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伴舞
皇上晒然一笑,没追究贵妃到底是否有容人之量的问题。
他享受了一会贵妃的伺膳,才说道:“清流斋之事,是朕执意为之,非顾嫔之过。”
听听这话。
劝和态度,满分。
劝和效果,零分。
这要不是两人关系缓和,贵妃听到这话又得炸毛——在她面前这么维护另一个女人,搁这装英雄救美呢?更令人生气了。不等贵妃皱眉,姜娴赶忙说:“皇上,贵妃只是关怀臣妾,怕别人说臣妾不好。”
皇上看向贵妃:“你俩关系竟如此之好了。之前顾嫔烧得糊涂,念叨的也是你的名字。”
要换作旁人,肯定顺杆子爬,在皇帝面前表演一出姐妹情深。
容贵妃她不。
皇帝没来之前她跟顾嫔好得能暗中拉小手,皇帝来了她把脸一板:“泛泛之交罢了,说不上多好,顾嫔倒是跟皇后更亲热些。”
皇帝听得心中直点头。
对劲了,瞧这对皇后浓浓的敌意,这才是他所熟知的贵妃。
“朕还以为你对清流斋的事有意见。”
容贵妃说她是有意见来着。
皇上问:“可是觉得,朕有做得不周全的地方?”
“既然顾嫔能去,臣妾也该去得。”
容贵妃理所当然道。
“你……你去?你去干什么?”皇上露出点惊容来。
和百无禁忌的姜娴不同,贵妃出身世家大族,是个非常自重身份的人,在特别重大场合如万寿节就算了,寻常日子让她在普通臣子面前唱歌跳舞……别说光戴面纱了,用麻布袋将全身套牢,她也不乐意。
“臣妾会舞剑,顾嫔她不是唱歌动听么?赶明儿就她唱歌,臣妾舞剑。”
“读书的地方,杀气这么重不好。”
“怎么不好了……皇上就明说了吧!不是杀气不好,是臣妾不好,对么?”贵妃筷子一放,嘴一瘪,端是把美人受委曲的情态流露了个十足。
皇帝看得直叹气。
毕竟容贵妃这回猜对了一半,她的确不能去清流斋,却不是因为皇帝不喜欢她,而是因为清流斋是皇帝培养“自己人”的地方,贵妃代表着容家的势力,哪怕她表现得再爱皇上,皇上也断然不会让她接触这片自留地,反倒对姜娴用得非常放心。
这便是站队的艺术。
看明白这一点后,姜娴便知此事与争风呷醋无关,笑说:“贵妃又怎会不好呢!只是贵妃的身份贵重,和臣妾不同……”
“你怎么不贵重了。”
听到姜娴自贬,容贵妃扫来不善目光。
姜娴:……
娘娘怎么是个高端版陈答应啊?
她是发现了,贵妃的爱恶分明到非黑即白,是个极敏感的二极管性子。
“贵妃说得对,你是太后亲封的顾嫔,身份人品都贵重,”皇帝也拍了拍姜娴的手:“只是贵妃啊,清流斋里出入的臣子官位都不高,你要是在那出入,都不用云麾将军,容夏执该觉得朕不疼你,进宫来念叨朕了。”
容夏执是容贵妃她长兄。
是容家骁勇善战的小哥哥又一枚呀。
燕赤推崇男尊女卑,但对男女大防的态度比较宽松,更多是名门望族自持身份才会拿来说道的。
而容家,正好就是名门中的名门。
“那皇上有想过顾嫔她父亲的心情么?天底下的父母心,想是一样的。”
贵妃道。
皇上的视线落在姜娴身上,姜娴说她觉得贵妃娘娘说得太有道理了:“皇上若是能将臣妾的父亲接来清流斋,无论是要他来陪读,还是要他来伴舞,臣妾想他应该都会很荣幸,很高兴的。”
姜娴轻描淡写就给亲爹安排了个伴舞的活儿。
只要没有道德,就没人能道德绑架她。
心中无礼法,出手自然神。
“这,顾嫔是认真的么?”
