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砂满园TXT下载砂满园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砂满园全文阅读

作者:原非西风笑     砂满园txt下载     砂满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四章 苏平安,是你吗?

    苏铮很满意自己的系统,不过看看那可怜的九百多点的能量值,到底不舍得就这么花掉四分之一去尝尝饭或馒头的味道,只好把碗里的饮用水喝得干干净净。

    坐在桌边想了想,她没有选择立即去睡,而是回卧室提了代笔老张给她的小木箱过来。

    这只箱子拿到手后,先是太累,今天又太忙,还没好好看过呢,她把它放在油腻发黑的饭桌上,轻轻打开。

    正如代笔老张所说,里面是文房四宝,半指来厚白中透黄的纸张,两支用过的木杆毛笔,一只圆砚,一根剩下大半的墨锭。大概因为之前赶路缘故,东西有些乱,苏铮动手规整了一番,发现箱底有个小册子,拿起来就着灯光一照,装订手法粗糙,应该是自己弄的,再看里面,写满了字。

    这个时代的字!

    苏铮怔了怔,微微激动起来,屏着呼吸去看,不过很快她就失望了,因为她发现这些字她全都不认识,跟汉字像是很像,但一个个什么意思她就懵了。

    叹了口气,看来注定要做个文盲了,那该多不方便啊,难道自己还要从头开始学?

    苏铮轻皱起眉,某一刹那间,仿佛有一个镜头从脑海里一闪而过,依稀是精致阁楼里,落落春光中,小女孩端坐读书的场景。

    她悚然一惊,待想要再次去琢磨时,脑海中却是空空一片,仿佛刚才只是她的幻觉。

    苏铮复杂地看着手上的册子,像要试探什么,又像抗拒着什么,慢慢地再次将册子翻开。

    仍然是似曾相识的异界文字,可是这次,她竟然完全看懂他们代表的意思了。

    “老张札记,多年来做代笔总结出的一点经验。”

    第一页上面就写着这一行字。明明是不认识的字型,她却知道什么意思,就好像脑子里装了一个高级翻译软件,这感觉别提多怪异了。

    苏铮皱紧了眉头,手指也将册子捏得变形,半晌她忽然往砚台里注了点系统里的生活用水,用墨锭磨了几十下,蘸了蘸毛笔,正襟危坐地在纸上书写起来。

    一笔,一划,一个不大不小的苏字跃然纸上,端正清秀,虽无大家之风,但在苏铮看来已经是漂亮得不得了了。

    落笔时那种微妙的熟悉感,就好像练字练了许多年一样。

    可苏铮凝视着这个漂亮的字,却缓缓颓下了脊背,眉间一股郁色,半晌扔了笔,闭了闭眼叹出口气,轻声喃喃道:“是你吧,苏平安,刚才的画面是你曾经的记忆,认识字也是你的能力。”

    她低垂着眼睛,摇曳晦涩的灯光照落清秀脸庞,神色有些落寞,又似解脱后的松快洒适,平生一抹决然:“你还有意识吗?想回来就回来吧,这个身体是你的,这个世界上的牵挂也是你的,我得老天眷顾,已经多活了几日,又到异地一游,已是赚了,接下来,我退出。”

    清凉似水的声色在寂静厨房里荡开,除了灯火因说话的气流而微微晃动,再无其他任何变化,苏铮等了许久,淡淡一笑,无喜无悲地道:“不回来吗?那我便继续过下去,你可得小心了,待哪日若出现什么人或者事令我心生眷恋,我便不会轻易放手了。”

    可是,真的可能有那么一天吗?苏铮自己心中亦是无尽的茫然。

    她深吸一口气,抛开不合时宜的悲凉,无论如何,能读能写以后就多了一份保障,至少不用担心会分不清户籍和卖身契,也不会看到一个路标都要猜测半天。

    她抚平被捏皱的册子,看起里面的内容来,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却喜上眉梢。

    原来册子里记录了庚溪镇里适合做代笔生意的地点、当地特征,怎样和客人交流、接触,客人的要求一般是哪些,如何写才能满足他们。简直像给接班人的教科书一样。

    苏铮不禁感叹,这个代笔老张是真的用了心的,一件小小的事也能做得这样细致。

    而现在这本教科书到了自己手里,那是不是可以借此做点什么?

    苏铮将册子从头到尾看了个彻底,眉梢微动,片刻便有了计较,不过,她看看自己的左小腿,碰了碰,还是疼得挺厉害的,在痊愈之前还是要老实宅着。

    熄灯,回房,此时已万籁俱寂,天空又乐此不疲地飘起碎雪,苏铮毫无睡意地立在屋檐下,因为有雪光,天地间倒也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而是隐约有些发白,是那种惨淡孤旷的色调。

    苏铮任由一道又一道的寒风扑打得脸颊带痛,眯眼瞧着远处只剩下一个不甚分明的黑糊轮廓的山头,从怀里摸出一团干巴巴的事物。

    这是那日老方来收坯回去后,她从院子里捡到的被踩扁的泥团,过了这么几天,已变得又干又硬,好像用力一搓就会散掉。

    苏铮心念一动,手掌里便蓄满了水,将这块泥浸润其中,一边从系统里抽水,一边揉捏它,费了不小的力气将其揉到半干半湿的程度,还好,因为紫砂土富于黏性的特点,竟然还是颇为完整的一团,没有散开,就像一块橡皮泥。

    她低头打量了一会,动手塑造这团泥,忽又手腕一翻,锋利小巧的水果刀凭空出现,刀尖闪烁着绚丽的光彩,泥屑纷纷坠落。

    不一会儿,形状出来了。

    一座两层小楼,大门前是带花园的宽敞的庭院,二楼有个大大的阳台,还有青藤架子,上下楼四面都有窗户,里面飘着窗帘。

    光一眼就觉得很开阔温暖。

    这是得知那个人知道了她的情况,将从外地赶回来收养她的前夜,她用一整天的食物,换来孤儿院里所有的卡片胶水,然后到处去找小木条,由此做出来的一个模型,作为那个人的礼物。

    那人问她为什么要做这个,小小的却已经知道防备和试探的她回答:“我想有个家,你给我一个家,我也会给你一个家。”

    仿佛看到当初那个一脸倔强又掩饰不住希冀的自己,苏铮不觉展开微笑,随即又慢慢消散在夜色之中。

第二十五章 朝阳山码头

    风吹刮着低矮的茅草房顶,发出呼呼的低啸,也带来雄鸡报晓之声。东边天际黑中泛亮,示意一天的黎明又将到来。

    李家厨房里,虚掩的房门内,一个纤瘦的身影正一板一眼全神贯注地打着拳。

    推,提,转,送。

    一招一式中,含蓄内敛、急缓相间,看似绵软无力,却隐约有一股势萦绕在身影的周围,给人以十分张弛有度的感觉。

    收势,站定,深深吐息,苏铮抬起微阖的双眼,擦了擦额头上的热汗,脸上露出轻快的笑来。

    自那日庚溪镇一行,她就深刻意识到身体素质和行动力的重要性,当时便下定决心要好好锻炼这具羸弱的身体

    因为生活经历,她从小就会打架,摸打滚爬一步一个脚印地练出来,她的拳脚功夫很是不错。上大学的时候一时兴起修了两个学期的太极拳,从此觉得很有用,就存钱去专门的地方学了一套相对正宗的回来,再加上业余时候自学练习,太极拳她打得有模有样。

    虽然完全没有电影里那些宗师高人那种动辄风起云涌,挥手所向披靡的范儿,但多多少少能应用到实战中,用来锻炼身体更是收效不错。

    无奈这具身体实在太弱,她第一天一上来就打了一套难的,结果发现摇摇晃晃根本做不到位,只好退而求其次,从简单的开始。现在她练习的就是一套只有十六式基础太极拳,一次做好几遍,再加上每日晨跑、拉伸,这样连续几天,逐渐感觉到身体有劲了,精神气色也好了一些。

    到今日,她腿脚养得差不多了,脸上也只留下淡淡的刮痕。

    拉开厨房的门,时间还早得很,她悄悄回房唤了苏小妹和团子起来,三人动作迅速不拖拉地开始绕着院子晨跑。

    慢跑五圈,大概有1000米的样子,差不多村子里也有人起床说话了,三人便停下,慢走一圈,然后收工回来,到厨房洗漱。

    那晚苏铮对苏小妹和团子放下重话后,两人,主要是苏小妹经过反省,第二天就向苏铮检讨,并保证什么都听她的,苏铮便给他们布置了功课。

    每天锻炼,每天做一定量的家务,连团子也没有因为说是男孩又还小而荒废,扫地擦桌整理床铺,样样都得学着做,为的就是锻炼他们动手能力,培养不事事依赖别人的心性。要不是天冷水冰,苏铮还会让他们学习洗东西。

    两人都很认真听话,尤其是团子还觉得很新奇有趣,所以这几天一直是这样的节奏。

    等三人差不多弄好,黄氏和李存磊也起来了。今日李存磊要去镇上学堂里温习,同时还要在镇上租一间屋子,免得两头跑,过年前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了,所以两人都着装一新,一副要去走亲戚的派头。

    “你们三个就好好待在家里,不准到处乱跑,不准偷拿家里东西听到没?”饭桌上黄氏恶狠狠地叮嘱着,苏铮没什么真心地应了一句,苏小妹和团子受她感染对黄氏也大不如以前畏惧,什么话都没说,只管埋头喝清汤般的粥。

    见她们爱理不理自己的样子,黄氏气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吃完早饭就拿起李存磊的行李出门了,而李存磊两手空空,跟个大老爷们似的走在前面,步伐飞快似乎恨不得早早逃离这里,黄氏在后面跟得气喘吁吁。

    团子天真地说:“表哥和外婆都好怕大姐。”

    “别瞎说。”苏小妹低叱他,小心翼翼地看看苏铮的脸色,现在她不怎么怕黄氏却有些怕苏铮了,这个变了许多的大姐,她知道她言出必行,也不会留情,隐约地她有一种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她的感觉。

    苏铮没注意苏小妹的忐忑,她遥望着黄氏两人的背影,直到确定他们走出李水村了,才道:“你们乖乖在家,哪里都不要去,有时间就多锻炼身体,学着做事,等我回来。”

    她说完回房背起代笔老张送她的小木箱,动作迅速地走出去。

    出村的路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已经有好几天没下雪了路面干燥还算好走,苏铮来到昨天做了记号的地方,看看前后没人,就从怀里掏出一块纱布。

    这纱布是原本包在她脸上伤口上的,伤好了后她没把它扔掉,而是洗干净收起来了。现在她就又把纱布又贴上去,遮住了小半张脸,露在外面的皮肤就用事先收好的草木灰沾点水涂上。她昨天对着镜子试过,这样的乔装效果还不错。其实她更想把自己扮成一个小子,不过鉴于没有男孩子的衣服,只能作罢。

    做完这些她在草地里一阵摸索,掏出昨天藏在这儿的竹竿,一手拎着继续向镇上走去。

    现在她腿脚利索了,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就远远看到稍密集的住房,那就是庚溪镇的外围。

    她走到近处,没有急着进镇,而是找了一圈瞧准了一个摆摊子卖老姜大蒜的老妇女,过去问道:“老婆婆,你知道朝阳山码头怎么走吗?”

    “朝阳山码头啊,就在这儿往东走。”老妇人头也不抬指了个方向。

    “大概要走多久?”

    “不久不久,一个时辰吧。”

    一个时辰?那就是两个小时,苏铮从李水村出发应该快七点了,现在就是八点多的样子,那不就是说走到目的地要十点了?

