,讲述的是主角们身穿高科技高维装甲、化身外飒爽英姿的装甲骑士,锄强扶弱,帮助新经济圈的民众们打倒来自帝国的大坏蛋的王道故事。
该特摄片一播出就因其特殊的背景,以及在当时算超前和炫酷的设定特效,而广受新经济圈孩子们的欢迎。
连许多贵族孩子都极为喜爱,驰名国内外!
后因卡缪拉装甲兵部队屠灭帝国机甲部队、战胜帝国远征军、完全推翻帝国在新经济圈统治等一系列光辉战绩,《装甲骑士》系列更是在整个星系大火特火,一直火到前几年,股价连年稳定攀升,异常坚挺。
只可惜,到近几年,随着各国军队都在不管良莠地大规模扩军,军队渐渐成藏污纳垢之所,在驻军之地引发的治安问题愈发严重,在星系各地的名声皆日益败坏。
连带着,曾等同于“自由斗士”的装甲兵,都本不可避免地光辉日益黯淡。
加上近一两年半超人在底区惹是生非,在《装甲骑士》的发源地——赞巴鲁克的“老城区”到处兴风作浪,光正影视的股价早跌到惨不忍睹的地步。
没办法,那些半超人传说不仅好勇斗狠、性格残暴不说,还常常穿着装甲作恶,给老城区这千万民众那原就苦难的生活火上浇油。
听说不单每天都有房屋建筑被他们的试验或私斗波及倒塌,更每天都有很多人因他们而丧命。
家破人亡的惨剧在老城区屡见不鲜,且源头很逗都是半超人。
偏偏大家还从未见过有共和国的官方武装力量——装甲兵,出来主持公道。
到今天,装甲兵在老城区附近的声誉已跌到不能再低的地步,是冷血、无情、不负责任、共和国的蛀虫乃至是邪恶等一系列负面名词的同义词。
因此,以特别的“装甲兵”为主角拍出的特摄片《装甲骑士》,在老城区,自就渐渐地完全不受小孩子们待见,也就扼杀了该特摄片继续向顶区乃至全国全世界的传播。
由于现在是战时状态,影视作品的审核卡得非常严、非常死,在作品制作地收视率低就只能被困死在地方,几乎没其它任何翻身机会。
现在,随着《装甲骑士》的人气在星系一日不如一日,光正影视的主打产品,《装甲骑士》的模型周边,也卖不动了,股价当然是跟着稳定在最低点。
乘电梯下底区前,顾雷查过,光正影视今天的开盘价才1.7贾比每股,比之最高峰的1035.8贾比,相差600多倍。
但是,这也给了顾雷一个抄底的机会。
也正是这样低的一个股价,才让顾雷能一下买进30多万股。
然后,如果顾雷能顺利解决掉半超人所造成的麻烦,比如说把作恶的半超人给“咔嚓”掉,那光正影视的股价当然会一天天回暖飙升,让顾雷的财富亦像做火箭般快速飙升。
“若能顺利解决掉这些‘狠酷’的半超人,即使重回巅峰不可能,现在装甲兵名声太差,且我也处理不掉太多半超人,但哪怕保守以一年前54贾比左右的低位来估计,我的资产也能翻个31倍。那是多少来着,哦,我的老天爷,那是6000多万贾比啊!”
顾雷喃喃自语着,不由自主地张开眼帘,瞪大其实依旧看不见的眼睛,用力在面罩后的显示屏上拼命搜寻,原无神的眼睛竟是微微发亮,闪耀着亮闪闪的“金光”。
“希望他们不是每个人都像传说中一样无恶不作,否则全部需要‘咔嚓’的话,就太麻烦了。”
在老城区的外环中,估计大概生活着十几万的半超人,或者说改造后的半进化者,实力最差也相当于强骨境八九阶,可不是顾雷能独自对付的。
不过,顾雷找了好久好久,还是没能发现会让他感到“激情澎湃”的“感动会面”。
还好,尽管他接下来看到的“半超人”不少,但他们不知他头盔下是不是瞎,果然礼貌了很多。
可普通人,他就一个也看不到了。
从周围残破至极、到处冒火光毒气的危险状况就知道,普通人没瞎哪会往这边瞎窜啊?
不,瞎子都能听得出这有多危险!
后很快地,他周围的建筑物也变得越来越完整,遇到各种危险的频率都在渐渐下降。
看来他是快走出最危险的试验区了。
再接下来,顾雷除了零星能听到一些爆炸声、感受到一些比较强的震动外,就没遇到过任何危险。
但很可惜的是,还是一样,半超人依旧有,普通人依旧一个都不见。
周围的房屋虽然比较完整,可就像一栋栋鬼屋一样,几乎看不到任何生机,连一个半超人也难以看到。
这里貌似普通人依旧不愿意来,而半超人们一般直接住各自的研究所。
再过好一会,顾雷才看到一些有人气的建筑物。
这些建筑物和周围空落落的一栋栋民宅完全不一样,格外有人气,只可惜在那些地方聚集的仍全是半超人。
它们不一定是半超人们工作的研究所,也可能是歌厅、酒吧或影院等娱乐场所。
顾雷有些失落、有些不满地自语道:
“呦,你们也需要其它娱乐呀!我还以为你们光装酷就够了。”
他的期待难免又一次落空,内心终于越来越烦躁。
几分钟后,他烦躁地叹息一声:
“搞什么呀!”
见环境安全了不少,顾雷便解除贪狼的装甲形态,想透透气。
不想,他一解除自己的战兽装甲,那些半超人就又开始对他肆无忌惮了。
结果这只令他愈发烦躁,也愈发恼火。
终于,看着远处一个非主流徒然站住,看着他又果不其然地伸出他那长满异常毛发的双手,不停地、轮流地,对自己竖起小指,顾雷登时脸一红,真生气了。
他不由压抑地低骂一声:
“卧槽,你以为我真瞎啊!”
顾雷真感到忍不了,也不想再忍,一边拔刀一边压不住火气地骂道:
“当地的半超人真是对我太不尊敬了!”
接着,他就拔出狼皇霸刀,指着对面,张开嗓子大骂道:
“你给我站住,看我剁了你的两根小指,好好教教你什么叫礼貌!”
而对面那非主流闻言,瞬间大惊失色,不禁又惊又惧地大叫道:
“我卡鲁,你不是瞎子嘛?你,你个臭不要脸的,你居然装瞎!”
顾雷气极,一拍贪狼屁股,一边骑着贪狼冲过去,一边举起刀大叫道:
“你才瞎——”
眼见顾雷气势汹汹地骑着机械战兽、举着银光闪闪的高级高维武器迎面杀来,那年轻的半超人显然“受骗”经验不足,害怕极了,手足无措地连连反骂道:
“你,你,你骗人,你不要脸,你卑鄙无耻下流!”
“卧槽——”
这下,顾雷真是肺都要气炸了。
“我看你不只是不想要脸,你是脑袋也不想要啦——”
但冲到被吓倒在地、裤裆都开始湿润的那半超人身前,他的刀终究是不由停在了那人涂着绿色眼影的、紧闭的眼皮前。
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突然远远从顾雷身后传来:
“不——”
0136致命任性
站在丹尼洛夫三人面前的,是一个身材微胖的云梦中年人,正是眼下这间巴士底文学电影院的老板。
只不过,老板的胖脸不仅看起来一点也不和善,反而隐隐透出凶狠的气息。
只听老板语气明显有点不爽地对丹尼洛夫三人说道:
“算你们运气好,活动还有一天,以后可就没这价了!”
他这间电影院主要是面对半超人的,这附近通常也只有半超人。
最重要的是,老板知道,眼前这三个穷鬼肯定是不会来第二次的。
因此,老板也知道,他今天给他们的优惠是肯定收不回来的。
他心底非常不爽地想到:
卧槽,我这薅老虎毛的,今天居然给这三只小绵羊薅了虎毛?我都还没薅你们的羊毛呢!
老板相当不情愿地把三张电影票递了过去,而丹尼洛夫则笑称“谢谢”,心里转眼就对云梦人这个群体生出了些许好感。
但接过后,丹尼洛夫却没能拽过来,貌似老板仍非常不舍得。
要不是丹尼洛夫三人买的电影临快开场还一张票都没卖出,老板根本就不想把票卖给他们。
他可是一个薅虎毛的大老板啊!
他也是有尊严的!
丹尼洛夫紧张地又拽了一下,而老板这才无奈地顺势松开手。
可惜尊严在金钱面前一文不值!
老板极为不爽地在心里恶狠狠诅咒了他们一句:
薅虎毛,死全家!
而丹尼洛夫丝毫不知,回复满脸笑容、隐隐带着讨好地说道:
“谢谢老板啊!”
见丹尼洛夫貌似以后还想来占便宜,老板又好笑又好气,不耐烦地挥挥手。
“滚滚滚,快滚进去吧!”
而丹尼洛夫和尤里安父子二人则兴高采烈地跟着飞一般的小儿子西蒙,跑进了放映厅。
接着,更让他们父子三人感到意外之喜的是,放映厅里除他们三人外,竟空无一人,没一个会让他们,特别是最害怕的尤里安,感到恐惧和不自在的半超人存在。
其实想想也是,小孩子们想看的电影,二十几岁人,特别是那些自以为成熟酷炫的半超人,怎可能会想看呢!
于是,得益于老板的经验不足,父子三人一起度过了有史以来最欢乐的两个小时。
甚至,为牢牢记住这难得的两个小时,丹尼洛夫还咬咬牙,叫了一桶价格高达100贾比的爆米花,尽其所能地,把两个孩子乐翻天。
电影还没开场,小小的放映厅里就充斥着孩子们欢快热烈的大呼小叫。
而电影正式开场后,丹尼洛夫却悄悄取下全息头盔。相比他也觉得无聊的电影,当然还是孩子们难得的开心笑容对他更有意义。
看着孩子们一会一惊一乍,一会笑出眼泪的幸福模样,丹尼洛夫疲惫灰败、骷髅一般皮包骨的脸上,也终于慢慢绽放出了幸福满足的笑容。
看着孩子们欢快可爱的笑容,他真觉得死而无憾:
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你们在天堂看到了吗?我没让你们丢脸吧!