这回连皇上都惊讶了。
后宫妃嫔利用宠爱为家里谋求职位不稀奇,但谋求伴舞位置还是第一次见。
姜娴很认真的点头:“皇上要是不嫌家父年纪老迈,在翰林院给他弄个职位,接来清流斋也是极好的。”
那可是翰林院,天底下读书人削尖脑袋做梦都想进的地儿,她爹那个清贵文人的性格,又怎么会不喜欢。
所谓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
以姜恪当年的科举成绩,是连翰林院的边儿都够不上的,只能到地方基层当官吏。
皇帝转念一想,居然觉得很不错。
他感谢顾嫔为自己出谋划策,为自己办事的人很应该得到奖赏,嫔位已给,剩下的也就只能施恩在其家族上:把她爹抬到京中做官……很可以啊!官位不必给得很大,到身边来瞧瞧是个什么样儿的人,或许有用得上的地方呢?这个时候,皇帝仍然心存期待——顾嫔如此玲珑心肠,说不定她爹就是个科举遗珠,到时候朕又得一人才。
他陪两人用完膳,便回去乾坤宫继续翻奏折了。
容贵妃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她是怎么说了半天,结果给顾嫔她爹谋了个进京当官的机会来。
姜娴:“这回真得谢谢娘娘了。”
目的没达到,容贵妃心情不太美妙,语气也冷下来:
“别光嘴上谢,让你父亲给本宫……斟杯茶。”
她本想说给她磕两个头。
因为对象是姜娴,话到嘴边才缓和了三分。
不料,面前的姜娴却双眼一亮,笑了起来:“家父是外男,又是微薄官身,不便见娘娘,等他到了京城,臣妾便让他到将军府去,让娘娘家中的父兄代喝这杯茶,娘娘你说可好?”
绿豆芝麻官进京,光有宠妃当保护罩不够稳妥。
姜娴是最宠辱不惊的性子,贵妃虽没对她存恶意,却习惯了嘴上不饶人,她便化被动为主动,接住她扔来的话,化为机遇。
果然,容贵妃笑起来:
“你倒是会想!行吧,本宫会跟家里说一声,承了你父亲这杯茶。”
朝廷官员的敏感度都高。
姜恪进京后能去容府作客,便等于在脑门上盖了个容家的戳,保证没人敢给他小鞋穿。
和召进京旨意一起快马送到梅泽县的,是顾嫔的家书。
姜恪收到的时候,还没打开来,就被妻子一把抢过:“快让我看看娴儿写了什么!”
“你又不认字,你抢什么呢?”
“我就摸两把女儿写的字。”
张氏的手非常珍惜地抚过纸张,接着变脸:“还不快把内容念出来!娴儿有提到我么?”
“皇上要把我召进京!”
姜恪看完第一行,面上露出狂喜。
接着看第二行:“到清流斋……清流斋什么地方?算了,反正听名字像好地方……当……当……”
张氏催促:“当什么?”
“……当咱闺女的伴舞。”
第一百二十一章 花瓶辅政
姜恪是个端庄人,哪怕算是个官身了,也没吃花酒的毛病。
歌舞表演他看过,看得不多,但知道是年轻貌美,身段曼妙的娘子跳的,也听说过自家闺女在万寿节上一舞动京华的事儿:“难道是娴儿在皇上面前说自己的舞艺源自家学渊源?那也该叫我去才对,你一个男人懂什么是跳舞……不过既然娴儿把牛皮吹出去了,我不管,当家的你得给她圆上,进京之前去学一学跳舞吧!”
姜恪吓一跳:“胡闹!”
“欺君是大罪,你能不替女儿圆谎?”
因上无高堂,两人又正属壮年,举家搬进京并不是难事。
张氏瞪他一眼,回屋收拾牌位去。
独留姜父一人彷徨无助。
不久,跟着圣旨先后送到姜恪手中的,还有来自顾嫔娘娘的书信。
除了书信,还有一千两银子。
姜恪把妻子叫出来一起读信,张氏抱着牌位正擦着呢:“你念出来呗。”
“女儿知道你识字不多,写的都是些大白话,你就看呗还要我念出来。”
姜恪看了两眼信的内容。
由于有些羞人的部份,他不太想念出来,就想让她自己看。
张氏赏他一个白眼:“我把牌位都拿出来了,祖宗和你原先那位不得听听说的啥?姜家往上数三代也是第一回出了位有品级的娘娘,从皇宫里回来的信,该一家子一起听。”
话都说到这份上,姜恪只好硬着头皮读信。
女儿在信上说了——虽说穷家富路,来京路上却切勿露富,银子捏在手上应对不时之需,用来进京后安家的,买个合适的院子居住。
“爹娘不必担忧,银子的来路非常清白……”
姜恪正欣慰着呢,就看到下一行:“是女儿和贵妃下棋,从她手上赢过来的。”
“……”
闺女怎么在宫里聚众赌博啊!