    路漫漫兮啊。

    她不敢再耽误,道了声谢就往东走去。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还没走多大一会,前边就看见了一片水光粼粼的河面,隐约有几艘小船的影子,她心中一动,加快了脚步,又走了大约二十来分钟,就来到一片靠水的滩头,低低的堤岸边停歇着十来条船,有的正出海,有的慢慢归来。

    岸边有三五个人在搬运货物,岸上搭着一溜棚子,里边有人在喝茶歇腿,有人聚集着赌色子,最靠近苏铮的一个棚子里,一个裹着绵实大衣的中年男子抱着胸翘着脚,靠着一根柱子正在瞌睡。他手边的桌子上有一本被风吹得摊开的书,旁边随意搁着笔墨。

    代笔老张的册子里写道,朝阳山码头有个徐老大,领了衙门的差来码头管事的,在这里颇有点声誉和地位。

    要在哪里立足,最重要的是先和那里的领头人打好关系。

    苏铮暗暗地想,不知道眼前这人是不是徐老大。

第二十六章 冒充老张传人

    乱猜也没用,苏铮寻思着上前问一声,正好这时一阵风吹得急了,冻得中年人一阵哆嗦,睁开眼就看到了苏铮,愣了一下问:“小姑娘,你有事?”

    “我想问一下,这里是朝阳山码头吗?”

    苏铮说着抓紧了肩上箱子的背带,这个小动作泄露了十几岁孩子的紧张和腼腆,容易让人放松警惕,但她的神情却很大方,语速平稳口齿清晰,不是那一味胆怯不顶事的,又能让人高看一眼,觉得顺眼舒服。

    徐老大暗暗点头,本来惫懒地不想说话的,这时语气也蛮好:“是啊,这里就是朝阳山码头,我是这里管事情的,你可以叫我徐大伯。小姑娘你是来找人的还是搭船……”

    徐老大说着打量这女孩两眼,看她身上衣料不上乘,却收拾得很干净整洁,不过这么小没大人陪着,也不像是要搭船的样子。

    “徐大伯好。”苏铮笑着说,“我过来不是找人的,而是有人推荐我过来。”苏铮走到棚子下面,“借您这桌子用用。”

    “随便。”徐老大微微坐起身,心里想着是谁推荐一个女孩子到这里来,来做什么?然后他就看见苏铮把背着的箱子放下来,他觉得这东西有些眼熟,一时间没记起来,直到苏铮打开箱子,拿出一条写着字的幡布出来时,他顿时记起来了。

    “代笔老张?”

    这幡布上可不就是这四个字吗?他可看过许多回,没错的。

    “老张头叫你来的?”他看看箱子里齐全的文房四宝,有些发愣,“他叫你来代他做代笔的活?”

    苏铮笑笑:“张爷爷有事去外地了,暂时不能出来给乡亲们写信,正好我在家里没事,正好能顶上几天,他说过来就来找徐大伯您,说您是个热心的,能帮我这个小丫头撑个场子。”她说着不大好意思地低下头去,“我今天也是第一天出来。”

    她看了幡布一眼,这幡布确实是代笔老张的,就叠好放在小木箱里,正好给她借来用。

    她想得很清楚,自己没人际没出路,钱是一大问题,出行相关的事情也需要自己去摸索,否则到时候万事俱备却离开无门,那就有意思了。

    这个朝阳山码头,她自己上次了解过,代笔老张的小册子上也有介绍,是庚溪镇几大码头中最为落后荒败的,也做航运,但是客流量极少,这里出航返航的船只都是在其它码头混不下去的,不是交不起昂贵的手续费,就是船小而差,没有竞争力。所以相对地,这里拉客的条件也最低,只要你交钱,不会太过问身份,也不需要登记,上了船就可以走人,什么时间点都可以。

    最最重要的是,这里不是任何一个势力的地盘,不用担心和刘府撞上。

    同时,不得不说,代笔写信是她眼下除了偷盗抢劫外唯一的赚钱方式。

    借着代笔老张的名义,能赚几个钱是最好。不能,来一趟就当是对这里进行实地考察,心里有个谱。不然她一个小女孩在这里探头探脑的多奇怪。

    徐老大短暂惊讶之后就皱起了眉头:“可老张头不是说去大都养老吗?”大都是本朝的国都,离这小乡小镇的可有十万八千里,这一去基本上就是不回来了。

    苏铮听了也不慌,淡笑着回答:“张爷爷心里没底咧,毕竟是几十年没见过面的亲人,大都又远,这次其实他是准备先去他儿子发迹的地方打听打听,觉得合适的话再动身去大都,不行的话就还回来。”

    这倒不全是苏铮乱说,代笔老张的册子最后一页写着,他儿子出门在外做生意,他自己是孤寡老人在老乡活不下去就出来混口饭吃,一晃在庚溪镇及附近游荡了有十几二十年。

    这种情况下,心里没底,怕儿子跟自己生分,所以想先打听打听儿子的人品家境之类,再决定要不要赶远路冒险去投奔,她觉得这是很正常的心理,但拿出来哄哄人很说得过去。

    徐老大想了想,觉得也是,不过他还有疑问,抬头细细打量苏铮:“你是老张头什么人?我和他相识的时间不短,可从没听他提起过。”

    “我姓苏,和张爷爷是偶然相识,他见我一个女孩子能识些字很诧异,空闲时还教我写字。这次他把家当搁我这,又推荐我过来,其实也是想帮衬我一把,我想着也可以试试,就厚着脸皮……”

    苏铮没说下去,徐老大却已经理解地点头。

    一个女孩子,能识文断字,这身份必定是不一般的,庚溪镇虽说有一些富商,还搬来了琅家这样的大族,但其实就是个穷乡僻壤,近几十年里靠丰富的紫砂矿资源才兴盛起来,所以满大街都是两眼抓瞎斗大字不识几个的文盲,能识字的女孩子,很少很少。

    看眼前女孩,穿得朴实但整洁,言辞有度不失大方,或许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家里过不去,给老张遇上,帮衬一二也不奇怪。

    代笔写信,百字一文钱,要是生意好一天下来可以赚不少呢。

    徐老大想着也就没再怀疑苏铮,不过,他叹了口气:“你的意思我明白,但你也看见了,码头又偏又小,平日都没几个人,这儿生意不好啊,老张头也是个把月才来一次,过来主要还是找我拉闲话。”

    “不碍事,其实就是瞧中这儿的清静,像闹市那种人多的地方,让我去我还不敢呢。”

    徐老大哈哈笑起来,收拾了桌子就让她在这摆出家伙,说既然是老相识介绍的就就近照顾,有他在旁至少没人敢闹事。

    结果苏铮屁股还没坐热,纸笔还没摆整齐,那边玩色子的几人就走过来了,一个问徐老大:“徐叔,这谁呀?”

    这人看着二十来岁瘦瘦高高,嗓门倒是不小,看着苏铮满是好奇,但目不光中并无恶意。

    “三奇,你不是一直嚷嚷着给你老子娘写封信报平安吗?这不,人来了。”徐老大笑着对那年轻人说。

第二十七章 闹事

    三奇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人来了?你是说,她能写信?”

    苏铮这时候已经把幡布挂在带来的那根竹竿上,然后往棚子的墙壁上一靠,其他几人看着她的动作,嘀咕开了。

    “这啥字呀?”

    “是四个字。”

    “谁不知道四个字,你以为我不识字还不会数数啊?”

    三奇看看苏铮,再看看幡布,在看看桌上的纸笔,惊诧道:“你不会是代笔老张的接班人吧?”

    苏铮微微一笑,小小年纪却别有风采:“接班人算不上,我代张爷爷来摆个摊,顺便看看能不能攒几个铜板。”

    她回答得这么坦然倒是让一惊一乍的三奇不好意思,却忍不住怀疑地问:“你识字?”

    “看起来不像?”

    三奇点点头,大概觉得这样没礼貌,又赶紧摇摇头:“我见得过的读书人都是一身文绉绉的,那气派……”

    和他一起的人也附和说笑起来,徐老大看着这群猴子起哄,也不说话,笑盈盈地等着看苏铮要怎么应对。

    苏铮的眼睛亮了亮。她扬起唇角,带着一点点这个年纪应有的单纯:“你们不信我能认能写?好吧,口说无凭,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能不能令人满意我心里也没个谱,那不如我们用事实来说话。”

    她抬头看着三奇:“这位大哥不是要写信吗,能否让我试一试,就当给我练手了,写得你满意了,我也不收钱,你只要帮我宣传宣传,如果觉得我写得狗屁不通,那你立即轰我走。”

    三奇脸上好一阵尴尬,只觉得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站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旁边的人都起哄叫他应,可他只憨憨挠挠头:“还是算了吧。”

    “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妈!”他身边一个身材略胖的人恨铁不成钢一般给了他一肘子,动作迅速地在桌前坐下,对苏铮道,“他这人扭扭捏捏不利索,还是我来吧。”

    “你也有信要写?”

    “那当然,我和三奇一样都是从外乡来的,不过年不过节一般不回去,本来再过半个多月就放年假了,写不写信没差,不过这不是给你个试的机会吗?”顿了顿,又问,“你确定这封信无论写好写坏都不收钱?”

    旁人都哈哈大笑起来,苏铮也忍不住笑了,她这才意识到现在快过年了,离家在外的人都准备着往家里赶了,写信报平安什么的的确感觉是多此一举。但也一定有不回家的人,更紧着想向家里报信。

    不过这些和她关系也不大,她既然要做就做好,现在只想把这第一封代笔信写好。

    她向徐老大借了点水开始研墨,磨出漆黑的浓墨。这几天她晚上总偷摸到厨房去练字,磨起墨来也相当娴熟,体内那种属于另外一个人的习惯和能力,她渐渐已能掌握,不像一开始那样,陌生而无措。

    徐老大是个见过世面的,见了她斯文大方暗中蕴力的动作就暗暗点头。

    其他人觉得新奇也罢,看好戏也罢,都不说话了。

    苏铮一边墨一边问对面的年轻男子:“你叫什么名字?”对方应该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所以她用的是很平等的语气,一边打量对方起色,微胖,气色精神又好,看来过得不错。

    “张丙。”

    “张炳?”苏铮一顿,不由自主想起那天那个琅家的马车夫,那样嚣张跋扈不屑低头一视的做派,心中不免有些异样,“哪个炳?”

    “甲乙丙丁的丙。”张丙一脸神气,好像为认识自己的名字是而自豪似的。

    苏铮淡淡“哦”了一声:“那你在家里一定是排第三了?”

    “是啊,上头两个哥哥,但是下面就没有弟弟了。”

    “家在哪里?家里什么情况?为什么出来做工?多久没回去了?想跟家里说些什么?这些都说来听听。”像怕人家不高兴,她抿嘴笑,“别嫌我麻烦,了解多一些,用什么调子和口吻来写这份信我心里才好有个谱。”

    张丙果然不高兴,但听这么解释,面色稍平,嘀咕了句“麻烦”,还是一一道来。

    坐在一边看热闹的徐老大眼底却闪过一抹光彩,看苏铮的目光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兴味。

    苏铮已经沾墨落笔。

    被应试制度磨练出的文笔,考场作文一挥而就的水平,不见得华丽婉约,也没有什么之乎者也,全是白话简洁易懂,给朴实老百姓看却是正好。

    不出一刻钟,苏铮收笔,拾起纸在风中晾了晾,交给张丙,随即想到他不识字:“不如我给你念念?”

    张丙忙摇头,私底下扯了扯徐老大的袖子,徐老大笑骂:“你小子就是麻烦”,对苏铮道,“若不是衙里规定我不能给他们写信,他们一个个都得缠上我,我去给他念念。”

    说着把张丙带到棚子外面去了,苏铮不经意一瞥眼,发现徐老大的右脚是跛的,坐着没发觉,一走路就暴露出来了。

    “徐叔如果不是脚跛了也不至于领着这样一个闲差混日子。”一个声音说道,苏铮抬头看看怅然的三奇,三奇见她看来,便解释道:“徐叔以前是船老大,满天下跑货,大江大海里的一把手,道上的人没有一个不敬畏有加的。”

    与有荣焉的语气,似乎从中可窥见曾经风光盛极的景况,可苏铮敏感,听出了深深遗憾和一丝尖锐的怨恨。

    顿了顿,三奇挠挠头又恢复那憨憨的样子:“不过你也不赖,我就没见过谁比你字写得还好看。”

    苏铮谦虚了两句,心里却涌起一股怪异感,转头去看徐老大一瘸一拐的背影。

    正想着,那边岸上却传来一阵吵嚷,一个尖声怪气的声音道:“哟,杜仲,还真让你找到一个冤大头了。可你也太不厚道了吧,只顾把自家这批货运出去了,可叫丁老三以后在庚溪镇怎么混?这样只想着自己的利益,传出去永年制坯厂百年的名声往哪搁?”

