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3毒馅饼
马塞尔才回到满是文件、仪器等杂物的床上坐好,正要喘一口气,就听到顾雷的话。
老人家不禁老脸一楞,抬头呆呆地看着顾雷。
而顾雷一说完,就脸色微红,但仍恬不知耻地继续重复问道:
“马塞尔先生,您看,我可以成为一名光荣的装甲骑士吗?”
他这话也不能说言不由衷。
他的确也是看着《装甲骑士》长大的。
年幼时,他也有过极度渴望要成为一个装甲骑士、打击邪恶势力的天真时候。
但现在,那时那些中二感满满的动作语言,今天想起来连美好的回忆都算不上,根本就是羞耻的黑历史,让他想起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想此夜又不得不亲口说出什么“请让我成为装甲骑士”之类的蠢话。
因此,看着马塞尔抬头望来的呆愣眼神,顾雷不禁脸色越来越红润,满心都是一个念头:
好,好羞耻呀!我到底在说什么啊?
不过,想到光正影视的股价“蹭蹭”往上涨的动人景象,顾雷内心的羞耻瞬间就无影无踪,满眼都是紧闭的眼帘压不住的“金光”。
他雄赳赳、气昂昂地想到:
我一个成年人,低下头去挣钱,还是去挣大钱,有什么大不了的?
何况,这时顾雷已看到一条值得他放下尊严的清晰商业逻辑。
商业最核心的是什么,不就是买和卖,不就是供和需吗?
只要别人有需求,且我们自己又能满足他们的需求,那我们就能把对方的需求,也就是商品,卖给别人,完成买卖活动。
接着,只要别人付出的价格高于我们的成本,我们便可从中赚取差价,获得利益、挣到钱。
所有复杂的商业模式,归根结底,都逃不过买卖或供需二字,是最基本的加减乘除,就连诈骗也不例外。
不过,对诈骗而言,买卖的东西不是旁人、买家(被骗者)乃至是无良卖家(诈骗者)看到或以为的而已。
因此,要看一家公司的股票是否有上涨的潜力,正常来说,首先就是看它生产出来的产品是否有未被开发出的需求,也就是市场。
没需求或找不到需求,那生产出来的商品再多又有什么用?
产品卖都卖不出去,公司还这么赚钱?公司的股价又怎有升值空间!
而顾雷在底区一路走来,从所见所闻中已百分百确认的一点便是:
光正影视的产品却有未被开发的巨大市场!
底区无疑是一个极其黑暗的世界。
那么,越是黑暗的地方,人们就越渴望什么?不就是光?不就是希望嘛!
而光正影视贩卖的商品,无论影视还是周边,内里承载的,正是能照亮小孩子们内心阴暗的光,正是希望。
因此,按理说,光正影视的产品是非常有市场的。
甚至,就算是在全世界范围内,在这个越来越黑暗的星系里,该公司的商品都有着空前巨大市场,以及久经考验的竞争力。
他们的产品主体——特摄剧《装甲骑士》,从一战开始,就一直在给身处黑暗中的孩子们提供光和希望,守护他们心灵、呵护他们成长,也一直备受包括部分帝国小孩在内的全星系小孩喜爱,被证实能得到全世界小孩的认同和拥护。
要不是那些该死的半超人太嚣张,老喜欢穿着装甲在底区到处搞破坏,《装甲骑士》的收视率不会那么低、周边销量也不会那么惨、股价更不会低到濒临退市。
而这无疑给了顾雷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大机会。
顾雷内心越来越激动不已地盘算着:
只要我能接替已经身受重伤的马塞尔侯爵,成为新的装甲骑士,那利用侯爵的先进技术,我就有可能彻底根除祸患,让底区的孩子们重新相信装甲骑士,重拾希望!
那《装甲骑士》的收视率岂不是就能大幅回升?
甚至,在世界愈发黑暗恐怖的今天,该特摄剧的收视率或有望超过过去的和平年代?
那《装甲骑士》就又能达到教宣委的要求,重新在全世界范围内上映?
加上如今全世界都差不多水深火热,加上全世界的小孩子们都在渴望光明和希望,那装甲骑士的模型、手办等周边岂不是要卖到脱销!
那光正影视的股价就岂不是要“蹭蹭”地涨!
不,明明是“biubiu”地涨!
盘算着、幻想着,幻想着、盘算着,顾雷不仅眼缝里越来越控制不住地“金光”闪烁,心脏也是控制不住地,“咚咚”地、一跳一跳地,几乎要跳出他嗓子眼。
他止不住地幻想到:
到时候,光正影视的股价会飙升到什么地步呢?
100贾比?
不,绝对不止!
那,那500贾比!?
不,还是绝对不止!
别说500贾比了,恐怕1000贾比都有可能!
哪怕是最高峰时的1035.8,都有可能被突破!
那么,我可以从中赚多少钱呢?
假设按几天前的1.7贾比每股,我可以买进115万股,那到时每股我可以净赚1034.1贾比。
再把1034.1贾比乘以115万是多少呢?
等等,这是多少个零啊?
不行,我要,我要不能呼吸啦!
我的眼前,我的眼前怎么都是零啊?数不清的零!
等等,等等,我需要冷静!我需要冷静!
深呼吸,好好数数!
哇,是1200万左右吗?
认真算了一下,顾雷再忍受不住,发出一声迷离的呻吟:
“哦——”
紧跟着,他就下意识地连忙捂住嘴,微微偏过头,又状若无事地回正,继续迷离地在内心喘息着呻吟道:
哦,我亲爱的老天爷,我亲爱的顾老爷!是近12个亿呀!单位是亿呀!杰尔夫叔叔,我出息啦!第一分团的诸位,我们都出息啦!我们要一起发家致富奔小康、成为亿万富翁啦!
并且,他真有资格做这样貌似荒诞的白日梦,如果他成为装甲骑士,他就能知道光正影视的股票该什么时候买、又该什么时候抛,准确低价买入、高价卖出,成为控制操纵股价的辣只幕后黑手。
然而,听到如雷的心跳声加上迷离的呻吟,活了六七十年的老人家——马塞尔侯爵还能看不出眼前这货到底在做什么春秋大梦。
顾雷不知道的是,他早不是第一个和他说想成为惩恶扬善的装甲骑士的虚伪之人。
如今的顾雷虽然聪明,却仍不能说是绝顶聪明,且作为一个投资人来说更只能算一个初出茅庐的菜鸟。
他看得到的东西,那些老谋深算的资深投资人又岂会看不出?
像顾雷般别有目的的人早来过一波又一波,马塞尔侯爵也毫不客气地赶走一波又一波,连他是谁、他住哪都没让那些人知道。
另外,见眼前动机不纯的人是顾雷,马塞尔侯爵只会更加生气,当即就如雷暴喝道:
“滚——”
桌上的水杯晃了晃,顾雷也被吓一跳,不禁脑袋一缩、低下头,眼缝“金光”未消地愣愣看着马塞尔。
他下意识地想问一句:
“你知道我是谁嘛?”
而马塞尔看他一副财迷心窍的模样,内心愈发生气,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随手捡起身边的一个测量仪就砸了过去。
“滚——,快给我滚!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顾雷凭本能慌忙闪到一边,总算是清醒过来。
见马塞尔气得吹胡子瞪眼,他内心满是不解:
卧槽,你个糟老头难道还没认出我是谁?我可是找回你儿子遗体的恩人呀!有这么对恩人的嘛!
但见马塞尔又要扔东西过来,他连忙认怂,留下一句:
“行,老爷子您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拜访!”
没说完,顾雷便头也不回地冲出房间。
而他身后也又飞出一台平板电脑,撞到墙壁上直接砸成粉碎。
接下来,房间里还传出一声暴雷般的怒吼:
“滚——,不要再来了,我不想看见你!下次你敢再来我就打死你!”
顾雷闻言,不禁脚下一顿,后无所谓地摇摇头继续离开,心里倒没多么介意。
他依旧以为马塞尔侯爵是没认出自己。
顾雷哼着小曲,昂首挺胸,负着手,阔步离开。
哼,等你认出我是谁,我保管叫你求着我当魔法少……额不,是装甲骑士!
顾雷却看不见,房间里慢慢平静下来的马塞尔侯爵,双眼有多失望,有多难过,以及,有多么地恐惧和担忧!
他叹息一声,忐忑不安地想到:
诶,这装甲骑士有那么好当的?你以为为何来找我的都是你这样消息闭塞的小角色?你以为为何实力雄厚、无法无天的外国游资反都对这么大的馅饼望而却步?这个馅饼可是一个大大的、要人命的毒馅饼啊!
又痛苦地咳出一口鲜血,看着眼前全被血液浸湿、正“滴答”滴血的暗红手帕,马塞尔声音颤抖地自语道:
“你以为是谁把我这怎也算见微境的老头打成这样?那可是黑暗至尊之一,混沌教会教皇下第一人、混沌教会创世派魁首、第十二使徒,肯伯利-休呀!”
0144破缺
顾雷负责手,大步踏出研究所,满心喜悦和憧憬:
“哈哈,原想着做个千万富翁就好,没想到这下要成亿万富翁了。”
然而,前一秒大门内的他还在笑嘻嘻地做着白日梦,下一秒,大门外的他,就又开始愁眉不展,且比先前才跑出医院时要纠结得多。
正计划着这钱到手后该怎么用的他,不可避免地又想到了那个正躺在医院、生死一线的小男孩。
而此刻他的196万贾比,既可以让他和第一分团的诸位过上纸迷金醉的逍遥生活,也可以挽救一个小孩的生命。
想到这,顾雷不禁陷入两难。
其实,这本不该是一个多么困难的选择。
选择救,他还剩下近150万,相比损失依旧不少,仍是笔能让他心满意足的不菲巨款。
就算选择不救,也没人能指责他什么。
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还是用命换来的。
换成其他成年人的话,早就撒手离开,且绝大多数都不会有太大内疚。
何况,顾雷原就不是多么高尚的人。
过去,世界总体来说对他不好不坏,所以他一直也是个不好不坏的人。
之前到底区后的那一些冲动热血,更多是因所见所闻太耸人听闻,是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一再突破他底线,才让他失控的。
并且,如今,不管选择救还是不救,都会对他造成更不容忽视的巨大影响。
若选择救,则他损失的就已经不再只是50万了,而是一个能多挣3个亿的、错过就基本不会再来的大机遇呀!
而若选择不救,同样因自己那么幸运,却又那么冷漠无情,对深陷苦难的悲惨之人无动于衷,他也更会觉得自己母亲一定很失望,即使是九泉下听不见亦看不到的母亲。
说来也挺奇怪的!
顾雷没有任何关于她母亲的记忆。
从有记忆开始,他就一直跟着杰尔夫生活,所有关于母亲的信息都是杰尔夫告诉的。
而杰尔夫仅仅是简单告诉他,他母亲是一个既不传统又传统的云梦人。
说不传统是母亲对三从四德等云梦文化中对女性的苛求一律嗤之以鼻。
说传统则是母亲又非常信“人在做天在看”、“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善恶到头终有报”等那一套传统的因果论,对自身物质要求很低,是个热心姐姐。
并且,杰尔夫也说得相当不全面,尽说特点不说事例,好像生怕他知道自己母亲到底是谁一样。
再蒙上一层杰尔夫对母亲的、明显的浓浓爱慕。
杰尔夫最后给顾雷推送过来的,是一个闪闪发光的圣母形象,就像教堂的彩色壁画一样严重失真。
因此,通常来讲,顾雷脑海里关于母亲的画像应该是非常虚幻美好、但也非常模糊不清的。
偏偏顾雷有时自己都觉得,关于母亲,自己好像着魔一样,只要是杰尔夫说出来的,只要是关于母亲的好话,他就会义无反顾地坚信之。
纵使有时他忍不住吐槽杰尔夫是只舔狗,一夸起母亲来就没完没了,偏偏不管杰尔夫怎么夸,他就怎么信。
过去,顾雷将其归结为这是自己对杰尔夫的绝对信任。
说实话,他对杰尔夫信任真是已到一个无以复加的迷信地步。
毕竟,连杰尔夫可能都不知道的是,他其实从大概从一岁开始,便有了记忆。
现代的新人类一出生,就拥有比过去的旧人类更强的灵魂力量。
其中作为最重要证明的便是,旧时代的猿人婴儿往往要到3岁后才有记忆,可现代猿人婴儿却只要到两岁就能发育出较强的记忆能力,记得两岁后的一些事情。
特别是,让顾雷一直感到有点自豪的是,和别的猿人不一样,自己竟是和龙人是一样的,对一岁到两岁间发生的事情也有记忆,还记得比较清晰。
是故,他自然也能清晰记得,在那段杰尔夫以为自己没意识、没印象的时光里,他那个今天看起来上至天文地理、下到厨艺水电、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杰尔夫叔叔,在照顾一个随时可能夭折的患病婴儿时,是何等心慌意乱,竟罕见地表现出了手足无措的笨拙一面。
他其实知道,杰尔夫对自己到底有多么无保留!
是故,哪怕杰尔夫叫他马上挥刀自杀,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照做。
他不是不会感到害怕犹豫,只是他绝对坚信,坚信杰尔夫的强大智慧比肩神明、坚信杰尔夫不会害他,就算要他死也是为他好。
是故,他最初真坚信母亲是个烂好人,也愿奉行母亲那套源自传统云梦文化的处世哲学,立志要做一个烂好人。
直到后来,现实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整套组合拳,把他打得鼻青脸肿,他才不得不开始怀疑,怀疑杰尔夫,怀疑母亲的烂好人属性,怀疑母亲的那一套处世哲学。
童年时,无论他怎么努力去讨好其他同学,想融入他们,都效果一般。
每次他被同学欺凌时,总少有人来帮助他。
这又导致那些坏心眼的同学更觉得他好欺负,给他召来更多的磨难,形成顽固的恶性循环,让他的心越来越冰冷坚硬。
云梦人和萨族人的外貌差异实在太大,云梦人的过分抱团确非全是腐朽,亦有生活所迫的成分。
像安妮那样一眼就能接纳他的,总归是少数。
若非情况特殊,他不可能成为第一分团今天如此受信赖、亦愿信赖维护大家的核心。
若不是从杰尔夫身上得到令他此生无以为报的感情物质补偿,他恐怕早身心扭曲,永坠黑暗。
相比言语乃至是理论,世界到底是好是坏、人到底是好是坏,一个人经历通常更有说服力。
加之贫困折磨,渐渐地,相比母亲那样的“云梦烂好人”,那些精于算计、富甲一方、让无数萨族人又羡又恨的云梦商人,才慢慢成为他的新偶像。
他会早早学习那么多商业知识,就是受他们感召。
最重要的、确实无疑的是:
一来,确唯有在涉及到自己母亲的时候,杰尔夫那万古冰川般坚不可摧的冷静,才常常反常地出现雪崩般的剧烈破碎。
也就是说,杰尔夫在母亲的事上,所有言论都是不客观、不理性的。
二来,传统云梦文化确跟不上时代。
现代科学,特别是物理,不止干掉了神学,还干掉了各族旧文化的核心——各种旧哲学。
神学本就是古人用来解释世界起源、发展、未知的猜测,而旧哲学都发源于神学,是古人根据神学理解世界、推测世界、指导古人行为的古代人类行为学。
因此,宇宙大爆炸理论、进化论等一提出,科学一完成解释宇宙起源发展、物质如何进化成生命及未来可能的毁灭等伟大任务,神学和旧哲学就相继轰然垮塌。
这年头,不管云梦人的老天爷还是萨族人的太阳神,信的人都越来越少。
哪怕作为原始太阳神教会真正传承者的红日教会,都不得不为此进行根源性的宗教改革。
是故,顾雷一样不信神,不信报应。
说实话,他也更信他现在生物老师的话:
“生命绝不是神明的造物,基因才是生命的根源与本质,肉体则不过是基因制造出的机器,是一具用来贯彻基因生存本能的生存机器。”
同时有关处世哲学,或者说是因果,相比“不做好事必遭报应”,他也更坚信“做太蠢的事必遭报应”。
想到这,顾雷虽然依旧纠结,却已没之前那般纠结,皱成一团的眉头渐渐展开。
这一秒,他愈发觉得,若把50万就那么白白花出去,实在太不值得!
毕竟,若操作得好,那就不是50万,也不是300万、3000万,而是3个亿呀!
且他与那小男孩终究是非亲非故。
何况,在这危机四伏的底区,他即使把50万给小男孩花掉,小男孩也说不定没几天就会再度遇难。
另外,一路看过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后,顾雷愈发清晰地意识到:
并不是越弱的人就越有理、越该得到帮助,同情是心该有,却也绝不可泛滥无度!
他也还觉得:
既然人类很大程度上是受基因控制的生存机器,那追求生存与快乐,才是大部分人会认同的价值,人生而自私这点,不论龙人或猿人、不论上层人或底层人、不论施害者或受害者,其实都是一样的。
他如今回头看去,愈发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明了:
上层是有很多龙人在剥削压榨猿人,并像扔垃圾一样绝情地抛弃被榨干的猿人没错,可也非所有龙人皆是,就比如马塞尔侯爵、吴雪莲、吴雪镜、日耳曼侯爵和伊曼等。
同时,下层猿人是皆在受压迫奴役没错,可其中同样不乏自私、无知、无德、推崇暴力、也喜欢压迫奴役弱者、肆意践踏凌辱其他猿人的恶劣猿人。
并脾性恶劣者数量一定不少,比如杨威、那些半超人等。连那些冷眼旁观黑骑士受辱的人,也让他觉得是备选,觉得他们只是没机会表现出灵魂深处的暴虐和黑暗而已。
因此,他内心的战略计划已悄然再次做出重大调整,定型为:
尽力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势力,与龙人猿人中所有可合作者通力合作,一起齐心抵抗即将到来的黑暗时代!
这是一个更包容的合作框架,却同时又是一个更有明确选择、注重互利互惠的,非普善的,合作计划。
而该合作计划关键中的关键,也是一切的前提,就是他们自身的实力。
只有自身实力越强,他们才越有合作价值,别人才越愿意和他们合作,才能吸引到越多的合作者。
可现在的他们,加起来也比不过日耳曼侯爵的一条胳膊有力量、有影响。
那么,对尚且弱小的他们来说,无论是时间金钱,就都很宝贵,万不可轻易浪费。
再纠结数分钟,顾雷长长舒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
“追根究底,那小孩的悲剧缘自他身处的恶劣环境,若不从根本上改变环境,我是救不下的。”
说完,他就准备赶紧回顶区,做更细致周全的计划,择日再来底区,看都不敢看医院方向。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小朋友,人都是自私的。这点我实际上也一样,只是多一点愚智,更懂合作罢了!”
顾雷握紧拳头,有些艰难地迈出了第一步。
“对不起,我本质上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人,也不想当个大好人,只想尽可能地照顾好我那一大帮弟兄姐妹和家人朋友而已!”
现在,他体内从离开顶区后就频频失控、偶尔沸腾的血液,终于完全在屡次磨练中又平静下来,变回那个不好不坏、只有限同情、更多功利理性、偶尔才激进一把的第一分团团长,同时更坚定,也更不易被其他任何无关之人的悲喜所动摇。
不想,才走出几步,顾雷就鬼使神差地站定,不由自主地转身抬头,愣愣回望着牌匾上那行沧桑斑驳的大字母——马塞尔武器研究所。
那种故地重邮般的熟悉感在大脑稍稍空闲下来后,就再压抑不住,像反复冲击大坝的暴虐洪水般在他脑海深处来回搅动,并总算在他脑海某个封印上钻出了第一道、也是最重要的一道裂纹。
刹那间,就像脑子里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无征兆地徒然破碎掉一样,第一丝黑暗的记忆水箭,终于从封印的第一丝裂痕中,势不可挡地飚射而出。
“孩子,看,妈今天带你来‘马塞尔武器研究所’啦!”
顾雷瞬间表情愕然,再瞬间又变成惊骇欲绝。
0145无路可逃
顾雷顿时痛苦地捂住额头,并听到了一个令他感到极度渴望听到又极害怕听到的温柔声音:
“孩子,看,这里就是马塞尔武器研究所,可是一个光辉神圣的地方。你一定要好好记住它呀!”
瞬间,顾雷的脸骤然扭曲变形到了一个极致。
恐惧,极度的恐惧,对那一段特别的记忆,对那一段一岁前的记忆的,本能的、极度的恐惧,正像一朵巨大的食人花一样紧紧包裹住他全身。
顾雷马上张大无神的眼睛和干涩的嘴巴,踉踉跄跄、慌不择路地仓皇逃离,加速逃离。
他极力要捂住那“封印”上的那一丝裂纹,下意识地极力要阻止它的开裂蔓延。
他面容惊骇欲绝地不停跑呀跑,不停地加速跑呀跑,大脑一片混乱。
顾雷握紧拳头、咬着牙、眉眼扭曲纠结成一团地在城市里埋头狂奔。
他不管不顾地横穿过湍急的车流,他疯一般跑进被黑帮控制的、子弹横飞的贫民区,他还大叫着在导弹激光乱飞的外环疯狂冲刺。
幸好贪狼及时赶回,他才没被黑帮的乱枪或外环的激光打成马蜂窝。
在顾雷没有意识的情况下,贪狼的主被动防御体系已运转到极限,连额头的绿宝石都出现轻微熔化迹象。
“顾团长,请注意,本机正强负荷运转!”