还玩儿得这么大!
连他这当官的,都知道后宫里该是不许赌钱的。
[爹娘放心,宫规不许赌博,所以女儿是在陪太后去庙里上香时,和贵妃赌来的银子。]
在寺庙里赌博,他仿佛听到了姜家功德清零的声音。
[女儿在后宫里过得很好,伴舞一事是皇上开玩笑说的,等父亲到了京中,皇上自有安排。另外,女儿和容贵妃有一茶之约,麻烦父亲代女儿到容府走一趟,给容大将军斟杯茶了。]
姜娴在信中浅浅交代了经过,没说得太明白。
但哪怕是官场菜鸡,姜恪也明白女儿是怕老父亲在京城人生路不熟,连山头都给他提前安排好,他人到了去拜一下就行。
得女如此,夫复何求?
在信的结尾,姜娴叮嘱的第一件要紧事,便是两人的二胎。
她在朝中无人,既然大号不行,抓紧练个小号出来。
姜恪一想,他长女不是挺行的吗?
都是嫔主子了。
再一想,懂了,这个不行的大号指的是他。
“娴儿真是的,怎么指点起爹娘屋子里那档事来。”
张氏臊得脸热,她也想抓紧生个儿子,免得家业无人继承,日后她和姜恪去世,娴儿在娘家没有依仗。要是她能生儿子,娴儿出嫁后万一在夫家受了气,还有小舅子能上门讨要说法,姐弟之间也有个照应。不过这事儿她也急了好几年了,没用,肚子里还是一点动静都没。
信里还附上两帖药。
姜娴叮嘱到进京安顿下来后,再煮来给娘亲喝。
怕书信会经他人手,她对药效只字不提,赌的就是张氏对她的信任。
※
且说回后宫中。
系统:【宿主第一回购买易孕丹药,居然不用自己身上,走审批流程累死系统了。】
姜娴:【人的目光要长远,我皇儿的伴读需从娘胎里抓起。】
姜娴:【再难审批,也比那个要把易孕丹药喂给家里猪牛,发展畜牧业的简单吧!】
系统想想也是。
起码是用在人身上,不挑剔了。
另外一帖药,是温养滋补身体的。当初原主被渣男退婚,张氏上门替原主讨说法,结果战斗力太低,脸皮没渣男他妈厚,反被冷嘲热讽了一番,回来看见打小养在身边的继女积郁成疾,更是气得伤了身子……姜娴想替原主尽孝,必照顾得妥帖。
那一家子也等着,早晚有清算他们的时候。
既然是嫌贫爱富攀高枝的品性,看到姜家过得越来越好,只怕比钝刀割肉还疼。
系统不挑剔了,转而问起宿主什么时候也给自己来一帖药。
姜娴不着急,她还有任务在身呢。
“拜见顾嫔娘娘。”
清流斋里,单独搭了个屏风跟座位给姜娴坐。
经过第一日后,被召来的官员都被皇帝问过一些吓人的问题,能答得上,心态够好的,才被他留下。得知皇上是要培养出一批自己的心腹,被选中者既是狂喜也是惶恐。待皇上和老臣杠上,那些朝中大臣是不能拿皇上如何,却能拿他们这些为皇上效劳的开刀,当纯臣的风险太大了,指不定哪天就成了炮灰,可现在说不干,立刻就能当一盅骨灰。
也是大幸,没有让皇上失望的。
姜娴便成了他们议事时的烟.雾弹,不时也放出一两首风花雪月的诗出去,说是在清流斋作诗时出的佳作,还得了皇上的赏。
顾嫔娘娘的名声也传得越发神乎,成了皇上离不开的心尖宠妃,连和翰林官作诗词文章都得带上,不得了。
因为她背后没有世家势力,皇上对她很放心,议事也不避着她,官员觉得她出身低微又是大花瓶,即使旁听着也听不懂,随她去了。她也不发表意见,就在屏风后静静地听着,不时给皇上剥个桔子喂到嘴边去。
然而,听了两天姜娴就听出问题所在了。
清流斋这,缺少有经验的人才,全是实习生。
只不过,能到皇帝跟前的实习生都不是等闲人士,全是清北尖子生,光是985都进不了翰林院,皇帝有着理论来说最万里挑一的一副好牌。人均SSR,但没有练度,拿他们去跟那帮老狐狸对上,多半要折出去一两个。