    “别瞎说!杜掌柜对我有恩,我丁老三是自愿给永年运这趟货的!你一个小小的运行工头不就仗着是在刘大户家底下讨口饭吃吗?朝阳山码头可不归姓刘的管。”

    “就是,兄弟们把这个捧高踩低的东西轰出去!”

第二十八章 银年紫狼

    运货?刘大户?

    苏铮愣了一下,暗叫倒霉,转头悄悄向吵嚷处看去。

    那边水岸,水上停靠着两艘十来米长的旧货船,岸边人分两派。

    一派领着一辆装满大小木箱的牛车,正是那日苏铮在永年制坯厂的铺子里见过的杜掌柜杜仲。

    杜仲身边跟着几个跑腿似的人物,还有个穿得体面些的在一旁直擦汗,不停地劝着什么。一个矮小精瘦的小老头又拉了几个壮汉挡在他们面前,正冲对面的人怒目而视,想来便是跳出来说话的丁老三。

    他们对面是三五个流里流气的家伙,当头的那个就用手指戳戳丁老三窄窄的肩膀,被一巴掌拍掉,他仰了头哈哈地笑:“丁老三,我什么时候跑来捣蛋了,我不过是看你这是最后一桩生意了,干了这桩你以后就要回家养老了。我们好歹是一个镇里混饭吃的,不来送行怎么说得过去?你还要轰我,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他凑近一步,眼角瞥瞥丁老三身后的人,低了声音:“再说了你拿什么轰我?你为了报恩要丢掉这碗饭,可你的兄弟崽子们是不是这样想?你不用吃饭他们也不用养家了?你但凡在这儿动我一根手指头,明天你们丁记就准备关门吧!这些人一个都别想有出路!”

    “赵文你——”

    “哼,朝阳山码头是不归我主家管,可你别忘了,我们背后是谁,这整个庚溪镇的航运琅家都能插得上手,就是把这个小码头填了,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丁老三青筋暴起,皱巴巴的脸涨得通红。

    赵文得意地笑,看来今日来羞辱他们的目的是达到了,回去能领赏了!

    杜仲深深憋着一口气,在手下小管事的再三拉劝下沉着脸拉拉丁老三:“老三,算了,我不能拖累你们,这批货对我东家可有可无,可让你运了就是害了你,还是算了,我们拉回去。”

    说着就要叫手下把牛车拉走,丁老三说什么也不放,一个说不能拖累你,一个说要报恩,两人争执来争执去,赵文那几人就在一旁瞧热闹,结果没一会儿又有好几辆牛车马车次序地驶进了码头。

    赵文怪怪地“哟”了一声:“这边说着不用,那边又源源不断地把货拉过来,杜掌柜说一套做一套的本事可真不错。”

    杜仲气得浑身发抖,冲手下人喊:“还过来做什么!给我通通地拉回去!”

    永年的伙计面面相觑,丁老三带着人拼命地拦,场面一团乱,周围围观的人也越发多。

    “真是胡闹!”苏铮看得正专心,冷不丁一句低喝响在耳畔,她惊了一惊,便见徐老大不知何时回来了,沉着脸看着码头边那处,“为了一点小事你们都吵什么吵,当我是死的!”

    一瘸一拐地走过去。

    出乎苏铮意料的是,这个瘸腿的看似只是打闲工的码头管事这么一喝,那边争执的两人,看好戏的赵文等和普通围观者都安静下来,一副等着他去发话的样子。

    苏铮眼前微亮,更多又有些困惑,看看边上,除了三奇一副无聊无奈的样子坐着没动,其他人都跑去看热闹了。她想了下,觉得这是个机会,便决定问出心中的疑惑。

    “这位大哥,我看了半天还是没明白,那个叫赵文的好像很不乐意杜掌柜的货被运出去似的,他们有什么不对头吗?”

    “不对头的哪里是他们,而是永年和琅家。”三奇脱口说道,回过神察觉自己告知的是谁,顿时闭了嘴。

    可是,当他转头对上一双清澈乌亮带着善意的好奇的眼眸,不禁心头一软,又觉得自己多虑了。

    又不是什么说不得的秘密。

    而且人家小姑娘想做代笔写信的活儿,知道的多点也是必须的。

    他便叹了口气说道:“你知不知道永年和琅家?”

    “听说过。”

    “他们一个是做陶器卖陶器的,一个是紫砂世家,本来也没什么太大交集,不过坏就坏在十几二十年来,随着庚溪及附近镇上的紫砂矿土资源被大片发掘,紫砂器走上了一个新台阶,就是更有名了的意思。所以永年制坯厂的重心就向紫砂倒去,侧重于紫砂制作的琅家也抓起了紫砂销售的环节,连带着相关的运输之类都有涉及,越做越大,这下两家就有的拼了。因为永年东家姓尹,大家还给他们取了什么银年紫狼的名号,就是说他们彼此为敌,斗来斗去的。”

    “到底怎么回事我也不晓得,反正在我们庚溪镇,自打这个琅家旁枝搬来后就时不时地传出他们和永年怎么滴怎么滴,大多是琅家仗着自己是世家子弟,矜持得很,很少自己出面,都是找底下的人去永年找茬。”

    “就好像用刘大户的人?”

    “嗯,琅家手下人多了,刘大户算是外围的外围,人家为了讨好琅家时不时地自己想点馊主意去整治琅家的对头,不过像今天这样闹得这么厉害倒是少见。”他压低了声音鬼祟似地道,“听说这次是琅家大小姐亲自到永年铺子里放的狠话,谁运永年这趟货谁就要被琅家封杀,看来是杜掌柜得罪了那位大小姐。”

    言辞之间又是好奇又是凑热闹般的兴奋,还包含着对琅家及那位大小姐的不屑,听得出他是向着永年的。

    苏铮有些明白又更多了一些不解:“可这么大费周章的只为拦截一批对永年可有可无的货,这……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啊?”

    “这你就不懂了,这批货是杜掌柜从民间收上来的,永年总厂那边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大量的大路货,他们自己的师傅不做这么低级的,都是通过民间收获,你可以想想,咱们荆邑县这么多个镇,少庚溪镇一份也少不了什么。可对当地的永年掌柜来说,能不能完成这个任务关系到他们的能力是高是低,关系到上面对他们的评价。杜掌柜今年听说要申请调去总厂,要是在这件事上出了纰漏,还是被琅家阻挠又丢了份的……”

第二十九章 怀疑(修)

    苏铮恍然大悟。

    她想起上次到镇上,去永年找老方时,撞见琅家大小姐和杜仲谈崩了的一幕。

    事情大概就是杜掌柜不知怎么得罪了琅家大小姐,那三千宠爱的女子不要他好过,又知道他有一批货急着运,便去抬高运费,结果杜仲当然不愿意,不是钱的问题,而是答应了就等于是被威胁到低头,会掉份。

    杜仲的不妥协激怒琅家大小姐,所以一件小事给她闹大,终于演变成谁插手谁完蛋的局面。

    好响的一记耳光啊。

    苏铮不禁去看满面涨红正和徐老大激烈说着什么的杜仲,暗想,一个家族的小姐都用不着自己出面,放句话指使几个混混,就能使一家大型企业分店的店长无计可施骑虎难下,甚至丢人丢职。

    当真是……蛮横又可怕。

    她皱起眉头,不由想起当日琅家马车夫一鞭子下来,自己便险些残疾丧命。

    这世道,到底拥有什么才可以活得好?

    且不说徐老大怎样调解两方人的矛盾,看热闹的人是被全部赶回来了,之前和三奇一起玩的又都回来了,凑在一起七嘴八舌地低声议论着,因被这里一闹,好多码头外也凑过来打听讨论,自然而然便发现了苏铮。

    “诶,这位小姑娘写信啊?”

    “你是代笔张师傅的谁啊,这么小真的就能写信了?我不信。”

    好奇的、质疑的声音,苏铮正欲作答,张丙起来道:“这位姑娘真是个会写信的,你们看,这是她帮我写的,瞧瞧这字,多漂亮啊。而且徐叔给我念过,写得也好,简单好懂,句子还简洁得很,你们要不试试?百字一文钱,一封信三两百字又不花什么钱,多便宜。”

    苏铮空张着口,还没来得及讲什么便被他一通话抢得噼里啪啦,偏偏人家得空了还朝她挤挤眼睛,仿佛在说说好了写得好要帮忙宣传的。

    苏铮暗暗苦笑一声,见所有人都望着自己,立即正襟危坐,摆出乖巧礼貌的样子,对谁都笑笑。

    最终,托了杜仲之事的福,苏铮生意红,不知是人们好奇心和从众心理过盛,还是她形象太值得信任,一个两个都要她帮忙写信,而且一传十十传百,这一天下来她竟忙得歇一会儿的功夫都没有,握毛笔握到手腕打颤。若非她借故家里有事要早点撤,还不知道要忙活到什么时候。

    望着逐渐散去的人群,苏铮摸了把不存在的汗,原来人太受欢迎也是件可怕的事。

    而码头上的搬运也结束了。

    到最后丁老三还是执意要帮杜仲把这批紫砂器运出去,二十几辆车一直搬到现在,两艘运船正缓缓出航。

    赵文看得只冷笑,徐老大坐在自己的棚子下冷冻着一张脸盯着那处,同样也很不高兴,沉沉地不知在想什么。

    看到苏铮整理东西要走了,他缓和脸色打趣道:“这就要走了?你可比老张头受欢迎多了。”

    苏铮苦笑:“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大家实在是……”太热心了啊。

    徐老大呵呵笑了两声:“多与人接触是好事,学了不少东西吧?”

    学了不少东西?

    她是准备时机一到走水路离开庚溪镇的,可这次过来,想了解的码头运作规律和乘船出行规矩等等是一样没弄清楚,八卦倒是听了一大堆。

    上到高堂双亲下到鸡毛蒜皮,近到哥哥的儿子远到隔壁村的母鸡,这些过来要写信的人一个个跟几百年没说过话一样,再木讷拘谨的人往她桌对面的长凳上一坐,支支吾吾说上几句就顺溜起来,赶着抢着地在那里问候念叨,很不能把肚子里几辈子的话全倒出来。

    她不禁怀疑自己难得生就一张知心姐姐的脸?怎么大家对着她就都摇身一变成为话唠。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

    至少在人们天南地北的叙说中,她也收获了不少。

    比如她知道了这个国家叫景朝,他们处在国家北部,再往南有几山几水之隔就是敌对国家云朝,世称南云北景,两国老是打架。

    再比如景朝首都大荒都,简称大都,离这儿有十万八千里之遥,里头遍地是贵人,堪称白玉为堂金作马。

    再比如他们所在的荆邑县世称陶都,盛产陶器,下属有七镇九十村,其中桃溪镇最富,庚溪镇最穷,所以他们庚溪镇的人都穷得响叮当。

    更甚至等等待的人们闲聊时,提到了哪个惊才绝艳的大将军被尊为阎王,使得景朝闻风丧胆;又有哪个三千宠爱的小郡主走失多年,一年前后被寻回,从而龙颜大悦减赋三年。

    话题之丰富之琐碎,比你去什么茶楼一坐大半天得到的信息要多得多了,能帮你在最短时间里了解生活的环境。

    要是寻常时候,苏铮是爱听这些的,可在前路都茫茫的眼下,这些未免太大太泛,知道得再多于她而言益处也不大。

    “还行吧,”苏铮含糊地道,“乡亲们告诉了我很多东西。”

    徐老大又问:“明儿可再来?”

    苏铮手上顿了顿:“要是没有事耽搁就过来。”她拍拍鼓囊囊的钱袋,“就是一下子拿了乡亲们这么多钱,我心里不踏实咧。”

    徐老大哈哈一笑,苏铮同他作别,见她走得看不见了,徐老大才收回目光,微微眯起眼睛,眼角的皱纹更为深刻。

    如果苏铮在这,一定会很惊讶,此时的徐老大竟换了一个人一般,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彩,显得难以靠近。

    “缜密,谨慎,面对纷争不惧怕,被众人围观亦不怯场,言行举止中有大家之风,这是谁家的女儿,能教成这样?”他自言自语般地道,随即吩咐,“去查一下?”