……
“顾团长,请注意,本机正强负荷运转!”
……
“顾团长,请注意,本机正强负荷运转!”
但顾雷听不见,听了也不想管,一直拼尽全力地奔跑着,逃避着。
他一直跑到浑身湿透,跑到上气不接下气、牙齿酸疼难耐,跑到实在再跑不动,却还在不敢停下来的竭力奔跑着。
直到他失足被一根倾斜倒地的路灯绊倒,才轰然撞塌一面砖石做的墙壁,飞一般地冲进一栋无人的废弃民宅。
“轰”地一声巨响过后,好久好久,顾雷才浑浑噩噩、浑身酸痛地弯着腰走出墙壁上破出的大口。
但精神力茫然地环视一圈无人的四周后,他记忆之海深处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的暗涌,就止不住地再度沸腾般翻滚起来。
他又恐惧至极地发现,突然间,他便逃无可逃。
此刻,顾雷正处于试验区和居住区交界的无人区,四周除贪狼一绿二红三颗电子眼外其实一片漆黑。
现在是凌晨,连半超人们都睡熟了。
可是,凭借不受光暗限制亦不受控制的魂眼,他还是从周围无处不在的,像云梦文路标、墙根的云状图案、大红灯笼之类的云梦元素里,认出此地正是赞巴鲁克被废弃的旧云梦社区。
并且,此地又是一个他一岁前曾来到过的地方,还铭刻着极黑暗狂暴的可怕回忆。
他无路可逃、他穷途末路!
一丝又一丝的黑色“记忆水箭”终于接连从裂缝中飙射而出,并将“心坝”上的裂缝不断撕裂扩大。
黑暗汹涌的记忆狂潮,正狂暴地冲击心坝。
顾雷头痛欲裂,只能痛苦地抱住头,倒在地上翻滚挣扎。
伴随着“咯吱咯吱”的幻听,他的心坝上,正有更多的裂纹出现,亦有更多的记忆正破封而出。
他灵魂记忆最深处也是最黑暗的底部,正翻涌着骇人的滔天巨浪。
……
“滚,快给我们滚!”
“对,我们这里不欢迎你!”
“给我们滚,你这个不要脸的烂女人!”
“对,快滚,你个不守妇道的烂女人,你是我们所有云梦人的耻辱!滚,快滚——”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了!你们骂我也好,你们打我也好,但求求你们可怜一下我的孩子吧!他已经两天没吃饭了。求求你们了,求求……”
“那边的人,你们怎么回事啊?”
“杨少!”
“杨威少爷!”
“杨少好!是这样的,她呀……”
“……哦,原来是这样啊!”
“是的,杨少,所以她再不离开,我们就准备狠狠揍她一顿,让她以后再不敢来这里撒野,污染我们这里的……”
“停,怎么可以这样呢?她不守妇道是她的事,关她孩子什么事呀?”
“这……”
“可是……”
“杨少啊……”
“好了就这样吧!还有,你跟我来,跟我去领你孩子的救济粮。”
“谢谢,谢谢杨少,您真是,您真是个大好人!”
“诶,说什么呢?这是你孩子应得的。实在要谢,你也要谢吴先生呀!所有的救济粮说到底都是由吴家无偿提供的。”
“谢谢吴先生,也谢谢杨少和杨区长!”
……
“杨,杨少,您这,您这关门是什么意思?”
“呵呵,阿姨你叫顾玉珂是吧?”
“是,是的。”
“一个女人,在这无依无靠的,还带着这么一个孩子,一定很辛苦吧!”
“没,没,没什么!”
“诶,你看你,你看你都憔悴成……”
“啪——”
“……”
“杨少,请您自重!”
“呵……呵呵……,你一个表女人,居然还给我在这装什么纯洁!”
“杨少,请你嘴巴放……”
“闭嘴,你个臭不要脸的!你不想活了是吧?快自己给我把衣服乖乖脱了!本少爷肯上你这样卑贱的女人,那是给你天大的面子!”
“杨威——,我不想和你争辩什么,我只能说,我不是那种女人。请你自重,也希望你尽快悬崖勒马。否则,你可别怪阿姨我今天不客气!”
“哼,给脸不要脸,看我……”
“杨少爷,你可想好了,我不只境界比你高,还曾是个专业的军人。到时下手重了,你可不要怪我!”
“……”
“……”
“哼,滚,快给我滚,你以后别想在我们这领到一粒救济粮。”
“你,吴先生明明说过,只要有云梦血统的婴儿,就都可以在任何云梦社区领到一份救济粮的。”
“哼,我告诉你,我爸爸是这个云梦社区的区长,我爷爷也是前区长,而我将来,也一定是这个云梦社区的区长!”
“你……”
“哼,说白了。这云梦社区就我家开的。而我家的一切,自然都是我家说了算,也就是我说了算!你算个什么玩意?区区一个表女人,居然还敢拿我来立牌坊!”
“你怎么……”
“滚,快给我滚!我不想再听你说任何话,也不想再看见你!现在就是你脱光衣服躺下来,本少爷也懒得搭理。你个臭不要脸的表女人!敢这么怠慢我,我一定要让你一边看着你儿子被活活饿死,一边哭到肠子都断了!”
“你小小年纪,怎么就这么歹毒?你就不怕老天爷看着、就不怕以后遭报应嘛!”
“滚,快给我滚。这里我就是天,我就是老天爷!保安——,保安在哪?快给我把这两个贱人扔出去——”
“是!”……
“你,你们……
“快滚!”
“快给我们滚!”
“诶,你不要碰我的孩子!”
“滚——”
“……”
“啊——”
……
恍惚中,几乎让神经麻木的痛苦中,顾雷清晰地感觉到,好像有冰冷刺骨的雨点,正一点一点、一滴一滴地,接连打在他脸上,打他在眼睛里,后又被一只没什么肉的、有点冰凉的手,迅速抹去。
……
“孩子,对不起!孩子,对不起!对不起,是妈妈我没能力!对不起,对不起——”
……
顾雷的脸上,好像其实至今还残留着那天的冰凉,那天的温暖,并正变得越来越温热,也越来越刺痛,最后是火辣辣的疼。
黑暗中,一双魔鬼般充满憎恨与恶意的狰狞血目骤然睁开。
顾雷依旧痛苦难耐蜷缩在地上,却疯狂无比、仇恨无比地发出了野兽般的骇人嘶吼:
“杨威,今生,有你无我——”
0146黑暗漩涡
深夜,顾雷浑身无力地垂着手,正呆呆游荡在空旷无人的黑暗街头。
他脸色极其苍白,极其虚弱,也极其痛苦。
他想起来了。
他终于想起来了。
岂止是一岁到两岁间的记忆呀!
他有记忆的时间比普通龙人还早,他一出生就拥有较强的记忆能力!
别说是杰尔夫那罕见的笨手笨脚、手足无措的木讷模样。
就连那个女人,连那个其实不能说特别漂亮,性格还特别倔、有点臭的母亲,连她对自己特别温柔、特别爱护、也特别愧疚的模样,他本也该记得一清二楚。
那本该是特别温暖、也特别弥足珍贵的重要记忆。
但由于里面不可避免地掺进了,太多太多,那时才出生不久的他无法理解的、更无法承受的诽谤、屈辱、痛苦,以及好像流不尽的、母亲的泪水。
他这才不得不把那段不堪忍受的痛苦和幸福回忆,彻底封印起来!
直到今天,直到他今天再度回到这个曾孕育出他的地方,直到走过一个个曾和母亲一起走过的,充满温暖快乐和钻心之痛的地方,封印才被强力的刺激暴力破除。
此刻,一大段又一大段的回忆正像完全冲垮堤坝的滔滔洪水般,从顾雷脑海深处疯狂涌出,搅乱他那异常冰冷平静却也异常狂暴黑暗的灵魂之底。
而在记忆的滚滚黑暗乱流中,那个绝不该被遗忘、却已被顾雷既无意又刻意地遗忘了整整15年的温柔人影,终于再次款款走出,美目盼兮、巧笑倩兮,栩栩如生地对他说出一句令他不禁热泪盈眶的话来:
“孩子,你长大了呀!”
是啊,他会毫无条件地信任杰尔夫关于母亲的描述,正是因为他潜意识里完全清楚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及,有多么伟大和无私。
但是,伴随着终于能和母亲重逢般的极度喜悦、极度愧疚、极度依恋和极度的爱一起出现的,还有那时一同被封印进来的,极度的无奈、极度的愤怒,以及,极度的憎恨和杀意。
这些至暗的情绪也正疯狂涌出,转眼就漩涡般霸道地挤满他的整个心房。
顾雷马上痛苦到无力,偏偏那都无力到无法抬起的头部,却又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痛彻心扉却仇恨无比的沙哑嘶吼:
“杀——”
那恍若恶鬼修罗般的恐怖声音,连下水道里的老鼠听了都心胆俱裂,皆正夺命狂奔,本能要远离那比下水道里的病菌毒液更恐怖的深沉黑暗。
顾雷垂下的双手像兽爪一样张开弯曲,长长的指甲像墨一样漆黑,正青筋暴起。
那是在他初出生时就被铭刻进灵魂深处的,最单纯亦最无法稀释的宿命之暗,原初之暗。
他本就是被灭世意志选中的混沌与黑暗之子,一个特别的黑暗节点!
“杨威,我要把你弟弟的骨头塞进你的嘴巴、塞进你的肚子,再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即使现在他已成长成熟,可当他再度翻开那段阴暗无比、痛苦不堪的回忆时,他依旧无法释怀,他内心的怒意杀意、黑暗和混沌,反愈发漆黑稠粘。
他不禁在心底再次质问自己,也是再次质问世界:
一个单亲妈妈和一个才出生的婴儿,他们只是想简单的活下去,他们有什么错?包容他们有那么难吗?
然后,他马上就知道:
显而易见,不见得吧!
尽管从回忆中看,他刚出生那阵子卡缪拉共和国依旧很艰难,物资很匮乏、物价也很高,可不止是共和国政府,就连吴家和其他非政府公益组织,也都在努力地救济有需要的他们,救济当初像他那样贫困的儿童。
加上母亲原就那么要强、那么优秀,不管怎么说,母亲和自己都不该过得那么艰辛。
那为什么?为什么世界对他们还那么苛刻?为什么记忆中的母亲还会那样难过、痛苦、无助和自责?为什么自己的母亲最后会被逼死!
显然,除死亡外,还有什么能把一个深爱自己孩子的母亲和孩子,彻底地、永远地,分隔开呢!
是什么?是什么让那么争强好胜、那么优秀、那么美丽强大的母亲一次次地低下倔强高傲的头颅,却依旧一次次地失控哭泣?
是谁?是谁让母亲把愧疚自责的泪水一次次地滴在自己最爱的孩子脸上?
顾雷貌似平静,内心却在止不住地发出一声声歇斯底里的咆哮:
是谁?是谁干得?我要杀了你们——
而很显然,正是那些不仅骂母亲不守妇道、还动手教训他们孤儿寡母的云梦人,正是他幼时那尖酸刻薄、频频蓄意刁难的萨族女房东,正是那恬不知耻、居然还想趁火打劫的杨威。正是……
实在是有太多的人,也有太多的恶意,他数都数不过来。
反正,正是那样一个个对母亲抱有偏见、恶意、甚至屡屡出手刁难的人,把他的母亲逼得那么辛苦难过、那么崩溃无助、那么走投无路!
毫无疑问!
是他们,正是他们,正是那些傲慢又自以为是、极度无耻下贱的罪恶之人,才逼死了他的母亲。
他要复仇,他一定要复仇,他马上就要复仇!他马上就要像所有无耻下贱的罪恶之人复仇——
“该死!杨威!该死!伊万!该死!乔努里——,还其它一个个的,只要是欺负过她的人,你们,都该死,都必须得死——”
令人心悸的仇恨和暴虐,就像从牙缝里强行挤出一样,从顾雷口中接连蹦出,带着一种想把这个对母亲冷眼旁观的世界都一起毁灭殆尽的极度憎恨与极度疯狂。
他两只原黯淡无神的黑色眼珠此刻正像发着光似地闪着耀眼血光,眼白也布满骇人的密集血丝。
但诡异而可怕的是,顾雷声音却反越来越平静。
“该死,对,你们,都必须死。”
下一秒,顾雷便忽地挺直腰杆,大步前进。
他原被那揪心的痛苦和自责折磨得浑身无力的身体,这时却诡异地再度充满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雄厚力量,一种强大无比却又阴冰无比、邪恶无比的恶之力。
他那一双刚刚还极度暴虐而疯狂的血目,这时已悄然转变成一双极度平静冰冷、却又极度诡异可恐的漆黑眼睛。
那竟是一双没任何眼白的漆黑眼睛,邪异黑暗得比地狱的入口还可怕。
那正是独属于使徒的“混沌之眼”,是比“冥王之眼”更禁忌恐怖的绝暗之眼。
从积年累月的黑暗中降生的黑暗之子,在这几乎没有光明和救赎的绝望世界里,或命中注定,终要回归黑暗。
……
“医生,我的孩子有事没,他额头好烫呀!”
“哦,没什么事,就是有点发烧!”
“好的,谢谢医生!”
“嗯,我给你开点药,你拿回去给他吃了就好。”
“好,好的,那么,请问,这药要多少钱呢?”
“哦,不贵,也就200贾比。”
“……”
“……嗯,怎么了?”
“呵……呵呵,医生,可,可以便宜一些嘛?我刚交完房租,身上一时没那么钱了!”
“那可不行,医院又不是我开的。”
“嗯,那,那不够的部分,也就30,我可以先拖欠几天吗?我实在是……”
“不行!”
“那……”
“你有完没完啊?没钱就赶紧给我滚,难道你还要我给你垫付不成?”
“不,不是!医生,我求求……”
“滚,没钱就给我滚!”
“好,好,对不起!”
“哼,没钱你还生什么孩子呀?生得起你养得起、你病得起嘛!”
“是,是!”
“哼,你们这些站街女啊!一个个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整天就妄想用孩子来钓凯子!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货色!真是……”
“你,你,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又什么都不知道。”
“哼,怎么能?我怎么就不能说了?难道不是这么一回事嘛?我看你样子就知道,你就是一个寡廉鲜耻的站街女!”
“你,你……”
“哼,哭?你还哭?你有什么好哭的!你孩子才该哭,他被你生下来才是最大的不幸!他这次要是被烧坏脑子,就全都是你这个不负责任的女人害得!你这种下贱的站街女根本没一点做母亲的资格!”
“你——,……”
“哼,还给我装晕,你怎么不给我直接去死啊!”
……
顾雷双目愈发漆黑冰冷,转身就向医院走去。
黑暗和混沌,既像一片片大鳞片、又像一块块大盾牌一样,驯服地漂浮环卫在他周身,并长出密集的尖刺,比对其它任何使徒都要驯服。
他依旧面无表情,可他身周本仍算坚固、还没被接连不断的爆炸震塌的废宅,却在他走过后,接二连三地“轰隆隆”垮塌。
从他身上冒出的、从砖石钢筋乃至是空无一物的空气里凭空冒出的无边混沌,已悄然笼罩了整个街区。
那是比普通使徒所激发发出的混沌更深刻、也更可怕的黑暗力量,连下水道里生命力最是顽强、直觉最是灵敏的老鼠蟑螂都逃不过被徒然咆哮起来的混沌湮灭的绝望命运。
贪狼被逼得远远跳开,只能在滚滚混沌的边缘不断游走试探,根本不敢靠近。
“发现高危负能量反应,请顾团长注意!”
“发现高危负能量反应,请顾团长注意!”
“发现高危负能量反应,请顾团长注意!”
……
然而,顾雷完全无视了贪狼的刺耳警告。
他双拳紧握、加速前往第一人民医院。
他满心尽是最无法控制的、最暴虐的,亦是最无情、最无差别的,滔滔杀意!
他决意:
不管那医生还在不在,他都要先把那医院里的所有卑贱之人,统统血洗干净!
然而……
……
“你,你……”
“……”
“你,你怎么瘦成这样啊?我卡鲁的,你的身体居然这么瘦!你,你……”
“……”
“……对,对不起!”
“……”
“你明明,明明都饿成这样了,你孩子却除发烧外还那么健康。我,我实在是……”
“……”
“对不起,真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我现在至少知道,你绝对是一个好妈妈!”
“……”
“对不起,真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你的。顾玉珂小姐,我收回刚才的无礼和唐突,你绝对是个好妈妈!同时,请您务必接受我的道歉!”
“……算了,没事!”
“那,那个,这次……这次的药费就全免了吧!算是我,算是在下的一点心意!”
“……,谢谢!”
“对不起!”
……
顾雷又不由猛刹车似地呆呆立在原地。
刹那间,荆棘盾牌一样的混沌,开始片片破碎。
他的那双漆黑双目,这才慢慢变回那黑白分明的无神模样,指甲也变回原来的长短和颜色。
但同时,他也马上再度感到筋疲力尽。
难道,难道不是他们逼死母亲的?那到底是谁?到底是谁逼死了母亲?难,难道……
顾雷的背,再次无力地佝偻下去,感到越来越大的压力和恐惧。
如今,他记忆中,唯有一岁和两岁交界的短短几天,也就是母亲最终离开他的那几天,还笼罩着重重迷雾,被暴怒的厚厚雷云封印在内。
只要他敢去触碰,就会被电得痛苦无比,连全身肌肉都会痉挛。
突然,顾雷眼睛一亮。
也不知是不是幻觉,他竟看到了哈古拉斯。
并且,哈古拉斯的左右两只眼睛此时竟给他一种有两重不同性格的诡异感觉。
最诡异的是,那两只好像拥有不同意志的眼珠,却都在用同一种痛苦至极、复杂至极的眼神,凝视着他,仿佛在问:
“你做好准备了吗?”
0147崩
顾雷连滚带爬地奔跑着
他没去探究哈古拉斯为何会有两重性格,也没去探究它的表情为何会那般复杂晦暗。
他就是喜极而泣地、又哭又笑地、就像要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地狂奔了过去。
这时的他只是想要像往常一样搂住哈古拉斯,把疲惫不堪、痛苦不堪的身心一起埋进哈古拉斯松软温暖的皮毛里,向往常一样寻找到一些宝贵的慰籍。
但不同寻常的是,这次哈古拉斯却格外冷漠无情,转身就跑。
顾雷楞了楞,又连忙连滚带爬地加速追去。
很快,在贪狼的守护下,他再次穿过了一个个混乱的贫民区,也再次穿过了一条条只剩寥寥无几车辆的街道,再次往市中心跑。
可慢慢地,明明是在往最安全也最繁华的市中心跑,但顾雷身边的人或车,反渐渐开始稀少起来。
没多久,顾雷就不由放低速度。
这一分,他身边已再看不到一个人或一辆车,周围是一片黑暗、荒芜、死寂,竟是已置身于闹市里的一片诡异废楼中。
这一秒,就连哈古拉斯也已彻底失去踪迹。
他不由想到:
不会真是幻影吧!
顾雷越走越慢。
但很快,他就顿悟似地清楚:
不管是不是幻影,没错的,它都要引我去那里。
他知道:
那个可能是幻影也可能不是幻影的哈古拉斯,欲引导他前往的,必是那明明位于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却几乎无人敢踏足的,万分禁忌之地。
他更知道:
那恐怕是能解开一切谜底、揭开记忆封印中最后迷雾、解开母亲死亡之秘的最终答案所在。
顾雷下意识地,怀着深深踌躇和恐惧地,停下了脚步。
他脑海中的那团雷云,又愈发凶狠地叫嚣起来,变得愈发狂暴。
现在,他都没主动去触碰封印,就感到脸疼得发麻。
可没几秒,他便强行抬起脚,颤抖着地,毅然决然地,继续走了下去。
他已经逃避了十几年。
他不能再逃避下去了。
他不想再失去“她”。
只不过,他又能否承受得住她,承受得住她那份“爱”的重量呢?
渐渐地,不只看不见车辆和行人,连周围的建筑物都变得越来越稀疏。
顾雷越走越稳。
他脑海里的雷云,也渐渐变得没那么狂暴,却偏偏又更加沉闷,仿佛在孕育着什么更加惊心动魄的恐怖雷鸣。
关于那短短数日的记忆,正一步步被顾雷找回。
……
“孩子,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
“……”
“孩子,对不起,对不起,是妈妈没有能力!”
“……”
“对不起,对不起,妈也很舍不得你,可若不把你交给你爸,你一定会被妈连累死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
“孩子,妈也不想离开你呀!妈多想一直陪着你、亲眼看着你一天天长大啊!呜,对不起——”
……
顾雷内心一颤,脚步不禁稍稍顿了顿。
爸?
妈这是想去把我交给爸?
我爸是谁,前面好像是一个将军的府邸呀?
我爸是那将军的管家或手下吗?
这,那将军可是今天地方民兵团的前区总司令——埃尔文呀!
他可是我们国会派的死敌啊!
那么,我爸还在世吗?
在世的话,我们以后不就成敌人了吗?
还有,我爸他,不,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
“阿姨,给我点吃的吧!”
“阿姨,行行好,给我点吃的吧!”