姜娴决定给自己争取一些表现机会。
第一百二十二章 后宫第一特助
首先,姜娴发现清流斋没有会议记录。
这也是燕赤朝还不流行会议记录的缘故。
字字句句会被记录下来的,多是重大场合。如由皇帝下旨,召集不同派别的学者学表己见,讨论某个议题——华夏历史上也有,例如知名的“盐铁会议”,日后成了非常珍贵的史料。
而在清流斋议事,议过即执行。
乍看是没问题的,大家都是顶尖读书人,能记不住上回会议说的事?他们记得住,皇上却经常记岔。
毕竟皇帝每日要处理的折子数量,和他们不是一个量级的。
姜娴便要来文房四宝,在他们说话时用以前上班时的方式记录下来,整理好交给皇上。这里头不是单纯地把会议对话内容记录下来,她辅以自己的理解,在重要之处加粗,标下划线,以及将彩色的纸条裁好,做成简易便利贴,附上一小碟浆糊。
每一页都是单独的,能随时拆下来,要交给谁办事都好使。
皇上一开始以为她是坐得无聊弄出来的小玩意,因是她做的,便拿来用了,以示恩宠。
结果三天过去,他就跟皇后一样,沦陷了。
没办法。
实在是太方便,太好使了!
因为在清流斋里议的事是额外的劳动,是背着朝中大员去密谋的事,皇上还有正事要办,经常得在晚上拨出私人时间来复核。之前没顾嫔做的记录,他要在心里来回翻着思考,非常费神,还容不得旁人打扰,思路一被中断就要发火。
他心里烦得很,只是想想先帝不也是这么过来的?
人想办实事就不能求轻松,往那一躺当个木偶皇帝最轻松,他愿意过那样的人生吗?他不愿意。
这些烦心事在姜娴看来,都是不必要的。
就好像她接手过不会用Excel的实习生,工作上要按行求和,他便把行上的数据挨个加好,再下拉公式。
但问题是,Excel可以自动求和的。
懂得用工具,知道省劲,把精力用在刀刃上,才是一个集团决策人该做的事。
以前不知道,姜娴就帮他知道。
人啊,一轻松了就回不去了。
姜娴不作声地干了秘书的活,要是在明朝,这活该由权宦接手,但燕赤朝不鼓吹重用太监,太监明面上都是不许识字的,皇帝身边没得用的人,便让她占了这个坑。
走这一步,姜娴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贸然对政事提出意见,即使是真知灼见,也容易让皇上心中起芥蒂。
先干秘书的活,试探皇帝的底线,再顺势加入其中。
要是是个极反感女人干政的皇帝,她也能把试探的脚收回来,开个小可怜光环,说自己只是太爱皇上,太想为皇上分忧了!那活页本上,也只是记录了大家的发言,没加入她的见解呀。
——其实是有的,加粗和标下划线的地方,便是她“处理”过的信息。
若皇帝非常抗拒,她便装傻。
若皇上不抗拒,她就得寸进尺。
进可攻退可守,职场老油条代永不犯错。
夜里,皇上的心情甚佳,拿着活页本问她:“娴儿是如何想出这些独特符号的?这个把字写得粗大的巧思也很精妙。”
“臣妾想着皇上每日要操心的事那么多,晚上看密密麻麻一行又一行的字,那多烦人?这字体粗细有别,皇上一眼便可看到重点。”
皇上感叹:“就是记录起来麻烦。”
确实麻烦。
姜娴却扬起柔和乖顺的微笑,挂着小可怜光环,拉着皇上的手喁喁细语:“再麻烦,也没有皇上治国辛苦。”
姜娴把所有超出时代的巧思都归因于太爱皇上了。
这个理由对天子来说,非常充份。
他就是这么有魅力!