    三奇不解,小声地问:“只是一个小女孩,有必要在她身上浪费人力吗?”

    “哼,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小心不成活,我们这种身份,一个小小的纰漏就有可能要了我们的命,你忘了我这条腿是怎么废的了?”

第三十章 姓颜?!

    三奇眼里闪过一丝恨意:“是那些人太……”

    “住口!败了就是败了,可以休养生息从头来过,但不能推卸责任,找借口就是懦夫所为!”徐老大厉声喝道。

    三奇闭了嘴,喏喏不敢多言:“我这就让人去查那个女孩。”

    见他认识错误快,徐老大对这个始终不离弃自己的侄子还是不忍心多加指责的,便和声解释道:“我也只是猜测,那个女孩你看她别处不去,单单来朝阳山码头,目光又一直船上和周围打转。我想试试她,故意找了那么多人来,结果你注意没?她应对颇为得体,而且被那么多人缠住写信,如果她的目的是赚钱,应该会很高兴,可她好像有什么顾虑,不愿意出名似的,竟有些勉强,问她明天来不来,又含糊不清。这个人来此主要目的绝对不是代笔赚钱,如果没猜错,她十有八九是来打探消息的。”

    三奇神色一正:“会不会是……”

    “不大可能,看她的样子不像是受过专门指导的,那些人如果找到了我,会派一个新手过来吗?”

    徐老大动了动自己有残疾的那条腿,冷峻着脸又道:“稍微弄清楚底细,心里有个数就行了,主要精力还是得放在这里,这次银年紫狼之争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派人打听一下起因是什么。”

    三奇点头:“知道了。”

    转身之后苏铮的目光变得冷漠,感觉到背后有两道视线锁住自己,她一点异样都没有表现出来,稳步离开码头。

    真是,衰到家了。

    来朝阳山码头无外乎两个目的,一个是这里冷清,不容易碰上刘府的人,而且是从水路出行的好起点,第二则是为了这个徐老大。

    徐老大是衙门授命来管码头的,吃的是官银,马马虎虎也算是衙门的人。

    因这一丝半缕的关系,所以苏铮猜测他对官府的事情会不会有所了解,能不能在他这里找到门道接触到户籍的事。户籍可是决定她能否顺利自由的一大关键啊。

    只是没想到,代笔老张册子里记录的那个很好说话的闲人并非表面上所见的简单,从三奇的某些话和徐老大自己的一些神情上可以推断出,徐老大本身就是个有背景有故事的,这种人的光辉和落寞背后,没有腥风血雨也有刀光剑影。

    苏铮所有行为的出发点都是想平静稳定生活,徐老大这样的人,恕她敬而远之。

    并且她受代笔老张所托这回事根本经不起推敲,今天这么大出风头,那个叫赵文的刘府的人又就在旁边,难保她不被注意上,所以明天她是说什么都不能再来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心生懊恼。

    她只是想了解一些事情,拉点小关系,找条小门路,怎么出门仍旧净碰上不能碰的人?

    当天晚上,一个震惊的消息打扰了好多人的美梦。

    “你说什么?丁老三的船翻了?”

    徐老大从入夜开始眼皮就在跳,对于很多人来说,预感是很不靠谱的东西,但对于曾经在道上混到最高层的他来说,这却是他保命的绝招。

    多年摸打滚爬,他对一切异变都拥有近乎野兽般的可怕嗅觉,果然,子夜过去后他就被告知一个惊人的消息。

    “消息可靠吗?是怎么个翻法,说清楚点。”他随意披着件外衣坐在自家简陋的厅堂里,夜晚的寒意好像对他不能造成影响。

    三奇搓了把脸,把脸上的冰渣子都搓掉,被江潮打湿都快冻起来的大衣脱下来往椅背上一搭,快速回答道:“应该没有错,事情现在都大发了,我刚从大码头回来,那里闹得真叫一个……唉,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庚溪出去的河道虽然很多,但近岸的十有八九都结冰了,没结冰的又都被琅家封住,丁老三的船只好向远海里绕,经过小鬼滩的时候,前面的船撞礁,等后面的船后退停稳,再派小船去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沉船形成的漩涡甚至把小船都吸进去了一艘,最后只救出两个人,丁老三,没能出来。”

    小鬼滩是近海远海交界处的一片礁石滩,那里的礁石数不胜数,而且水流走向很古怪,靠近的船十有八九是要出事的,久而久之,庚溪镇人就给哪里一个小鬼滩的称号,意思是说那里水下好像躲着小鬼一样,看见船就去缠你。

    一般情况下没有人愿意过去,就算要出深海也会绕开那里,不过因为那里正好处于庚溪镇到荆邑县县城也就是桃溪镇的途中,一些黑船没有通行令无法从已有航道里走,只能绕经那里去深海,所以一年里面总有几场事故发生在那里。

    可是……

    “别人出事便算了,丁老三在这行干了几十年了,就算大晚上看不见,可冬天没风没浪,怎么还会出事?”徐老大冷哼道,问三奇,“没出事的那艘船回来怎么说?”

    三奇露出佩服的神情:“徐叔你猜中了,那艘船上都是丁老三一手带出来的徒弟,他们回来就一路哭喊着告到了衙门,说是丁老三不会出这种错,一定是别人在其中动了手脚,范镇令了解情况后,连夜提了赵文问话,估计明早就要传唤刘府和杜仲那边了。”

    徐老大双目一亮。

    三奇掩不住兴奋道:“刘府这回要遭殃了,而且这事是琅家闹出来的,刘府的人不过是个跑腿,琅家别想把自己摘出来,您看,我们要不要加一把火?”

    徐老大沉默了一会:“我叫你去打听永年琅家这一次相争的起因,有什么收获?”

    说到这个,三奇面色变得有些奇怪:“打听出来了,是几天前琅水色带一个贵公子去永年铺子参观的时候,永年的人不知怎么惹得那贵公子不高兴,那人当场就甩袖走了,琅水色这才不依不挠的。”

    “也就是说,这次不是两边上头的意思,完全是琅水色挑起来的事?”徐老大皱紧眉头,“庚溪镇哪来什么贵公子?”

    “听说是外地来的,想帮大都里做紫砂生意的朋友挑批货物。”三奇小心地看看徐老大脸色,“有人听见琅水色叫他,‘颜公子’。”

    徐老大倒抽一口气,面色大变:“姓颜?!”

    ————终于又能准时更新啦,这两天有点忙更新不规律了,昨天码字时又闹了一件让西风不高兴的事,昨天的一章就写得不好了,差点来不及上传,好在今天已经修改了。

    早上开始理大纲,到快吃晚饭了才码出这么两千字,大家先看着,我要努力存稿啦,挽袖~~~~(>_<)~~~~

第三十一章 黄氏的请求

    “莫非是开国三大功臣之一的颜氏?”徐老大震惊地问。

    三奇苦着脸道:“估计差不多了,颜姓本来就是小姓,而且看琅家把那位颜公子当祖宗一样供着的架势,他肯定来头不小,除了那个颜氏还有谁。”

    那神话一般的个姓氏,就算是旁支的旁支里的子弟,也是普通人要引颈央视的。

    “颜氏的人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徐老大站起来负手踱来踱去,“打听到那人具体是什么身份吗?”

    三奇苦笑道:“徐叔我们怎么还敢继续打听下去,万一对方正好是颜氏里头厉害的,又察觉到我们,那不就完了?。”

    “你做得对。”徐老大冷静下来,松了口气道,“颜氏不是现在我们惹得起的,要避,要避。”

    他想了想忽然笑起来:“如果是颜氏的人,那就说得通了。先是接近琅水色,接着让她和永年起纷争,继而银年紫狼相争,刘府为琅家马前卒自然会被卷进来……”

    “等等等等,这跟刘府有什么关系?”三奇头痛地大叫,“还有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颜氏堂堂一字并肩王,上头只有皇上越得过去,要是要对付一个刘府,干嘛这么复杂?”

    徐老大望着桌上的灯,眼光悠长:“这才是对方厉害之处,没听说过颜氏和琅家有什么过结,他们的目标很可能是刘府,你想刘府干那种事,手上有我们要的东西,未必不会有他们颜氏要的东西。”

    “那我们……”

    “现在一切只是猜测,再看看,只要不跟他们作对,颜氏一向是很宽容的,但我们还是要小心,不能暴露身份了。”

    同一时刻,苏铮对外面的风起云涌一无所知,她正躲在厨房里数钱。

    白天一直写信写了有三四个小时,手都快写抽筋了,但是毕竟用的是毛笔,顾客们说出自己的信的主题内容,然后她再概括和完整写出,这不是一个简单的过程,因此算下来,其实她也就写了二十来封信。

    短的信就几句话带到,长的有上千字的,平均下来一封信她能赚到五文钱,苏铮把钱袋里的铜板都倒出来数了又数,发现拢共是一百三十七枚。

    这就是一百三十七元钱啊。

    就效率来说,一天赚这么多还是不错的,但苏铮同样清楚就这么几个大洋根本干不了什么事。钱是最不经花的东西,这在古代也是一样的。

    她不禁忧愁起来,如果现在安安稳稳的话,这份代笔的工作差不多也能养活她自己和两个小孩,可现在她是迫切需要一笔大资金,一天百多个铜板无异于杯水车薪,更何况明天她还不能再去了,否则指不定惹上什么事。

    难道真要向黄氏那个吝啬得不得了,实际上应该有不少积蓄的人“求助”?劫富济贫什么的,到底不是好办法啊。

    她想了想,暂时放下这个问题,闭眼进入了系统。

    第一个要看的永远是个人中心:

    姓名:苏铮

    等级:0

    能量值:15648

    贡献值:420

    经验:79%

    憋着的一口气,悄然舒展,苏铮露出释然的笑容,还好无论什么时候,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后盾。

    她一直很注意劳动,就是黄氏眼里的吃饱了撑着,有事没事找活干,一天不干满八个小时不会满足,这么五六天下来,每天三四千的能量值,能量值由原来的不满一千,变成现在的一万五多,贡献值则是意外之喜。

    说到贡献值,还是那天晚上她又看册子写字,又捏刻紫砂泥,睡前习惯性地问候一下等值兑换系统,结果就发现这个陌生的词汇冒了出来,数值为小小的十六点。

    那时她大吃一惊,反复地研究系统,反复地试验,结果总结出这么一个结果。

    如果说能量值是体力劳动的报酬,贡献值就是脑力劳动的汇报,无论是写字看书还是捏紫砂这样创造性的活动,都能积累贡献值,其数额一个点相当能量值十个点,也能用来兑换物品。

    苏铮欢喜坏了,这显然是能量值的升级版。想想也是,没有人喜欢一天到晚跟头牛一样不停地干活干活,当动动笔杆子也有钱拿,就好像当初国家补贴大学生读书一样,顿时有一种知识就是力量、很有保障的感觉。

    这也是为什么她要去代笔写信的原因,暗地里还能通过那个赚贡献值,多好。

    光看数值大概没什么概念,这些日她也差不多摸透了,对于“已有兑换”里的物品有了全面了解。

    比如一碗白米饭要210点能量值,一个白馒头要280点能量值,碗筷,牙刷,毛巾,脸盆,衣服,水果刀,打火机都是一次性用品,前四者一次都是消费50点能量值,衣服是500,水果刀120点,打火机10点,最后最便宜的要属水了,一升不过2或5点能量值。

    而目前,她共拥有近两万的能量值,米饭能吃200碗不到,省着点足够她一个人躲到没人的地方过两个月的。

    苏铮觉得挺安心的,她这个人,不怕过苦日子,就怕过了今天不知道明天在哪里,撇开一切精神层次的事,光就物质而言,现在活下去填饱肚子是最重要,所以她很光棍地抛开了之前种种担心,收好钱悄悄回房睡觉。

    第二天她打算再往镇上跑,就算不做代笔也不能老窝在家里啊,消息闭塞太可怕,出去说不定能收获一些有用的信息。

    不过没等她实施计划,饭桌上黄氏又发话了:“平安,今天跟外婆去镇上一趟。”

    黄氏帮李存磊在镇上租了房子,昨天快天黑时候自己一个人回来了,当时她也没说什么,这时突然提出这个要求苏铮有些意外。

    她有些奇怪地问:“要我去做什么?”