“阿姨,给我吧,给我吧,我快饿死了,我真快恶死啦!”
“好好好,不要抢,你们不要抢,都有份,都有份的啊!”
“谢谢阿姨!”
“谢谢阿姨!”
“好,好吃,谢谢阿姨!”
“真好好吃,谢谢阿姨!”
“嗯,好吃,好吃……”
“哈哈,好吃你们就慢点吃,别着急,更别噎着了。”
“嗯,嗯……”
……
“孩子,不要怪妈太心软,反正这些还不够你一顿吃的。还不如送给那些可怜的孩子,就当是妈最后给你积点德吧!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成长起来啊……,妈……妈……妈真没用,真对不起你啊!”
……
顾雷又是内心一颤。
的确是这样的,我两岁前的确是这样的,食量奇大。
明明是给那么多小孩吃的龙食却不够我一个人吃一顿。
对,确实是,杰尔夫当初也很困扰。
对,两岁后的我依旧比一般人饭量大不少。
他不无痛苦和恐惧地想到:
我这种人,天生就个累赘!等等,难道……
可这次,顾雷的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
他咬牙想到:
就算我是个累赘,我也不可以是个懦夫!妈,您不用说对不起!我才对不起您!
而没走几步,一座冰冷的高大铁门,就紧紧地闭合着、居高临下地耸立在顾雷面前。
它就像一只既无情又巍峨的钢铁巨兽般冷冷俯视着渺小的顾雷,俯视着当年那对既可怜又无助的孤儿寡母。
……
“没想到看起来那么正派的埃尔文子爵也搞外遇啊!”
“是啊,不检点的贵族本来就挺稀罕的。”
“而且,你们听说了吗,埃尔文将军的原配夫人,还刚给他怀了个儿子呢!”
“真的啊?”
“真的?”
“真的,我可是听埃尔文夫人身边的培拉讲的。”
“那子爵还出去乱搞,真太没良心了!”
“哼,你们这就不知道了吧?这个埃尔文子爵啊,就是因为道德败坏、夺人妻子,才被发配到这里的。”
“嗤——”
“不是吧?”
“真的,现在的将军夫人,本来是个司令的夫人呢!”
“诶,真是品行不堪呀!哼,子爵夫人也是。”
“是啊,真没想到!”
“嗯,原来还以为是郎才女貌,没想到是蛇鼠一窝!”
“啧啧啧,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哪个贵族老爷没看好他的老婆哦!”
“嘿嘿嘿!”
“嘿嘿!”
……
顾雷终于来到子爵府门前,徐徐站定。
且尽管外面的世界平静而黑暗,他内心记忆中的那个世界,却又开始电闪雷鸣起来,并蒙上了一层不详的血色。
顾雷知道,谜底即将揭晓。
他努力咬紧牙关、握紧拳头,却依旧控制不住地全身颤抖,差点就忍不住转身逃跑。
……
“玉珂,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呵呵,我还能是什么意思!”
“这孩子,这孩子不会是,是我,是,我,的儿……”
“呵呵,有什么不可能的!你忘了你都做过什么事了嘛?”
“对,对不起,不,不对,这不对!”
“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说不对又有什么用,你该负起责来,至少对这孩子负起责来——”
“对不起,不,不是的,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
“不可能,我可是个龙人呀!”
……
顾雷刹那脑袋一片空白,震惊到连本能的恐惧和颤抖都忘了,只能近乎无意识地不断想着:
什,什么,什么意思!
难,难道……
不,不,不可能——
龙人和猿人是有生殖隔离的呀!
顾雷的身体和衣服,瞬间就再度被冷汗完全浸湿,就像在极力拒绝一样地极力摇起头来
但下一秒,一声从记忆中传来的震天巨响就再次把他定住,并再次浑身颤抖起来。
他还以为记忆中的天空又响起了的一声突兀的震天雷鸣。
可实际上,却他母亲和父亲谈崩,已绝望又绝然地把头狠狠撞到那合金打造的门框上,这才发出如此惊天动地的一声如雷巨响。
直到这之后,记忆中的天空才跟着发出一声真正的雷鸣,一声同样惊天动地的“天之怒”,却再也不能传进顾雷的耳朵和脑海里。
他现在脑海里满是那一声母亲以头撞柱发出的轰然巨响,以及其中虽轻微却更令他心神破碎的,母亲头骨开裂的声音。
无边混沌,正把过去和现在,团团包围。
而即使知道那是无可挽回、不可改变的过去,顾雷还是摇着头、流着泪,祈求般地哀声喊道:
“快救救她呀?谁都好,求你们快救救她呀!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救救我妈吧!”
并且,令他泪如雨下的、令他高兴到极点的是,就像是在回应他哀伤绝望的呼唤一样,一个他极熟悉也极亲切的声音紧跟着在他记忆里响起。
“玉珂,玉珂,你没事吧!不,你绝不能有事,我绝不会让你有事的!”
顾雷喜极而泣地自语道:
“是,是小白!太好了,是小白!”
对,最先赶到现场的,不是杰尔夫,其实是小白。
后顾雷有点痴狂地、有点入魔地自语道:
“对,妈,你一定会没事的!对,妈,你一定没事,你一定还活着!你今天一定还活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只是有不得已的理由才一直没来找我的,对吧?妈!小白和杰尔夫一样,无所不能,你一定……!”
……
“玉珂,你不要死啊!你千万不能死!”
“小,小白,是你吗,是你在叫我吗?”
“嗯,嗯!”
“哈哈,我就知道是你。”
“嗯,是我,是我!”
“我就知道,一直在我身边悄悄守护我的,一定就是你!我就知道!”
“嗯,嗯,是我,就是我。我这次也一定要守护住你,我再也不要任何人因我而死啦!”
“小,小白,不……”
“玉珂,你放心,这次我就算反抗‘规则’、魂飞魄散,也一定要救下你,我再也不要要失去任何……”
“不!不要管我!”
“玉珂,你别说了,你现在的状态很危险!你等……”
“小白,不要管我!”
“玉珂,听话,好好睡一觉,醒来后就什么都……”
“小白,够了——”
“……”
“我说了,不要管我,否则就算你把我救活,我也绝对会自我了断的。反正我这条烂命也已经毫无价值!”
“玉,玉珂,你,你在说什么傻话呀?”
“小白,你知道的,你绝对知道的!对我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我,我,我不……”
“小白,我的意思是,不要管我,救,救孩……”
……
“啊,啊,啊啊啊啊……”
0148恶之至尊
多罗莫历3212年的8月4日。
今天是星期日,此时已是凌晨两点多。
从赞巴鲁克底区的天空俯瞰下去,离岛“老城区”除最中心的一片区域尚余星星点点灯光外,就连最喧嚣的“试验区”——外环,都一片寂静。
并且,既非常奇怪又很正常的是,在老城区中心由点点灯光围成的大片不夜区中,又有一片小小的、明明被灯光闪耀的繁荣和喧闹完全围住、却异常安静的黑暗区域。
说这非常奇怪是因为,在动荡不安的底区,这样一片安静祥和、远离武器试验、还附近生活设施齐全的区域,显然是非常珍贵的。
怎么也不该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别看底区这不好那不好,还动不动就有性命之虞。
可实际上,底区虽大多土地确一文不值、送都没人要,但有些土地确也千金难买。
毕竟,利益常常与风险相伴,风险越高的地方也可能会有越高的利益。
穷地没人去是很正常的,但一些看起来极危险的地方却反可能聚集着一大批既智慧又勇敢的有钱人。
底区的富豪其实不少,比上区都多,仅次于顶区。
而如此一片既可让他们随时出入危海捞金、又可随时躲回规避风险的完美避风港,自然便是他们不惜散尽家财也一定要得到的。
实际上,在老城区只要是到这点依旧有灯光的地方,那地价最少要四千万每亩,也就是6万每平米。
其上房屋的均价更是高达11万每平米,比上区还贵,都接近顶区的郊区。
那一片两三百万平方米的黑暗区域若开发成一个小区,随随便便都能挣个数百个亿。
那这么珍贵的一边土地,就这样闲置着,周围竟看不到一点人类活动的迹象,不就非常奇怪了嘛?
至于为何又说很正常,则是因为,那片区域即使现在空无一人、处于被废弃的状态,但底区依旧没任何势力敢染指那犹如无主金矿般的宝贵土地,哪怕再穷凶极恶。
毕竟,那片土地的原主人,今天可是正站在卡缪拉共和国的权力巅峰之上,是地位仅在总统与国会议长下的、屈指可数的数名权贵之一。
他正是地方民兵团前区的总司令——贾图-埃尔文!
尽管埃尔文的个人实力才见微,离公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明理境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且民兵团的兵员和装备也都不如正规军。
但一来埃尔文在同等地位中年纪较轻,才40出头,未来简直前途无量,二来民兵团兵员数量远超正规军。
地方民兵团前区现有上百万士兵和上千艘太空战舰,纵使两派的正规军如今不断扩编,亦拍马难及。
一战早已用血淋淋的现实证明,一个合格的士兵不能简单等同于一个矿工加一套装甲和一杆手炮。
三来埃尔文出生将门,家学渊源、用兵如神,被认为是当今星系指挥水平最高的将领之一。
在他的严格训练下,前区的地方民兵团早发展成影响内战胜负的一颗重要筹码。
而埃尔文自然也跟着成为总统派的五个最重要领导人之一,正是大总统座下“两公两侯”中的两个侯爵之一,手握百万雄师,权倾半国。
他的任何一举一动都可能改变整个国家、乃至是整个世界的格局!
这样的一个大人物,又岂是底区那些地头蛇们敢轻易得罪的。
古话虽有言“强龙不压地头蛇”,但那得是强龙怕伤无辜、有顾忌才行啊。
而从埃尔文手下的萨尔罗一炮屠杀数千学生,却不仅没受任何审判、反升官发财这一点看,底区的大小地头蛇们皆不认为埃尔文会是一条心慈手软的善龙,分明就是一条兴风作浪、震星碎日、搅得共和国民不聊生的恶龙。
于是,埃尔文当年的故居这几年一直被老城区各方势力共同列为禁地,被保护得相当严实。
按理说,那里现在应该连只蟑螂都没。
隔三差五就会有自动机器人进去打扫顺便修剪花草和除虫。
用的还是比市面上最贵的扫地机器人还高级的、特别定制的特级扫地机器人。
地头蛇们就怕不小心打坏什么虽看起来便宜、但却对埃尔文将军来说充满宝贵回忆的易碎瓷器,使得将军再次大驾光临他忠诚的底区时,没法忆苦思甜。
当然,只是按理说。
对那些异常强大、异常独特、甚至是超脱常理的存在,老城区这些灰色势力就有心无力了。
毕竟,他们连帝国控制的离岛“帝心”都不如,几十个势力合起来,化焰境的高手也才两三个。
并且,几乎无人知晓的是,从16年前开始,这里就常驻着一个超脱常理的存在。
他几乎一天都未离开过那座其实早空无一人的空荡荡府邸,一直在,耐心地、警惕地、全神贯注地,等待着一个特别之人,回归其首次降临的特别之地。
而今天,那个一直表情古井不波、日月复日月地静静守候于此的耐心男人,终于破天荒地露出激动难耐的表情:
谁?是谁?是谁来了?是我要等的人吗?我感觉到了,我终于感觉到了,那异常浓郁纯粹的混沌气息!
只能隐隐看出一个高大黑暗轮廓的埃尔文故居外,附近一颗同样只能看出一个黑暗轮廓的大树上,悄然睁开了一双警惕的且没半点眼白的黑色眼睛,正是独属于混沌使徒的极恶之眼——“混沌之眼”。
对,这是一个拥有强大黑暗力量的混沌使徒,实力远超普通化焰境,是超级强者中的超级强者。
而之所以连如此强大的一个混沌使徒都表现得如此小心翼翼,却是由于,其受其教派魁首——第十二使徒肯伯力-休委托,要在此等候的,是一个连肯伯力-休都会感到棘手的恐怖存在,正是那本该在十五年前便完全降临的第十三使徒。
那么,现在慢慢走过来的那个漆黑影子,会是那传说中的第十三使徒吗?
守望者战栗不已、紧张不已、忐忑不已地把目光远远探去。
第十三使徒又称“门徒”,即“混沌之门”的看门人,他的完全降临被认为是世界毁灭之序章,又有“末日使徒”、“告死福音”等连混沌信徒都会下意识感到战栗的称谓。
而根据情报,第十三使徒已在上上个月重现人间。
肯伯力-休据此推测,最后的使徒,不日或将重归故地,并在混沌意志的指引下继续未完成的觉醒仪式,完全降临。
换句话说,世界,或毁灭在即!
那在这种的情况下,这个混沌气息浓郁纯粹非凡的人,除是第十三使徒外,还能有别的可能吗?
守望者眯起眼睛细细查看。
果真,他马上就看到了一个身后跟着一只机械战兽、浑身萦绕着浓浓混沌的苍白云梦少年。
但下一秒,守望者就感到有些失落,即使他并不希望真看到第十三使徒。
任何势力都无法做到铁板一块,又何况是在崇尚混乱和背叛的混沌教会。
他所在的教派暂时不希望看到“毁灭之门”开启。
可十几年长年累月的守候又让他这个最擅长守候的混沌信徒都寂寞痛苦到一个极点,迫切希望早日结束任务。
偏偏纵使那少年周身混沌相比序列使徒都尚有不如,更别提是圣徒中的圣徒——最终使徒了。
由于肯伯力-休的赏识和认可,该使徒有幸从其口中得知了一个哪怕在混沌教会内部亦是最高机密的机密,那就是,他们几个序列使徒,更习惯称之为“最终使徒”。
因为,第十三使徒是最强大亦最特别的使徒,绝非任何普通程度的黑暗宿命可以催生。
序列使徒本就和普通使徒不一样,他们都是先受极海量的、同一类型的恶污染,才化身为承载该类型所有同源之恶的“混沌圣杯”,彻底降临,成为某种“概念之恶”,是“根源之恶”。
而第十三使徒更是得承载所有“概念之恶”、“根源之恶”的源头——“最终之恶”,是超越普通“恶之圣杯”的“最终圣杯”,说不定是真正万恶之源——混沌意志的容器。
这样的极恶之容器,其一降生,就必拥有超乎寻常的、呼唤黑暗与混沌的力量,未完成降临就有可能拥有匹敌其它系列使徒的力量,完全降临后更不得了,连世界的毁灭或都在顷刻之间。
理论上,其所过之处,兄弟情人易反目、母子亦成仇、天灾人祸不断、战火连天不休,大小灾难可能会片刻不歇地接连发生,绝不会仅这连普通使徒都不如的混沌气息。
因此,守望者仍不认为他就是最终使徒,而放弃逃跑的准备。
他在内心既失望又庆幸地自我安慰道:
算了,这样就好,休大人还在养伤?这样就好。
不过,下一秒,他漆黑冷漠的眼睛里就又泛起了微微闪烁的光芒。
那少年已在高高冷冷的大门前站定。
而守望者,则在那应刚成年不久的少年的身上,看到了符合年龄的颤抖、恐惧、软弱,和不符合年龄的成熟、坚强、勇敢,以及,他最感兴趣的,浓浓的,曾被爱过的痕迹。
守望者的嘴角马上微微翘起,露出一丝混合着饱满善意、却又饱满恶意的诡异微笑:
呵呵,看来你和我一样,都是曾被爱过、曾被希望眷顾的人啊!
并且,看着少年眼里的光明与希望正逐渐被黑暗和绝望侵蚀,他内心愈发感到憎恨和兴奋:
哈哈,少年,你可知,唯有被爱过、见过光、知晓希望的人,才能看到什么是真正的地狱——
这个守望者所在的教派当然是休所创的“创世派”,而肯伯力-休所代表的“概念之恶”,正是“希望之恶”。
再过一会,感受着周围越来越浓郁的混沌,守望者先是激动难耐地想到:
哈哈,这么纯粹、这么顶级的恶,除“希望之恶”外还能有什么别的可能。休阁下,混沌之母保佑,我们创世派又要再添一员得力干将啦!
目前,“希望之恶”才是“最终之恶”下最顶级的恶。
还有什么能比极致的希望彻底破灭更能让人明白什么是地狱、并感到极致的绝望和痛苦呢?
否则为何明明是第十二使徒,掌握“能操纵希望的绝望之力”的肯伯力-休,却才是混沌教皇下的第一人!
后守望者又振奋不已地想到:
休大人,这下不用等您养好伤,我们就有把握毁掉“最终圣杯”啦!
创世派毕竟建立得晚,在混沌教会里人数最少,远不如教皇的灭世派,在附近只有他一个混沌使徒。
且他被肯伯力-休布置在此地任务,也不是他们只破坏降临仪式那么简单,而要直接杀掉第十三使徒、毁掉“最终之恶”降临的容器,以阻止“毁灭之门”开启。
反正虽尚不知“最终之恶”到底是一种什么概念的恶,但“概念之恶”都是传承数百乃至数千年的积年累月之恶,极其顽固、无法根除,“最终之恶”更甚,所以毁灭一个“最终圣杯”也只能推迟“毁灭之门”打开,按理不会触怒混沌意志。
直到少年眼里泛起泪花,直到少年双眼泪流不止,守望者才在过度兴奋之余,想到了这样一个问题:
他到底是谁?看他年纪也就十五六岁,其黑暗必发生在这十五六年间,亦必根源于此。但我这十五六年间都在这里,确未发现有……
但是,他的思考马上就被新的异变打断。
只见,那少年满是泪光的眼中正充斥着痛苦、悔恨和绝望,眼底残留的最后一丝光明和希望已濒临彻底熄灭。
只听他无力无助地悲声哭叫着:
“快救救她呀?谁都好,求你们快救救她呀!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救救我妈吧!”
守望者先是一喜,后是一惊:
等等,“妈”?是云梦语里母亲的意思吗?好像有点不对啊!
不过,下一秒,他便再次忍不住暂时抛去心底的那一丝疑惑和警兆。
因为,就在少年濒临彻底绝望崩溃之一线时,少年眼中又回光返照似地徒然亮起让他熟悉到又痴又惧的希望之光。
瞬间,守望者不以为大悲,反以为大喜。
作为被“希望之恶”选中之人,他自然能感应到,那亮得吓人的希望之光后埋藏着多么深重可怕的绝望和痛苦。
虽唯有在真正漆黑绝望的地方,才能看到真正耀眼夺目的希望之光。
可在那最极致的希望背后,还可能有最极致的痛苦、绝望,和身心俱碎的完全崩溃,或彻底的堕落。
果然,正如他所感应到的那般,少年眼中的希望之光就像恒星毁灭前一样,在骤然亮到一个他前所未见的极致后,又颤了颤、刹那完全破碎,再看不到一点残留。
“啊,啊,啊啊啊啊……”
一瞬间,无尽混沌滚滚涌现,就像大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一样迅速扩散开来。
不,比爆炸产生的冲击波还快。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也就30倍音速左右,而混沌的传播虽快慢不均却最快可超光速。
严格来说,混沌不是在扩张,而是在生出,正从万物内部,乃至是负能量的死敌——正能量中,激烈涌出,发出无声却能让空间都颤抖起来的恶之咆哮。
眨眼功夫,偌大的侯府便完全被混沌吞噬,内里传来大量类似瓷器破碎、墙柱倒塌、房顶坍塌等声音。
且虽声势并未特别惊人,威力其实比很多声势惊恐远甚之的爆炸更甚。
不到一秒时间内,大半个侯府以及周围的数十栋房屋,便被顷刻湮灭,恍若原就不存在般转眼无影无踪,一栋栋徒然失去下半截的高楼甚至没来得落地就被完全湮灭。
唯有那守望者不仅不逃,反而现出身穿黑袍的真身,激动到颤抖张开双臂,要拥抱那滚滚混沌,要拥抱那无边无际的“希望之恶”。
他不仅是混沌使徒,还有化焰境,当然不惧。
只听他兴奋成狂、恍若疯魔地大喊着:
“我的兄弟,欢迎回归混沌之母的怀抱!”
但等真被那铺天盖地的滚滚混沌淹没,他就瞬间脸色剧变,惊骇地发现:
眼前混沌大异往常,比平时更混乱不驯、更暴虐无情,居然分毫不遵其号令,连他这个受混沌意志庇护的混沌使徒都要彻底粉碎吞噬。
滔滔混沌中登时就演化出无数稀奇古怪、诡异恐怖的“恶之形”,皆毫不留情地张开大嘴,扑上来就疯狂啃食他的身体,让没防备的他只能连连痛呼出声。
更让他感到痛苦和恐惧的是,他从那些“恶之形”里竟认出了很多像旋齿鲨、三叶虫、六角巨象、荆棘荒龙等之类的已灭绝生物。
他这才感惊骇欲绝地想起肯伯力-休的推测:
概念之恶皆是历史之恶,最终之恶更是传承最悠久、最黑暗绵延的历史之恶,恐已累积数万乃至数十万年,或是奴役压迫之恶,甚至是进化淘汰之恶!
没几秒,守望者的身体就已被最终之恶啃咬得四肢不全。
那比肯伯力-休的“希望之恶”更强大的最顶级邪恶气息,将他体内的龙气和混沌都压制得几乎无法动弹,快沦为一只待宰的羔羊。
他内心再无半点疑惑和犹豫:
不行,再不逃就来不及啦!