对皇上的恋爱脑是后宫第一生产力。
“熬过这一段就好了,朕把权力收拢回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从前他们辅佐朕是有功,可揽着权不肯松手就是他们之过,”皇上一顿,将她搂入怀中:“在娴儿你这朕说话不讲究,你该忘的忘,该往心里去的也记着,这天下终归是姓谢的,知道这点分寸,朕也记住情分,你日后可和贵妃多来往,却不能什么都说与她听。”
周边战事频繁,皇帝有长久用得着容家的地方,他们三归年五载的倒不了台。
贵妃一日无子,容家就一日安全
姜娴点头说知道:“臣妾只想为皇上分忧,又怎会拎不清的添乱?好活赖活都看皇上的意思,臣妾胡乱传话,指不定反倒害了他们,无端作孽。何况臣妾的心不大,只装得下皇上。”
董事长跟高管,该站哪边,姜娴分得很清。
皇上心里有成算,她横插一脚硬要当好人,到头来只会失了皇上的信任,也害了别人。
“还是和娴儿说话舒心。”
皇帝自我感动的同时,又想起后宫里的其他人。
他有太多烦心事,却得憋住。
妃嫔不一定理解他,而让另一个人理解自己,又是极费劲的事。
心有灵犀太罕见,但职场小棉袄懂得向下兼容,是迎合上司的一把好手。
“许多事朕不能和慧嫔她们说,陆容华也是心里有成算的,楚家倒是安份,但皇后忙碌,朕倒不好拿别的事烦她。”
“她们不懂皇上,臣妾爱听,哪怕不懂,臣妾也愿意去学……皇上可会怪臣妾僭越?”
“娴儿待朕一片赤诚,朕断不会辜负你,又岂会怪罪。”
加了柔光滤镜的顾嫔看上去美极了,眉眼缱绻绵软,生出一片脉脉情意的错觉来。这完全满足了一个工作狂对伴侣不切实际的幻想——一个有恋爱功能的办公助手。
说到这里已经交心,但姜娴仍觉不够,得加深“旁人不懂他”这个印象来固宠,于是她想到了隔壁那位:“陈答应人很安分,皇上下回可到她那里坐坐。”
在家世不显的小花小草身上,兴许有新发现呢。
皇上没察觉出他的红颜知己给他挖了个坑,居然觉得这建议不错,翌日下了朝真到倚竹轩偏殿坐了会,问若是底下的人不服管,陈答应会怎么办。
“怎么会有宫人不服管?”
陈答应一脸不可思议:“臣妾偏殿里的宫女就对臣妾极之信服,因为他们认为臣妾聪颖异常,绝不会质疑臣妾的每个决定。”
皇上:……
旁听的梁遇寅:……
两句话把话直接聊爆了。
朝中老臣都对皇上不大信服,这正是他的痛点。
皇上宽和,并不与妃嫔计较,只默默内伤许久,也不想久待了。只是他想到顾嫔和陈答应交好,两次召她来却不临幸她,怕会让她日子难过,便赏了些银子下去,又暗示过年会抬举抬举她的位分。
梁遇寅见状心中一叹:
看看这应对,这德性,还能得赏晋位,陈答应这才叫拜对了山头啊!
第一百二十三章 无子?
翌日请安,跟在姜娴身后的陈答应便得了无数斜飞来的眼刀。
慧嫔把玩着手上的佛珠手串,那是太后赏她的物件之一:“昨日皇上到倚竹轩,却不是去探望顾嫔,而是去了陈答应那儿,真是难得啊。”
她目光落到陈答应身上。
可惜陈答应位分低微,已经很久没在请安时说过话,没反应过来慧嫔把话递过来了,仍然低眉敛目不作声。陆容华懒洋洋道:“听闻皇上只坐了一会就走,看来虽然同住一轩,陈答应却不如顾嫔会讨皇上的欢心啊!”
说得好,容贵妃听得十分称意。
这回陈答应有反应了。
她先是偷瞄了眼姜娴,发现她不打算说话后,也跟着装没听到。
反正没点她的名嘛!
一个答应,本就不配在建章宫请安时擅自说话。
慧嫔目光如利箭般穿来,落在陈答应身上:“陈答应一声不吭的,别人还以为我和陆容华欺负了你呢!”