    黄氏目光闪躲。

    苏铮几下喝完稀得洗米水一样的粥,心里想着一会该换个馒头填填肚子,一边提醒苏小妹和团子:“动作快点,不然粥要凉了。”

    她对黄氏道:“到底去做什么,不说清楚我可不会跟你去。”

    黄氏咬咬牙,狠下心道:“是求你帮磊儿一把。磊儿明日要去衙门里办点事,要见镇令的,这次给镇令的印象好坏影响很大。他的同窗们也去,大家都有侍女,就磊儿没有,也不是多大点事,你只要在后面跟着,什么都不用做。”

    ****呵呵,又迟了点,明天四号了,有些筒子的假期也结束了吧,嗯嗯放假要快乐,上班也要高兴O(∩_∩)O~

第三十二章 相看

    衙门四四方方,苏铮第一次到镇上就已经找机会看过,但进到里面去,这才是第一次。

    她穿着朴素无华甚至有些土气的衣服,梳着双丫髻,低垂着头脸跟在李存磊身后碎步迈过门槛,身体好像被两旁穿着制服拿着长枪的士兵扫描着一般,有些不自在。

    平头百姓进行政部门正常都不会多欢快,走在前头的书生学子们也都压着声息,不敢怎么说话,接待他们这群人的李师爷边笑边道:“镇令大人此时公务缠身,一时半会不能来见你们,还请各位在后堂里稍等片刻。”

    李存磊很上道地道:“镇令大人为了我们庚溪镇百姓劳心劳力,我们这些学子还来叨扰他是在惭愧的很,师爷也只管去忙,不必理会我们,别叫我们误了要紧事。”

    李师爷笑笑,还是坚持将他们送到后堂。

    他们这一行人包括李存磊在内共有七个学子,今天是来听候镇令大人教诲的,几乎一人带着一个侍女或者小厮,十来人倒也浩浩荡荡,吸引了不少目光。

    苏铮就不明白了,学子们过来听训,等于是一种学习,你说你带下人过来干嘛?炫富也不该是这个时候啊。

    她和其他下人走在后面,一边暗暗地四处打量这个衙门,一边竖起耳朵听前面人的讲话:“听说是一个码头的丁姓运输工头在海上翻了船,死了好几个人,他们的家人告上衙门说是有人动手脚,蓄意杀人?”

    “是啊,”李师爷道,“失踪了六个人是我们镇上二十年没出现过的大案,镇令大人很重视,你倒是消息灵通。”

    那问话的学子嘿嘿一笑:“外头都传遍了。”

    苏铮听得心头微惊,姓丁的工头?难道……

    她正想继续听,衙门口忽然一阵骚动,接着官差领着几个人进来了。

    都是她见过的人,昨天码头挑衅的赵文,刘府的刘管事,永年的杜掌柜,朝阳山码头的徐老大,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人。

    他们或惊讶或担忧或脸色灰暗,也有事不关己从容自若的,看着这副阵仗,她便知道出事的一定是昨天那个丁老三了。

    不会是刘府或者琅家见永年的货依旧能运出,一怒之下在丁老三的船上做手脚吧?

    想到这种可能,苏铮不寒而栗,这也太狠了吧?

    忽然她有种被窥视的感觉,抬头一看,徐老大正盯着自己,远远点了点头,好像在打招呼一样。

    苏铮却有一种被瞬间看透的感觉,表面上却没有表现出半分,也回应着颔首,表情无懈可击。

    徐老大的兴味更浓了。

    苏铮只想学子们赶紧离去,谁知道他们就在这里停下脚步了,一人惊道:“那不是永年的掌柜吗?他跟这件事有关?”

    “你没见还有刘府的大管事?听说又是他们两家在争执,这次多半又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不可能。寻常小打小闹怎么也不会弄出人命,这次很奇怪……”一个喃喃的声音在较近的地方响起。

    苏铮看去最先见到一张微黄枯瘦的脸,十五六岁样子的少年,明显营养不良的样子,但五官长得眉清目秀十分不错,稚气中透着浓厚的书卷气和一种被生活打磨出来的坚韧,此时正凝视走进大堂的人们,目中透出一抹思索,微光闪动之中有种睿智的光芒。

    “刘琪,你说奇怪,倒是说说哪里奇怪。”一个学子高声道,叫做刘琪的少年顿时嚅嚅地垂下头,盯着地面不说话,那学子哼了一声:“总是这副臭样,又没人打他骂他,叫他说几句话跟要他命一样,可这种场合又偏要跟来,万一一会镇令大人要他答话……真是丢脸,死读书的书呆子!”

    另一个人拉住那学子:“算了算了,被人听去可不好。”

    苏铮不由多看了刘琪两眼,她想起了那天她在包子铺前看到李存磊等人在文墨店里买东西,当时这个刘琪就被嘲笑得落荒而逃,听说是父不详祖籍不明。

    这两眼就发现他身上衣服很旧了,袖口肘部都缝着补丁,显得很落魄,再看其他人,个个光鲜亮丽,李存磊就把自己过年才穿的一套衣服拿出来了,派头正正的,哪里像他?

    而且刘琪也会在场唯一一个没带下人的。

    正看着,冷不丁刘琪抬头看了她一眼,苏铮顿时有些尴尬,咧嘴对他稍微笑了一下。

    刘琪一愣,和善地点点头,既不见羞恼之色,也没有因为她是“下人”而怒视轻贱。

    这片刻那边大堂已经审上了,庚溪镇的镇令是一个四十来岁微微有些发福的中年人,惊堂木一敲,就开始询问昨天之事的起因经过,赵文杜掌柜等人一一如实说了。

    不同的是杜仲提到了琅家和琅家大小姐琅水色,可赵文和刘管事只说他们刘府和永年有些过节,对琅家分毫未提。徐老大语句模糊,遇到敏感处就推说不知,两边不相帮,态度中立。

    苏铮只看到杜仲的脸色如同锅底一样,只差蹦起来咆哮了,而镇令大人神情满意,转头叫人又带丁老三的人上来。

    没有意外的话,这件事根本波及不到琅家。

    苏铮叹了口气,看到这里学子们好像也都预料到事件会如何发展,便失去了再看的兴致,去了后堂。

    来到这里,苏铮才知道学子们为什么都要穿得喜气洋洋,并炫耀似地带出了下人。

    后堂好几个侍女老妈子走动,镇令大人家的女眷也来了。

    “听说镇令夫人来了衙门,想借着今日相看相看,这是真的吗?”

    “看样子是真的了,要是我家公子被镇令夫人看上,娶了镇令千金,我们老爷夫人该高兴坏了。”

    苏铮听着旁边两丫鬟的自以为隐秘的议论,张了张嘴,这都是什么事啊,还没下场考呢,现在就要挑乘龙快婿了,最不可思议的是这些学子们一个个都干劲十足。

    苏铮敏感地发现先前那种同窗相亲相爱的气氛消失了,各自找了位置坐下的学子们保持着各自形象的最完美,同时互相暗暗提防,只有一个形状落魄的刘琪孤零零坐在角落,目光渴求地看着四周挂着的画卷字幅。

    *****

    这是补昨天的,今天的还未出炉,晚上会有,另外,求推荐收藏啊

第三十三章 衙门事变

    “平安,你在看什么,出门前不是教过你规矩吗?”

    苏铮正在打量各人,耳边传来李存磊压低的责令,语气不大高兴。

    苏铮暗暗撇嘴,打肿脸充胖子,你家里什么情况人家就算现在不清楚,稍微去打听一下不就全知道了,非要把自己扮得好像多有底气一样。

    不过,两人是有协议的啊……

    “……就算在刘府得势我也不愿意帮你的,不过我们可以互利互惠,我要把小妹和团子的户籍迁出来,到时候手续什么你出面替我办,那不只这次我可以帮你,以后在刘大户面前给你美言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种小事刘府一句话就可以帮你搞定,何必用我?”

    “我要是向刘夫人提这件事,只怕小妹和团子这辈子都要做刘府的奴才了。表哥我知道你是聪明人,有些事你清楚得很,他们两个的命运一日掌握在他人手中,我一日不安心,而他们对李家根本可有可无,把他们放给我吧。”

    苏铮想起早上和李存磊对话,毫无疑问,迁户籍的事若李存磊肯出面,她等于少了个阻力多了个推力,一定会顺利很多,只是这样跑路以后难免会有隐患。

    苏铮原本的计划是悄无声息地带着两个小孩离开,可徐老大的事让她怕了。

    她自打来到这个古代起好像运气就很差,先是莫名其妙地招惹了琅家——虽然对方并不知道她的存在,再是卷入刘府后宅争斗,随便找个码头管事也撞上了个厉害有故事的主。她固然可以从黄氏那里弄到钱来,然后在衙门找个关系把户籍的事办了,可谁能保证她这样糟糕的运气不会再撞上什么不凡的人物,相形之下,李存磊要好打交道多了。

    所以才有了她扮成这样给他充门面的一幕。

    苏铮听出李存磊的不高兴,心想自己一旦有求于他,他的口气也硬上了几分,这才是李存磊吧,审时度势,清楚什么情况下可以做什么,做到何种程度,乡下那个惯于讨好黄氏的人仿佛是个假象。

    穿越以来自己渐渐露出自己的真性情,他又何尝不是?

    可就是因为这样苏铮觉得此人的五官都有些褪去了初时软绵绵的味道,变得耐看起来,明着算账总比笑里藏刀要好。

    她低垂下头,没有和他顶嘴。

    有人在暗处偷偷地相看这几个据说是庚溪镇最可能有出息的学子。

    大家说说谈谈,多是讲春里考秀才的事,过了大约有半个时辰,镇令大人从前面公堂下来了。

    庚溪镇的镇令姓范名大山,四十来岁身体发福,笑起来眼睛不知道眯到哪里去了,看来他在这个所谓全县最穷的地方也吃得很好。

    本来景朝体制中论得上品阶的地方官员,等级最次只到县令,无奈庚溪镇太大,这里出产的紫砂矿又关系重大,所以上面酌情给增了一个镇令的位置,并不在传统编制中,颇有些不伦不类。

    范大山刚四两拨千斤处理完一件大案子,觉得自己办得很好,圆满落幕又没让琅家受一丁点牵连,琅家一定会记着自己的,到时候只要在县令那里为自己美言几句……

    范大山眼睛又看不见了。

    他勉强掰开点眼缝,看着自己镇上最优秀的年轻人,心里更是得意,只要他们今年考得好,那自己脸上就有光了,走出去也能说教出了几个人才,科举提拔人才,那出身都是要弄得明明白白的,没人能撇得开自己这个父母官。

    想着他心情大好,训诫教导的话说了一大串,这就是个形式,春里的乡试最近几个月是最后的冲刺阶段了,一方长官给学子训过话后这冲刺才算正式开始。

    说着说着,发现这些学子怎么都带了下人来了?这是来学习还是享福?

    他沉下了脸,正要说话,忽然前院响起呼天号地的吼叫声、哭喊声,一衙差慌慌张张跑来,也没看在场还有外人,神色恍惚磕磕巴巴就说:“大、大人,丁老三家的出了衙门就,就……”

    “就什么?咋咋呼呼的!”范大山板着脸不高兴地问。

    “她大呼大人不公,放着真凶在眼前不管,放着证据不查,偏判为意外,一头撞在门口石狮上了!”

    范大山“啊”了一声霍然立起,怔了一会儿才赶紧问:“人呢,没死吧?”

    “不、不知道,李师爷在那……”

    范大山手有些抖,这要是出了人命……

    他急忙往那里赶去:“混蛋还不找大夫去!”

    几个学子干坐着面面相觑,只听得喊叫咒骂声闹成了一团,便欲告辞离去,出去才发现府衙的前门后门都被堵住了,情绪激动的人们举着随手捡来的木棍呐喊示威着,要范大山就丁老三的事给个交代。

    “我们辛辛苦苦脚踏实地地干活,结果惹得富贵人家一个不高兴就要尸骨无存,镇令还要帮着凶手说瞎话,还有没有天理了,我们老百姓的命就这么不值钱?”