他恐惧痛苦至极,就要全力逃走。
但他万万想不到,他才起念逃走,他胸口就传来一阵开膛破肚般的平生未感之剧痛。
此刻,别说逃跑了,他瞬间痛到惨叫都发不出,满嘴都是鲜血和要把嘴巴都撕开的失控混沌。
他一低头就看见一具混沌化作的黑骷髅,并果然已破开他胸膛,正嘶吼着、挣扎着爬出,并一挣出半个身子就反身张开大嘴,要一口吞掉他。
这竟是体内的混沌之力——希望之恶,也在最终之恶的号令下,反叛啦!
这一秒,相比那痛到要撕裂灵魂的肉体之痛,他真感到自己的恐惧和绝望才更令他感到痛苦,应已无以复加,逼平了他当初堕落之刻。
一个混沌使徒,还是顶级的混沌——“希望之恶”的从者,居然要被混沌给吞噬了!
还有什么能比这更滑稽、更可怕、也更令他绝望的呢?
然而,
看着黑骷髅像气球一样膨胀的、已变得比他人还高的巨大头部,看着黑骷头黑洞洞的大嘴当头罩下,看着大嘴中密密麻麻伸出的黑色骨爪和徒然张开的一双双猩红双眼,
特别看着一双双猩红双眼中充斥着的,化不开的绝望和稠粘的憎恨,一种疯狂的、不甘的、仿佛是从宇宙根源冒出的极致憎恨,他竟恐惧更甚地刹那明悟到:
不对,“最终之恶”不是进化淘汰之恶!
紧跟着,他发出了一声比他当初堕落成使徒时还绝望的惊天惨叫:
“不——,最终之恶,是生命之恶!”
最终,一个龙气修为达化焰境的混沌使徒,竟就在无尽混沌中,死于体内混沌的反噬,痛苦至极地彻底灰飞烟灭。
临死前,他仅仅来得及传递出这样一个信息:
休阁下,“它”,回来啦——
而对他来说,最糟糕的或莫过于,由于消息发得仓促,有他预料内和预料外的两位混沌至尊,同时收到他的临终传讯。
一位,自然是混沌教会创世派魁首,第十二使徒——肯伯力-休。
另一位,则是混沌教会的灭世派魁首,亦是整个混沌教会的极恶教皇,不死教皇——格雷诺。
于是……
“谨遵混沌之父神谕,所有赞巴鲁克附近的混沌信徒,现全速赶往赞巴鲁克,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创世派,恭迎最终使徒降临,并全力帮助吾之兄弟,亦即汝等之兄长,打开‘混沌灭世之门’、召唤吾等永恒之父!”
马上,就有数以万计的一致回应传回:
“尊神谕!我等必倾全命恭迎兄长降临、打开‘混沌灭世之门’,回归我父,回归永恒!”……
然后,
“吴先生,可否请你前去保护我们最后的兄弟,我亦将尽快赶去!”
……
“好!”
0149传统的老傅
“啊啊啊……”
伴随着歇斯底里、撕心裂肺的连连大吼,能吞没数层高楼房的滔滔黑暗凭空显现,混沌巨浪以最高超光速的速度不等速扩张,转眼化作一片比夜还暗的混沌汪洋。
但那无边黑暗,终究是没继续扩张开来。
而顾雷,也终究是没堕落成“最终使徒”。
实际上,为顾雷那貌似雪崩般无法挽回的魔化过程划下休止符的,却是小白一句,既害怕、又伤心、更愤怒不已的严苛斥责:
“你不能崩溃!你凭什么崩溃!你有什么资格崩溃!你的命,可是你母亲用命换来的呀!”
“啊……”
刹那间,震荡心魄、痛苦至极的嘶吼戛然而止。
这一秒,顾雷已痛到痛无可痛的心,居然又痛到一个新的极点,却总归是……
混沌狂潮片刻烟消云散,只余凭空被吞掉下面几层的十几栋断楼继续、“轰隆隆”地跌落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轰然碎成一地大块小块的废墟,发出震天巨响。
而顾雷眼中,不仅黑暗尽消,也不再有泪水,更不再有光明,空无一物。
小白呜咽苦涩地留下一句:
“你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就,就快回去吧!”
之后,她就再没说过任何话。
顾雷则就像提线的木偶一样,呆呆地,依言站起。
此刻,他眼中空无一物,连本挤满眼珠的侯府的倒影,都转眼完全消失不见。
包括那座曾经高大恢弘的府邸在内,方圆上千米内高低不一、不知曾承载多少万人悲欢离合的数百栋建筑,竟在数秒内十去八九。
前几秒这里还是一片虽静悄悄但还依稀残留着往日峥嵘的空城,后几秒,这里居然就顷刻变成一片布满大坑小坑、百花凋零、寸草不生的荒地,唯剩寥寥几十座高矮不一、残破不一、东倒西歪的摇摆楼或断楼。
这便是这星系积累最少数万年方成型的“最终之恶”,是真释放出一点就可能毁灭一座小区乃至是一整座城镇的历史之暗,或者说,生命之暗。
现在,顾雷不仅四周空落落,内心更是空荡荡。
他眼睛里,既无黑暗,也无光明,更无救赎,变得比真瞎子还要黯淡、还要无光。
他睁着异常黯淡、异常无光的眼睛呆呆转身。
贪狼也正好跑回来,正机械地要像他汇报刚刚的混沌异常,并提到被一只超大二类犬所救。
可顾雷也不知到底听见没,只是行尸走肉般地自顾自抬脚,呆呆离开。
他痛苦到几乎无法思考,却又止不住地想到:
为什么?
为什么活下来的是我?
为什么是我这样的人活下来了?
……
贪狼多次请求回应无果,也只能紧跟着离开。
过了大概几分钟,直到伙伴们在睡梦中依旧念念不忘的、完全无意识的关心,通过心界点点滴滴汇入他那已被残酷真相连思想都碾碎成粉的大脑,他那异常黯淡无光的眼睛,才慢慢恢复一些神采,并有了一点湿润的光泽,与救赎。
后面,恰好路过第一人民医院,顾雷眼里的光,却忽地又黯淡了一些。
他忽地想起来,里面还有一个重伤垂死的小男孩,在等待着有人能伸出援手。
而有能力的他,却极度冷酷地拒绝了。
他不禁灵魂又开始痛苦、身体又开始颤抖,又感到一种揪心的愧疚和自责,总觉得自己配不上那样的“她”,配不上“她”那样无私的付出。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让您失望了……”
贪狼误以为他已回复意识,便张嘴伸出一个小小的机械臂,要把银行卡交还给他。
顾雷瞥见银行卡显示的余额——90万贾比,灵魂上的痛苦才又渐渐平息。
他眼睛又稍稍亮了一些,终于能闭上。
现在再看这90万贾比,他的心态和之前已大为不同。
他用微微颤抖的手接过银行卡,一咬牙,拿着银行卡走进了医院,希望为时未晚。
“医生……”
可他才来到急救室前,才见到刚刚的主治医生,就徒然心一凉,张开的嘴再发不出任何声音。
因为,在医生的面前,早跪着另一个他还算熟悉的、懊恼自责的人。
只见这人身穿背心裤衩、脚踩人字拖,相当油腻,并不是小男孩那还算绅士的爸爸,而是另一个他印象挺深的云梦人,正是电影院的老板——老傅。
那老板一眼就给顾雷留下还算深刻的印象,觉得应该是个精明却有原则的云梦商人,是他曾憧憬的那种人。
而他曾憧憬的那老板现在……
“啪——,我这是造得什么孽啊!啪——,我真是猪油蒙了心呀!啪——,我怎么就没想到,我怎么就没想到!啪——,都是我害了那小娃娃呀!啪——,都是我……”
内心经过平生最激烈的一番挣扎后,想到“娱乐场所业主有义务提醒顾客可能存在的危险”,老傅终究还是来了,带着自己所有的现金来了。
这钱不多,实际上只8万多,远不够小男孩的医药费。
可让他最无法接受的是,如果他能早下决心,如果他能早几分钟过来,只要能再快个5分钟,西蒙就至少能住进重症加强护理病房,那样怎么也能再撑过一两天。
这令老傅倍感痛苦和自责。
老傅确和顾雷所感觉的差不多。
他精明、懦弱、欺软怕硬,同时也传统到迷信、有不容践踏的道德底线,是个奸诈却老派的云梦商人。
他不认为奸猾有什么不对,无奸不商,可他也还认为,再奸诈的商人也要守底线,绝不能做伤天害理的事,否则就会破坏天道的平衡,给自己和其他人都带来灾祸。
他会毅然离开和平安逸却漫天罪雪的雪怀城,宁愿远赴这混乱之地艰难经营正是明证。
看着那云梦老板满脸悔恨地,一巴掌又一巴掌狠狠扇自己耳光,满脸皆是刺眼的通红,顾雷不禁瞬间再次感到浑身冰凉。
他不由低下头,也有些自责地,还有些卑怯地自语道:
“我,我,我又,我又……”
而那医生也不耐烦转头看向他,有点不爽地喊道:
“怎么,你也要给那小孩付医药费?呵呵,那你也来晚了!”
顾雷心猛一颤,只能用力地握紧发白的拳头。
他再度感受到万虫噬心般的愧疚和自责,头也痛到快开裂,只能痛苦难过地不断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医生这才有些惊讶,又有些欣慰和疲惫,忍不住摇头叹息道:
“虽然我也没资格说什么,但你们啊,一个个的,就不能早点来吗?还有那孩子的爸爸也是的,都已经失去一个孩子了,到现在还不来看好另一个,也不知道去哪了!诶——”
这时,一个年轻的女护士恰好走过来,闻言有些悸动,忍不住替小男孩的爸爸说了一句:
“诶,他倒不是不负责任。我刚刚在医院门口碰见他,看他火急火燎的样子,就问他去干嘛,他说是要找去那几个半超人要赔偿。”
还跪在地上的云梦老板猛抬起头,瞪大眼睛的眼睛里俱是惊恐。
“什么?”
他大吼一声就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死死抓住小护士瘦弱的肩膀就问道:
“你说的是真得嘛?你说得是真得嘛?”
小护士有些害怕地看了他一眼,怯怯地回答道:
“真,真得!”
老板深感痛苦地仰起头,不愿相信地又问了一遍:
“你确定?他怎么知道他们住哪?外环那么大、又那么乱!”
小护士这时才多少醒悟一点,也顿觉大事不妙,想了想回道:
“呀,不好,他,他好像真知道他们住哪!他好像说过,他最近正在给他们修宿舍楼。”
接着,看主治医生也一脸阴沉地走过来,小护士自我宽慰地补充道:
“他,他怎么也在帮他们干活,应该没什么事吧!”
医生忧心忡忡地又确认一遍,后也只能不堪忍受地捂住额头。
即使已在这被遗弃之地看过那么多生离死别,今晚一连串的连锁惨剧仍过分凶猛,刹那突破他那比已经常人高很多的极限,麻木多年的神经突然又不断抽搐起来,让他格外难过难受。
这里无论离希望还是绝望,都太近了!
小护士有点天真的担心道:
“医生,不用报警吗?”
医生狠狠拍了拍脑门,用力点点头,又用力摇摇头,仅仅叹息一声,再没任何说话的力气。
那云梦老板则忽地想起什么,登时浑身一颤,恐惧至极大喊道:
“坏了,难道是我的诅咒真要应验啦!?”
他连忙发狂一般飞奔而去。
“不行,得马上找到他!不然我一定会遭报应的!”
老傅一边大步狂奔,一边用云梦语狂吼着:
“老天爷保佑!老天爷保佑啊!老天爷保佑啊!……”
他现在的心情极度混乱,都忘了自己那句诅咒其实根本就没说出口。
而顾雷总算努力重整起一些精神和思维。
在这个格外冰冷难过的夜晚,能听到熟悉的云梦语,能听见“遭报应”、“老天爷保佑”这些只云梦人说得出的话,能看到这样的话出自自己曾经那么憧憬的一种人口中,他格外感到亲切和温暖。
他忍住头痛,咬着牙大步跟上去。
至于那男人的另一个孩子,那小男孩的哥哥——尤里安,则依旧呆呆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相继从眼前跑过。
即使嘴唇早已干裂,他的嘴巴依旧在持续一开一闭,偏偏就是没任何声音发出,也不知到底在说什么。
顾雷皱紧眉头,挣扎似地摇摇头、骑上贪狼,追到骑独轮电瓶车的老板身边,用有些嘶哑的声音高声问道:
“你知道他们在哪吗?”
虽然也隐隐有点担心小男孩的爸爸,可顾雷仍想阻止老板。
理性也回归一些后,他立即清晰判定出,老板的行为相当危险,并自己现在偏偏状态极差,护不住他周全。
不想,老板仅稍稍放慢一点速度,侧头大声回了句:
“我知道,他们常去我那看电影!”
眼见老板又转动握把、加快速度,顾雷看出老板决心已定,便硬着头皮跟上。
眼前这个云梦老板实在让他很有好感!
即使到如今,老板身上的悠闲、富态、乃至是油腻,都是他所强烈向往的,何况他现在又发现老板身上竟也有和母亲类似的“老好人”的味道。
因此,即使顾雷的灵魂仍混乱、痛苦不堪,却还是无法见死不救。
之后,那邋遢油腻的云梦中年男人,就疯一般地把一辆独轮电瓶车开到上百公里的高速,连过弯都不减速。
而顾雷也一手紧紧抓着贪狼背上的把手,一手用力按捏自己的太阳穴,极力地想让自己尽快平复过来。
他在内心焦急且痛苦地不停喊着:
快点恢复啊!再快一点,再快一点!诸位,不好意思,请再多给我一点力量吧!
使徒化毕竟是灵魂层面的过程,即使成功逆转,也给他留下难以短时间内治愈的深层痛苦。
他唯有不断抽取其他心界连接者的精神力,才不至连贪狼的颠簸都承受不住。
两人可以说都非常拼了。
他们只花十几分钟就跑完三四十公里的路程,来到外环深处的一座武器研究所院外。
然而,他们终究还是来晚一步。
一段令他们一听就非常恐惧的对话由远及近地远远传来。
“求求你们啦!求求你们啦!快给我钱吧!你说得我都照做了呀!你的……,你的那个,我都喝下去了呀!求求你们快给我钱吧!孩子的头骨脊椎都碎啦!他要熬不住了呀——”
“滚,快滚,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给你钱啊?”
“你,你……”
“快滚,谁会给你钱啊,你算什么东西!”
“你,你骗我!?”
“呵呵,骗你,我骗你什么了啊?”
“你,你明明说只要我喝下你的,你的那个,你就拿钱给我孩子治病的!”
“哈哈,我说了吗?我说了吗?是不是啊,兄弟们,我说了吗?”
“哪有哦!”
“对啊,哪有,老大明明什么都没说。明明是他自己一定要喝的。”
“哈哈,是啊,哪有啊?这个人真是下贱!”
“对,和狗一样下贱,居然什么脏东西都咽得下去!”
“哈哈,是啊,真下贱得很!”
“你,你们,我跟你们拼啦!”
“我卡鲁,你敢咬我,你找死——”
“啊——”
一声短促且凄厉到极点的惨叫声骤然从院内传来,老傅脸色一白,被吓得再无人色。
而顾雷亦是满头冷汗,震惊不已。
那种熟悉的、毫无底线的、校园霸凌一样的嘲讽玩弄之声让他心神剧烈颤抖。
他好不容易才回复一点的灵魂,不得不再度变得愈发痛苦、愈发混乱,也再度生出绝望来。
0150扭曲的机械之心
等老傅扔下独轮电瓶车,一跌三撞地冲进院子。
等顾雷直接骑着贪狼一跃而起,一起跳进了院子。
那小男孩的爸爸,也就是丹尼洛夫,已一动不动地倒在泊泊血泊之中。
但站在研究所门口的,那一个个头发五颜六色、皆经过不同机械改造的半超人们,竟都一脸满不在乎。
领头那只半头绿发的男子更是示威性地朝顾雷比了个小指,后“狠酷”地伸出猩红舌头、舔了舔过紫色尖爪上的血液。
老傅连忙跑过去,下意识地要伸手把丹尼洛夫扶起,可手伸到一半却不敢乱动,只能近乎疯狂地站在一边大叫道:
“老弟,你没事吧!老弟,你没事吧!老弟,你不要死呀!老弟你清醒一点,你死了你娃可咋办?完啦,我的诅咒真应验了!诶呀,都怪我,都怪我这张破嘴啊——”
奈何,任老傅如何大喊大叫,任老傅如何疯狂地抽打自己本就红肿的脸颊,任老傅把脸扇得更肿更胀、又青又紫,丹尼洛夫就是一动不动。
丹尼洛夫眼里的光正极速黯淡,回天乏术。
而顾雷也无力地走了过来,一下跪在血泊中,勉强把丹尼洛夫的头拉到自己大腿上,用袖口帮他擦去了嘴角的血迹和那污浊刺目的黄色液体。
他袖口沾染到的,那恶心刺鼻的臭味,让他本就布满裂痕、颤颤巍巍的心,愈发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随时都可能再度破碎。
使徒化半途而终后,他精神本就极其痛苦,也极其混乱,只是下意识地追着老板,想帮他做点什么,或是想挽回点什么。
可偏偏这接下来的接二连三事情,却让他感到更混乱、更痛苦,也更绝望,好像什么都挽回不了、什么都来不及了一样。
毕竟,他眼前这个男人,也是一个和他母亲一样,对孩子全无保留、不惜抛弃包括尊严、性命在内的一切的,最优秀父亲!
但是,只不过是为讨回孩子的医药费,这样一个含辛茹苦、尽职尽责的优秀父亲,却在受尽对面那些半超人没底线的折磨和愚弄后,被残忍杀害。
而他,就像没能帮到其子一样,依旧没能帮到其父。
这又怎能不让他感到深深的刺痛、灰暗和绝望。
他忽地再次意识到:
黑暗源自人心,源自生命,无法根除,迟早会无差别地吞噬整个世界、吞噬每一个人!
同时,顾雷旁边的老傅也感到痛苦无比、自责无比、懊悔无比,并生出一种极度的愤怒与不信来。
只见老傅痛心疾首地用力一锤膝盖,就顶着一张青紫肿胀、滑稽可笑却绝不能被嘲笑的猪头脸,顶着那些半超人戏虐好笑的目光,大步冲到领头那只半边绿发的半超人——米克身前,一把就揪住其衣领,满眼血丝、愤怒、不甘、不信地大吼道:
“你还有没有人性?你到底还有没有人性?”
大概是因多次去老板那看过电影,米克仅仅不爽地一把推开老板,恼怒非常地大骂道:
“谁叫他这么不依不饶的?他活该!”
老傅感到愈发愤怒、愈发难受,也愈不甘发不信:
怎么到处都是这样?怎么到处都有这样禽兽不如的人!这样的世界还有什么希望!
他一爬起就又冲了回去。
他控制不住地想到: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必须得做点什么!我们都不能再逃了!
老傅一手再次揪住男人衣领,一手回身指着男孩爸爸紧闭的嘴,疯一般地,痛苦愤怒地大喝道:
“那你们就可以这样丧心病狂地欺骗侮辱他了?你们难道真就一点都不怕遭报应!我告诉你,举头三尺,是真有神明的!”
男孩父亲的嘴角已快被顾雷擦干净,此刻只剩下一两滴黄浊的肮脏液体,但顾雷颤抖的手却怎么也擦不准。
那犹未消散的刺鼻尿臭味,让老傅到现在还闻不到其它任何味道,满胸都是郁闷的恶心与愤怒。
结合绿发男人半开的裤裆拉链,他到底以“虚假的赔偿”哄骗那男孩的爸爸干了什么、又喝下什么,答案已昭然若揭,实在惊悚至极。
想到男人一个儿子被眼前男人杀死、另一个儿子又被眼前之人吓傻,最后男人自己也在受尽其羞辱后惨遭杀害,老板无奈得、自责得、愤怒得、悲哀得,几乎要失去理智。
他气喘吁吁地,用气到发抖的手指指着绿发男子,仍不愿放弃地颤声责问道:
“你难道就完全没一点愧疚吗?你利用一个父亲对孩子的爱,来如此羞辱他,来如此羞辱一个刚因你而失去孩子的可怜父亲,你还是人嘛?你的心也是钢铁做的?你难道真完全没一点良心?现在的人难道都像你这样毫无信仰、毫无敬畏、毫无道德吗?”