这是要逼她表态了。
陈答应的心态很光棍,她横竖是个答应,没有品级包袱,旁人说她胆小不得宠,她能笑着说是啊,要是得宠还会只是个答应么?知足常乐。
陈答应福了福身:“回慧嫔娘娘的话,娘娘们说话,哪有臣妾一个小小答应插嘴的份呢,只是不知慧嫔娘娘有什么要问臣妾的,臣妾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无知则无畏,陈答应只觉得上流人士们都在发瘟。
昨天是皇帝来问她问题。
今天是慧嫔来问。
唉,怪不得爹妈说她打小就聪慧,合着进宫不是来承宠,是来解答百家疑问的,慧嫔这么爱问她问题,看来很没有慧根,索性改封号为笨嫔,把慧字赐给她好了。
慧嫔一脸不快:“不过是请安时姐妹闲谈,你倒弄得严肃起来,真是说不起笑的!我们只是好奇,你和顾嫔向来要好,怎么她不传授你讨得皇上欢心的法子?”
她以为能戳中陈答应的痛处。
陈答应却道:“慧嫔娘娘误会了,皇上很喜欢臣妾呢。”
“……喜欢你,他怎么不留下来?”
陈答应疑惑:“喜欢为什么就要留下来?”
“那你说说皇上喜欢你什么?”
是平庸的外貌,干瘪的身材,还是低微的出身?
慧嫔被她三言两语绕得气结,腹诽也充满了偏见,其实能中选入宫,陈答应虽不是顶尖一流的大美人,也是小花级别的清秀可爱美少女,倒比靠有个太后姑母身居高位的慧嫔要貌美三分。
说到这个,陈答应露出自信神色:
“皇上欣赏臣妾聪慧,能为他解惑。”
此言一出,连原本心不在焉的姜娴都坐直了身,回头望了望她。其他人跟陈答应并不熟,无法透过她的自信微笑看透本质,一时有点捉摸不透起来。
是了,皇上昨夜虽然没有在倚竹轩偏殿宿下,但也赏了衣料过去,可见并无不悦。
再道,陈答应不如顾嫔貌美,顾嫔把她留在身边,待她极好,这不沾亲也不带故的,难道……
难道陈答应就是顾嫔背后出谋划策的军师!?
一时之间,无数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二人身上。
※
而当天,依旧对后宫诸事颇为关心的皇帝听到自己被陈答应传道解惑的事儿,脸上一黑。梁遇寅见状,试探性的问道:“皇上不喜欢她,她还敢在外吹嘘,一个答应敢自称为万岁爷解惑?挨一顿板子也是使得的。”
皇帝却摇头:“她再愚笨,也是好好选进宫里的秀女,年岁稚弱,受不住一顿板子。罢了,以后朕少去寻她便是,陈重光不机灵,教出来的女儿也是榆木脑袋。”
梁遇寅垂首:“皇上宽和仁慈。”
皇帝笑而不语。
要说皇上想杀的人,前朝和外面的可多了,他第一想杀的便是至今仍在外流窜,不时作妖的乱党头目,第二便是自他亲政以来,不断阳奉阴违的老东西……排资论辈,都论不到要欺负一个直肠子的小姑娘,算了。
皇上想算了,其他人不这么想。
这个年过的,宫内平淡,宫外事端频生。
有人上了折子,说皇上无子,应该勤快点往后宫播种,实在不行过继一个也行,谢王爷不还活着?
皇上差点被气坏。
上折子的是厉明玉一党的,也听陆家的话,倒不是真想换个人来当皇帝,而是拿这事当筏敲打皇上——后宫美女如云,多流连温柔乡不好吗?非得事事亲政?也不想想自己还膝下空虚,皇位不稳呐。
再有诛心的,说皇上每日将顾嫔召去清流斋,顾嫔独占宠爱却没承担起开枝散叶的重任,不如斩了以正后宫纲纪。皇上勃然大怒,当即赏了此人二十廷杖,送回府时只剩一口气了。
皇帝这回是真不高兴了。
他觉得科举考进来为朝廷卖力的便是他的臣子,对待为自己办事的人要宽和,能讲道理就不杀生,结果人上来啪一折子就要他打杀自己最亲近的妃嫔。
什么意思,朕没梭哈,你掀上桌子了?