两个小时后,影片在“王子公主过上幸福生活”的王道童话结局中落下帷幕。
丹尼洛夫则急匆匆地死死抓住两个孩子的手,拖着意犹未尽的孩子们走出放映厅,仿佛生怕一松手两个孩子就会消失一般。
出发之前他就给自己定下一条绝对不能违背的铁律,那就是:
今晚绝不能让孩子们离开他的视线。
他对自己和半超人打交道的能力充满信心,自信即使爆发冲突也能顺利平息。
可他对两个孩子没信心,就怕他们失手或失言惹恼了他们。
那种后果他想想就会浑身战栗。
因此,电影放映过程中,即使憋得再辛苦,他也不敢出去上厕所,就怕电影放映到一半有半超人走错放映厅。
到现在,他足足憋了快一个小时,才总算看到解脱的希望。
“走,走,快回家,快回家!”
丹尼洛夫一边叫喊着,一边带着两个孩子飞奔出检票口,而两个孩子也一边欢快地跟着奔跑着,一边异口同声地用力点头回道:
“嗯,嗯!”
两个孩子脸上都洋溢着兴奋且满足的幸福神情,都觉得自己的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非丹尼洛夫自己心里那个既无能又没用的废物爸爸。
这世界,这世道,对穷人家的小孩来说,不用什么特别昂贵的玩具礼物,一顿饱饭、一本平面漫画、一场电影……就都能让他们感到非常开心了。
不过,就在路过门口的厕所时,或许是今晚实在过得太顺利也太快乐,丹尼洛夫总归是再控制不住,在离终点最近的地方放松了。
丹尼洛夫忍不住骤然一脚刹停,打破了他给自己定下的、绝不可违背的铁律:
“尤里安,你照看一下西蒙,爸爸去上个厕所!”
作为一个参加过大小设计比赛并获得过无数荣誉的工程师,他当然知道越接近终点就越不可大意。
不知多少人就是倒在离终点前最近的最后一段距离的
而作为迄今仍勉强能算的胜利者,丹尼洛夫对自己的警惕、克制和坚持,还是比较自豪的。
但今天他缘何会疏忽,一是他实在憋得太久、二是之前过程实在太轻松,三则是,他觉得自己有一个可以信赖的小帮手。
“嗯,爸爸你去吧,我一定会照看好西蒙的。”
看着尤里安拍着胸脯保证的可靠模样,丹尼洛夫更加放心,大步离开。
他欲快去快回,头都没回地说道:
“西蒙,你也要乖乖呆在哥哥身边啊!”
“嗯!”
西蒙乖巧地、余兴未尽地用力点头答应。
但丹尼洛夫才离开,西蒙就挣脱尤里安的手,冲了出去,失去控制。
并且,丹尼洛夫才走进一间厕所的隔间,他旁边的隔间就突然打开,走出了一个满脸冷漠、只有半边头皮有浓密绿发的、另半边却竟是紫色金属脑壳的妖异男子。
这时,尤里安只是本能察觉不妙,张嘴罕见地对弟弟发出一声稚嫩的怒喝:
“西蒙!”
西蒙才冲出几步就不由定住,疑惑地回过头来。
等意识到自己真被哥哥凶了以后,他就转而露出满脸的委屈,眼里马上就浮现出了泪花。
尤里安以前很少凶他的。
以前,不管他犯下什么错、多大的错,尤里安都会好言相劝,对他关爱地接近溺爱。
是故,西蒙心里真前所未有地委屈。
尤里安看着弟弟通红并泛着泪花的双眼,也是不禁内心一软。
但下一秒,他还是强行硬下心来。
他心里有些急迫地想着:
也该让他知道轻重了。他最近实在是太任性了,决不能再放任下去!
尤里安反进一步瞪大眼睛,恶狠狠地瞪着西蒙。
说实话,西蒙刚出生那阵,尤里安起初确是极不喜欢这个弟弟。
被分去宠爱倒是其次,首要的是,他总觉得正是弟弟的出现逼走了拉西娅,让他失去了妈妈。
拉西娅未和丹尼洛夫离婚前,为是否该生下西蒙的问题一连在地和丹尼洛夫爆发激烈争吵。
尤里安至今还记得拉西娅反复落下的那句绝情话:
“我和肚子里的孩子,你只能选一个!”
是故,尤里安开始不知拉西娅早有去意,而把自己失去妈妈的全部责任都归结到襁褓中的西蒙。
尤里安曾一边任由弟弟在摇篮里因饥饿而声嘶力竭地哭泣,一边用饱含恶意的目光死死盯着他,而就是不肯帮忙把近在咫尺的奶瓶递过去。
没错,那时他还也察觉到爸爸有抛弃他们两个的念头。
于是,出于对弟弟的恨,和对被抛弃的恐惧,他内心竟萌生出一个他现在想想依旧感到害怕的恶念:
如果这个灾星不在的话,爸爸应该就不会抛弃我吧!
好在,那个奶瓶当时没放好。
哭泣挣扎的西蒙不断摇晃着摇篮,后无意中间接通过摇篮撞到桌子,又震倒了桌上的奶瓶。
且无巧不巧的是,奶瓶接下来又慢悠悠地滚进了摇篮、落在了西蒙的枕头边。
西蒙这才没被饿死,尤里安也总算没铸成大错!
后直到看见西蒙一边喝奶一边对自己露出纯真的笑容,尤里安才骤然感到十分的后悔和万分的痛苦,承受不住地跑出家门。
接着,在一天放学后他就朦朦胧胧地走进一家教堂,被一个神父引导着哭诉出内心满腔的痛苦、恐惧,以及仍纠缠难分的自责和仇恨。
出乎他意料的是,神父听完不仅没斥责他的阴暗和自私,反肯定了他的阴暗和自私。
神父告诉他,每个人都一样,心中都有阴暗和自私的一面,关键是要学会怎么去对待、怎么去克制。
最后,神父很直白地反问他一句作为结尾:
“如果你抛弃你弟弟是正确的话,那你爸爸抛弃你们两个,是不是也是正确的?”
刹那间,尤里安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此后,尽管走出教堂不久的尤里安就又对未来满是不安和迷惘,却迷迷糊糊地坚定着一个信念,那就是:
他不管他弟弟是不对的!
并且,他之后之所以努力地去悉心照顾弟弟,真不是特意想要去感染或唤醒其父的良心什么的。
那时年仅十岁的他真很无知,根本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才能留住自己的父亲。
那时的尤里安只是单纯地坚信:
作为一个哥哥,不管弟弟是不对的!
直到有一天,丹尼洛夫痛苦地把正在给弟弟喂饭的他和弟弟一起抱住,一边痛哭流涕,一边声音嘶哑地忏悔道:
“对不起,尤里安!对不起,西蒙!是爸爸对不起你们!爸爸发誓,爸爸以后再也不会不管你们了!”
直到那时,忧虑愈深、勇气也愈深的、更坚强的尤里安,方开心地意识到,因他无意之举,他们的父亲,真决定不走了。
也是从那时候起,尤里安再没一点把弟弟当负担的想法,反把弟弟西蒙当成太阳神送给他们家的宝物,是他的救星和救赎。
他认为是弟弟生来的幸运驱散了他的不幸。
加上对最初差点饿死西蒙一事的愧疚,以及后来意识到误会弟弟的愧疚,他反对西蒙愧疚愈深亦宠爱愈深,没注意就慢慢达到了宠溺的地步。
结果就导致,随着西蒙一天天长大,西蒙也正一天天地变得更任性起来。
而任性,对一个生活在底区的小孩来说,可是致命的。
0137生存机器
尤里安此刻真非常生气。
明明之前是西蒙千哭诉万哀求,再加千万保证不会对父亲提出过分要求,他才告诉弟弟什么是立体电影。
不想西蒙转头就对去丹尼洛夫又哭又闹,让已辛苦工作一天的父亲疲上加疲。
尤里安不由气愤地想到:
怎么都这么大了,还不知道,在我们这种地方出生的孩子哪能提那么任性的要求啊!
而且,刚才,明明西蒙已答应爸爸要乖乖留在原地,可爸爸才一走他竟就又撒起野来。
这让尤里安愈发生气,也心急火燎地预感到:
再不好好管教一下他,恐怕真就要出事啦!
这时,年仅15岁的尤里安,看着西蒙因委屈而紧紧皱起的小脸、看着西蒙眼里闪烁的泪花、看着西蒙好久没露出过的难过表情,其实心里也挺难过的。
不过,想到不能再拖延下去,尤里安还是深吸一口气,努力地要从今天转型为一个严厉的哥哥。
尤里安心想:
西蒙,既然你出生在我们家,成了我的弟弟,那不管什么原因,我这个当哥哥的,都一定会拼了命地保护你,就像爸爸的哥哥,咱们的叔叔一样,但也一定要严格管教你!
尤里安当然知道爸爸有个哥哥,更知道爸爸的哥哥是为保护他的弟弟,也就是为保护他们的爸爸,而不幸去世的。
这让尤里安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叔叔倍感感激,也有一种天真的冲动,那就是想成为像叔叔那样正直勇敢善良的人。
并且,这还不是丹尼洛夫直接告诉尤里安的,而是丹尼洛夫的一个老朋友偶然告诉尤里安的。
丹尼洛夫在尤里安面前,对自己最亲爱的哥哥,对尤里安情深义重的叔叔,竟是绝口不提。
尤里安对此的解读是:
爸爸是不想让他心里有负担,怕他误以为爸爸是在逼自己为弟弟做出牺牲。
而爸爸的这种贴心自然更让尤里安感动,且更不愿表现得不如自己爸爸的哥哥,不如自己的叔叔,也更爱自己的弟弟西蒙了。
可是,也正因真正地爱着自己的弟弟,他就更没理由对弟弟的任性视而不见。
尤里安第一次恶声恶气地对弟弟说道:
“西蒙,你忘了你怎么和爸爸保证的吗?”