然而,看着越说越暴跳如雷的老傅,米克脸上不仅未有半分羞耻或愧疚浮现,反目光更加凶戾地用两只冰冷锐利的紫色机械臂,用力按住老板因绝望、愤怒、不甘不信和悲哀而更加肿胀的脑袋两侧,用力夹紧,慢慢把老板脸都挤变形、挤出血来。
接着他才骤然一把提起身材较矮的老板,凑到眼前,恶狗一般地疯狂咆哮道:
“他打搅我睡觉了,你知道嘛!你知道嘛!你知道嘛——”
看着眼前绿发男人涂着紫色眼影、瞪得大大的、杀气四溢的妖异眼睛,过去向来欺软怕硬的老傅,这回震惊后却没因恐惧和痛苦而有任何退缩。
老傅挣扎着踢了米克好几脚,还朝米克吐出一口唾沫,破口大骂道:
“你怎么可以自私成这样?人在做天在看啊!你如此自私残暴、人面兽心、毫无下限,你一定会遭报应的,你一定会断子绝孙——”
绿发男人瞬间发狂,可眼睛却是先一红,后又忍不住目光一颤,竟被吓得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和老傅打交道多了,他也多少知道一点云梦文化,知道诅咒一个人断子绝孙是云梦语里最恶毒的话。
他更知道,对于有关子孙传承的话题,眼前这懦弱可耻却精明过人的云梦老板,在大都没生育能力的改造人面前,从来是绝口不提。
没想到,今晚这胖老板竟如此勇敢、如此无畏,着实让他始料不及。
他从未见过老板这般正义凛然,加上昨天被小男孩的天真可爱激起的、对无法繁衍的本能畏惧,他冷漠已久的“钢铁之心”,终于不禁一阵摇曳。
连旁边的其它半超人都不由失语,无言相对,有点被老板那他们既熟悉又不熟悉的、充满正气的肥胖身姿震慑。
他们大多也就20上下,还大半是孤儿,缺乏管教,性格既原始野蛮,又有点自然的淳朴。
即使老板之前送给他们的大量优惠券都带有目的性,他们依旧不免对老板有点好感。
这云梦老板的话他们还是多少能听进去一点的。
而这回老傅还没等完全站起来,就又接着指着米克,连续不断地大骂道:
“你一定会遭报应的!你们一定会遭报应的!老天爷一直在看着你们呢!老天爷会保佑我们这样对天道心怀敬畏的老实人,也迟早会惩罚你们这些无恶不作的禽兽!”
“……”
“老天爷已经知道你们害死了一个才五六岁的小男孩,老天爷还知道你们利用死去的孩子来欺骗、愚弄、羞辱他可怜的父亲,老天爷还知道你们居然仅仅因那可怜的父亲吵醒你们睡觉就残忍地虐待并罪无可赦地杀害了他!”
“……”
“真得!做人怎能自私成这样?你们难道真不会良心不安吗?你们还是不是人?你们简直禽兽不如啊!我发誓,你们如果不迷途知返,以后一定会遭报应的!老天爷从来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你们……”
但很可惜,当老板还在那满脸通红、激动成狂地一圈圈数落臭骂周围这些半超人,并竭力试图唤醒他们心里的良知,这些半超人原有点迷惘的表情很快就复又再度变得冷漠起来,乃至浮现出愈多的不耐烦、讥讽和厌恶等情绪。
一人非常不爽地拍开老傅的手,几乎要把老傅的手打折,毫不客气地反骂道:
“什么老天爷?你在说太阳神吗?你怎么这么迷信啊?呵呵,我看你是小学都没毕业吧?真是个既愚蠢又腐朽,还满脑肥肠的大肥猪!”
一人嘴角一扬,不屑道:
“对,这世界上哪有什么神明!神明不过是古人用来解释未知事物的无知幻想,不,不论神或鬼,根本就是一种对未知的恐惧,是软弱的古人用来驱逐恐惧的一种自我安慰!”
一人跟着应和道:
“对,博士告诉过我,古人怕火,想知道火从哪来、为何引发可怕的火灾,所有才幻想出火神。一样地,古人是怕雷才有了雷神、怕死才有了冥神,而不懂什么是生命、害怕世界突然毁灭,才又有了太阳神。所有神明都是假的,都是人的弱小和胆怯!”
又一人有些抢着站出来说道:
“大哥和我们说了,现代世界,要说真有神的话,那也只有一个,就是全知全能的科学之神!科学告诉我们,宇宙是大爆炸来的,生命是物质从基因进化来的,而肉体只是基因制造出的生存机器!至于生存,以及快乐,才是我们人生最有价值的追求!”
另一人抱胸附和道:
“没错,控制着包括人类在内所有生物一举一动的,正是基因。而所有生物的基因都差不多,就算香蕉的基因和人类比也有60%的相似度。且所有基因都天生自私自利!”
还有一人炫耀似地补充道:
“荧光企鹅为试探浮冰下有没有猛兽或安抚饥饿狂暴的冰鲨,会毫不留情地把位于浮冰边缘的其它企鹅推下去。而黑头鸥更会趁邻居出去捕鱼,一口残忍地吞下邻居的幼崽。人类一样更不用说,肮脏不堪、罪行累累,大家都一样,你有什么资格骂我们?”
一人有点冲动、有点狂躁地一边跳起来,一边挥着金属拳头大叫起道:
“自私无罪、快乐无价!你们这样的弱者要是敢拦着我享受快乐、享受青春,我就要把你们统统活活打死!”
如此,得到小弟们略带狂热的声音鼓励,原不由有点自我怀疑的米克也目光越来越冷漠,并越来越阴暗,再次回忆起当年被人无故打到濒临死亡的痛苦、恐惧和绝望。
他冷冷开口道:
“对,自私自利是所有基因的天性!人生来就是自私的,自私没有错,弱小才是错!”
接着,对着已目瞪口呆老傅,对着老傅身后同样目光有点呆滞的、更令他厌恶的顾雷,他目光阴狠毒辣中又带着一些疯狂地说道:
“自私是所有生命的天性,弱肉强食则是所有生命都不得不遵守的生命法则。你告诉我,谁没伤害过别人?你告诉我,谁不自私歹毒?难道是你这无利不起早的奸商嘛!”
一边说着,男人一边一下又一下地用力戳着老傅胸口,最后疯起来般地咆哮道:
“我没错,我什么错都没——”
0151真正的基因
“现在我强,我就是理。明明又弱又蠢,还敢打搅我睡觉,他就是个死不足惜的垃圾!”
说完,米克还恶狠狠地朝丹尼洛夫浑身是血的遗体远远吐出一口唾沫。
而老傅已渐渐震惊到连胸口疼痛流血都忘了,乃至快忘了该怎么呼吸,要把嘴巴张到最大才能吸进一点少得可怜的空气。
顾雷亦被震惊到都暂时忘了痛苦,心中总算有了一种颠覆性的明悟:
他们不是无知无德,非因无知而无德,而正因知道,因仅仅一知半解的半知半不知,才形成了如此愚蠢、如此扭曲且如此黑暗可怕的“恶之德”!
几秒后,老傅完全反应过来,却不知到底要说什么,更不知该如何反驳匡正他们黑暗、扭曲、愚蠢的“恶之德”。
他又气又急,只觉得眼前发黑,也绝望到无力:
完了吗?一切都没救了吗?难道世界真要完了?
然而,他仅仅退后几步,就又颤抖着走上前去。
这一刻,他真感觉,若自己真退下去,那才是什么都完了!
老傅努力鼓起全身勇气,依旧不愿放弃地抬手指着米克,悲哀难过地,半骂半劝地说道:
“你……你……你们,你们,你们到底在说什么鬼话,你们的科学之神到底是什么邪神,你们难道真不怕遭报……”
可包括米克在内的所有半超人都已彻底厌烦他的说教。
米克如今的心态比之前更加冰冷坚硬,居然忽地就抡起狰狞的紫色合金手臂,狠狠给了老傅一巴掌,再不念一点旧情。
而只听“啪”地一声脆响,顾雷才彻底清醒过来。
在那飞溅的血液和令人心悸的巴掌声中,他又听见了那一声,明明很微弱、却格外刺耳、曾令他心碎成狂的轻微脆响。
那正是头盖骨开裂时发出的渗人脆响。
顾雷慌忙挣扎起身,却连老傅旋转着的、无力的、留着血的身体,都没能接住。
顾雷只能再次无力地跪下,直直跪在老傅趴着的、一动不动的、头都快转到身后的破烂身体前。
他颤抖地伸出手,却连把老傅的身体拉过来、把头轻轻回正的力气都没。
只一下,只用精神力扫过一下,只扫一下老傅那鼻青脸肿、七窍流血、惨不忍睹的胖脸,他就再次心碎欲绝。
又死啦!
又有人死在他面前啦!
又有一个无辜的,一个虽传统到迷信却怎么也算古道热肠的云梦老男人,就这样痛苦地死在了他面前!
而他,还是什么都没能做到!什么都挽回不了!
这一秒,他内心真又混乱到一个极点,也又痛苦到一个极点,更又绝望到一个极点,真感觉什么都不可能挽回。
只幸好他内心依旧保持一点清明,依旧记得小白那句异常伤人却又让他异常无法否认的话,才没落得一个心灭身死的悲惨下场。
……
不行,我不能死!
我真不能死!
我没资格死——
……
可是,活着又能有什么意义?又能有什么价值?在这样黑暗的世界里又能找到什么希望?
过一会,顾雷其实没想着要去找那些半超人讨回什么,无论是赔偿还是如今更完全不信的公道。
好不容易回复的理性让他明白,他现在没这个能力。
他好不容易才从死亡线上挣扎着爬回来,另一只脚都还没来得及拖出死亡线。
甚至,他都不觉得自己有这个资格。
一开始就放弃救助小男孩的他,那么自私冷漠的他,哪有什么资格和脸面去斥责他们?
只不过,在漆黑不见一点光亮的绝望中,他依旧有点不甘。
即使他自己也深深认同人性是自私的、生存和快乐对每个人来说都很重要,并对此感到深深的理解和控制不住的绝望,但他仍是既不甘又不愿地想到:
为什么?
为什么死的总是不该死的人?
为什么死的是那么漂亮、那么温柔、还那么对我那么好的“她”?
为什么死的不是这样没用还自私的我?
为什么死的是那么无辜的孩子?
为什么死的是对孩子那么含辛茹苦、那么温柔无私的一个好父亲?
为什么连那么好心、仅仅是想替那父亲说几句公道话的老板,也都因多说了几句话而死得那么惨、那么痛苦?
为什么好人总没好报、总活不长?
为什么到今天好人差不多全要死光了,但像杨威那样的、像眼前这些五颜六色、没心没肺的,还能活得那么无所谓、那么狼心狗肺、那么逍遥自在?
这样注定毁灭的世界还能有什么希望、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这样黑暗绝望的世界难道真非得早点毁灭才好?
他不甘不愿地、痛苦难耐地、颤颤巍巍地挣扎着站起,用力张嘴,叫住那些其实也不愿招惹他的、转身要回去继续睡大觉的半超人们:
“喂,你们……”
顾雷有点微弱的声音叫住了感知最敏锐的米克。
米克眼中登时又浮现出更多戾气,停下脚步,慢慢地又转回了身。
他的小弟们也疑惑地跟着停下,一起转身,才看到好像站都难站稳的顾雷。
小弟们顿时露出或不屑、或讥讽、或犹豫、或疑惑的目光,面面相觑,最后把目光集中到中间的米克身上。
他们所在的研究机构仅仅是家机构,他们也不敢轻易得罪有高级机械战兽跟着的人。
而米克总算理智地再次忍住想报复曾让他狼狈不堪的顾雷的冲动,仅仅是抬起下巴,目光凶戾地扬声问道:
“干嘛?要打一架吗?我告诉你,打架我随时奉陪!可你最好想清楚,看一下自己的情况。我都懒得欺负一个受伤的人,你也不要欺人太甚!”
顾雷竭尽全力地压住从灵魂深处传来的、持续不断的钻心之痛,连头都抬不起地,勉强用虚弱的声音问道:
“你,你难道真没意识到?”
米克愈发不耐烦地问道:
“意识到什么?”
顾雷这才能抬起惨白到发亮的虚弱脸庞,怀揣着浓浓不甘,有点苦口婆心地勉力开口说道:
“你,你不知道嘛?你你已经杀了三个人呀!”
见顾雷露出虚弱却满怀希翼的表情,米克当即不耐烦到有点恼怒:
今晚怎么回事?这一个个的,之前看好像还挺正常的,现在脑袋是都进水了吗?我不就是杀了几个弱鸡嘛?怎么啦?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米克双目凶光大盛,有点压抑不住地大声反问道:
“怎么啦——,我就是杀了三个人、杀了三个垃圾,那又怎么样?你是一定要为他们报仇嘛?我看你是活腻了吧!”
顾雷不得不更拼命地强压住内心的不甘、不愿、痛苦和终于又忍不住冒出的愤怒等,努力地、耐心地劝说道:
“你们难道真想不明白!他们和你们一样,也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啊!如果你们可以这样随意践踏蹂躏他们,如果你们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杀害他们,那别人如果用同样残忍的方式杀掉你们,不就也合情合理嘛?那样混乱残酷的世界对大家都不好吧?”
是的,他这话是说给他们听的,可又何尝不是说给自己的听。
他仅仅是想告诉他们:
人是生来自私没错,可也必须要有同情心,至少懂得要互相合作、互利互惠!
他只是不想连那么可爱可敬的老板,真是拼了命喊出的那些话,一文不值!
他更是在提醒自己,更是在寻找希望,寻找让这濒临崩溃的黑暗世界看起来没那么不可救药的一线曙光。
那些半超人看不见的是,顾雷眼帘下的眼白,又开始一会黑一会白,频频交替,濒临漆黑。
但那些半超人听了,却马上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相继振奋起来,纷纷出言反驳道:
“什么,你在开什么玩笑?”
“对,我们怎么可能和他们一样!”
“是啊,你在开玩笑吗?难道长得像就是一样的东西啦?”
“对呀,那猩猩也和我们很像啊!”
“对,他们算什么人?不,他们这样也算人嘛!他们就是一种新的大猩猩!”
“是呀,他们那么弱!对我们来说就和一脚能踩死一大片的猩猩蚂蚁有什么区别?”
“是啊,他们皮肉我一扯就烂,他们的骨头我一折就断!他们在我们面前,算什么人?算什么东西!”
“哼,连个玩笑都承受不住,谁要和他们玩,谁要和他们相提并论!”
“对,他们怎么能和我们相提并论?我们的骨头和外壳可都是太阳合金打造的!我们的身体坚不可摧!”
“是啊,我告诉,别看我年纪比你小,可这里连我都能每秒打出20拳,每拳都有1贾吨的力量!我随便一拳就能把他们打得五脏俱碎!我可跟那些弱鸡不一样!”
“对,凭什么我们要和他们平起平坐,我们有着更强大的合金之躯,我们的肉体是更高级的生存机器,我们明明是更高等的生命体!你不要胡说八道!”
“对,我们是更高等的、更强大的、和他们完全不同生物,我们理应获得更多的生存机会、享受更多的快乐。就算我们要杀了他们,他们也只能乖乖服从,否则我必叫他们生不如死!”
“对,你是不是傻啊?就算超人类也不敢小瞧我们?不,我们迟早可以被改造得比超人类还强!那些蚂蚁垃圾一样的大猩猩,怎么可能和我们一样!”
“哈哈,我看你真是傻!”
“对,他就是傻了!”
“哈哈,大傻瓜,大傻瓜,你是个大傻瓜!”
“诶,傻子,不要低头啊,我们不会嘲笑你的!”
“对,傻子,抬起头,让我看看你的一脸傻相!”
“哈哈,傻子,你就是个大傻子——”
……
渐渐地,刚刚才死一般沉默下来的小院,又变得喧嚣吵闹,却充斥着各种不堪入目的污言秽语,冒出冲天的嚣张魔焰。
而米克看着小弟们皆手舞足蹈、口沫横飞地不停出言讥讽侮辱普通人,或侮辱顾雷,把顾雷骂得头都抬不起,也内心不由生出报复般的浓浓快感,更不想去阻止。
在他看来,说几句俗话、骂几句娘而已,算什么挑衅侮辱?
场面慢慢开始失控。
米克那些本就全无教养、嚣张桀骜的小弟们一失去管束,自然越骂越兴奋。
他们以前可没机会如此肆意践踏顾雷这样他们遥不可及、令他们深感憎恶的顶区人。
他们一边张牙舞爪地炫耀着自己比魔物更怪异、却比钢铁更坚固、也比超人类更强大的合金之躯,一边极尽侮辱之能、恶毒地贬低臭骂普通人,顺带恶毒臭骂顾雷,极力蔑视他宣扬的合作和同情心,发泄心中深深的嫉妒仇恨。
他们的话越来越不堪,也越来越肮脏下流。
而说实话,对于直接瞄准自己的人身攻击,顾雷开始真没多大感觉。
反正不管对这世界、对他人,还是对他自己,他都已绝望至极,不可避免地又一次徘徊在堕落边缘。
他眼帘下的眼白已漆黑到无限接近“最终之暗”!
但是,当他们继续毫无底线地将普通人斥责为爬虫、蝼蚁、毫无价值的垃圾等,并将自己肆意践踏欺辱普通人的行为开脱为基因的原始冲动和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顾雷却突然感到强烈的无法苟同,头脑瞬间恢复清明。
他不由想到:
人真都那么自私卑贱吗?
而答案也很显然:
不见得吧!
不说他最爱、最对不起的“她”,那老板怎么回事!
他有些难过、有些心痛,又有些自豪、有些振奋地想到:
我们云梦商人可是整个星系最狡猾、最会做生意、最聪明的一群人呀!
他接着想到了一连串的问题:
合作,难道真只是生存的延伸?
和气,难道真只是为生财?
人,难道真只会追求生存和快乐?
我们人类,难道真有那么自私愚蠢而不可救药吗!
这时再想到最后把生的机会让给自己的母亲,想到仗义执言的云梦老板,想到为儿子甘愿忍受胯下之辱、食人污物的那个可怜父亲,顾雷已经可以很坚定地摇头:
不对!绝对不是这样的!
顾雷就像把对面灌输进来的、所有愚蠢肮脏的话都甩出去一样用力地摇起头来。
……
错了!错了!我们都错了!
我错了,这些人也错了,连我们那么博学智慧的生物老师也都错了!
基因的原始本能,也就是生命最初的源头,既有生存、也有繁衍,乃至是更高贵的传承,实际上是分裂和复制!
基因,既自私、又无私!
……
顾雷一片混乱、痛苦、绝望的黑暗脑海中,终于涌现出越来越多的光亮。
然而,对面的那些半超人们见他不断摇头、正在痛苦抗拒,却反兴奋到极点。
他们马上就骂得愈欢、愈难听,就像嗑了药一样疯狂妖异。
“你是不是傻呀!谁不自私啊?”
“对,我们自私有什么错?他们要是强大一点,也一样会和我们一样自私!不,他们绝对会比我们更自私、更残暴,因为他们从来没欺负过人、一直只能被欺负!”
“没错,人本来就都是自私且丑陋的,他们只是太弱小,没能力欺负别人,才鼓吹什么要尊老爱幼。像我们这么强大的人才不会那么虚伪!”
“你个傻子,我们这么强大,我们这么高贵,我们需要什么尊老爱幼?滚,给我们滚,我们不需要什么无聊的同情心!”
“对,真正的强者不会怜悯弱者,更不需要别人的怜悯。连生殖这种懦弱的能力,强者也都不需要!”
“没错,狮子一窝只能生两三只,而老鼠一窝却能生十几只,蟑螂更是一次能产几十枚虫卵。但现在,我听说有些人居然像老鼠蟑螂一样生了十几个孩子,真是比蟑螂老鼠还恶心,简直恶心透了!”
“博士说过,孩子越多或是越爱孩子的父母,实际上就越懦弱、越丑陋、越自私,他们根本不配生下孩子,他们的基因是最劣等的基因,他们比老鼠和蟑螂还要恶心!”
……
顾雷再忍受不住,猛抬起头,血目暴睁。
他终于抛开一切习以为常的顾忌、忍耐和理性,发出震耳欲聋的如雷咆哮:
“闭嘴——,基因,可比你们这样的杂种,高贵多啦!”
0152怒战(庆新年一更)
“你们给我闭嘴,他们,还有他们的基因,都比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蠢蛋高贵多了!”
这一刻,听到有人竟把无私关爱孩子的父母们比作是老鼠蟑螂,还骂他们软弱恶心,顾雷再忍受不住。
他双目血红,表情渐渐再次扭曲起来,慢慢变得如野兽般血腥狰狞,恍若实质的杀气如狂风般激荡而出。
但是,他眼白里却再没一丝黑暗的阴影。
而且,他眉心进化后的绿色印记,也正比杀气更炽烈地熊熊燃烧着。
他对面半超人们见此,先是齐齐一怔,后皆感到一种被打断狂欢后的深深不爽和极度恼怒。
再受顾雷眼里终究是没压抑住的愤怒和杀意刺激,他们眼睛里也都一下燃起狂暴的杀意。
一个年轻的半超人马上就凶目一瞪,举起金属手掌,张开掌心弹出一片明晃晃的合金刀刃。
他大叫着,瞬间迈开大步猛冲过来。
他年纪最轻、个子最小,改造程度应也最低,好像只两个手掌是合金打造,连裸露在外的胳膊都不是,却头发最是五颜六色且眼神最是狂暴冲动。
刀片在他跑动中才一红,烫得烟雾环绕,却又被龙气覆过,愈发炙热锋利。
他正是那个刚才吹嘘自己“能每秒打出20拳,每拳都有1贾吨力量”的半超人,也确有着能把人最坚硬的头骨都一掌拍碎的强大力量。
他面目疯狂凶狠,就要冲到在顾雷那貌似风一吹就倒的脆弱身躯前,并要在顾雷那他听来满嘴蠢话的烂嘴上狠狠捅上十几刀,以泄心头郁闷和狂怒。
而这回,米克也深感恼怒狂躁地闭上嘴,看来不想阻止,只是双手抱胸、冷冷看着,语带讥讽地恐吓道:
“大傻子,要逃就赶紧的!别看他是我们这里年纪最小,实力也最弱,他不仅出拳快、力量大,反应时间也只要23毫秒,是普通人的四五倍。你再不跑就等死吧!”