    有人喊,有人呼应,好像憋了好久的气爆发出来一样,于是更有人回家拿了锄头铲子烧火棍之类的来助威,堪称声势浩荡。

    苏铮跟着学子们躲在院子里,脑门不禁有些发疼,眉头微锁,前头人才撞了,一会儿工夫就聚集了这么多人,要说没有人为因素,打死她也不信,可是会这么做的人绝对不会是刘府或者琅家的人,而是他们的对头,希望把这件事小事化大的人。

    不过,眼下的问题是,他们,不会真的冲进来吧?

    苏铮看着区区几个士兵根本挡不住的暴民,那两眼发红的样子真是凶残得吓人,学子下人们一个个哆嗦起来,躲起来相看乘龙快婿的女眷们也都吓得从隐蔽处跑出来,哭着抱在一起,院子里也是一片混乱。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范大山宣布将刘府主事的人提来审讯。

    民众们不闹了,但也堵着衙门不肯走,说什么也不放里面的人出来,苏铮他们只好继续留在衙门。

    下午,审讯结果是赵文他们心存不忿在丁老三船上动了手脚,人们不满意这个答复,反而牵扯出了琅家来,提人,传唤,审讯,琅家离衙门少说有半个小时的脚程,那边又拖,几个来回,夜色便降临了。

    苏铮他们胡乱扒了饭,去求了堵门的民众,无果,只好回来,几人一间厢房,今晚只能在衙门里凑合过了。

    苏铮和三个学子的侍女以及衙门原有的两个倒茶丫鬟住在一间小小的厢房里,夜里窗外火光摇曳,那是镇守的百姓们生火等待,寒风冻地的,,也不知他们怎么坚持得住。

    苏铮越想越觉得这件事不简单,但是她也想不出个头绪来,翻来覆去正睡不着觉,转头一看,其他人都睡得死死的。

    她不禁苦笑,看来自己神经太细了。

    刚笑完,她便是悚然一惊。

    不对,大家刚才还在担心着,七嘴八舌小声议论不停,自己想着事虽然没有参与,但耳边是有印象能听见声音的,一转头却……

    是什么时候……

    她脸色发白,空气里嗅到古怪的气味,蓦地抬头,窗外映出一个高高的人影来!

    ******

    这是今天的,呼,熬了好几个小时才出来的,最近手又残了,手速慢得不比蜗牛快,挠墙~~~~(>_<)~~~~

第三十四章 挺身而出

    苏铮大惊。

    忙撑起一看,窗户打开了一道,寒风从缝里吹进来,把那股异样香味吹得散去些,也使她的头脑更为清醒。

    她瞪着站在那里的高痩身影,生生压抑下尖叫,一边身上蓄力准备一跃而起离开窗边,一边想厉问对方是谁。

    她的动作极快,但还没真正动起来,话还卡在喉咙口,那个影子便低声道:“苏姑娘。”

    这个声音?苏铮微愕,按捺住惊疑瞧去,那门缝外黑压压处正是一张见过的脸:“是你?”

    三奇看上去比任何时候都严肃:“苏姑娘,打扰你了,我不能久留这就长话断说了,一会儿衙门的人会叫你们一屋子女子去做一件事,你也在其中,希望你能一个一个仔细分辨过来,着重看哪个重量异常。”

    他略顿住:“只要你能帮我们找出那个有问题的,我们徐叔必定满足你所求。”

    苏铮起先还听得云里雾里,直到听到这最后一句话,她一个激灵从床上跃起,扒在窗口道:“你们调查过我了?”

    “知己知彼而已。”

    她能有什么求的?知道她那点破情形和最近作为的,都能猜得出她要自立门户,要离开庚溪,要永远摆脱刘府。

    令人惊讶的是,徐老大不过只见她一次,就果断调查她,是习惯使然还是早就料到今天会用到她?

    果然是不简单的人。

    苏铮深吸一口气:“我的事我自己会解决,不需要你们帮忙。”

    她语气还算好了,用的是“帮忙”两字,真想一个多管闲事甩过去。

    三奇听了有些不悦,心说你一开始不就是打算走徐叔的路子?现在好心上门帮你了,还矫情什么?

    语气便有些不善:“要不要帮忙随便你,但一会儿不能搞砸了徐叔的事。”

    他还想说什么,似乎看到有人往这里来了,便匆忙走了,走之前还不忘警告了苏铮一句。

    苏铮一屁股坐在床边,心中暗暗发闷,自己这到底是什么运气啊?果然又撞上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还给自己惹上这么件不清不楚的烫手的事。

    她能拒绝吗?

    她闷气地坐了一会,隐约感觉有些头晕,忽然意识到房间里异样的香味大概是迷香之类的东西,把其他人都迷晕了,自己因为离窗口最近,呼吸到新鲜空气才没有中招,看样子是三奇故意开了窗让她保持清醒的。

    她忙把窗户都推开,冬夜的风要多凛冽有多凛冽,往屋里绕了几圈就把异香刮得干干净净,同时还带走了一屋子的温气。

    一下子房间里好像一个冰窖,眼看其他人要被冻醒了,苏铮忙关上窗,自己躲进被窝里咬着牙齿瑟瑟发抖,还没等她缓过来,一阵脚步声从走廊远头快速靠近,随后门被啪啪啪拍响:“都起来都起来,大人有事情交代你们。”

    粗砺且莽撞的声音把房间里半梦半醒的女孩们全吵醒了,大家爬起来惊恐地抱在一起。

    本来被一些鲁民围困在衙门里过夜已经是八辈子遇不到的事了,就衙门那些个软绵绵的侍卫,谁知道会不会被红了眼的人给冲进来,大家早已吊着一个心。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听着啪啪作响的拍门声,看着门外黑黢黢的身影好似还不止一个人,女孩子们脑子里那些可怕的想象争先恐后冒出来,不知谁叫了一声,哭了一声,像隔断了哪根弦,大家一齐叫喊哭吼起来,简直跟世界末日来临了一样。

    苏铮不禁头痛。

    她倒不怕,有三奇的提醒,她猜测来人是要她们这些人去做事的,虽然不知道做什么事,但有危险也不是现在。

    现在哭是不是太早了?

    苏铮听外面的人傻了一下之后恼怒起来,一个说:“什么回事,老子还没做什么呢,哭得好像要杀他们父母一样!”

    “就是,女人麻烦死了,我看直接撞门一个个抓出来就是了。”

    苏铮转头看了一下人们,虽说光线昏暗但也能看出大家衣服都穿得挺整齐的,也是,晚上气温有多低?衙门里一时也抱不出那么多被子,她们几乎都是合衣而睡,她自己也是。

    但就这么被三大五粗的男人闯进来到底不妥,古代不比现代,事后这些女孩的清白到哪儿讨?

    于是她赶紧高声道:“门外的大人请等一等,容我们收拾妥当再开门。”转过头去急道,“你们别急着哭,赶紧起床啊。”

    门外的人好像有些意外,但等了两秒见里面还是哭闹着没别的动静,又光火地要破门。

    “住手!”一声厉喝响起,隔了好几间的屋子里几个学子窜出来,见了这边架势脸色大变,跑过来喊,“你们这是做什么?明目张胆地闯女子闺阁,还有没有礼教有没有王法?”

    这人边骂着还迅速钻进来,用背部抵着苏铮她们房间的门,怒视要砸门的两人。

    要砸门的是两个大块头,也是衙门里的大老粗,平时喊别人干活都这架势,咋然被喝骂很是震惊了一下,有那么一个片刻有些不知所措。

    毕竟眼前的人是镇上最优秀的学子之一,几年之后说不得飞黄腾达成为他们的上司,容不得他们不憋着把气小心应付。

    但转眼一看后面陆陆续续出来的学子都站在远处,一个个缩着肩膀袖手旁观的样子,只有眼前这个瘦个子在这里叫嚣。

    一定是这个瘦个子叫得不对,否则其他学子怎么不来帮他撑场子?

    所以,老子的行为是没错的!

    想通这一点,前面的肌肉大汉一挥手:“少在这里磨磨卿卿,老子是奉镇令大人的命令来叫这些女娃子去干活的,你懂啥,快快让开!”

    刘琪一步不退皱着眉道:“不可能,大半夜的,镇令大人能有何事需用到几个弱女子,就算有,也不是这么个传唤法,你休得胡说辱没了大人英名。”

    肌肉大汉瞪着眼,上下嘴皮子动了动,又不知道该怎么争辩,气一上来伸手一推:“哪来这么多废话,给老子让开!”

    刘琪猝不及防,给推向门扇。这肌肉汉浑身肌肉孔武威猛,力气哪有小的,刘琪只觉得胸口像被重锤砸了,脚离地跌出,后背咔嚓一声,径直撞坏了什么摔到地上去。

    一屋子尖叫声响起。

    刘琪便知自己是摔进女子们的屋子里头了,顿时慌了手脚,哪里顾得了浑身疼痛,挣扎着爬起来,无奈他摔得半边身子都麻了,越急越起不来,弄得满头大汗。

    这时一双手从背后将他扶起来,一个清晰稚嫩却透着不容错辨的沉着的声音响起:“刘公子你小心。”

第三十五章 异变

    刘琪讶然抬头。

    扶自己的正是白天与自己有过颔首之交的侍女。

    她好像是李存磊的侍女,但她的气质和其他侍女大不相同,状似恭谨实则超然,安于此处,心神却好像跳脱到了遥远的地方,有一种不属于此间的格格不入感。

    刘琪暗中多看过她几眼。

    而现在,她扶着自己。

    刘琪恍然回神,忙借着她的力站起来,忍着身上的发麻和疼痛,拱手作揖:“多谢姑……”该叫她什么好呢,叫姑娘,可她身份上只是个侍女……

    刘琪踌躇着抬头,因门被他撞倒,外头院子内外的光线得以照落进来,铎在眼前的少女身上,越发衬得她身形稚弱瘦小,可一双眼如同上好的宝石落了清冷星辉,皎洁剔透,中正善意,又似含着出离俗务的淡漠,好像一个旁观者,瞬间看进你心头里去。

    刘琪微震,话便迅速说顺了下来:“多谢姑娘相救。”

    挨得近了苏铮发现这个少年长得委实不错,身量匀亭眉疏目朗,很有翩翩少年郎的潇洒之姿,只是之前他太过木讷低调,兼之衣着差气色差,生生把好风采给浪费了,刚才门口阻拦的昂扬不屈和现在的干脆利落都让人欣赏。

    苏铮不由得对这个倍受同伴排挤的学子产生些许好感。

    她道:“我这叫什么相救,只是扶了一把而已,哪赶得上刘公子你挺身而出为我们这些弱势女子说话的气魄?”

    她说着转身看门口之前催命般拍门的两个大汉,目中带上了点惧怕:“你们真是镇令大人派来的?大人要我们做什么事?……我们也是慌急了。”

    回头看看屋里的女孩,除了她还有四个学子侍女和两个衙门打扫下人,有两个侍女和两个衙门人已经下床站在旁边了,另外两侍女一个躲在被中一个缩在角落。

    苏铮没有什么反应,肌肉大汉却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婆婆妈妈的,也不知道镇令大人怎么想得到你们。”

    不过音调倒是低了不少,还飞快撇了刘琪一眼,大概是对刚才自己突然推出的一手有些尴尬,随后朝苏铮招手,“都出来都出来,耽误了事你们谁负责。”

    见他如此,苏铮更放心了,听从地跨出门去,等站着的人都出来了,肌肉大汉瞧也不瞧还躲着的两个,大手一挥:“走了!”