但比尤里安还年幼几岁的西蒙第一次见到这么凶狠的尤里安,却完全接受不了,当即鼻涕和眼泪就一起留了下来,委屈到了极点。
尤里安则继续狠心地大骂道: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忘了你和爸爸保证过要乖乖留在我身边吗?这附近有多危险你没感觉嘛!”
西蒙仍不理解,哭泣声愈发压抑,也愈发郁闷生气。
他皱着满脸是泪的脸,又是委屈至极、又是生气至极,转过身去,不愿理哥哥。
尤里安这才有点无奈。
他总归是没多少当“坏哥哥”的经验。
但他也只能再次怒喝道:
“还不快回来!”
奈何,西蒙肩头一抽一抽地,就是不理他。
如此,尤里安无奈至极,终于想过去把西蒙拉回来。
然就在这时,尤里安听到了身后传来的怪异脚步声,那好像是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
疑惑是不是父亲回来了的尤里安马上转过头,接着一下就浑身战栗地僵在了原地。
站在他眼前俯视他的绿发男人不仅半边脑袋蒙着紫色金属头盖骨,一双涂着紫色眼影的凶戾眼睛,还正用一种饶有兴趣的、像大老虎打量小白兔一样的玩味眼神,低头打量着他。
尤里安当即表情僵硬地低下头,后就恐惧得瑟瑟发抖,完全不敢再抬起头来。
尤里安没告诉丹尼洛夫的是,他实际上比年幼十岁的弟弟西蒙更惧怕半超人,还不是一般的怕,是一种怕到极点的、怕到一见半超人就动弹不得、连“救命”都喊不出来的至深之恐惧。
和少不更事的弟弟不同,他是见过半超人行凶的。
那血腥至极、残忍至极的场面,他终生难忘!
尤里安曾经看到,他的朋友,仅仅是为朋友的朋友开口喊了句“别——”,就被那不耐烦的半超人一巴掌拍飞。
然后,他的朋友从此以后就再没来上过学。
并且那天的血还糊了尤里安一脸,把他往后大半年的梦境都染成让他尖叫惊醒的、红色的噩梦。
此刻,即使已经低下了头,那男人隐隐闪着红光的、暴虐难耐的的眼神,却反而在他脑海中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狰狞,渐渐化作一张占据他整个脑海的巨大魔脸,恐怖无比。
尤里安也就像一只不小心走进老虎两只粗大前爪间的小白兔一样,只能浑身发抖、汗流不止,小小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幸好那男人马上就对尤里安失去了兴趣。
像尤里安这么骨瘦如柴的小孩子,底区实在太多了,随便走到哪都能看见几个,一动不动的那种。
真正让男人感到有趣的,是尤里安的弟弟。
而当那男人抛下尤里安走向西蒙时,在对弟弟的紧张和保护之心驱使下,尤里安才更惊骇欲绝地抬起头,猛地转过了身。
这时,西蒙早已不再哭泣,正低头看着身前高直到他胸口的垃圾桶,好奇地试验着。
只见西蒙一伸出手,那垃圾桶就会自动打开盖子,紧接着等西蒙缩回手又会自动盖上。
于是,西蒙难得的、在底区非常罕见的、有点肥嘟嘟的小手,就不停地伸出又缩回。
而垃圾桶也不停地自动弹开又盖上,把小西蒙犹挂着泪滴的小脸逗得喜笑颜开。
小孩子就是这样的,好奇心大得很。
西蒙刚刚为何冲出去,就是简单地觉得那垃圾桶的盖子像猫的脑袋,特别有意思。
小孩子也都很容易满足。
西蒙现在就完全沉浸在这种简单的快乐中,一点都不生哥哥的气,也一点没感觉到后方正步步迫近的致命隐患。
而那男人,亦正被他从未见过的、西蒙那少有的、相当圆润的天真可爱姿态所吸引,着了魔似地一步步走向西蒙。
并且,更糟糕的是,那男人脸上正隐隐浮现出一种发自灵魂的、无法驱散的深刻痛苦。
……
“米克,恭喜你,我很看好你,决定对你进行进一步的改造。”
“哦,谢谢博士,可是……”
“怎么?你好像有点犹豫啊?这可是一个别人做梦也得不到的机会呢!你不要不知珍惜,否则到时别怪我开除你。我们研究所可不养闲人!”
“是,是的。可,可博士,您也说过,我再改造下去,就要完全失去生育能力了呀!”
“呵呵,米克,看来你对生命的理解还是不够深刻呀!”
“我,我知道的,生命的本质……”
“其实生命的本质在于基因,而人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受基因控制。”
“这我知道的。”
“不,你肯定知道得还不够深刻!”
“……”
“你应该知道,有些蜜蜂会主动揭开蜂房的盖子、鉴别蜂卵是否患传染病,好提前清理掉患病的蜂卵,避免患病蜂卵发育成长使传染病扩散吧?”
“嗯,我知道,我曾在农场干过。”
“那就好说了。”
“不过,我至今想起来都觉得奇怪的是,明明都是一样的蜜蜂,怎么有些蜂群会,有些却不会,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而若一个蜂群不会的话,我们就只能把那个蜂群整个处理掉。否则其它蜂群也会被传染。真是,真是相当可惜呢!”
“呵呵,难得你也会关心一群蜜蜂的死活!今天我就告诉你吧,这其实就和有没有相关基因有关,是肉体不过是受基因操纵控制的最好证明!”
“哦,是嘛?”
“是的哦,米克。”
“……”
“我有同僚做过实验,他发现,若只是把会预防传染病的蜂群互相杂交,那生出来的一定都是会预防传染病的蜂群,且显然和教育什么没关系。”
“……”
“因为,不说蜜蜂到底有没有教育的概念,一旦把会预防传染病的和不会预防的蜂群杂交,就不仅能得到不会预防传染病的蜜蜂,还能得到拥有另外两种行为的独特蜜蜂。”
“这之外还能有什么样的行为?”
“呵呵,其中一种,正是仅仅会揭开蜂房盖子却不会鉴别清理患病蜂卵的,而另一种,则是虽看起来不会揭盖子、貌似不能预防传染病,但若盖子被人为揭开,就会自动识别并清理患病蜂卵的。”
“……”
“我都说到这了,你也该明白了吧!”
“还,还是有点不理解。”
“你还看不出来?很显然,蜜蜂预防传染病这一整个行为可以分解成揭开蜂房盖子和鉴别清理蜂卵两个小行为,且这个两个小行为其实是受两个完全不同的基因片段支配的。”
“……”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仅分别拥有能否预防传染病两种行为的蜜蜂,会在杂交后,却生出分别拥有四种不同行为的蜜蜂。”
“……”
“此正是因为有蜜蜂完整继承了两种基因,也有蜜蜂一种基因都没继承,还有两种只分别继承了其中之一。”
“嗤——”
“呵呵,明白了吧!”
“我有点明白,又有点不明白!”
“那我再说清楚点。无论是蜜蜂还是其它生物,乃至是人类,它们的任何复杂行为都可以分解,背后其实都对应着一段或数段基因。所有生物的躯体都不过是受基因控制的机器。”
“……”
“也就是说,不要以为是大脑控制人的肉体,更本质的,其实是基因控制着人包括大脑在内的整个肉体,人的肉体本质上就是基因建造出的机器,生存机器。”
“……”
“你想想,基因最根本的目的除了生存外,还能有什么?繁衍不过是无法保障自身生存时的一种无奈之举,一种另类的、没用的、怯弱的生存手段,是唯有弱者才需要的!”
“是——。我明白了,博士!您的意思是,普通人之所以需要繁殖能力,是因为他们的肉体太孱弱,无法保障他们生存!”
“正是!相比繁衍后代,改造,不断的改造,才能更直接、更迅速地提升生存能力,也更接近永恒。而经过大量改造后的你们……”
“……”
“则无疑是比普通人更强大、更高贵、也更有生存价值的人类。完全没必要在意有没有生育能力,那是弱者才需要在意的。和他们的生命一样没有价值!”
“是,博士,我愿意接受改造!”
“好,这才对嘛!唯有强大才能保障生存,而唯有快乐,才是生存的唯一价值!至于其它无关紧要的东西,不管是是生育能力还是道德法律,你都要彻底抛弃。”
“是,博士,您说得对!是我对生命的理解还不够深刻。”
“哈哈,提前准备一下并提前欢呼庆祝吧!这次我要改造的,可是你的大脑!”
“什,什么?大脑?”
“呵呵,的确是危险了点!不过,若改造成功,你就能以强骨之境干涉电磁力啦!”
“什,什么?”
“怎么,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不,不是,我只是,我只是,我真太震惊了。我居然也能干涉电磁力?”
“呵呵,没什么,这是你应得的……报酬嘛!”
“哦——,谢谢博士,我明白的。我一定会按您的意志,继续为您好好管理教导其他改造者的。哪怕为您扑汤蹈火,我也在所不惜!”
“哈哈,懂事就好。你一定要好好教育他们,让他们更深刻明白生命的本质。”
“是,我一定会让他们深刻明白,生存才是生命唯一的目的,快乐才是人生的唯一价值,而强大,不停的改造,才是生存和快乐的基础。其它包括生育能力、道德法律或弱者本身在内的东西,都是统统可以踩碎的垃圾!”
“哈哈,正是如此!”
……
这个只半边头皮的绿发改造人正叫米克,且他确早因过度改造而完全失去生育能力。
他曾以为他自己完全不会在意这点,毕竟强大还在,快感亦在。
直到今天,直到今天看到西蒙,直到今天看到这个躯体格外饱满有肉、表情格外丰富可爱的小孩,他内心那种一直深藏在灵魂深处的本能渴望,才一下冲垮心防,排山倒海般地疯狂喷涌而出。
基因的根本欲望严格来说不是生存,而是复制,生命的生存和繁衍都是复制欲望的延伸,也都是生命最强烈的本能欲望之一。
那男人此刻正控制不住地痴痴想到:
好可爱的小孩啊!小孩都这么可爱吗?要是我也有一个就好了。
但米克前一秒还如上想着,后一秒却内心马上就涌现出一种混合着憎恨和嫉妒的强烈痛苦。
他们这些半超人大多再也没实现这种心愿的可能啦!