其他半超人听了,也都反倒收起一些杀意,只面露张狂、自豪和不屑地斜视着顾雷,都懒得一起出手。
毕竟顾雷的状态一看就知道很糟!
他的气势全来自眉心那异常明亮的火焰状绿色纹章与红得吓人的一对血色眼珠,惨白的皮肤上到处写满大病初愈才有的虚弱。
而这些异状对他们这些见多稀奇古怪的半超人来说算什么。
甚至,顾雷至今仍需用双掌撑住膝盖才能勉强站稳!
在场每个半超人,哪怕顾雷自己,都认为,此次纵穿上战兽装甲,也估计连那年纪、个子都最小的半超人都难打过。
不到0.5倍的力量,哪怕由于战兽装甲乘一个系数2,也还是小于1。
然顾雷就是一动不动,依旧眉目狰狞、双眼血红地死死盯着不断逼近的锋锐刀刃。
尽管理性一再告诉他,此时绝不宜应战,必须转身逃跑、来日再战。
现在他的身体仍非常虚弱,灵魂亦在隐隐作痛,而龙气的基础就是灵魂。
就连贪狼都在不断发出刺耳的警告。
金属探测仪在眼前这半超人外表似改造痕迹不大的身体内,探测出大量金属反应。
其骨骼内脏等很多恐皆是太阳合金打造,一看就不是几发激光能轻易解决的。
且其他半超人体内的金属反应更甚。
何况,贪狼的激光武器刚刚因超负荷运转而受损,随时可能损坏。
当前形势对灵魂才受重创不久、贪狼也状态不佳的顾雷来说实在非常不利!
但此次,顾雷就是不愿有一丝一毫地退缩,大异往常地没选择他日再来报复。
得益于魂眼全方位的精密细致,即使站在老板身后,他依旧能清晰看到老板眼里的每一丝奋起、勇敢和恐惧的闪烁,也更能清晰感受到老板言语动作间压不住的怯弱、退缩等本能,以及对传统的执着坚持和最后的义无反顾,乃至是那一句颤抖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的哀嚎:
“不,我们都不能再逃了!”
这令他内心不由生出更多的感动和明悟:
是啊,自私是源于人心、难以根除不假!善良的人或许真比自私自利、狡猾残暴的更容易受伤乃至死亡也不假!但正因此,善良的人们的善意,才更该被生者更用力地、更拼命地,传承下去!
顾雷不禁用力握紧拳头、咬紧牙关,又深感耻辱、痛苦和自责。
士兵的天职本就是保护民众。
而今,即使身负重伤,但让一个手无寸铁的民众冲在了身前、死在了身前,他说什么也难辞其咎。
转眼,顾雷不再有任何退缩之心,决心说什么也要先给他们留下一个深刻的教训再说。
否则,他感觉自己死都不会安心!
没几秒,那人离顾雷已仅有两步之遥。
顾雷当即屏息静气,召唤攻击、防御、神速、算力四重降临,并降低重心、准备蓄力躲闪。
可是,那人嘴角却突然裂开一丝残酷讥讽的恶毒微笑。
那小个子竟徒然停住,同时手却在惯性和内动力驱动下,轰地一声,像真正的超人类一样快速伸长,转眼就如炮弹般携刀刃射来。
实际上,他不止手臂骨骼和手掌经过改造,能弹出刀片,连肌肉神经血管等也经过特殊改造,用可伸缩的软性材料替代,射速超音速、能伸到足足3米多,是最新型的半机械半生化改造人。
猝不及防之下,其红热的掌中之刃竟转眼就抵在顾雷抿紧的开裂嘴唇上,好似将残忍血腥地进一步撕开血肉。
然而,就在全体半超人一齐露出期待嗜血的残酷目光时,顾雷,或者说顾雷的幻象,紧跟着就徒然消失。
那小个子的动作很突然、很快没错,可顾雷的动作却比他更快,也更突然。
23毫秒算什么,顾雷的反应速度可是5毫秒,连速度高达上千米没秒的导弹弹片都奈何他不得,又何况是区区弹性手臂。
在场的所有半超人都登时只觉人影一闪,便失去顾雷踪迹。
直到一声刺耳的“咯吱”脆响响起,他们才有些惊恐地发现,顾雷竟是已冲入那小个子怀中。
甚至,连顾雷那缠绕着如雷红光的红玉手掌,都已深深镶入其脖子,正冒出袅袅的丝丝白烟。
顾雷一边施展闪电引力加速的禁法,一边暴喝道:
“去死——”
那人脸和脖子都迅速严重变形,直接飞起撞到数米开外的围墙上,全身的合金骨骼都紧跟着发出一连串的恐怖脆响。
那人的身体直接被撞成一滩,而围墙也被其撞出一个一人高宽的大口,连里面的钢筋都被撞断了好几根。
在前所未有的暴怒增幅下,顾雷这一掌的威力,甚至超过他状态最佳时。
龙气的基础是精神力,而精神力本来就是灵魂的延伸,本就会受灵魂波动的影响。
再到一声轰然巨响过后,剩余的八个半超人才相继回过神来,惊疑不定地看着气嘘喘喘的顾雷。
他们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和看错了。
一个如此病恹恹的懦夫,怎可能把他们高贵强大的同伴打飞,还发出那么明显的、该是连金属脊椎都断裂了的可怕脆响。
不等余人开口讨论一两句,米克眼里就率先冒出一股被戏耍的暴怒和滚滚杀机。
只见米克用尖锐的紫色合金手指指着顾雷,不管不顾地怒吼道:
“给我弄死他,弄死这个不知好歹的蠢货——”
马上就有四个资历较低的半超人齐声应和:
“是!”……
后四人就龇牙咧嘴的齐齐冲向还在喘息的顾雷,四双眼睛皆是血光毕露。
他们的改造程度都远超前人,有百分之四五十,不管速度、力量和攻击手段都远在其上。
而顾雷也到这时才注意到,其中两人竟分别有三根和四根机械手臂,且每人的掌心都有激光炮。
刹那间,11道橙黄激光就毫不客气地以光速齐齐射向顾雷。
可顾雷早在一看到炮口时就警惕地腾空后跳,先一步跳回贪狼反激光系统的防御半径内。
缤纷的橙色光笼再次绽放开来。
而随着一掌斩杀一敌,顾雷心中方才积压的滔天怒意和杀机不仅未有大幅消减,反终于被引动,正像决堤的洪水倾泻而出,转眼淹没心房。
顾雷终于控制不住,更加怒不可遏,更加咬牙切齿,也更加痛苦不堪地低吼道:
“滚,这自私丑陋的理性,这肮脏恶心的传承,谁要啊——”
而感应到他内心惊涛骇浪般的痛苦、怒意、杀意和决心,心界只得大幅开启新权限,源源不断地抽取其他连接者的精神力,要尽快修补他千疮百孔的灵魂。
然即使睡梦中,即使表情隐隐有些痛苦,其他连接者仍旧毫不吝啬地把精神力源源不断地提供给顾雷。
顾雷眨眼就回复了虽不多却足矣的三成实力,还没落地便双目大放血光。
他凌空抽刀,也不穿装甲,直接跨坐在贪狼背上,夹紧贪狼腹部就全力一刀呼啸甩出,同时发出一声比音爆更甚的血腥暴喝:
“杀——”
那远超那些半超人预料的强劲音爆让他们齐齐大惊失色。
但一切为时已晚,所有想拦截的激光都被银刀弹开!
只见顾雷手中狼皇霸刀一边挥出一边断开,并在绝命龙呼吸法的驱动下诡异地扭动起来,像毒蛟一样灵活地绕开四人总计11根的合金机械臂拦截。
匹练似的银光在那四人身体上划出一道连贯扭曲的怪异弧线。
伴随着激射而出的合金碎片、机油和鲜血,冲过来的四人几乎一起惨叫着倒飞而出,重重撞在了研究所正门两侧的墙上。
他们或马上头一歪、或还大声惨叫了几下、或不甘怨恨地指着顾雷、或不信哀求似看着米克,很快相继死去。
只留下米克和剩下三人面面相觑、一脸措手不及的惊惶和骇然。
而这,不过是这血色之夜最平淡的开场部分。
黑暗的研究所大门里,已亮起三双红亮的电子眼,正有三只机械战兽带着冰冷煞气徐徐走出。
0153扭曲之力(庆新年二更)
看着倒在地上的四个半超人一一咽气,顾雷才稍稍快意一点。
他骑在贪狼背上,也学着杰克当初杀死那可怜父亲后残忍无耻的模样,舔了舔刀头鲜血。
但紧跟着,他就故意一脸厌恶地吐出。
杰克等人反应过来,脸色登时就变得又青又白,非常难看。
再看看顾雷银刀上犹在滴落的鲜血、机油和脸上如今转眼红润许多的脸色,他们都以为自己是受到极大欺骗,感到极度地羞辱和愤怒。
现在,他们俱是又羞又怒又狂,涂满白色粉底的妖异脸颊皆是又红又热。
杰克的三个小弟瞬间气到发抖,那特别诡异的、一节连着一节的、触手一样的六条合金手臂都在混乱舞动着。
“你找死!”
“信不信我把你全身骨头一根根碾碎!”
“大哥,弄死他,快让我去弄死他——”
而杰克更是感到肺都要气炸了。
他面目狰狞、愤怒成狂地指着顾雷大骂道:
“你还说我们,你自己都这么卑鄙无耻!不,你比我们更卑鄙、更无耻、更下流!”
顾雷冷冷一笑,既懒得解释,也没逃跑。
就算他此刻也不过是勉强回复五成力量和精神,并再难回复更多。
可得到包括留在铁卫3号上的诸人在内的其他人无保留的信任与支持,他心中顿时涌现出更汹涌的信心、决心,以及希望和战意。
他今夜誓要和眼前这些狼心狗肺的人面禽兽拼个你死我活,以其污血告慰被他们残杀的那对可怜父子和舍身成仁的云梦老板,告慰所有像他母亲那样平凡却伟大、偏偏饱受这世界无情虐待的普通人。
顾雷反而当先举刀指着他们,无畏地大骂道:
“来呀,你们不是觉得自己很高贵、很强大、有资格肆意践踏别人的生命嘛!来呀,我倒要看看谁才是懦弱、自私、丑陋的垃圾!”
对面那四个半超人当即更是怒到极处,皆双眼通红、杀意如炽。
杰克马上疯狂地大喊道:
“给我杀了他——”
而不等杰克咆哮发出的命令落地,其他三人就已经先一步冲出,一边冲过来一边恼羞成怒地狂叫着:
“我杀了你——”
“我们可是半超人,去死——”
“对,我们远比你们高贵,也远比你们强大!”
“你才弱小,你才是垃圾——”
“去死,去死——”
……
并且,他们才迈出第一步,研究所黑暗的大门中就相继掠出三道灰影,竟是跳着飞出三只像无臂袋鼠一样的小型机械战兽。
之后在顾雷愈发冰冷目光中,那三只机械战兽就顷刻变成装甲、覆盖住他们除合金手臂外的身体,把三人转眼变成三个全副武装的装甲兵。
每幅金闪闪的面罩下皆是一双杀气逼人的血红眼睛。
顾雷血目更亮,丝毫不惧、一退不退,直接命令贪狼变形着装,化为头生三眼的恶狼骑士,悍然挥刀甩出。
只见狼皇霸刀一下断开成长长的链子刀,像长鞭一样一鞭又一鞭重重打在对面三人身上,发出一连串怦然巨响。
四溅的火光中,合金碎屑就像水花一样片片溅射而出。
但是,势大力沉的银色鞭雨却连阻滞对面三人的行动都难。
即使密如骤雨的强大冲击让那三半超人连合金内脏都隐隐作痛,他们的动作亦没丝毫迟滞。
那阵阵刺痛只会让他们内心愈发愤怒、动作愈发狂暴,一双血目也跟着愈发刺眼。
顾雷只得转换狼皇霸刀的模式,收紧链刀、伸长,再轰地一声一刀横砍而出,要把那三人一网打尽。
然就在呼啸的长刀即将砍到最边上一人时,那人的膝盖居然就诡异地向后弯曲的。
伴随着一连串地“咔咔”声响,他马上就趴下变形成一只低矮的四足机械蜘蛛。
且其他两人也一样紧跟着迅速变形。
他们的骨骼、肩关节、跨关节、膝关节等都经过特别改造,可以根据需要任意弯曲。顾雷的长刀只能徒劳地从三人头顶上方掠过。
顾雷稍稍一愣,收刀举起,伸长竖砍向中间一人,欲将其从头到尾一断为二。
但四足着地不仅赋予了那人更快的奔跑能力,也赋予其更强的跳跃能力。
他仅仅四足轻轻一起发力,就成功跳到一边,完全避开了顾雷炮弹般沉重的轰然一击。
他看都没看身后被炸出的大坑,四足并用,加速追上前面两人。
三只大大的四足机械蜘蛛杀气腾腾地齐齐冲向顾雷,金色护目镜后的血光皆异常明亮,也皆异常诡异凶险。
扭曲的心,和扭曲的身,赋予了他们扭曲却强大的力量,让他们每个人都能比肩射心境的装甲兵,还是身穿战兽装甲的射心境装甲兵。
顾雷则继续收刀再砍,不屈不挠地接连发动攻击。
他或横砍、或斜砍、或竖砍,长刀划着或直或曲的银色刀路,一刀又一刀,重重砍向三人。
奈何,即使连绵不绝的爆炸般声响经把研究所里的其他研究员全吵醒,顾雷还是没能对那三个诡异的半超人造成多大伤害。
更强大的合金骨骼与更灵活的特质合金关节赋予了他们远超普通半进化者乃至超人类的运动能力。
他们只要四肢齐用,轻轻发力就可迅捷灵活地边前进边左跳右闪,甚至是做出腾空翻身数周再落到一边的高难动作,真是比鬼故事里的鬼怪还要敏捷快速,也还要骇人。
他们身后的地面早布满密密麻麻的大坑小坑,但他们装甲除最初被鞭打时留下的一些微小伤痕外,皆毫发无伤。
他们离顾雷已仅有不到十步之遥,正咬紧牙关要突破这最后的数米距离,把机械蜘蛛的毒牙连同毒液都深深地扎进顾雷重病未愈的孱弱身体里。
他们身后的杰克已经忍不住啦!
杰克迫不及待地连连跳起,一边挥拳一边大叫道:
“快杀了他!快杀了他!……”
可下一秒,杰克又恶狠狠地改口嘶吼道:
“不,先废了他四肢、再活活折磨死他——”
他的三个小弟听了立即狂性大发,三面金色的护目镜皆被凶戾的红光印成一片通红。
他们也已忍耐不住。
他们当即先后一跃而起,又相继变回人形。
此刻,尽管他们离顾雷还有三四米,但他们被改造后的、一节连着一节的怪异机械臂也跟着像射心境士兵的蛇臂一样骤然伸出,还缠绕着耀眼不逊正规军精锐士兵的消磁之雷。
他们的双臂都是使用链式武器技术制造出的特殊机械臂,他们现在的综合实力都接近射心境五阶。
他们一停下站好,就纷纷把六只合金电爪扭动伸向顾雷的四肢,速度亦堪比子弹。
他们欲先折其骨、断其筋,再活剥顾雷,寝其皮、饮其血。
而顾雷的实力到这时也仅仅回复到六成,且再无法提高,综合实力恐怕到射心境一阶都难。
可顾雷依旧无半分退意、怯意,只是深深吸口气,先扔出数枚闪光弹。
奈何眼前一亮,对面却毫无反应,乃至能感受到对面滔滔杀气中又多出几分残忍和讥讽来。
果然,他们装甲的面罩有屏蔽强光的功能,这些半超人和他们的装备都可以说是身经百战。
但顾雷反而心里一松,知道:
还有一次机会,且只剩一次机会!
接着顾雷一吐气,就全力挥出最后一刀。
一声远超之前的音爆声突然轰地响起,顾雷手中长刀以五倍音速平平砍出,向着三人的头盔一起砍去,一起砍向三人头盔上的金色护目镜。
那三人先是都一楞,有些不明所以地凝神以对,紧跟着都突觉眼前一闪一闪,眼睛颇为难受,不禁大吃一惊。
狼皇霸刀上的涂层是特殊涂层,亮度不比闪光弹、却偏偏不会触发护目镜的保护机制,他们都猝不及防地被那闪亮的银色刀光晃到。
三人只能凭借本能反应,齐齐快速下蹲。
且由于这一刀位置太高,他们都轻松准确地避过,危机顿时化解。
不过,等一秒后三人恢复视线,又不禁再是齐齐大吃一惊。
顾雷竟是已从他们眼前失去踪迹,连银刀都呼啸着从他们头顶旋转划过,远远飞出。
顾雷竟是直接把狼皇霸刀扔了,像大型飞镖般射向三人,或者说三人后的杰克。
三人自然不免误以为:
怎么回事?他这是要弃刀逃跑吗?
何况他们还听到了一连串迅疾的脚步声。
直到又下一秒,三人才几乎同时解开疑惑,惊骇欲绝地解开疑惑:
不对,脚步声不是在急速远离,是在急速接近!
可惜,同时,一道灰影已拖着三道细细的凛冽金光,几乎不分先后地从他们眼前一闪而过。
一瞬间,三人皆感到有剧痛如闪电般从喉头转眼传进到大脑,后便顷刻彻底失去意识,陷入最绝望平静的永眠。
而看着三个小弟连收回蛇臂捂住脖子都来不及,就相继软软倒地,杰克才从银色刀光带来的惊愕中回过神来,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他依旧难以置信地想到:
怎么回事?怎么才眨眼功夫,他们就全死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嘛?我们不是快赢了吗?
直到把目光从三个小弟东倒西歪的尸体上移开,移到旁边金爪犹在滴血的灰色狼骑士身上,杰克才不得不艰难地接受了现实,并感到惊骇欲绝。
这一刻,他只觉得那灰色的恶狼骑士宛若来自地狱的使者般,浑身都散发着黑暗的恐怖气息。
而狼骑士也转头看向他,骑士二红一绿之三目刹那齐齐大亮。
顾雷也不管霸刀都丢了,把右手三片夺命毒爪举到胸前,就直直朝杰克走去。
只听他一边不紧不慢地步步逼近,一边冷冷地沉声大喝道:
“杂种,该你啦——”
0154穿甲弹
灰色的装甲在夜色下隐隐反射着闪亮的金属光泽,双目更是血光四射。
连额头上璀璨的绿宝石都不能与之争辉。
顾雷冷冷把夺命毒爪举到身前,带着逼人杀气徐徐走向那致使老傅等人惨死的罪魁祸首——米克。
而看着狼骑士充斥惊天杀意的灰色身躯步步压近,看着其爪子上的血液被金色辐射蒸腾成氤氲的猩红血气,想到8个小弟是如何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相继惨死,米克转瞬失控,心胆俱裂:
这人的近战能力也太强了吧!
米克下意识地想求饶,却终究是说不出口:
不行,我根本打不过他,我不擅长近战呀——
米克顾雷终于忍不住露出恐惧不已的哀求眼神,却又下意识地感到深深的羞耻,只能既害怕又屈辱狂躁得用力连连摇头,连呼吸都困难,难受至极。
顾雷则不仅未有半分怜悯,心中反愈发憎恨愤怒:
想求饶?现在知道求饶了?现在求饶有什么用?我可怜你,谁来可怜那对真正值得同情的父子?谁来可怜那个正直不屈、最不该死的老板?
顾雷的心火一下就更旺盛地“噼啪”燃烧起来,不由加快脚步,双目中闪动着骇人的滔天杀意。
米克这下才知晓顾雷杀心之坚定,骇得下意识连退几步,后脚跟都被门槛绊倒,“砰”地倒在地上。
不过,米克总算反过来,挣扎着爬起,开始转身逃命,一边逃还一边凄厉地大喊着:
“啊,啊,救命啊——,救命啊——,……”
米克就这样踉踉跄跄、慌不择路地逃进研究所里。
而顾雷又怎能让他再次逃离。
若第一次就诛杀此恶贼,那也不会有后面又两条活生生的、不该死的性命陨落。
顾雷内心又是一痛,杀意冲天地大吼道:
“哪里跑!你还想再杀几个人!”
顾雷一跃而起,顺手拔下镶在门框上的狼皇霸刀,想都没想就紧跟着冲进研究所。
“你个垃圾,给我早点去死!”