    苏铮抬眼瞥了一下,见那边出来看动静的六个学子里,李存磊站在最后,此时才走出来和同伴们说话,一副安抚的模样。

    肌肉大汉带她们五人去了一间屋子,这屋子和公堂相连,桌上两盏灯,靠墙摆放着一些怕人的刑具,空气里沉淀着某种滞闷的味道,还未进去便叫人身上凉嗖嗖的。微胖的镇令大人正对着地上好几箱事物愁眉苦脸,见人进来,语带斥责地道:“怎么才来?”说着又摆摆手阻止了肌肉大汉的解释,向苏铮她们招手,“你们过来,把这些紫砂器清一清,上面有落款啊,刻画啊的,无论是字还是画,都给我留下,其余的都放到一边,快点分出来,本官马上要用!”

    女孩们被这么一吼忙不迭地围过去,生怕慢了一步会被责罚。

    苏铮第一个来到一个打开的箱子边,里面竟然在厚布上整齐而层叠地码着紫砂壶,再看另一只箱子,里面也是紫砂器,不过却是花盆笔洗之类的器物。

    苏铮眼前一亮,止不住地有些激动。

    这里七八只箱子呢,这么多的紫砂器啊。

    不过她很快冷静下来,想起了三奇的话,他叫她一个一个地摸过来,尤其注意轻重,刚才她听得一头雾水,现在想来对象就是这些紫砂器了。

    要一个个摸过来,并且注意每一只的重量。

    是要留意特别轻的还是特别重的?总不可能要她一只只掂过来一一记下大概重量吧。

    她在脑海里快速思索开,见到几个人茫然地围着箱子不知道从何入手,范镇令气急败坏地叫:“还愣着干什么?”

    苏铮灵机一动道:“要不这样吧,紫砂器易碎,我们五个人一哄而上很容易弄坏弄乱。不如由我一个个从箱子里拿出来放到地上,两人分类,有刻绘的放一边,没有的放另一边,等我拿空两个箱子了,其余两人再把分出来的两堆分别码回去,怎么样?”

    最后一句是问的范镇令,范镇令想想,觉得可行:“动作利索些,赶着要用。”

    苏铮便迅速分了工,两个学子侍女分类,两个衙门打扫的重新装箱。她们四人都此时都还没回神,自然是苏铮说什么她们都直点头。

    分工明确之后,苏铮蹲下去,从箱子里捧出一只胖肚子、带盖、壶嘴弯弯的红棕色紫砂壶。触手冰凉,有些粗糙但不扎手的触感叫她觉得很新奇。

    她以前也买过紫砂杯,但是那种外钢内砂的杯子,既是机器做的,摸着也没什么感觉,可现在手里这只却是纯天然纯手工的。

    心神微微一荡就飞快收回,感受着它的重量,都没多看两眼就小心翼翼地放到地上,然后再取下一只。

    其实每个人自己管自己分类,她就有时间琢磨这些紫砂器了,不过那样等于说有五分之四的紫砂器她触碰不到,不管要不要答应三奇说的事,既然机会就在眼前,她也不会断然地不要,先做着,做到心里有数,其他事之后再说。

    所以她每一只都细细掂量,有特别轻盈和特别沉重的,或者摸起来手感特别奇怪的,才认真看几眼,把样子记下。

    虽然这样的数量不多,但累积地记忆下来,苏铮还是有些吃不消,她不是过目不忘的牛人,记到后面就忘了前面,再多就有些混淆起来,弄得她头昏脑涨,不知不觉间脸色苍白起来。

    而且她也注意到了,这些箱子大概是刚从船上弄下来的,有的箱子都进了水,有的倒翻过,里面东西七歪八斜,碎了很多,苏铮一不小心还被割破了手指。

    鲜血从指尖涌出来,苏铮马上压住了,还是滴到了好几个紫砂壶上。她暗叫一声糟糕,想趁紫砂壶吸收之前擦掉。

    听说紫砂壶有高密度气孔,对油污、异味十分敏感,一个不好就会在壶身上留下痕迹,可当她用袖子擦干净一个要擦第二个时,她忽然傻了眼。

    只见棕褐色的壶身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出印记,就好像是由内而外地渗透出来,慢慢清晰成为密密麻麻的字。

第三十六章 记录之后毁尸灭迹

    苏铮瞪大了眼睛,把茶壶举起来看,上面的壶盖因此脱落摔到箱底她也没注意到。

    这是什么?

    武林秘籍?藏宝地点?陈年秘辛?上层人物们的通信暗语?

    苏铮囧囧有神地瞪着壶身上因完全吸收了她的血液而显现出来的字,不禁想到了《倚天屠龙记》里小昭滴血得到乾坤大挪移秘籍的一段,心跳都不争气地跳快了几分。

    随即她想到,徐老大要的东西就是这个吗?

    可是不对啊,三奇叫她注意每只器皿的轻重,可手上这只不轻不重,模样平平无奇,是要滴了血才能显出异样来,如果徐老大的目标是它,应该叫三奇给她弄一袋子血来挨个涂抹上去才是。

    难道他们情报有误?

    苏铮心里疑惑如潮,可眼睛一点不含糊,已经在牢牢打量这只紫砂壶。

    这只壶肚子很胖,好像带了一只呼啦圈一样,很富喜态,壶身上刻绘着云鸟图,也是极为平凡的那种,此时棕褐色的壶身吸收了血液之后色调更为沉暗,肚子上横排竖列地整齐地写满了汉文数字。

    从左到右读,第一排是:三,五,十,一,如此一周写到头,共有十个数。

    从上到下读,第一列是:八,十,九,六,四个数字。

    连壶嘴上也没空下,这样一算就一共有四十个数,问题是既无标点停顿,又没指示是从哪里开始读,但是这么些个数字让人看得头晕,完全不明白什么意思,苏铮觉得这要不是制壶的人随便闹着玩的,就很可能是某种密码。

    徐老大到底是不是要这样东西?自己要不要把它藏起来带出去?

    “你怎么了?”低低的询问吓了苏铮一跳,见是分类的一个女孩不安地看着自己,这个女孩叫阿英,胆子很小但做起事来手脚很麻利,也因为她,苏铮从箱子里拿东西的速度慢不下来,一慢就赶不上她们分类的速度。

    苏铮这才发现自己停顿了好一会儿,其他四人都望着自己呢,连守在门口的肌肉大汉都瞥过来一眼。

    “没什么。”苏铮用没受伤的那只手继续拿紫砂器,一边脑袋里活动开了。

    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很难把这么一只胖壶偷带出去,而不将它弄走,这只刻了花鸟图的壶一定能够会被分类到有刻画的那一类,苏铮从肌肉大汉他们的态度上知道,他们好像比较重视这一类,叫她们轻拿轻放,而对没有刻画的普通器皿不屑一顾。

    也就是说有刻画的器皿还会被用到,那这只异壶身上的数字肯定会被发现。

    如果没什么意义还好,可万一是什么大秘密,人家绝对会查还有谁窥视了上面的东西,不用想就知道自己前途有多可怕。

    所以一定不能流出去!

    既然壶带不走,就把数字记下来然后毁尸灭迹好了,左右看样子目前除了她还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个壶在这里。

    说干就干。

    苏铮一边搬运其他紫砂器,一边观察这只壶是否还有其他特别之处,发现没有后就安心地记忆起上面的数字。

    不过问题又出现了。

    她的记忆力真的算不上多好啊。

    背书倒算了,一下子要精确记住四十个毫无意义的数字真的有难度,尤其之前她的精神都用来记哪些茶壶重量上有问题,脑袋早已一团浆糊了。

    这种密码似的东西,记错一个可能就是谬以千里。

    苏铮咬牙。

    眼看剩下没分的紫砂器只剩下小半箱了,她咬咬牙,心里召唤一声:进入系统。

    淡黄色的光屏出现在眼前,她已经练得能在睁眼情况下启动系统了,而且也试过,这道光屏只有自己看得见。

    她快速进入“越级兑换”,找到“虚拟功能类”五个字,然后在里面找到“摄像功能”。

    这些天她也算是把这个系统摸得七七八八了,里面有什么,都是哪种价位都了如指掌。本来记录的话照相也行,系统里也有这个功能,但考虑到壶身是圆的,照一张两张也不够,还不如摄影来得便宜。

    她心念点击这个“摄像功能”,系统那冰冷无情的声音就响起来:“摄像功能,可以将宿主眼前看到的事物、场景拍摄成视频文件,存放在系统里,可供以后任意次数的播放,直至宿主主动删除。注意,使用摄像功能将导致10%的惩罚消耗。”

    苏铮心说我又不是古人,能不知道摄像是什么意思吗,废话真多,腹诽着选择了使用。

    眼前光线扭曲了一下,她的视界就变了,眼前出现一个好像在摄像机镜头后面看出去的视野,她将焦点对准茶壶,心说开始,便稳定地转动起茶壶,一圈转到头了,又喊结束。

    仿佛咔嚓一声,视频文件就保存成为她眼前的一个豆腐干大小的事物。

    系统再次道:“本次摄像时长三秒钟,需9000点能量值,惩罚消耗10%,为900点能量值,共计9900点能量值,请确认是否兑换。”

    苏铮倒吸一口气,觉得心痛得厉害,一时犹豫起来。

    420点的贡献值不说,她一共也才一万五多点的能力值啊,这是好多天的劳动成果。

    可是看看充满神秘气息的茶壶,她又坚定起来,说不定这真是个重要信息,说不定自己什么时候就能用上了呢。

    能力值可以再赚,机会却只此一次。

    她只思索了一下,就果断确认兑换。

    重重舒了一口气,她也不检查效果,出了系统就拿起茶壶,和另一个普通的一起,佯装在拿出来的过程中失手摔落。

    砰地一声,引来所有人的注目,苏铮自己也跟傻了一样,注视着脚边摔成碎片的两只壶,眨眨眼,随即才脸色一白,跟反应过来一样,一边大叫着“对不起对不起手滑了”,一边跟掩饰罪证一样,徒手快速扒拉起碎片往箱子里扔。

    跟箱子里原有的碎片混在了一起。

    期间苏铮留意到,那只异壶上的字随着壶碎而渐渐淡去。

    她大感神奇,心头大定。

    却有一道咆哮平地炸起:“你在干什么!”

    下一刻苏铮就感觉衣领一紧,整个人被提了起来。

第三十七章 不见了

    “皮痒了是不是,这么不小心!”

    苏铮拎起来一把甩开,重重地摔在冰冷地上,摔得脑门发晕,着地部位疼得一抽一抽的。

    但她什么也没说,迅速爬起来站远点,那肌肉大汉见摔碎了两个茶壶,还都是带花纹的,脸就黑了,冲苏铮骂道:“你干的好事,一会怎么向刘家的交代。”

    那凶神恶煞的样子若非苏铮离他远些只怕一拳头就挥过来了。

    饶是如此苏铮还是不动声色地又退了两步,做低头惶恐状:“对,对不起了,我不小心……”

    “不小心就没事了?”肌肉大汉还想发难,门口就来了一个人,着急地道:“陈大壮,分好了没啊,大人急着用呢。”

    陈大壮瞪苏铮一眼,哼道:“快了,只是这丫头手贱,摔了两个好的。”

    “哎呀,那可怎么办?到时候还要把东西还给刘大户呢,”来人也恨恨地剜苏铮,不过他耽误不起了,“先把那些低级的拉出来,别的以后再说。”

    陈大壮应了一声,两人一起把那些没刻绘的紫砂器抬出去,还叫了其他四个女子搭把手,苏铮就被晾在了一边,直到人走尽了她才把地上残留的碎片都收拾进箱子里,和原先的混在一起。

    双手因刚才匆急,又被割破了好几处,她把血抹在显字的茶壶上面和普通茶壶上面,都没有任何反应,显字的茶壶上字消失得一干二净,就跟普通的碎片毫无差别。

    抹了血会显字,壶碎了又跟失去生命力一样字迹完全消失,这种技术就是在现代也属于高端吧。

    更奇怪的是这些紫砂器居然是刘府的,刘府到底运的什么货,里面居然有这种东西。

    她越想越不对劲,加上百姓围堵衙门的事,她越发有种感觉,是背后有人故意在发力闹事。

    会是谁呢?徐老大吗?

    针对的是刘府吗?跟茶壶上的字有什么关系?

    这个茶壶还有多少人知道?