米克目光阴鸷地站在在西蒙身后,低头看着还无知无觉得垫着脚尖、把头探进垃圾箱的西蒙,嘴角渐渐裂开了一丝愈发阴暗的嘲弄,并缓缓举起紫色的狰狞机械臂。
他才不管眼前这小孩只五六岁,他只知道这小孩让他很不爽,是让他不快乐的源泉。
若连面对这样人畜无害的小东西都必须憋着,那他为什么还要去接受那么多、那么危险、那么痛苦的改造?
当然,他也不是真毫无怜悯。才举起手,他就又感到一种近乎本能的顾忌,觉得好像不太好。
所以,转念,他就改变了想法,仅仅是想给那小男孩一个小小的教训,一个他觉得很微不足道的、只能算是玩笑的教训。
而尤里安看见那男人侧脸露出那种既奇怪又熟悉的恶笑后,却几乎马上就想狂吼出来:
“走开——,西蒙,快走开——”
尤里安骤然记起,那个杀害他朋友的半超人,最开始露出的,也正是眼前这种貌似无害的戏虐笑意。
尤里安徒然明白过来,那时那人恐怕真只想对他朋友的朋友开个玩笑而已,就像现在那人也仅仅是想和西蒙开个玩笑一样。
尤里安瞬间惊恐至极,因为当初朋友之所以要大喊出声正是要阻止那人的玩笑。
显然朋友早知道半超人的玩笑到底有多可怕。
半超人们大多一个弹指就能崩坏石柱或打弯铁栏杆。
那时那人给他朋友的那一巴掌,也无疑证明了那一点。
而现在,他自己,也正像当初的朋友一样,不幸地提前明白了“玩笑”的可怕,并更不幸地看到那般可怕的“玩笑”即将落在弟弟头上,引发他想想就心碎的灾难结局。
尤里安马上就想要像朋友当初那样,勇敢地阻止灾难降临。
毕竟那是比朋友乃至是一般亲人更重要的弟弟呀!
但是,爆炸一样的大吼,才爆发性地涌上喉咙,就被他的双唇,下意识地死死锁在嘴里。
那时朋友那颗被打到连眼珠都变形的小小脑袋,对许多成年人来说都是一生的阴影,又何况是对一个年仅十多岁的小孩。
求生的本能正竭力争夺尤里安身体的控制权,拼命阻止他的这种自我毁灭倾向。
生存,亦是基因复制欲的延伸,优先级犹在繁衍之上。
因此,尤里安只能痛苦无比地、挣扎至极地用力左右扭动脑袋。
他不停在心里对自己嘶吼着:
快喊出来啊!快给我喊出来!那是西蒙,那是我的弟弟啊!他就要像我那哥们一样被打死啦!快喊出来啊!你个笨蛋!你个懦夫!这有什么好怕的!快像叔叔保护爸爸一样去战斗呀!你还是不是卡缪拉男子汉啦!是不是啊!快呀!快呀——
然而,任他如何用尽全力,他的双唇就是被他的牙齿本能地死死咬住,怎么都张不开,咬出血来都张不开。
肉体,很大程度上,真是基因制造出的生存机器!
尤里安只能在心底歇斯底地,撕心裂肺地不断狂吼着:
不——,快喊出来啊!不——,喊出来!不——,谁来救救我们啊!不——,谁来救救我弟弟啊!不——,……
奈何,任他如何想把心脏喊出嗓子在心底不断绝望吼叫,就是没任何人来阻止,他自己亦依旧是一动都不能动弹,脸被憋得一脸胀红。
最后,米克那只狰狞的紫色金属手臂还是轻轻拍下,终究是既如风又如石地落在了西蒙头上。
于是,当丹尼洛夫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他的西蒙,他的小儿子,他最珍贵的小宝贝,正毫无反应地趴在垃圾桶上,小脑袋一动不动地搭在垃圾桶边上,像垃圾一样被那个可恐的半超人深深按进肮脏的垃圾桶里。
他看得出他小儿子还有呼吸。
但他知道:
完了,他心头肉一般的小儿子,说不定真要完蛋啦!
那么严重的伤势,那么昂贵的医药费,他们家,可怎么负担得起呀?
丹尼洛夫,瞬间,崩溃了!
“孩子——,我的孩子,你把我的孩子怎么啦?西蒙,你怎么了,不——”
一个多次游走在崩溃边缘,却一次又一次地艰难挺过来、一直在为生存默默挣扎的普通人家庭,终究倒在了一个半超人的“小小”玩笑中。
而尤里安,也终究没能喊出一句话来。
这让他毕生,难得救赎!
0138黑暗呼唤
顾雷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被什么所吸引。
是那吼叫声中令人心碎的伤心和绝望吗?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总之,当他一脸心悸和奇异地提刀跑进电影院时,丹尼洛夫正发狂地揪着那只半边头皮的绿发男人——米克,嘴里不停发出自责不信、痛彻心扉、歇斯底里的咆哮:
“你把我的孩子怎么啦?你把我的孩子怎么啦?啊啊啊,你还我孩子,你还我孩子!”
米克脸上则好像真有那么微不可见的一点愧疚,但更多却是越来越多的不耐烦,正眯着越来越凶戾的眼睛冷冷打量着面前双眼通红的疯狂男人。
而尤里安也终于能张开嘴,但嘴里却再吐不出任何声音。
他只能张着嘴巴,呆呆地看着一动不动挂在垃圾桶边上的、他濒危垂死的弟弟——西蒙。
好像有怪异的、迟来的风声,正从他张得大大的嘴里喘息一般吹出,要很仔细听才能听出类似以下的片段:
“西……,……跑……!西蒙,快……!……蒙,……跑呀!”
可惜,他弟弟丝毫没有任何动弹,也再听不见他含糊不清的低声嘶吼,更不知以后还能不能再次听见。
顾雷顺着尤里安令人心悸的无神眼睛看向西蒙,再结合丹尼洛夫疯一般的咆哮,当即就大概明白个五六分。
这时,他再去细听尤里安那令人心碎的怪异嘶吼,就不由感到心一紧,紧跟着怒发冲冠,并感到一点隐隐有些绝望的明悟。
他愤怒至极地想到:
他们都是这样对待普通人的吗?那还只是个孩子呀?他们怎么下得去手!该死——
顾雷痛苦难耐地微微摇晃一下脑袋,后脸就像瞬间结冰刮起暴风雪一样,冰冷而狂暴。
他二话不说,就要举刀砍死那半超人。
而那半超人直到被刀光晃到眼,才惊觉危机逼近,表情转眼由不耐烦转为恐惧和焦急。
他特异的大脑让他瞬间察觉顾雷的强大和危险。
他慌乱中带着气恼地争辩道:
“喂,你干嘛?我只是开个玩笑好吧!”
破风的刀一下就不由停住,发出狂暴的、愤怒的且无奈的咆哮声。
顾雷看着他有点着急、又有点不耐烦、还有点愤怒羞恼的表情,总算稍稍平静一点,没被气糊涂。
他看得出,那半超人真主要是想和那小孩开个玩笑。否则那孩子恐怕就已死透了。
但他却感到了更加的失望和气馁。
这里存在的问题,或者说压住光正影视股价的大山,远比他预估的,要重得多!
很显然,对普通人来说,哪怕面对的不是能把钢柱摧枯拉朽拧成麻花的真正超人类,哪怕只是面对这样肉体经过改造的半进化者——半超人,依旧脆弱得可怜。
半超人当然通常无法干涉电磁力,可他们的改造之躯却可能拥有甚至超越真正超人类的恐怖力量。
射心境的超人类若光凭肉体,也不过能举起两三吨的重物,而半超人们凭着改造后的非人之躯,却大多能轻松举起超过7吨的重物,不靠龙气就能徒手打碎钢筋混凝土。
别说是西蒙这样的小孩子了,即使是丹尼洛夫那样的成年人,也可能因半超人随意的一个小小玩笑而身受重伤。
因此,在这里,半超人对普通人造成的危害,很多恐怕真都是无心,也就更难预防。
连追责都十分困难!
从顶区拨下的资金,经顶区、上区、下区各级政府机构层层盘剥,到达底区时,别说是修复底区的防护罩了,连给警察局局长开工资都不够,那还有谁能来维护居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和法律的威严呢?
无论宪法、劳保法还是什么别的法律,在这里就是一篓废纸!
活在底区,即使拼了命去挣扎,也可能像丹尼洛夫一样,什么都保护不了。
但这时,尽管丹尼洛夫明知如此,明知无奈、无力与危险,却仍是不管不顾地死死揪住那半超人,想要抓住最后的一丝希望。
“不行,不行,我不管,你得给我叫救护车,你得给我钱、把我儿子医好!快——,你快给我叫救护车——”
顾雷闻言愈发冷静,猜出那父亲的难处。
这样严重的伤势,肯定必须得进重症加强护理病房。
那在医疗设施严重匮乏的底区,一天恐怕就要数万贾比,绝非一看就知生活贫困的那可怜父亲能承担得起。
但问题是,那半超人就能承担得起吗?
顾雷暗暗思量几下,很快就又无奈地微微摇了摇头。
果然,一听到丹尼洛夫提“钱”,原还算克制的米克就一下睁大紫色眼帘,暴怒地一把推开丹尼洛夫,还凶神恶煞地指着倒在地上的他大吼道:
“滚——,不要给脸不要脸。大爷能跟你家孩子开玩笑那是看得起他。你居然敢跟我提钱,你找死是吧!”
而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顾雷一听,就感到心中未熄的怒火又一下腾起,转眼便熊熊燃烧起来:
没能力赔偿就不要瞎开玩笑!
他握紧刀把就准备上前给那人一个深刻的教训。
那半超人这次却没注意到,继续指着倒在地上丹尼洛夫,穷凶极恶地威胁道:
“不要不知好歹,否则老子也一拳打死你!我可不是你们这些下贱的普通人,我一拳的力量有3吨,能活活把你捶成肉泥!”