但顾雷才一冲进研究所,就被扑面而来的密集机枪声和密密麻麻的子弹拦下。
看热闹的研究员们见势不妙,已启动研究所里的安保系统,把顾雷列为最危险的侵入者。
此刻,不仅墙上、地板或天花板都有自动机关枪在朝他射击,还正有大量半人高的蜘蛛状机器人从各专用通道涌入走廊、朝他射出连续不断的子弹。
对方也知他不怕激光,便把所有机器人的武器都换成实弹武器,若换个普通人,乃至是一块大石头,都早被撕成细密碎片。
一时间,他入目尽是朵朵绽放的枪火,恍若置身于一片明亮的黄色花海,耳边尽是“哒哒哒”的机枪声和“砰砰砰”的撞击声。
没几秒,他周围的合金墙面就布满密密麻麻的弹孔,全身也都能感受到密集的持续冲击。
而尽管贪狼的装甲上只有耀眼密集的火花和可修补的划痕,顾雷却还是连忙快速奔跑起来。
他这身贪狼装甲连一般的导弹都不怎么怕,自然也不怕区区机枪的子弹。
但对方非常阴险,一边借大部分子弹乱射掩护,一边还分配数挺重机枪专门瞄准他双眼和帽檐上的绿宝石。
对方可能以为那是贪狼的主摄像头,才重点照顾。
奈何纵使不是,顾雷也不能任对方破坏这颗珍贵的绿宝石。
它不仅是贪狼的重要武器之一,还工艺极其复杂、造价极其昂贵,在私用中损毁会让顾雷受到严重责罚。
何况这颗绿宝石早受到一定损坏。
顾雷快速跑动起来,既为追上米克,也为躲避射向额头的子弹。
同时,顾雷手中链刀狂挥,额头亦接连毫不客气地以低功率射出道道激光,连续不断。
渐渐地,镰刀在铁质的墙壁、天花板和走廊上留下道道洞穿型的长痕,而激光则在上面留下道道焦黑的深沟,不断游走蔓延、纵横交错。
沿路炮台和“铁蜘蛛”皆爆炸破碎,碎成一地碎片。
慢慢地,“哒哒哒”和“砰砰砰”的响声都越来越稀疏,“轰轰轰”的爆炸声却越来越密集。
足足八个半超人都没能拦下顾雷,又何况是自卫炮台或自卫机器人。
它们再多也没用!
眼看着,顾雷离米克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近。
为尽可能延缓顾雷的速度,研究员们不得不把所有剩余炮台或机器人的目标锁定为顾雷会分心保护的装甲额头。
这终于为顾雷带来更大麻烦。
总算是有一两颗子弹打在绿宝石上面,把顾雷稍稍吓了一跳。
顾雷只得放慢速度,分心去闪避子弹,还击的频率有所降低。
然而,偶尔还是有一两颗子弹会命中,且米克越逃越远,好几次都差点真把他甩掉。
顾雷马上双目一瞪,大声咆哮道:
“哪里跑?”
比食肉龙还要凶恶的大吼让满地“铁蜘蛛”都出现一丝程序混乱。
米克更是被吓得摔了个狗啃泥,爬起来后倒是跑得更快也更让顾雷恼火了。
而顾雷说完就解除神速降临,准备再次效法躲导弹弹片时的策略,单单用超凡第六感来强行闪避。
但顾雷很快就无奈发现,效果远不如上次。
这次,借助海量的子弹提供数据,他终于对自己直觉的灵敏度有一个较准确认识。
其实他超凡第六感的防御预测率不高,现也才43%左右。
攻击预测率更低,才27%。
上次防御预测率和攻击预测率之所以都能达到百分之七八十,估计就类似晋级奖励。
而现在晋级完自然就回到正常水平。
无奈之下,顾雷只得老老实实地再度召唤神速降临,并用左手捂住额头、努力加快追击速度,才没把米克跟丢。
奈何他最后还是让米克冲进研究所深处一间好像是武器整备库的超大房间,空旷的房间内到处都是行架和垂下来的钩爪。
米克转身快速关掉大门,而顾雷仅仅来得及射出一两道激光,并不意外地没对米克造成太大伤害。
那从伤口中冒出的诡异黄光微微让他有点在意。
接着,他先是挥了几下链子刀,把拦在大门前的十几个炮塔和几十个机器人几下清理掉。
后他便来到大门前用手指敲了敲。
声音听起来非常敦实,估计是纯钢打造、厚度应在1.5米左右,要强行破开比较困难。
顾雷没泄气,也没着急,转身来到大门旁边的密码输入窗口。
他左手抬手间,小指尾端就弹出一根细细的金属丝,并灵活地自动伸进密码锁里面,还不定闪烁着细微电光。
硬破不行,那就软破呗!
反正贪狼也有开锁功能的,还很高级。
可很快他就发现,要开锁是没问题,就是时间有点慢,要20多分钟。
不过,贪狼总算是先成功破解了连着密码锁的计算机,告诉他这仓库只有这一个大门,且通风管道太小、既无法潜入也无法潜出,他才不至于太着急。
想了想,懒得费那么多时间等待,顾雷就准备启动修罗模式,干脆大力出奇迹。
不行就多来几次。
不想,他偶然注意到,武器整备库旁的一个房间,竟是研究所的所长办公室。
顾雷瞥了一眼门牌上的介绍——帕夫洛维奇博士,不禁陷入沉思,不由想到:
在刚刚那几个半超人的谈话中,屡次提到有一个被他们称为“博士”的人。那人好像也是他们的精神导师,会不会就是他呢?
而顾雷之所以那么在意那个博士却是因为,如果里面的人真是那个“博士”的话,那显然,他才是真正的罪恶源头,才是真正不该被放过的案犯主谋。
那些半超人扭曲、黑暗且愚蠢的三观,看来都是那博士别有用心地灌输给他们的。
顾雷皱着眉头想了一会,终究是转身来到那间所长办公室前。
那个只半边头皮的绿发半超人如今让他觉得实在不足为患,连杀心都不由降低一些。
那半超人的实力相当出乎他的预料,简直弱得出奇。
顾雷本还以为那半超人是其他半超人的老大,实力怎也该远超其他半超人。
可让他有点大跌眼镜的是,一路上,那半超人表现得极狼狈不堪,就好像一只被人戳穿虎皮的跳梁猴子一样,连那半超人自己都为此深感害羞和耻辱。
那领头的半超人虽四肢都是合金机械臂,改造率一看就不低,可除跑快点外,居然就好像没任何其它特殊技能。
那半超人只能一直跑一直摔、一直摔一直跑,像只惶惶逃命的丧家犬一样,四足并用、头也不回地,才勉强逃到武器准备库里。
顾雷能清楚记得,在关掉大门前的那几秒,那半超人朝自己投来的目光中,除少量深刻的恐惧、战栗、仇恨外,便全是深深的屈辱和难堪,竟隐隐泛着泪光。
这样一个软弱到可悲的敌人,若不是其实在罪大恶极,顾雷杀都懒得杀。
是故,顾雷决定先放过他,防止让更罪大恶极的主犯趁机溜掉。
“哼,反正里面好像只剩一辆披着帆布的小型战车,估计大口径火炮都没,能有什么用?呵呵,垃圾就是垃圾!”
顾雷转身就不屑地来到所长办公室前举起刀。
管里面有没有人,也先劈开再说。
不过,顾雷正要举刀劈开所长办公室的大门,那大门竟就自动打开,并从里面传出一个彬彬有礼的声音:
“请进,顾团长!”
顾雷怔了怔,故意把刀架在右肩上、鼓起一身杀气,徐徐走进办公室内。
在一个还算整洁的合金办公桌后,正坐着一个身穿白大褂、棕黑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温文尔雅的萨族中年。
他对着顾雷露出了温和有礼的微笑,一副问心无愧的坦然模样。
这让顾雷不禁微微一愣。
可实际上,这个就像和蔼的老师般充满欺骗性的男人,正是那些半超人的罪恶灵魂导师。
只是他自诩阅历渊博,对心理学也颇有研究,故自信拿捏得住顾雷这样涉世未深的小年轻,便大大方方开门迎客,以迷惑顾雷。
他已从监控录像中了解到事情的大概经过,深感晦气怨恨的同时,还以为顾雷是个脑子进水的正直少年。
对付这样的人,他认为,只需要不露出一丝恶相或破绽,由始至终以礼待人,也足够对方不敢贸然出手,恐杀错了人。
他这种不守法的人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明理守法还讲道德的人!
他自以为,他自己一定会平安无事,连米克他有很大把握保住,说不定还能设计反杀掉顾雷。
这个外表颇有学者风度、实则内心阴险毒辣的黑心学者略为轻视地想到:
哼,区区一个才成年毛头小子,也敢给我带来这么大的损失!可恶,找死,看我怎么三言两语弄死你个小破孩!
然而,笑里藏刀的他却是不知,顾雷其实可算不上什么特别正派的人。
并且,他的楞,其实是被帕夫洛维奇的厚颜无耻给震出来的。
实际上,仅凭直觉,顾雷就已给帕夫洛维奇贴上了一个大大的标签,叫“衣冠禽兽”。
帕夫洛维奇根本不知道,顾雷一见到他就在内心开心地喊道:
妥了,你个人渣肯定是幕后黑手!
现在的顾雷的确有点异常冲动,根本不准备和帕夫洛维奇多说什么,马上就举起了刀,双目红光逼人。
帕夫洛维奇这才大惊失色,可仍不是特别害怕,亦没丢掉多少自信,反当即在心里打好的草稿中挑出一个最有把握的演讲稿。
帕夫洛维奇也是见惯大阵仗的人。
但不等帕夫洛维奇巧言令色,也不等顾雷完全举其刀,只听一声轰然巨响骤然响起,直接把房间内的所有玻璃制品都统统震碎。
一屋子纷飞的玻璃碎片中,帕夫洛维奇的两只耳朵由于没防护,直接就飙射出了两道血箭,而顾雷也骤然脸色大变,心中忽然闪现出极强的危机感,慌忙向旁边大步跳开。
且几乎同一时间,帕夫洛维奇还没来得及痛苦地捂住双耳,他身后那面与武器整备仓库相连的、同样有近1.5米厚的钢墙,已毫无征兆地徒然熔化绽放开来,呼啸飞出一枚几十毫米粗的巨大穿甲弹,直接洞穿其腹部和前面的合金办公桌。
幸好顾雷先一步跳开才幸免于难,却也被溅得一身是血。
帕夫洛维奇,就在顾雷面前四分五裂,死在他亲手调教出的冷血兵器上,凄惨至极、痛苦至极地结束了恶贯满盈的罪恶一生。
0155染血的履带
只一炮,厚达1.5米的铁壁竟就被轻易穿透。
顾雷一边后空翻跳出房间,一边还忍不住惊讶地想到:
到底是什么样的大炮,居然会有这样可怕的威力?
且伴随着大量血液溅射开来的,还有大量高温高速的金属破片。
它们都是在穿甲弹击穿钢墙时破碎喷射而出的,每片速度都在数百米到上千米每秒不等。
但将溅上一身血的顾雷逼出办公室的,自然不是那些对贪狼装甲来说威胁不大的小弹片,却是紧跟着钻进来的第二枚穿甲弹。
顾雷才用后空翻跳出帕夫洛维奇的所长办公室,办公室内就又传出一声震撼的爆炸声,甚至有温度高达数千度的炙热火光冒出。
看着在火焰中慢慢融化的各种合金制桌柜,顾雷不禁警惕地猜测着:
这第二发又是怎么回事,是高爆穿甲弹?
然后,顾雷才徐徐转身,冷冷看向武器库方向。
只见武器整备库再度打开的大门中,骤然露出了一辆覆盖着紫色装甲的履带战车。
而在战车底盘上,那屹立在主炮后、夹在两门副炮间的,却不是碉堡一样的炮塔,正是已换好装甲、只剩一张妖异的、苍白中透着猩红的脸颊还露在外面的米克。
其眼中还残留刚刚的屈辱、绝望,以更深入骨髓的疯狂和仇恨。
这次,米克连习惯的下流小指都不再给顾雷比,直接脸部抽搐、眉目狰狞地合上面罩,一把转动主炮。
那长两米多、粗百毫米多的黑洞洞炮口转眼对准顾雷。看来之前那两发威力惊人的穿甲弹正出自其中。
而不管那貌似没多长、没多大的炮到底什么原理,顾雷当然不等米克再度开炮就一晃避开米克主炮射线,迅雷般举刀从侧面冲向战车。
让顾雷更吃惊的是,明明米克都没把双手从主炮上移开,那显然没人操作的两门副炮竟就一升一降、自动转头锁定住了他。
转眼,伴随着“哒哒哒”地的刺耳咆哮,两副炮齐齐朝他射出两条耀目火线。
顾雷连忙闪避,两条火线则紧紧跟随,在顾雷身后的铁壁上留下一连串深深弹孔。
并且,有些弹孔居然隐隐透出微光来。
顾雷内心顿时愈发惊悸。
那厚度不低的钢铁墙壁竟也被副炮穿透了。
不用猜,那两挺重机炮的口径尽管不如主炮,只四五十毫米,但发射的亦是对装甲兵来说最险恶的穿甲弹。
顾雷更不敢大意,只能先左跳右闪,竭力闪避,欲熟悉敌人的攻击后再寻找破绽。
这样威力强劲的穿甲弹,就算是贪狼装甲,挨多了恐怕也遭不住。
过一会,开炮声还是一样密如雷霆、并没更加震耳,可情况也并没随着他摸清敌炮参数而有所好转。
米克的那两门副炮不仅异常灵活精准,远超普通自动机炮,且每秒能发射十几发,弹速更是接近2000米每秒,威力不俗。
最关键的是,这些威力不俗的小口径穿甲弹不仅织出弹网密集,还每颗每毫秒都能走近两米,即便按顾雷远超同阶的5毫秒反应速度算,亦仍需10米的反应距离,快超过他精神力感知极限。
在这种情况下,他甚至不能长时间靠太近!
否则一旦和敌副炮距离小于10米,他就有可能反应都来不及,没几秒就被两三百发穿甲弹集火打碎装甲。
还好那两门副炮现在看其实是由米克亲身控制的,牵扯了米克不小的精力,顾雷才暂时没陷入被更棘手的三门火炮联合围剿之危境。
注意到米克手脚都有大量合金电缆伸出、接入脚下的履带战车底盘后,顾雷感觉已大概明白米克特殊能力:
那就是,借将体内改造后的神经直连到战车,同时操纵多种重武器。
米克现在穿的装甲和其脚下战车根本就是一个整体,是一整套和狗牙的暴爪巨熊类似的,另类的重火力装甲。
一时间,不算特别宽敞的走廊里充斥着震耳欲聋的机炮轰鸣之声,钢制墙壁转眼千疮百孔,连赶来支援的自卫机器人大队都瞬间成片成片地被打爆成碎片。
而顾雷也唯有不停上蹿下跳、左躲右闪,才能勉强躲开高速穿甲弹组成的密集金属暴雨。
接下来,情况又隐隐出现恶化的趋势啦!
即使米克的主炮一直未有开火,连战车都一动未动,好像光操纵两门副炮就让米克筋疲力尽。
但顾雷注意到,米克的主炮一直也在副炮的帮助下努力终追踪自己轨迹,追得越来越紧了。
顾雷是在适应米克的密集炮击,欲寻求机会突破,米克又何尝不是在适应顾雷的灵活闪避、亦欲集火撕碎顾雷。
突然,就像“噼里啪啦”的下雨声中骤然响起一声震天雷鸣一样,战车的主炮终于迸发出耀眼电光,暴怒开火。
米克主炮威力过分强劲的秘密这才揭开,那竟是一门威力极强的电磁大炮,按理说完全不应该出现在这样大小的战车上。
是故,虽这枚大口径的穿甲弹弹道偏得比较多,顾雷依旧被吓出一声冷汗:
不可能,他的战车难道也是核动力,否则哪来那么大的出力?他们研究所有那么有钱?
电磁炮是出了名的威力大不假,也是出了名的耗电量大。
而裂变引擎本来功率就低,要这般动力还不得房子那么大。
至于聚变引擎,功率是足够、体积也是能那么小,但价格巨贵,连他们直属国会的女武神骑士团第一分团都只机械战兽里有。
更可怕的是,在那枚粗大的穿甲弹穿过精神力感知领域时,他粗略计算出,该穿甲弹的速度最少3000米每秒,至少需要15米的反应距离,已超他精神力感知极限。
现在再联想起其轻易洞穿1.5米厚钢板的恐怖威力,顾雷登时内心一寒:
不好,此地狭隘,对我太凶险啦!
于是,顾雷眨眼放弃强袭计划,转身就逃。
而米克也疯狂怪叫着启动战车,强劲澎湃的引擎轰鸣之声竟隐隐压住震耳欲聋的炮火声。
战车一边“呜呜”怪叫着高速追向顾雷,一边持续射出密集的夺命穿甲弹雨,间或还会发出一声如雷的主炮咆哮之声,穷追不舍。
如此,顾雷只能尽可能地又往较窄的通道钻,意图用墙壁卡住战车,拉开距离。
奈何这里除武器整备库,其它地方的墙壁连两三百毫米的厚度都没。
顾雷才跑过,那些他寄希望于能拖住米克的墙壁就尽被狂暴的弹雨撕成碎片。
另外,顾雷也想过要不要拿敌方的研究员做挡箭牌,但不等他顺便找一间房间冲进去,米克的大口径穿甲弹就先一步钻进顾雷选中的房间。
下一毫秒,汹涌的火光就鬼火般顶破房间大门,顺带把办公室里的一些合金座椅碎片以及一些焦黑的肉体碎片,一起抛到顾雷面前。
连顾雷也不禁微微一愣,后才继续加速逃跑。
没多久,顾雷就确认到,米克可能真是彻底疯了。
米克刚刚杀死包括所长在内的研究员之事根本不是意外。
只要觉得有可能杀死顾雷,米克的主炮就会一次又一次地、毫不留情地射入有研究员们存在的办公室。
而尽管不是每一枚大口径穿甲弹都是高爆穿甲弹、不一定会引发大火,可光大量的弹片就能杀光每一个房间里的研究员。
如此,顾雷想往哪个房间钻,哪个房间就会成为战场一样的人间地狱。
很快,顾雷沿路前方的房间内就接连传出惊骇欲绝的惨叫声或声嘶力竭的求饶声:
“不要啊——”
“米克,不要啊,我们也在里面啊!”
“救命啊!救命啊!”
“米克,放过我吧,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嘲笑你啦!”
“米克,我才是是傻子,我才是傻子,你放过……,啊——”
……
不管听没听见,米克统统不管,一心只想杀死顾雷,完全不管会否伤到自己人。
这样,顾雷才不得不放弃往房间里钻的想法。
但通过监控录像察觉到这恐怖影像的研究员们,已都被吓破了胆,纷纷老鼠般逃出办公室,避免在追击战中被波及,死无全尸。
且看样子,他们除顾雷现在走的那条主干道外,就没别的逃生路线。
但更不幸的是,那只会给他们带来更凄惨无比、更痛苦无比的死亡。
他们又不可能跑得过速度有贪狼装甲增幅的顾雷,顾雷也不可能为他们这些人做挡箭牌。
没多久,他们就一一被顾雷超过,难免挡在米克和顾雷中间,成为令米克愈发恼火狂躁的绊脚石。
这一下,米克才算彻底疯了。
米克干脆就控制机炮,把射线压低,直接瞄准那些身穿白大褂、会不时回过涕泗横流的头惊恐张望的、正互相推挤着狼狈逃窜的研究员们。
顾雷和研究员们都有所不知的是,由于上次被顾雷狼狈追杀,加上刚刚又被顾雷更绝望、更屈辱、更无助的一路追杀,米克一直努力掩埋在内心最深处的黑暗回忆终究是被成功挖掘出来。
顾雷让米克想起当年在农场干活时,因所照顾的一个蜂群被传染病覆灭而惨遭农场主儿子发狂毒打的惨痛经历。
米克清楚记得,那时的他也就像方才被顾雷追杀时那样,只能不停地逃、不停地求饶,却不仅没得到一丝怜悯,反召至愈来愈沉重无情的发泄似暴打。
乃至最后还是因以为他真被打死,那农场主的儿子,才恨恨不平地放过他,并把呼吸声为不可闻的他像垃圾一样塞进下水道。
那时的痛苦、怨恨、无力,以及被毒虫老鼠包围撕咬的深深屈辱和深深绝望,一直牢牢铭刻在米克的记忆深处,是他竭力想忘却总归是根本忘不掉的黑暗回忆。
因此,勾起他这份极深刻痛苦且年纪还和当年的农场主儿子相似的顾雷,就成为米克必须不择手段、不惜代价除掉的人。
米克先是不由低下头,颤抖着喃喃自语着:
“好痛,好痛,好痛苦啊——”
后他就忽地如狂如魔地大叫起来:
“不,不,我绝不要变回那样!绝不!绝不!啊啊啊,去死,去死!姓顾的垃圾,给我去死!你们,也全都给我去死——”
米克绝情地同时压低两挺机炮的射线,全无犹豫地用精神力扣下内置扳机。
刹那间,地狱降临啦!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包括惨叫在内,所有研究员都被密集的穿甲弹雨埋葬,走廊里刹那就刮起一阵真正的、持久的腥风血雨,景象惨不忍睹,让顾雷都目不忍视。
战车的履带下直接拖出了两条明显的血淋淋痕迹。
最后,能冲出研究所的,除一辆履带已被染成通红的血色战车外,就只有一个同样全身是血的三眼狼骑士。
整个研究所里原旺盛的生命反应,一夕间,统统被彻底清除!