    苏铮越想越头疼,走出门看他们要把紫砂器抬到哪里去,于是一路追着到了公堂。

    此时公堂里灯火大亮,衙役矗立,范镇令坐在高堂之上,堂下的不仅有刘府的刘掌柜,还有刘夫人以及一些没见过的人,俨然是大审的模样。

    苏铮躲在隐蔽处看得有些吃惊,范镇令的态度从陈大壮他们身上就能看出,是向着刘府的,但被逼得连夜拿了人家当家主母来问话,显然事情大条了,看来这次刘府要遭殃了。

    苏铮和其他四人被赶回厢房里睡觉,受了一夜惊吓的人们这次很快就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苏铮忽然听到砰砰啪啪的声音,像是大力砸什么东西。

    她一下子惊醒过来,听到衙门外头骂声四起群情激愤,依稀听到“吸血虫”、“朱扒皮”、“白眼狼”之类的骂声,但随着砸东西的声音渐渐平息,骂声也下来了,然后是各种劝散的话。

    她转头一看,门窗外灰蒙蒙一片,怕是才天亮,黎明时分特别的冷,她往被子缩了缩,无奈被子被同床的另外两人夺取大部分,身体边缘就是盖不严实。

    她想了想,进入系统检验了一下昨天的摄像视屏可以观看,便放下心来又眯起眼睛。

    过了不久就有人来拍门,告知大家可以离开衙门了。几个人一阵欢呼,忙起床穿衣梳头跑去找各自的主人。

    苏铮去找到李存磊,一帮人七个学子六个下人一齐从衙门后门出去,巷子里冷冷清清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那帮刁民最后还不退了,早知这样闹什么闹!”一人抱怨道。

    李存磊道:“好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一夜过去家里人还不知怎么担心呢。”

    大家一听都打了招呼散了,苏铮却盯着地上零零星星的紫砂器残渣出神,忽有所觉,她抬头对上了刘琪目光,对方略点了点头,这才独自一人朝一个方向去了。

    “跟我去我那里吧,离这不远。”只剩下李存磊和苏铮了,李存磊问道。

    苏铮摇摇头,她还要等三奇,他叫她去做事,现在事情结束了,他不是该来验收成果吗,她虽然不想跟徐老大打交道,但二话不说不理不顾也是不行的。

    不是面子上过不去,而是不愿得罪他们。

    清晨萧条的巷子里,黑瓦上挂着晶莹的冰柱,地上残旧青黑的地砖缝间聚着一坑坑的水洼,人呼出的白霜仿佛雾气,须臾被寒风吹散。

    苏铮兜着两手,静默地转身离开,棉鞋踩在地上没发出一丝声响,穿着棉衣依旧显得纤细的身影在两旁高墙映衬下,有一种超乎其年龄的宁和感,悠远,安静,仿佛湖面荡开的一缕涟漪。

    正沉静在自己的思绪中,苏铮仿佛感受到什么,停步抬起头,眉间闪过一丝困惑。

    正好这时身后响起一个尖利嗓门:“磊儿,磊儿你没事吧?”

    黄氏从巷口就冲进来了,肥胖的身体好像一枚炮弹撞到李存磊身上。

    李存磊收回凝苏铮身上的视线,惊道:“奶奶你怎么在这里?”

    “还不是看平安昨晚没回去嘛,我这心头直跳,不放心,天没亮就租了村里牛车过来。去了你的住处又没见到人,打听了才知道你可能被落在衙门了,这不,就赶过来了。你有没有事啊,哎呦我的心肝宝贝,吓死奶奶了。”

    苏铮听着黄氏的话心中也有些慨然。黄氏虽然刻薄自私,但对李存磊是真的好。

    这么一想她就把刚才被人窥视的感觉抛到脑后,忽然,她想起什么,脸色一变拉住黄氏问:“你天没亮就走了,跟小妹团子说了没?”

    “跟他们说什么?”黄氏不耐烦地甩开她,又对李存磊嘘寒问暖起来,同时又大骂衙门不会办事。

    苏铮见状只能快步跑到街头,走了大半条街招来一辆小牛车,便赶回李水村。

    虽然对两个小孩要求比较严,但苏铮下意识里是真的把他们当成孩子,试想他们昨晚就见自己没回去,一觉醒来更是发现家里只剩自己了,会有什么反应。

    哭闹倒不怕,就怕他们一时慌了会跑出来找人,这么冷的天乱走得病了就棘手了。

    苏铮也看出来了,那两个是没什么安全感的孩子,很怕被丢掉,说不定真的会那么做。

    当赶回李水村,推开院子一看,静悄悄的院门让她的心都凉了几分。

    孩子,不在。

第三十八章 接来

    苏铮找遍所有能找的地方,寒着脸走出来。

    哪里都没有,苏小妹和团子果然都不在家,屋里被子都冷津津的,显然人离开已很久,厨房灶头也没生过火。

    可是照她的观察,苏小妹对自己不亲,对团子却是很疼爱的,就是出去找自己,至少也要煮点东西喂饱弟弟再说。

    “平安啊,找弟弟妹妹哪,声音这么响?”一个女人在院门口张望,大声道。

    苏铮想了一下,记起她是隔壁家的家庭主妇,苏小妹他们要喊婶子的,大概是被她刚才的喊声引过来的。

    苏铮迎上去:“婶子,有没有看见我弟弟妹妹?他们都不在屋里。”

    “不在?”女人吃惊地说,“不会吧,你外婆雇车的动静很大,半个村子都被吵醒了,等她走了婶子想想不放心,到你家来看了看,小妹团子都醒了,抱在床上抹眼泪咧,婶子就叫他们乖乖的,外婆一会儿就回来,他们也答应了。后来我一直瞧着你们家,没见他们出来啊。”

    苏铮皱紧眉头,没见他们出来,难道两个小孩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婶子一直看着这里?是不是煮饭什么时候没注意到?”

    女人不乐意了,插腰道:“不信就算了,好心帮你看着小孩一句谢都没有,反过来还是我不对,难道还我还能将他们绑去卖了不成?”

    她扭腰走了,苏铮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忽然脸色一变,冲回卧室,过不久即沉着脸出来,手上拿着小木箱,一路向村外跑去,追上了正慢悠悠离开的小牛车,赶回镇上。

    她一口气赶到朝阳山码头,因出了丁老三的事,整个码头都拉起线禁止人进出,除了一两个官差和凑热闹的几个老百姓,谁都没看到,荒凉得厉害。码头风大,吹的人脸颊发疼。

    苏铮见状退到一边观察了一会,正想向一个老人家询问一下,肩膀就被拍了一下,转头一看:“张丙?”

    张丙挠头笑笑:“居然还真发现你了,三奇叫我过来,说是看到你了就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苏铮警觉地问,同时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能特意等在这里,想必苏小妹姐弟已经在他们手里了。

    张丙倒没有做恶人的觉悟,转身就走:“跟我来,是去胡七弄堂。”

    胡七弄堂,那里曾经出了一个叫胡七的混混,那家伙名头太响,道上的人找他,官府的人抓他,一来二去,他住的弄堂便成了胡七弄堂,好叫又明白。

    “后来那胡七得罪了上面微服私访来的大人物,被收拾掉了,不过这个名字也留下来了,只是稍微过得去的人都陆续搬出了这里。现在就在这里的人不是穷得只有一条裤子,就是坏得哪里都不收他,真不知道三奇那小子叫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张丙一边絮絮叨叨一边带苏铮往里走。这是一个逼仄的小弄堂,就一米多宽,垃圾遍地,昨晚下了一场小雪,里面更显得泥泞寒冷,两旁屋檐压得低低,木门破漏,房屋都有种行将欲颓的迹象,简直就是贫民区。

    最令人不舒服的是往往有人在各自家中探头探脑的。门口坐着人不是吃着早饭兼聚一起说三道四,就是抄家伙准备赌博,要不就虎视眈眈地瞪着你,等你走过去了再小声议论。

    苏铮还差点被一大妈的洗脸水泼个正着,她躲过去了人家还不高兴,骂骂咧咧地挪回屋里去。

    一个词形容这里的环境,就是乌烟瘴气。

    张丙暗暗打量苏铮的表现,见她面不改色不由暗赞了一句,又说:“出了丁老三那事徐叔被免职了,码头也给封了,三奇他们几个见暂时没活干就回这里来了,虽然地方脏了乱了些,但好歹房子是自己的,不用交租。”

    苏铮从他的话中听出几点信息,一是丁老三的事表面上牵连到了徐老大,二是这胡七弄堂里有三奇等几个人,他们以前就是这里出去的,三是张丙和他们好像不是一路的。

    “你不住在这里?”她问。

    “我哪行,这里也不是普通人能呆的,要是没点背景能力,第二天人家就能把你家给掏空了。”

    听着挺羡慕的,但实际有种不以为然的味道。

    两人说着来到一户人家前,张丙拍了拍门,说道:“三奇,人给带到了。”

    门嘎吱一声开了,里面正是三奇,他憨笑着和苏铮对视一眼:“人在里面。”

    苏铮面无表情地绕开他往里面走。

    小小的屋子一堵墙一道门帘将其分为内外两间,外面是一个灶头和吃饭的地方,里面是睡觉用的,光线都极其昏暗。苏铮在里屋看到了缩在床角的苏小妹和团子。

    “大姐!”

    “大姐!”

    他们看到她惨淡凄惶的脸色一亮,一下子扑了上来,团子更是粘到她脖子上紧紧抱着,哇哇大哭大叫起来。

    苏铮身体一僵,到底没有推开他,反而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在他们两人乱七八糟的述说中,苏铮弄清楚了来龙去脉。

    昨晚她没回去,两人都吓坏了,早上黄氏雇车出来他们都知道,吵着要跟,被黄氏狠狠训斥了一顿扔到屋子里锁了起来。

    隔壁的婶子确实去看过他们,但只是透过窗户跟看热闹一眼瞄了两眼,说了些不冷不热的话,过不多久,家里又来了两个陌生的男人,说是要带他们来镇上找苏铮,两人迷迷糊糊来了,却左等右等不见苏铮,真是吓惨了,还以为会被卖掉。

    苏铮摸摸团子的头,从旁边的脸盆里拧了把毛巾,把他哭得又红又脏的脸擦干净,然后又拧了把给苏小妹。

    三奇在外面晃了晃,苏铮就又安抚了几句,挑帘子走出去。

    张丙已经走了,大门被关起来,整间屋子只有一个斜斜的天窗透进来点光亮,将三奇的脸色照得有些不清楚。

    苏铮开门见山地问:“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三奇拿出他那招牌似的憨笑:“不是说你帮了我们,我们就帮你完成心愿吗,当然要将你弟妹接出来。你放心,他们的失踪没有人会追究,这里你别看着乱,其实安全得很,也没有人能找得过来。”

    他停了一下,又说:“包括刘府。”

    苏铮脸色不变,她和刘府的那点破事只要有心就能查得一清二楚。确实,她要走,要带着两个小孩走,必须躲过刘府的耳目。一直把孩子留在李水村,一是时候未到,二是怕黄氏闹事,三是来到镇上很可能会被刘府知道。

    刘夫人要是派人来抓她就完了,否则她何必来回偷偷摸摸地跑。

    而这些问题三奇一下子帮她解决了。

    苏铮看着他,没有什么感激的表情,道:“我不知道我哪里有值得你们这样费力的价值。”

    三奇笑笑,目光落到她手上:“听说你昨晚分紫砂器的时候把手弄伤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0520/ 第一时间欣赏砂满园最新章节! 作者:原非西风笑所写的《砂满园》为转载作品,砂满园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砂满园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砂满园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砂满园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砂满园介绍:
穿越成古代农家女,苏铮表示要带一双弟妹讨生活压力颇大。
好在有一个等值兑换系统,只要付出劳动,就可以兑换到相同价值的物品。
吃的用的穿的救命的,只有想不到,没有换不到,而且升级之后还有惊喜哦。
不过这个作弊器必须藏好,所以还要有一份正规职业吧。
左右看看,这落后古代紫砂业甚是发达?
不错不错,人家就喜欢手工作业。
从打杂学徒做起,路漫漫兮始于足下。
(本文有修,给看过这本书的亲造成困扰,十分抱歉,此外希望大家能喜欢修改之后的故事)
砂满园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砂满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砂满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