那真杀过不少人才锤炼得出的逼人杀气,直接震得丹尼洛夫再说不出话来,满眼皆是恐惧和欲哭无泪的悲哀。
而顾雷闻言,心里的怒火更是旺盛得都快冲出闭着的眼帘。
他更怒不可遏地想到:
知道自己一拳的力量高达3吨还开这样的玩笑,这和故意杀人有什么区别!
他正表情阴冷地要踏步上前,却不想周围竟徒然爆发出阵阵令他三观尽碎的叫嚣:
“对,不就开个玩笑吗?”
“对,玩不起就别玩!”
“滚——,给我们滚,这是我们的地盘,能让你们进来已经够看得起你们啦!”
“对,快滚——,玩不起就别来!”
“对,别不知好歹!”
“对!”
“滚,给我们滚,你们这些和垃圾一样没点吊用的普通人!”
“滚,快滚——”
“垃圾,滚——”
……
顾雷满脸震惊和不信地用精神力环视着周围越聚越多的半超人,结果入目尽是五颜六色的头发和一双双嚣张自我的冷漠眼睛。
现在聚集在这里的20多个半超人,竟没一人对那可怜父子有同情心,皆好似觉得倚强凌弱是理所应当一般。
更过分的是,他们中居然还有过半的人落井下石,正不停用小指朝地上那可怜的父亲,和想帮助那父亲的自己,比着肮脏下流的手势。
他们有几个左手比,有几个右手比,还有几个两手比。有一个蓝头发的、就比自己大一两岁的年轻人,竟貌似是觉得好玩,正用双手两根合金小指轮流比。
他们涂着各色眼影的妖异眉眼间,尽是对普通人、乃至是对帮助普通人的自己,的深深不屑,仿佛连帮助弱者都是一种弱智行径般,毫无对道德和他人生命的尊敬。
他们皆是一副“玩不起就别玩”的“狠酷”模样,丝毫不觉得把一个小孩子打成那样濒死的重伤有什么不对。
而精神力一遍遍扫过这样一张张冷漠扭曲、毫无教养却自以为是的年轻脸庞,顾雷不禁愈发感到绝望,也越发感到明悟。
这些人给他的感觉比卑鄙冷血、嚣张跋扈的杨威更糟糕,他们既自私、又嚣张,还兼具最麻烦的一种特征,正是无知。
他们无知到无德,无知到毫无同情心,无知到可怕!
而单单无德或没同情心还有教育的可能,但无知的无德者往往屡教不改,是故才非常可怕!
顾雷相当绝望地想到:
这里不仅法律崩溃了,连道德、良知和科学也荡然无存。这样的人除拖后腿或背后捅刀子外还能干啥?谁救得了他们?谁管得了他们!
渐渐地,顾雷内心的怒火慢慢蒙上了一层越来越邪异的黑色,生出了一种相当绝望的明悟:
把底区变成人间地狱的,或许不单单是上层或其他任何一部分人的冷血,而是所有人心中都有的黑暗!
同时,顾雷手里的刀,也越握越紧。
你们这些家伙!你们挡谁的路我都不想管,可挡我的路却不行!你们知道我为来到这里冒了多大的险吗?我可容不下任何人毁掉我抬高股价的计划!
此刻,顾雷内心的邪火越烧越旺,却又诡异地越烧越安静。
他冷冷想到:
你们这是在逼我把你们统统都杀光的节奏喽!
而就在他认真去思考那个冰冷至极的方案时,半超人们显也相继察觉出顾雷异常冰冷渗人的逼人杀意。
他们皆罕有地内心大寒,后互相看了看,纷纷摆出张牙舞爪的进攻姿态,龇牙咧嘴地把凶狠张狂的目光集中射向顾雷。
一时间,毒雾、电光和火花一起四散迸射出来。
现场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却转眼就剑拔弩张,变成一点就着的高危状态。
连本要过来看看情况的云梦老板——老傅,都赶紧往回跑,手脚麻溜地钻进了他特别定制的合金柜台里。
最诡异也是最可怕的是,正有越来越多的混沌从丹尼洛夫、从尤里安、从一动不动的西蒙,乃至是在场所有半超人的身体里,源源涌出,最终汇入到顾雷的身体里。
然而,更诡异也更可怕的则是,竟没有一个人有注意,或者说是在意的。
0139卡式教育
丹尼洛夫已被激烈碰撞的杀气吓得六神无主。
别说是面对半超人们真正的出手了,光他们那染血的凶戾杀气,就够让他这样的普通人喝一壶。
他现在只感到浑身冰凉难耐,头皮都止不住地紧紧揪着。
他鼓起最后的勇气和力量,才成功地、挣扎着爬出了人群,抱着依旧呆滞的大儿子尤里安,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他可怜的小儿子西蒙还一动不动地挂在他旁边的垃圾桶上,垂下来的两只小脚丫亦一动不动。
但他却连去摸摸看小儿子还有没有气的勇气都没,满眼皆是胆怯、自责、担忧和悲哀无助的泪水。
至于顾雷……
他看着电光、火光和缕缕毒气示威似地频频冒出,则依旧在认真思考着:
到底要不要把这群渣滓统统杀光?
笼罩在附近的混沌,愈发浓郁,也愈发深沉了。
而顾雷丝毫察觉不到,如是想到:
首先,能同时战胜这么多半超人吗?
对方足足有20多人,且每人至少强骨境七阶,还都经过程度不一的机械或生化改造,实力都不可小觑。
并且,从那电光、火光和毒气就能看出,他们一些人不仅躯体的力量有可能超越射心境,还可能有一些特殊的、隐藏的危险技能。
另外,半超人往往综合实力达不到射心没错,可总归也有小部分达得到。
要一人独斗这么多半超人,顾雷认为,就算把贪狼召进来变成装甲,也比较困难。
只是,这点困难他还不怎么放在眼里。
和刚刚遭到的伏击比起来,太小巫见大巫了。
接着,若真能杀光,自己真能狠下心一下杀死这么多半超人吗?
显然,这样冷酷的决心也不是那么容易下的。
这便是无知之人的麻烦之处。
他们对周围其他人的威胁是隐性的。
他们会合作?会背叛?会不会与背叛者合作?是被利用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有时真是讲不清理还乱。
并当威胁没真正转化为对其他人的危害前,没任何人可以用任何正当名义审判或处罚他们。
即使威胁真变成伤害,也是无意的伤害,按法律仍需按“非故意”从轻处理。
结果一连串的处罚下来,他们往往仍继续一错再错!
顾雷很快就相当不甘且无奈地发觉,纵使自己内心再生气,也不能把他们统统杀光。
他怎么也是一个国家公职人员。
而就在他想明白的一瞬间,已经汇聚到周边的,几乎要幻化出“恶之形”的浓浓混沌,也不甘地、就像它们出现时一样地悄然消失了。
顾雷和所有在场人员都顿觉眼前稍稍明亮了点,却没人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紧张的局势依旧未有丝毫缓解。
顾雷依旧紧紧握着刀把。
若真一点教训都不给它们,他也是万分不愿!
他轻舒一口气,握刀的右手稍稍松开一下便骤然握紧,果断转身挥刀,召唤攻击、防御、算力、神速四重降临。
他想着,再少的教训也聊胜于无!
于是,在一众半超人或恍惚、或不信、或惊慌失措的目光中,顾雷的狼皇霸刀已随着他极速转身,断开化作首尾相连的一圈链刀。
等他们反应过来要反击或闪避时,那一圈链刀又已被顾雷半蹲甩出。
借变形的内驱动力和他手腕的外驱动力双重推动,狼皇霸刀正像极速扩张的一圈银色海浪般呼啸袭来。
正常情况下顾雷确很难同时战胜这么多实力难明的半超人。
可非正常情况下,比如说偷袭,那就不一定啦!
而他全速出手就和偷袭无异。
在神速降临的加持下,顾雷的反应速度是在场半超人的一到数倍不等。
顾雷悍然暴起,突然使出了屠龙棍里的一招“龙战八方”。
他的链刀转眼就像一圈巨浪或海啸般,“砰”地一声,重重同时撞在前面一圈十几人的胸口处。
那十几人中登时就有七八人仰天吐出一口鲜血,连站后面的人都遭连累,感到胸口又痛又闷。
屠龙棍虽刚不如棍、柔不如鞭,但确是最适合群战的新搏术、新武器。链刀用屠龙棍的棍法使出,每一截的威力虽都不如棍,但都远胜于鞭,
只一招,围在顾雷身周两圈、足足二十多人的半超人中,就有前十几人连同后几人,一起惨叫着跌倒在地。
唯剩第二圈反应最快的六人及时后退躲过,正大叫着进行反击。
一人马上张嘴吐出一道绿色激光。
顾雷歪头躲过。
魂眼让他连那人牙齿上的菜叶都能清楚看见。
那人一张嘴他就知其要发动攻击,亦知其嘴里藏着一把激光枪,同时能根据其炮口朝向准确预估光路。
另一人凶恶地朝顾雷抬起手,露出了更凶恶诡异的掌心。
他的掌心上面居然长着一张利齿交错的的邪异大嘴。
下一秒,那张邪异的大嘴就转眼张开,并朝顾雷闪电般吐出一道红色毒气凝成的锐矢。
自然,顾雷依旧轻松避过。
气流难道快得过光?