0156雾区夜战
“哒哒哒……”
两道耀眼的火线撕裂黑暗、紧紧追杀,将在前方灵活逃窜的三眼狼骑士映衬得全身红彤彤。
冲出研究所后,顾雷并没马上转身贴上米克的战车。
他先是继续狂奔一阵,等把米克引到外环中一处开阔地后才豁然转身。
只见狼骑士一双红眼中忽地厉光大作,顾雷直接启动了修罗模式。
金色的高维辐射在黑夜中比米克的火线还刺眼,把顾雷衬得直如三眼的狼神下凡。
而看着狼甲骑士徒然回身杀来,并全身关节都透出危险夺目的辐射,米克也一点不慌。
毕竟,米克的战斗经验也相当丰富。
按附近的通行惯例,每个研究所里的不合格试验品,全都得由他这样的大哥,最重要的是最强者,淘汰处决,以成为他们更上一层楼的血肉养料!
米克嘴角挂着狰狞笑意,一个漂移就避开顾雷猛然抽过来链刀,同时继续火力压制,阻止顾雷靠近。
顾雷很快就发现,即使在这样的开阔地,他一时也占不了太多便宜。
由于米克体内的人造神经已和战车直接连在一起,米克的驾驶技术炉火纯青,类似古代骑兵的“人马合一”,灵活至极。
任顾雷如何左突右冲,就是绕不开他凶猛而密集的火力网。
顾雷不禁有点又气又急。
修罗状态虽能大幅增强装甲包括攻击、速度等在内的各项能力,却不包括防御力,准确说是引擎的防御力。
由于把核熔炉的功率开到最大,核熔炉的内压也异常大,所以这时若不小心被穿甲弹命中,哪怕是小型的,内压外压里应外合之下,都可能引起炸炉,把他烧得尸骨无存。
奈何,当他好不容易突破到米克身周几十米内、方要冒险提刀砍去时,米克却直接把战车倒着开,加足马力,转眼又将距离拉开一大截。
战车周身的摄像头自然也能米克大脑直连,米克现在也有全周天视觉,精度是不如顾雷的魂眼,范围却远胜之,倒开战车只是小事。
更麻烦的是,米克的战车不仅火力凶猛,全速开动后速度更是高达110公里每小时,而顾雷的贪狼即使是在更擅长奔跑的战兽模式下也只百多公里每小时。
装甲形态更不行,哪怕有修罗模式加成,时速也只80多公里。
顾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米克越跑越远,怎么追也追不上。他心里有点无奈、有点抓狂,也有点诧异和警惕:
这台战车用的恐怕真是核引擎,否则解释不了为什么能有这么澎湃的动力和火力!只是,连这样的小研究所都那么有钱?
顾雷按常识推论,只能认为,米克战车使用的应是小型的核聚变引擎。
“哼,看来你也没那么不堪嘛?不,是你的研究所没那么不堪!”
顾雷却是仍未能理解到:
扭曲的身心其实来自扭曲的世界,并反过来又会增加世界的扭曲!
实际上,在米克的头盔下,其半边金属脑壳正冒出源源的刺目电光,并通过装甲内置的特殊导路传输到脚下战车。
在那里,在那座特殊的小型核反应堆里,连物理法则都被扭曲,原子核正接二连三地裂开并迸发出恐怖扭曲的能量。
现在的顾雷依旧明白得不够深刻,世界的扭曲依旧远超他想象。
顾雷还在庆幸,庆幸他总算没把米克跟丢。
而实际上,米克本来就完全不是逃跑的意思。
又苦斗一阵后,米克也开始感到恼火,也发现了一些让他深感棘手的问题:
在开阔地若离得远了,小口径的穿甲弹根本打不中顾雷,大口径的亦因开炮特征太明显,易被预判。
顾雷的战斗意识显然远胜于他。
同上原因,他若离得近了,又可能被顾雷突破弹幕,饮恨刀下。
双方一时都陷入难熬的僵持。
于是,米克确认一下弹药量,细思一阵,终究觉得还是要引顾雷到一个特别的地方较好。
而顾雷也不想放过米克。
二人一跑一追,先后冲进外环中的一片楼层较高的废弃区域。
徒然间,难熬的战斗就一下升级成异常危险的死斗。
在这个障碍重重的地方,顾雷是可能因预判不及而被米克的大口径穿甲弹一炮打爆,可米克也可能被顾雷借楼宇掩护逼近、一刀斩下首级。
然二人皆无一丝犹豫,两双眼睛都迸射出近乎疯狂的骇人杀意,看附近的楼宇都是一片可恐的暗红。
两人都杀红了眼,决心今晚非分出个你死我活不可!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才进入废城没多久,米克就突然调转枪头,把两挺重机炮对准道路两边的废楼。
钢筋混凝土做的墙壁刹那就像纸糊的一样破碎纷飞,连承重柱都瞬间粉碎,而米克面罩下的表情也格外狰狞、格外狡猾。
他的计划可不是简单把顾雷引进来就完!
随着一连串更响亮的“轰隆隆”巨响,道路两旁的废楼接连倒塌,马上就把顾雷的追击阻断在一地高耸的废墟和漫天的烟尘中。
而差不多一分钟后,狼骑士才提刀急速追来。
顾雷一停不停,一跃就跳上数米高的废墟顶端,却马上就不得不惊疑不定地蹲下来。
只见前方半径一两公里的巨大黑暗范围内,竟到处都有楼房正在倒塌,发出骇人的大范围声势。一大片区域转眼就都已被一片厚厚烟尘笼罩,连贪狼的红外摄像仪都穿不透,偏偏贪狼的主要侦测手段就是红外雷达。
顾雷一下失去米克的踪迹,不禁感到更警惕,也更疑惑: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制造出范围这么广的掩护烟幕!
悄悄探出头观察一两秒,他发现烟尘中竟足有两个火力点,且隔着大概有一公里多,正持续游走开炮,这才制造出大范围的烟尘。
再仔细观察几秒,他从那两个火力点的形状大小分析出,那应该是米克战车上的两门副炮,至少规格是一样的。
只是,为何两个火力点会相距那么远,且轨迹完全不同、毫无关联,就好像完全脱离本体一样?
顾雷不由把头伏得更低。
他首先想到的是:
难道他还有援军?
而凝神沉思几秒,他就断然否定:
那最少该有三个火力点,并其中最少有两个该紧挨在一起。
火力全开效率才最高。
紧跟着,他恍然悟出:
那两门重机炮必亦有自动作战的功能,可作为遥控战斗机器人脱离战车,独立进行火力掩护等作战任务。
然后,时间就不允许顾雷再做更多思考。
“哒哒哒”的机炮声和“轰隆隆”的楼房倒塌之声依旧在持续响起,烟雾越来越浓、范围越来越广。
漆黑的夜色加上漆黑的浓雾,这在令顾雷愁眉深锁的同时,也看到了一个稍纵即逝的绝好战机。
此刻,尽管贸然冲进敌人用烟雾和废墟制造出的巨大迷宫很不明智。
厚厚的迷雾将完全遮住敌主炮开炮时的闪光,让敌主炮神出鬼没,恍若战场幽灵,一不小心就会置他于九死一生之死地。
还有,鬼知道里面会不会有包括反战车地雷在内的致命陷阱。
可同时,那两门自律机炮远远脱离主体也使得敌近防火力出现大面积空缺。
这时他若能在被敌主炮射杀前成功找到米克,就能轻易杀死米克。
顾雷仅仅稍稍纠结一会,就直起身、纵身一跃,头也不回地毅然跳进茫茫烟海。
战场本就如此既危险又残酷,死神对谁都是平等的!
对此他早深有体会。
然他亦更深知:
乱世之兵不可畏战!
何况,关于要如何对付敌人超反应极限的主炮,他心中还是有一些定计的。
米克是狡猾,他也不差。
顾雷一脸狡黠狰狞地低语道:
“哼,我倒要看看,是你先杀掉我,还是我先找到你!”
而顾雷才没冲进烟海多久,远方的米克就按捺不住,亦是一脸狰狞地咆哮开火。
“给我去死——”
浓浓烟雾中隐隐有微弱电光一闪,一枚大口径穿甲弹就骤然洞穿烟幕,“砰砰砰”地连续穿过多栋废墟,迅雷般朝顾雷上半身准确射去,一炮就要把他连同装甲打穿。
最恐怖的是,由于烟雾遮掩和开炮声的传播速度低于弹头本身的超音速,确如顾雷所料,他根本得不到炮口电光或开炮声之类的任何预警。
他貌似唯有等穿甲弹进入精神力感知范围才可能发现这颗威力强劲的高速死亡穿甲弹。
但到那时,按理说他将只剩三四毫秒的反应时间,根本来不及反应,五脏俱碎都是轻的!
然而,很快,米克脸上的狞笑就不由一滞。
只见穿甲弹明明还在十五六米开外,顾雷就忽地一侧身,以间不容发的距离成功躲过米克自信的必中一击。
米克稍稍楞了楞,后表情反更狰狞嗜血。
他兴奋地“啊啊”怪叫着,开始一边移动一边连续用主炮射击。
“有第六感是吧?我就不信你第六感的预测率会是百分之百!啊啊啊……去死!去死!去死……”
在老城区外环这么危险的地方厮混久了,米克也有超凡第六感,当然不可能不熟悉其触发几率低的弊端。
何况他穿得还是重火力装甲,攻击频率本就远超其他装甲兵。
哪怕顾雷的第六感只有1%的破绽,对他也相当于能打中五六颗大口径穿甲弹或几十颗小口径的。
有第六感的半超人他早杀过不少,有什么好在乎的?
战车主炮的炮口登时电闪雷鸣不断,机械臂一颗紧跟一颗地把穿甲弹快速接连塞进炮膛。
而借着烟雾掩护,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就有二三十枚大口径高速穿甲弹从不同方向密集射向顾雷,发出连楼房倒塌之巨响都遮掩不住的震耳咆哮。
但一两分钟后,让米克大感震惊难受的是,那二三十枚大口径穿甲弹居然无一例外,全被顾雷顺利躲过。
米克不禁有些抓狂用力一抓自己头盔,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怪响,不住低吼道: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再过一阵,米克忍不住用力抓着头盔仰天嘶吼道:
“啊啊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之后,米克也只能继续一边移动,一边红着眼睛疯狂倾泻火力。
超3000米每秒的大口径穿甲弹以每分钟四五十发的超高射速雨点般追着不停变幻方向的顾雷攻击。
电磁炮弹靠磁场驱动,和炮管没有摩擦,完全不虞炸膛。这下连顾雷附近的废楼都开始接连倒塌。
夜幕下,无论顾雷跑到哪,哪的废楼都会哀嗷着倾斜,埋葬在滚滚的黑色烟尘中。
然而,让米克愈发感到震惊和恐惧的是,顾雷不单依旧没有被射中,还显然是越躲越熟练,让他的穿甲弹连顾雷边都摸不着。
米克不由愈发害怕抓狂,火力也愈发凶猛,可就是奈顾雷不得。
而这,当然不是顾雷的超凡第六感在超常发挥。
实际上,这一来是障碍物多少迟滞了穿甲弹的一点速度,二来更重要的则是,弹头冲击波会搅动本是用来阻挡视线的烟雾,反给顾雷提前传来警讯。
一切皆如顾雷冲进前所料,顾雷的嘴角不由挂上了一丝得意而凶狠的笑容:
“别以为就你有两把刷子,老子有四把!”
可是,战场的情况总是千变万化,且总有出人意料的危机徒然出现。
很快,异变徒生。
0157银龙破银弹
没得意几秒,顾雷嘴角的微笑就有点挂不住。
他是成功料准,在这“迷雾锁迷宫”的超恶劣环境中,该如何预判敌主炮,却没料到:
即使能借烟雾躲过发射痕迹隐蔽的敌主炮,却找不到米克的准确方位。
顾雷有些恼火地发现:
在米克主炮开火的同时,米克的两挺自律副炮也会增加射速,用机炮声和废墟倒塌的声音来掩盖其转移的动静。
因此,当顾雷竖起耳朵仔细倾听战车的引擎声时,就只听到各种各样的杂音,响成一片、实难分辨。
无论是他精密细致的精神力视界,还是能听出风吹草动、亦颇值得自豪的听界,皆是一片黑暗混乱。
而米克则能从容地从各不同方向射来让他稍不注意就得殒命的致命穿甲弹。
米克显然并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对手,危险的程度再度突破他预料!
很多半超人们确都有着足以让正规军士兵都心惊胆战的战斗手段与战斗智慧,更有令人发指的残忍和毒辣。
这给顾雷造成很大的压力。
“可恶啊!怎么好像就我一个人是瞎子一样?有小型的核引擎不说,他难道还有小型广域电磁波雷达?这也太离谱了吧!”
这下,顾雷终于感应到米克周身的扭曲。
在米克那乍看怪异到好笑的妖气外表下,就和眼前迷雾一样,隐藏着很多危险,很多深不可测的危险!
要知道,小型广域电磁波雷达的价格比小型核聚变引擎还贵,一般是其两三倍,再便宜也要近两千万,技术难度极高,连他的贪狼都没配备。
可一时之间,哪怕顾雷再不信、再疑惑、再焦躁,也唯有更努力地闪避,并更竭力地集中注意力,要赶紧从那嘈杂的一片乱响中辨清敌人动向。
不想,他重伤未愈的灵魂却承受不住,忽地一痛。
顾雷当即被痛得歪嘴斜眼,并刹时明白,恐怕要在短时间内找到米克是不太可能的。
紧跟着,他心中就顿时警铃大作,形势眨眼间就突然地朝敌人大幅倾斜。
因那突如其来的痛苦,顾雷难免反应慢了一点,不得不直接用狼皇霸刀砍开闪避不及的这枚穿甲弹,不想却引发一连串危险至极的“连锁反应”。
再次大出他意料的是,他的刀虽准确砍中那银色的特别穿甲弹,也确实把那穿甲弹砍成左右两半、擦着他身体射向两边,但从穿甲弹裂开的断面中,竟猛然喷出蓝白的滔滔烈焰,一下扑中他胸口。
顾雷马上发出更痛苦难耐的第二声呻吟。
从那火焰可怕的蓝白之色就能看出,其焰心温度或高达上万度,堪比蓝巨星表面,差点把他胸甲完全融化。
他装甲后胸口皮肉转眼亦被严重烫伤,真是痛入骨髓,伤上加伤、痛上加痛。
顾雷急忙忍痛一个驴打滚,翻滚离开原地再变向,同时骇然失色地想到:
该死,这是专门的燃烧穿甲弹吧?
刀破穿甲弹时的异常手感让他多少有些生疑:
不对,太软了!
但是,不容他多想,第二发、第三发、第四发……大口径的银弹如骤雨般接踵而至。
而顾雷只能一边强忍胸口剧痛一边加速运动,时不时地突然折返或跳起,拼命闪躲。
可让顾雷惊骇难以自制的是,一步慢步步慢,接下来的大部分穿甲弹都唯有用刀去硬接,且接下来的每一枚穿甲弹都具有“高温燃烧”特性,外壳都是特殊的镀银外壳。
顿时,耀眼的蓝白色火光就骤然冲破浓浓黑幕,在黑暗的夜色下朵朵绽放。
一朵又一朵的巨大火花瞬间就连成一片炙热的、连混凝土里的钢筋都要被熔化的耀眼火海,将灰色的狼骑士整个吞噬。
顾雷四周瞬间皆是一片刺眼的蓝白,全身装甲都多少出现熔化迹象,内部的全身体表亦就像跳进岩浆般灼痛难耐。
又一眨眼功夫,顾雷已危在旦夕。
而兴奋成狂的米克不仅未有分毫大意或歇息,反竭尽全力地把所有“银弹”全射向顾雷。
米克在附近最擅长战斗的半超人里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哈哈,趁你病要你狗命,去死!去死!去死——”
伴随杰克疯狂嗜血到极点的恶吼,顾雷身周环绕的蓝白火海猛地一胀,变得愈发耀眼灼热,愈发恐怖。
转眼就有不少钢筋混凝土的墙柱被彻底熔化为赤红的岩浆。
但战场上形势,总是瞬息万变,这点对双方来说都是一样。
又没几秒,战场上就再次异变徒生,却是形势突然开始朝顾雷那边大幅倾斜。
只见一条浑身裹着红色雷光的银龙突然咆哮冲出蓝白火海,后就兴风作浪般地扭转肆虐起来,正是顾雷手中那化作长长链刀的狼皇霸刀。
汹涌的火海一下被直接推开,化作半径达数米的一个巨大“花环”,一个烈火做的蓝白色花环,直如葬礼上用的特大花圈一样。
只不过,这到底是用来埋葬谁的花圈呢?
米克的所有特制穿甲弹转眼竟都被顾雷准确地一一劈断,提前数米拦下。
结合穿甲弹特别的银色外衣和燃烧属性,顾雷终于明白,那些特制的燃烧穿甲弹其实就是贫铀穿甲弹。
这种穿甲弹的弹芯是用铀做的,燃点低,只要和空气摩擦就能燃烧,释放出的火焰温度最少也有6000多度,所以才需镀银来防止提前燃烧。
特别有破坏力的是,该穿甲弹还有自锐效应,命中装甲后弹头不会像普通穿甲弹那样快速由尖变钝,乃至是一下就变圆、变平,穿透力大降。
它的弹头只会一层一层地碎掉剥落,以保持尖锐的形状,凶狠地继续穿透装甲,直到穿甲被穿透或弹头碎光,凶恶无比、难以抵挡。
这两相结合起来,无疑就使得贫铀穿甲弹比普通穿甲弹要危险得多。
贫铀穿甲弹不仅具有更强的穿透力,穿透后还会用高温火焰把装甲里士兵烧成灰,把全身装甲变成名副其实的铁棺材。
偏偏顾雷由于失手遭压制,挡不住不说,躲亦不过,情况看似极度危急。
不过,等顾雷一适应灼热和疼痛,就清醒过来,瞬间看破贫铀穿甲弹的弱点与自己的战术错误。
顾雷睁着大大血眼,目光狠辣地想到:
既然躲不过,那就不躲呗!谁怕谁啊——
铀弹芯本就质地软,这种贫铀穿甲弹又是高温特化弹而非硬度特化弹,穿透力仅靠自锐效应和高温,虽躲不开却或连他威力稍逊的链刀模式都可轻易砍开。
于是,顾雷就主动放弃闪避,直接把狼皇霸刀断开成链刀,发狠较劲般地专心挥舞起来,要把所有贫铀穿甲弹统统砍成碎片。
而米克的面罩下的表情也果然变得越来越黑、越来越难看。
链刀本就以灵活迅敏见长,又何况是配上同样以灵活迅敏见长的屠龙道,更是如虎添翼、威力大增。
只见火光汹涌的“大蓝白花环”没几下就被狂舞的银龙持续推到十几米开外,才再不能扩大,也再不能收缩。
不能扩大,自是因顾雷精神力感知范围有限。
而再不能收缩,亦自是因米克的贫铀穿甲弹再突破不了顾雷的链刀防御。
耀眼的蓝白火光将狼骑士的装甲映照得熠熠生辉,格外神勇震撼。
银刀则如踏焰弄雷之怒龙般咆哮环卫。
并且,渐渐地,在米克忐忑焦躁到狂上加狂的目光中,僵持的局面被顾雷进一步打破。
米克的贫铀穿甲弹终于被耗光了。
而更换弹种难免让主炮出现数秒无法避免的歇火,一下就让顾雷抓住机会跳出穿甲弹的包围圈,再次掌握主动。
更让烟雾背后的米克刹那感到透心凉的是,顾雷还从米克可精确捕捉到其方位这事上推出米克的另一个秘密。
顾雷突然一跃跳上旁边一座废楼的墙壁,后借助脚下狼爪钩抓,直接顺墙壁垂直狂奔而上,转眼冲出黑暗烟海。
不出顾雷所料,烟海之上果真漂浮着一些侦查用的无人机。
“果然,你个小破研究所还能上天?哪有钱买小型广域雷达!”
顾雷双脚用力一蹬,高高跳起,飞上半空。
同时,他凌空翻转身体,在跌回烟海前的短短数秒时间内就将十几道激光从额头绿宝石中倾泻而出。
一瞬间,激光如灼热的光雨般洒落下来,准确地命中所有无人机。
天空中一下冒出十几团小火球,米克也一下就成了瞎子,冰凉的内心再度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然局势的大幅逆转、倾斜依旧未有停止。
才一两分钟后,又一声轰然巨响徒然远远传来,米克的噩梦这才正式降临。
顾雷已醒悟过来,改变了战术。
他放弃寻找米克,而是先找到位于自己左侧的一门自律重机炮,一刀就将还在边开炮边鼓风的该机炮彻底砍碎。
米克最后从那门自律重机炮上接收到的信息,只有顾雷一句杀意凛然的暴喝:
“米克,我看你还有什么花招!你小子完蛋啦——”
而米克转眼就明白顾雷的意思:
另一台自律机炮毁灭之时,即是他惨死之刻!
如果两台自律机炮都被破坏,那他不仅近防火力被清空,连烟幕都无法维持,更无法藏身,将像被挖开地洞并扒光浑身尖刺的脆弱豪猪一样,只能和顾雷这只明显更擅长白刃战的恶狼面对面互撕,根本毫无胜算。
米克面罩下妖异的脸,登时一片煞白,冷汗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