而这两人几乎是同时被顾雷解决掉的。
顾雷一脚狠狠踢在前者下巴,让其第二道激光射穿自己的嘴唇打在了天花板上,同时反身就用伸长的霸刀刀背砍昏后者。
后者双膝直接把地板跪裂,却是顾雷恼他毒气太过歹毒,光飘散的一缕毒气就让他精神恍惚了一两秒。
幸好,剩下四人没远程攻击手段,只能和好不容易又站起来七八人一起,再次挨了顾雷一记“龙战八方”。
银色的圈状巨浪再次呼啸甩出。
又是一声“砰”地巨响以及接下来的数声惨叫,顾雷身周再无一人站着。
至此,二十多个半超人,竟几下功夫就全被顾雷撂倒在地。
唯有挑起事端的那个、只半边头皮的绿发半超人,他年龄最大也最机警,借顾雷第一记“龙战八方”的力量,就飞起撞碎一边玻璃门,已经逃出电影院。
且顾雷虽第一时间命令外面的贪狼用激光拦下罪魁祸首。
奈何那人挨了贪狼好几发激光后,居然就像射心境的超人类一样,伤口不仅没流血还发着奇怪的光。
顾雷对此深感诧异:
他绝不可能是射心境,否则就不用逃了。
同时,他也深感惋惜,却也终究没令贪狼继续追击。
即使到现在,影院里的这么多半超人,仍不能说是全部丧失战斗能力,依旧需要贪狼在必要时接应。
这不,一人一挣扎坐起,就把两手掌心对准顾雷。
影院内骤然一亮,两道耀眼的熊熊火柱马上穿透顾雷,不,准确说是穿透顾雷的幻影。
早闪到一边顾雷则毫不客气地一刀伸长,携云气齐齐砍断他的两条合金手臂。
反正是机械臂,有自动关闭阀门的功能,不用担心大出血真要了那人的命。
实际上,那人机油都漏不了几滴。
纵火者当即惨叫着又倒了下去,痛苦地翻滚起来。
他的两条机械臂能自动止血和止油,却不能止疼。
然后,又一人不怕死不怕伤,上身膨胀并浑身肌肉中冒出片片合金刀刃。
顾雷仍不客气,一招“神龙吸水”,足足打断了他七八根合金肋骨。
接下来,一有半超人要站起来,顾雷就是一记“神龙吸水”或“神龙摆尾”抽过去,把他或他们狠狠打趴下。
如此往复多次,这些无法无天、嚣张“狠酷”的半超人们才渐渐老实下来。
慢慢地,总算再没激光、火焰或毒气从地上射来,也没半超人再敢对顾雷骂骂咧咧了。
而顾雷则把链刀当鞭子,一鞭比一鞭重地继续狠狠抽打着他们。
并且,他还打开嘲讽技能,不停呼喝着:
“喜欢玩是吧,来呀,起来和我一起玩呀!”
……
“来呀,起来一起玩啊!”
……
“怎么,玩不起呀!玩不起别玩!”
……
“不,玩不起也要玩!”
……
“起来,快起来。一起玩!一起嗨呀!”
……
终于,伴随着绵绵不绝地鞭挞之声和顾雷“苦口婆心”的教育之声,一地的半超人们,终于相继认怂松口,接连发出痛苦难耐地哀嗷,终于表达出对“老师”的充分“尊敬”。
顾雷用链刀当“教鞭”,给了他们一节记忆深刻的,具有浓浓卡缪拉风格的思想品德课。
0140黑骑士
远处持续传来的鞭挞之声、哀嚎之声和顾雷嚣张至极的“谆谆”教导,让老傅总算敢直起腰。
“哪里的小娃子啊?这么凶残!”
他鼠头鼠脑地探出头观望一阵,却终究是不敢过去看热闹,只是趴在柜台上,通过计算机查看监控记录。
“不过,干得漂亮,我就喜欢你这股凶残劲!”
而看着倒放的监控录像,他腰不由一下挺直,脸色不由地变得越来越苍白。
只听他微微颤抖地自语道:
“不会吧!这样也能出问题?不会吧!”
他不停地重复着一句“不会吧!不会吧!”,都没注意到远处的“谆谆”教导已越来越无力。
顾雷正有些恼火地看着一地被他打成“虾米”、只能无力地哀嗷翻滚的半超人们。
他已经持续抽打并“教育”了他们快十几分钟,可他们除控制不住地连连哀嚎外,就是不肯向他求饶或道歉,表情大多既痛苦又“狠倔”。
这令顾雷越来越感到恼火,也越来越感到无奈。
他们中有些年纪小的,可能就比他大个一两岁的,竟已痛苦委屈到要掉眼泪了。
顾雷见此,瞬间有点无语,不禁感觉好像自己才是个大恶人一般b。
他愈发无奈,也愈发无力。
于是,他挥刀的力度就下意识地越来越弱。
影院里持续了快二十分钟的鞭挞之声终于慢慢消失。
但顾雷才刚收起链刀,在嘈杂的哀嚎之声中,就有一声怪异的锐啸在背后骤然响起。
顾雷心一紧、脸一冷,近乎本能地转身跳起,挥刀重重砍下。
但他还没完全转过身,就发现那攻击其实不是针对他。
不过,他却更加怒不可遏,并再度杀意暴涨。
只见伴随着凄厉的锐啸之声,刚刚两手轮流对他比小指的蓝发改造人,正满眼委屈、羞怒和仇恨地,把他两根合金小指像长枪一样伸长、像利箭一样射出,射向依旧嘴唇发白的丹尼洛夫和他怀中依旧表情呆滞的尤里安。
那蓝头发半超人竟是把他满心委屈、愤怒、仇恨,统统发泄到了那两个无关的、不仅家贫体还刚遭厄运的普通人身上,其中甚至还包括一个十几岁的枯瘦小孩。
仅仅是为发泄自己的情绪,他便可以毫不犹豫地杀人放火,真是何其野蛮歹毒不幸!
顾雷继续凌空转身,登时睁开“冥王之眼”,目眦欲裂地怒吼道:
“你敢——”
话未落,他手中的刀先一缓、后一急,再次加速,转眼砍断那人的两根合金长指,并如蛟龙般闪电似翻滚扭动,将继续飞出的两截长长断指顷刻绞成碎片。
可惜,那两截合金断指的尖端部分,却依旧在急速射向丹尼洛夫父子,恍若两颗高速飞行的夺命子弹,眼看着就要命中那对可怜的父子。
顾雷连忙又是一声大喝:
“贪狼!”
只听一声“哗啦”巨响,贪狼撞破大门剩余一边的玻璃门,飞一般跳进来,在半空中不分先后地射出三道激光。
其中两道,自是射向那剩余的两截小小断指。
而剩下一道,则是射向那蓝头发的半超人头部。
顾雷这才真下了杀心。
但即使那肆意行凶的半超人伏诛,恐怕也改变不了丹尼洛夫父惨死的结局。
在蓝发男人痛呼倒地的同一时刻,那两截断指虽被激光击碎,却化作两蓬金属碎砾,劈头盖脸地继续射向都仅仅是普通人丹尼洛夫父子,速度未减、威力亦是。
速度即力量!
而面对千疮百孔的悲惨结局,丹尼洛夫除绝望地紧紧抱住儿子尤里安外,就什么都做不了。
无论是躲开还是推开尤里安,早被常年“社畜”生活掏空身体的他,竟都无法做到。
丹尼洛夫刹那感到绝望至极:
太阳神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顾雷也不禁绝望地朝丹尼洛夫父子伸出手,奈何最后还是痛苦、不忍,且后悔地,闭上了眼。
幸之又幸的是,没到下一秒,一道电网就凭空闪现,把那两蓬快如子弹、锋锐如刀的金属碎砂凝固在了丹尼洛夫父子身前的半空中。
顾雷转眼大喜过望。
为保险起见,他才落下就忙伸长甩出链刀,地把那两蓬碎砂都统统打飞。
后他便收刀转身。
他这可不是要找寻那仗义者的身影,而是满脸铁青地走向了那蓝头发的半超人,那个卑鄙冷血的罪犯。
他发现,他居然还没死,被激光命中额头后竟又捂着额头爬了起来。
其实,为防止珍贵的实验体被激光像普通人一样轻易暗杀,所有半超人的头部等重要器官都是经过特别改造的。
他们的头骨肯定都是用高纯度高能氢打造的合金头骨,坚固异常。
这点顾雷倒是不知,也不是很有所谓。
反正他接下来准备砍的,是那人的脖颈。
然顾雷的刀才举起,一声大喝就骤然从门口传来:
“住手!”
顾雷眉头一皱,闻声望去。
他这才发现,门口不知何时已站着一个浑身俱包裹着尖锐的黑色装甲、头盔像王冠一样、身后还垂下一面破烂白披风的黑甲骑士。
只见那黑骑士虽头盔似王冠般高贵,帽檐下却亮着一双猩红刺眼的眼睛,邪异无比。
但顾雷一见到他,就松开眉头,乖乖依言放下刀。
而那邪异的黑骑士则徐徐抬起布满尖刺的合金长靴,带着同样邪异冰冷的气息,“邦邦”大步走来。
惨白的破烂披风仿佛被来自地狱的冷风吹起般,随风轻轻摇摆。
别看他打扮邪异,实际上,此人作风极其正派,是个名副其实的老绅士。
从他的装扮就可以看出,他是在模仿特摄剧《装甲骑士》的初代主人公。
并且,他的行为也和特摄剧里的主人公一样,急公好义、惩恶扬善,曾为底区人民做过不少好事,连光正影视的股票都跟着猛涨了好一段时间。
顾雷周围这些倒在地上的半超人中,便有几个亲身感受过邪骨骑士坚硬无比的强大铁拳,一见到他就感到心悸不已,连哀嚎都不敢太过用力。
另外,由于他实力强大,大家都推测他至少有化焰境的实力,年纪应该不小,被认为很可能是一个喜欢小孩子的老爷爷。
否则谁没事要打扮成特摄剧里的英雄呢?随便套一副全身装甲不就行了。
此时,随着黑骑士大步走来,在场所有半超人都不自觉地降低哀嚎地音量,或提前挪开避让,或垂下眼帘,或假装不经意地把目光移往他处。
而等黑骑士走到自己身前站定,顾雷先是恭敬地对他鞠躬行礼,感谢他弥补了自己的疏忽,不至铸成大错。
很明显,救下那对可怜的父子的,只可能是眼前的黑骑士了。
接着,顾雷用刀指着身旁地下满脸恐惧不服的蓝发改造人,满心尊敬地问道:
“先生为何不让我杀掉他?他出手极其毒辣,连小孩子都不放过,今日若放过,实在遗毒不浅!”
黑骑士不答,绕开他走到垃圾桶边,小心翼翼地抱起仍重度昏迷的西蒙,淡淡说道:
“快叫救护车吧!否则真要来不及了。”
顾雷一愣,点点头,依言用另一只手拿出通讯器。
等救护车过来,他就和黑骑士,随同几乎崩溃的丹尼洛夫和仍是失魂落魄的尤里安,一起赶往医院。
再等一地的半超人也相继一瘸一拐地四散离去,偌大的电影院就只剩下影院的老板老傅了。
他依旧站在空荡荡的大厅里,站在冷冰冰的柜台前,站在仍不断重复回放监控录像的计算机屏幕前,过往颇为自豪的、面对半超人也能笔挺起来的腰背,这刻竟是明显有点弯,就好像背上压着什么沉甸甸的无形重担一样。
只听他满腹自责地自语道:
“诶呦,我今天怎么这么迷糊呢?我怎么就忘了提醒他们呢?不,我就该把他们直接赶出去的,这里也是他们能来的地方吗?呀,莫不是我也像杨威那个狗东西一样掉钱眼里了!诶——,说什么都晚了!这娃娃还那么小,他要死了,老天爷不得劈死我啊!”
最后,他长叹一声,垂头丧气地、眉毛纠成一团地,自言自语地不断循环重复着:
“诶,都怪我没想周全!不,也不能全怪我,都怪他老爸要占便宜!不,也怪我,怪我没想周全!不,不能全怪我!怪我!不怪我!怪我!不怪我!……”
很快地,空旷地电影院里就传出了一连串的、清脆刺耳的、痛苦纠结的“啪啪”声。
0141医难则生难
“医生,怎么样?”
医生才一从急救室里出来,丹尼洛夫就心急如焚地率先冲上去。
“医生,我的孩子怎么样啊?我的孩子还有救吗?求求您一定要救救他呀!医生,求求您!医生,……”
医生不耐烦地取下口罩,张口就劈头盖脸地责怪道: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你孩子多小、多脆弱你不知道嘛?也不知道看好?现在好了,你孩子的颈椎和头骨都粉碎性骨折啦!”
丹尼洛夫闻言,如遭雷劈。
即使已提前预料到类似结果,他还是感到难以接受,内心充满万蚁噬心般的痛苦与自责。
他眼眶通红,脸色已不能更苍白地喃喃重复着:
“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
丹尼洛夫瞬间又陷入崩溃边缘。
而不远处依旧坐在长椅上的尤里安,则仅眼皮动了动,仍是那副一动不动的失魂落魄模样,貌似嘴里一直在无声地重复着什么。
于是,黑骑士轻轻拍了一下顾雷的肩膀。
顾雷也正在愣神。
看到“赞巴鲁克第一人民医院”的瞬间,他竟内心有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自己以前来过这里一样。
顾雷下意识耸了耸肩,这才反应过来。
他一边疑惑地想着:
我以前来过这吗?
一边嘴里低声嘟囔一句:
“我记得小时候和杰尔夫来的,明明是顶区呀!”
后上前替丹尼洛夫继续询问道:
“那医生,请问,孩子还有救吗?”
医生又没好气地瞥了一眼丹尼洛夫,仿佛在厌恶他的懦弱、无能与不负责任一般,接着才转头对顾雷说道:
“当然有救,不过……”
丹尼洛夫闻言,稍稍回过神来。
而医生根本不管他,也没继续和顾雷说,反把头转向两人后依旧不肯脱去黑色装甲的黑骑士,说道:
“不过我们只能给他做一点紧急治疗,真要治好他,恐怕地一个化焰境的高手帮忙,能不能请您……”
黑骑士马上一言不发地摇摇头打断,也不多做解释。
一瞬间,不只丹尼洛夫眼里好不容易重燃的希望,还有周围聚集起的人们眼里的期待,都齐齐黯淡下来。
唯有顾雷从黑骑士刚刚没能直接熔化那两蓬金属碎砂上看出,那黑骑士受重伤的传闻恐怕是真的。
实际上,黑骑士已好久没新的都市传说流出来了。
特别是近一个月来,老城区的所有媒体齐齐失声,没一家报出任何一个关于骑士的振奋动向。
对此,大家做出很多推测,部分人失望至极,更多人忧心忡忡。
因为,其中最有鼻子有眼的一个说法是:
黑骑士遭到全星系最憎恶和平、最憎恶幸福的恐怖黑暗势力——混沌教会伏击,甚至貌似有序列使徒亲自出手,已受不治之重伤,命不久矣。
医生也不再多劝,只是叹息一声,后把头转向顾雷,还是根本不理丹尼洛夫,淡淡道:
“那就没别的办法,你们必须马上准备50万,好从顶区请一个能完全掌控电磁力的高级医师下来。那孩子头骨,特别是脊椎,实在碎得太厉害了,一般的电磁手术刀根本无法重新粘合那么多碎片,且再晚说不定大脑就真要被碎片划伤了!”
顾雷一愣,不由握紧了拳头,总算明白医生为什么对着这样说了。
他看起来是这里面最有钱的。
只是,50万真一下超他预期好几倍,他一时真有些难以接受。
出于不想让死去老妈伤心的考虑,他想过要不要接济一点,可他的预算最多也只十几万,还得亏是他最近钱来得有点快。
放以前一万他都不舍得。
以前学校组织的捐款,他没一次有捐超过10贾比的。
而神情恍惚的丹尼洛夫这时依旧把希望寄托在医生身上,马上就朝医生趴下去,倒头就拜。
“医生,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
跪下去的时候,他没有任何犹豫。
接着,话没说完,他就“砰”地一下用力嗑了一个重重的响头。
当他稍稍抬起头时,地上已经出现了一个鲜红的血印。
“医生,求求……”
可不等他第二个头磕下去,医生就熟练地赶紧打住:
“别,你求我没用,医院不是我开的。我们医院更没高级医师,必须去顶区请。可没钱他们是不会下来的。他们对我们医院要求从来是提前全款支付全部医药费、差旅费!”
丹尼洛夫的头总算是在血印上面一点的地方无奈停下,但代替他额头落下来的,却是一滴又一滴的,无奈的、痛苦的,晶莹的泪花。
但是,他马上就一把抹去眼泪,在心底狠狠地对自己重重咆哮道:
不行——,不行——,你绝不能在这里倒下!你一旦倒下,孩子就真得没救啦!
接着,他就站起身,后低着头来到黑骑士身前,又是毫不犹豫地跪地就拜。
“砰,砰,砰……砰……”
震动心魄的刺耳磕头声持续回荡在安静的走廊里。
丹尼洛夫也知道自己的请求有多不合理,他不好意思抬头看一眼黑骑士,也不好意思说任何话。
而旁边,包括顾雷在内,因黑骑士之名聚集在此的每一个人都知他想说什么。
每一个围观者,无论大眼小眼,也都在安静地、用既闪烁又期待的眼睛,默默注视着眼前那曾给大家带来希望、带来光明的装甲骑士。
然而,过一会,当丹尼洛夫又开始留出绝望无助的泪水时,黑骑士却漠然转身,无言地大步离开。
丹尼洛夫眼中的光,随着前方地面的影子徒然消失而刹那熄灭。
而围观者们眼中的光,也都颤了颤,后全跟着熄灭了。
人群,默默地、呆呆地、麻木地,为黑骑士让出一条路来。
唯有一个穿病服的小孩控制不住,把一只拖鞋扔向了黑骑士飘起的白披风,歇斯底里地怒骂道:
“你滚——,你快从这里给我滚出去,邪骨骑士他才不会像你这样冷血,你不是他——,你绝对是冒牌的!你快给我滚——”
他说着说着,就也留下泪来。
他说着说着,就又要把剩下的那一只拖鞋也扔过去。
旁人连忙一手按住,同时一手捂住他的嘴。
而让顾雷感到介意的是,终究还是没任何一人替已身受重伤的骑士辩解一两句。
他无法释怀地想到:
就算你们看不出他现在受伤了,但他以前为你们做的那么多事,你们难道都没放在心上嘛?
看着那孤独的黑骑士一言不发地、一步不停地大步走向医院外,看着那本就破烂的白披风上又印上一个刺眼的灰鞋印,他的内心,实在是五味杂陈。
等顾雷反应过来,等顾雷要追上去,却又被丹尼洛夫慌忙拦了下来。
丹尼洛夫依旧跪着,跪在他面前,依旧一声不响地直接朝他连连磕头。
他依旧没认出顾雷是谁,他只是从顾雷的穿着上判断,顾雷应该是最可能帮到他的人。
并且,他还判断对了。
不用低下头,顾雷就能用魂眼感知到那不停溅起的鲜血,和不停滴落的眼泪,以及,把嘴唇都咬出血来的痛苦扭曲面容。
如此,那本就相当刺耳的“砰砰”之声传到顾雷的耳朵里后,就变得愈发刺耳了。
顾雷默默地握紧拳头,内心有些激烈地挣扎起来。
他现在光现金就确有57万,加上即将到手的139万,要付50万医药费绰绰有余。
他刚刚趁等待的时候,让贪狼独自背着激光枪和其它战利品去黑市卖掉。
而黑市那边一看机械战兽“大驾光临”,黑市老板果然又给了个较高的价格,较完好的3每把16万贾比,碎的也每把3万,其它打包83万,合计139万贾比。
到现在,交易早就结束,贪狼很快就会回来。
可真要为救一个陌生人而一下把好几十万无私奉献出去,换谁谁能没有犹豫?
特别是看到黑骑士的遭遇后,他难免感到心凉,更下意识地不愿去当什么“好心不一定有好报”的圣人。
他不由愈发绝望无力地感觉到:
在这世上,坏人偶尔做一点好事,大家都会交口称赞。而好人哪怕只是不做好事了,都很可能被口诛笔伐。当好人实在费力不讨好!
是故,他内心现在想帮丹尼洛夫父子的心情依旧有,却远没之前那么强烈,感到有些纠结。
直到发现黑骑士的身影快消失不见,顾雷才猛地反应过来:
不好,不能让他走了!
想到这,也不是说见死不救,顾雷逃避似地绕过仍在把头磕得“砰砰”响的丹尼洛夫,飞一般地追向那个渐行渐远的黑骑士。
他眼前,
没一个人拦着。所有人早都像彻底看不到希望和光明一样,绝望而麻木地默默散去。
他身后,
“砰砰”地刺耳响声很快渐渐沉默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压抑的、痛苦的、想哭已经快哭不出来的,嘶哑、绝望且自责的低低呜咽声。
另一边,追上那个黑甲骑士的顾雷则总算不再纠结于救与不救。
因为,他看到了一幕让他感到震惊无比、内心既兴奋又恐惧的震撼景象。
“你,你,你到底是谁?你,你竟做出,做出这了,这,这种东西!”
0142成为魔法少男
顾雷手指颤抖地指着那靠着墙半倒在地上黑骑士,真是被震撼到话都说不利索。
只见在那骑士的黑色全身装甲,先是突兀地发出微亮的光来,后那一整副锃亮坚固的合金装甲,竟就像夜晚退潮的海面般,转眼消退。
才一秒,顾雷眼前就只剩下一个白发乱得像鸡窝、满脸油污和皱纹、身穿白色研究服的萨族老者。
他眼前这幕对整个星系来说都意义非凡,一旦公布出去必会让整个世界为之剧烈震动。
很显然,那具黑色装甲是一具真正的高维微缩装甲。
至于什么是“微缩装甲”,很好理解,比照一下链式武器就知道了。
微缩装甲一样是利用高维物质变形如意、可大可小的特性制造出的特殊高维武器,平时体积小巧、便于携带,需要时又能迅速放大变形,变成能包裹使用者全身的整套全身装甲。
按理说,这是一种比同等级的战兽装甲造价更低、性能却不差很多的的高维装甲。
并且,之所以是按理说,是因为若不是今晚亲眼见到这种高维武器存在,别说顾雷,恐怕就连日耳曼侯爵那样的军方副部级高层,都只以为“微缩装甲”仅是一种概念。
卡缪拉的科学家们在十几年前就对该武器的“研发可行性”进行过深入细致的论证。
他们为此主动过展开跨国合作,最后得出的结论是:
“微缩装甲”受限于引擎的体积、功率和计算机体积、算力这两个主要因素,恐怕50年内都难以制作出样品。
虽然微缩装甲大小的变化程度看起来还没高级的链式武器大,但它不是等比例的放大,而是需要变化出上百万个形状大小皆不同的零件。
有时甚至要把一些零件变成软体乃至液体、气体。
还要把那一大堆微米级的精密零件组合成一副严丝合缝、符合装甲“三防”要求的全身装甲。
其所需要能量之大与计算之复杂,皆远不是现今最先进的引擎与芯片能负担。
其技术难度远超机械战兽,是一种研发难度极大却不得不投入海量资金人力去研发的“战略级”技术。
作为女武神骑士团的高级军官,在顾雷阅览过的相关内参里,最乐观估计也至少要过20年才能见到样品。
不想,这夜在这样一个贫困落后的地方,在这么一个肮脏邋遢的老人身上,他竟能看到这样一件具有革命性意义的新概念武装,又怎能不叫他极度震惊,以及,本能地感到害怕呢?
微缩装甲能对世界产生的影响实在太大也太可怕!
就比如现在,顾雷震惊稍缓后内心生出的第一个想法便是极危险的:
如果我能掌握这项技术,那我岂不是可以仅仅用少量太阳合金,就组建出一只数量庞大的现代化军队!
在这一天,在顾雷的内心深处,第一次燃起了一种可称之为野望的炙热火苗。
接着,就连他自己也为这种惊悚的想法感到战栗,慌忙暗暗打消这个念头。
随后,顾雷又振奋无比地想到:
这个人至少掌握着领先世界20年的引擎技术或计算机技术,是我接下来合作计划的关键,一定得抓紧!
顾雷眼皮微微有些发烫地专注打量着老者右手上那只黑色手环。
这只黑色手环貌似平平无奇,一点也看不出能变化出一整套装甲的痕迹,偏偏整副一人高的黑色装甲就全缩进了这么一个还没贪狼的核熔炉大的、只手表一样大小的平凡手环里。
想到这,顾雷再度激动到全身颤抖。
无论是最先进的引擎还是最先进的计算机,那不都是更先进的科学技术,不都是更高效的新能量利用方式吗?
而所谓生命和生命间的合作方式,本质上不就都是能量的利用方式嘛!
就比如说,在冰天雪地的夜谷星上,荧光企鹅们之所以要聚集起来,不正是因为可以使用更高效的保暖技巧吗?
它们只要鹅挤鹅地、一大群地拥挤聚集在一起,就能大幅减少整群企鹅暴露在冷空气中的皮肤面积,降低体温的下降速度,让每一只企鹅都不那么容易被冻死。
再比如说,大海里的小鱼之所以宁愿冒被鲸鱼等大鱼一大口一起吞掉的风险也要聚集在一起,结群行动,就是因为每一条鱼尾巴搅动出的乱流,都能让后面一条鱼获得流体力学上的好处,让他们游得又快又省力,为此冒一些风险也值。
还就比如说,狼之所以聚集成狼群,正是因为,只要几只狼联合起来,分别负责诱敌、防御、攻击、骚扰等,就不仅能猎杀大型食草动物,还能抵御大型食肉动物的进攻。
从过往的进化历程来看,很多多细胞生物之所以会继续进化成群居生物,本就是因个体聚集成集体后就能使用全新的能量利用方式,让大家都能消耗更少的能量却获得比单独行动时更大的好处。
另外,一种群居生物之所以能战胜另一种群居生物,除该生物群体的数量与个体实力外,最关键的也还是能量的利用方式。
而猿人团结后要想对抗龙人的统治,自是必然需要更高效的能量利用方式。
这一刹那,顾雷真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满心喜悦和希望。
此夜,他不仅在此地看到了能避免他们整个猿人阶层覆灭的力量,更看到那力量被掌握在一个对他们猿人应该不错的老者身上。
那老者此刻正在一口一口地往外吐血,且那血,又正是为那些他所守护的猿人所流。
顾雷连忙又激动又担心,又有些愧疚地冲过去给那老者塞去一枚自己都不舍得用的急救特性药丸。
他既愧疚于自己没第一时间给老者提供帮助,也愧疚于刚才其他人对老者的不理解、不包容、不尊重。
他毫不犹豫地把那枚在顶区价格也高达5000贾比的药丸递过去。
这颗药丸能加速包括内脏在内的所有人体组织再生,关键时候能救命,他也只有3枚,方才伤得那么重都没舍得用。
但那老者用虽依旧疲惫却依旧智慧的眼神打量了顾雷几眼,就一把推开顾雷的手,让顾雷愈发手足无措。
老人目光隐隐有些复杂,就要站起独自离开。
可老者才站起就差点再次倒下,幸好用一只手及时扶着墙壁才真倒下去。
而顾雷尽管真有点害怕,害怕刚才那些人是不是已寒了老人的心,但还是强自镇定心神,又走过去作势搀扶。
这回,老人总算没拒绝他。
接着,在老者偶尔抬一抬手的指示下,顾雷搀扶着老者,一步步地往老者家走。
一路上,顾雷内心又是激动又是忐忑,还有深深的疑惑和好奇。
那就是,能开发出如此领先世界的技术的人,到底是哪来的科技大佬?
首先,他一定是个龙人。
他苍老肮脏的脸颊上依稀还残留着年轻时的俊朗,并还有一种龙人特有的冷淡气质,又帅又冷,一看就是个贵族。
那么,按理说,这样的一个人就绝不该是无名之辈。
龙人阶级内部是非常注重对科技人才的挖掘和培养。
猿人中常出现的,管理人员对技术人员的剥削、压迫,乃至是刻意的愚弄、侮辱、控制,在龙人中不能说完全没有,却也非常稀罕。
因此,若一个龙人有科学研究上的天赋和成果,他往往马上就会成为龙人世界里耀眼的明星。
像米勒的父母,首只机械战兽的发明者——索兰托夫妇就是这样。
他俩从小就有相关名望,得到国会和其他龙人各方面的优待、支持和礼遇。
显而易见,龙人能持续统治世界这么多年,并让数量足足多上百亿的猿人连反抗的念头都不敢有,和他们重视新能量利用方式的挖掘发现、重视科学家待遇不无关系。
没奈何,任顾雷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到底有哪个素有声望的龙人科学家符合他看到的相貌和背景。
顾雷有些无奈地微微摇摇头,在心底自嘲道:
我还真是孤陋寡闻啊!
直到到了老人指引的地点,看着研究所牌匾上的大大的“马塞尔武器研究所”几个大字,顾雷才茅塞顿开、目瞪口呆,发现身边所搀扶之老者竟是这样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
此老者正是“荣耀-1”要塞级电磁炮的发明者,赞巴鲁克大捷的主要功臣、荣耀的卡缪拉共和国亚父——伯利亚-马塞尔。
另外,最令感到惊喜的是,他是伊曼的姑父,也就是那个被他找回遗体的乌里杨诺上尉的父亲。
自己其实算是他的恩人。
顾雷差点就高兴得要哼起歌来,还好忍住了。
他一边把马塞尔搀扶进去,一边在心底开心地自语道:
真是“儿英雄父好汉”,他们父子两都是好人呐!哈哈,那就更好说话了。
接着,在进去发现研究所里居然一个人都没,注意到马塞尔貌似晚景凄凉后,他反而更开心了。
妙哉妙哉,一个孤寡老人,那岂不是更好套近乎啦!
于是,把马塞尔扶到其设在研究室的床上后,顾雷开门见山、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马塞尔先生,我也从小喜欢看《装甲骑士》,最近偶然在网上听到先生的事迹后更是热血沸腾,这才不辞风险、千里迢迢地从顶区下来,就是想追随先生的脚步,也为大家做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因此……”
顿一下,顾雷覥着脸指着自己,凑过去满脸期待地问道:
“请问,您看我可以成为一名荣誉的装甲骑士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