皇上气涌如山,把人拖出去受廷杖后,淡着声线道:“朕后宫诸事,由皇后管理得井井有条,你一开口便要将救太后有功的顾嫔杖杀,真当朕没有脾气,不舍得治你的罪,还是想让朕当这不孝的名头?宋事安,顾嫔肩膀上的伤口还没好全呢!”
见皇上动了真怒,殿内跪倒一大片。
他们口中呼着皇上息怒,皇上恕罪。
行刑的地方很远,他们听不到宋事安的惨叫,心仍是颤的,接下来议事时就收敛了许多。可若是动手能解决一切问题,皇帝就用不着烦了,接下来,顾嫔独占雨露却无所出的声势越演越烈,大有将她传成祸国妖妃之势。
一来,顾嫔动了后宫许多世家女子的蛋糕。
二来,他们知道皇上珍重顾嫔,故意令他痛。
当日,容贵妃将姜娴召去,桌上放着一大海碗黑漆漆药汁。
刚煮好的药还未放凉,往外咕嘟咕嘟的冒着气泡儿。
姜娴:“终于要给我灌红花药了吗?”
第一百二十四章 皇上病倒
容贵妃拿起碗,又放下了。
她养得纤长如玉葱的手指轻轻点了点那碗药:“本想泼在你的身上,然而药材价贵,想想便算了。”其实再名贵的药材,在容家面前都是常备药罢了。
“这些年来,父兄一直为本宫无子之事悬心,容氏族人征战四方,搜罗回来的珍贵药方多不胜数,其中交由宋院正鉴定过的,才会送到本宫手上,不至于有害。其中这一帖,是孙太医认为最适合你身子的。”
“这里刚好是两人的份量。”
容贵妃的视线落在旁边的两个空碗上:“你来舀,我们一人一碗,你每隔一天便来昭阳宫喝,省得过了别人的手,给本宫徒惹麻烦。”
出身世家大族,又当了多年贵妃,容贵妃并非无脑之人。
放在一碗让姜娴亲自来舀,乍听是使唤她,让她干下人的活儿,实际却是让她安心,确保碗里没有任何机关,二人喝同一碗里的汤药。昭阳宫里有独立的小厨房,贵妃治下严格,在她这喝药安全。
姜娴愣住。
她以为贵妃叫她来,是兴许得了什么新的补品,找她一块儿尝尝,却没想到是生子秘方:“贵妃……”
“以前也有人笑过本宫生不出来,无法为皇上开枝散叶,那个人被我哥整死了,把他得意吹嘘的香火也过继给旁人,”
“但别人的事,本宫不能让容家多管,”
“但家里给了本宫的药方,本宫不小心煮多了,分你一碗也无妨,”
“早日调理好身体才是正理。”
见姜娴还在发呆,贵妃不禁有些着急:“后宫现在无论谁遇喜,不管皇子公主,都是极贵重的,若让旁人占了先,本宫宁愿是你怀上……算了,秋云,秋堂!”
贵妃的耐心进度条宣告到头。
秋云秋堂一福身,一个把姜娴按在椅子上,一个拿起碗羹,吹凉了要给她喂药。
【被高位妃嫔强行灌药,宫斗点数+100】
回过神的姜娴正要说自己来,却听到点数入账的系统通知。
她登时不急了,泰然自若地让秋堂一口一口地“灌”药,灌之前还把药吹凉些,免得烫到顾嫔娘娘。
容贵妃则是等药没那么烫之后,捧起来便喝完。
姜娴一边喝,一边问系统:【这药有助孕功效吗?】
【没有,只有滋补身体的功效。】
【根据系统扫描该时代,并不存在克罗米芬、来曲唑等等促进排卵的助孕药物,最接近有助孕功能的为“先天归一汤”。】
想想也是,医疗水平摆在这。
科技昌明如现代,也有大把男女为生子苦恼,何况古代。
※
承贵妃的情,姜娴便隔日到昭阳宫去,喝她“不小心”煮多了的助孕药。
容贵妃却发现此人有个怪癖。
她就不爱好好喝药,就要她的宫女灌进去。
容贵妃:“你什么毛病?”
“臣妾就喜欢被娘娘硬来。”
姜娴端着萝莉音卖萌。
容贵妃横她一眼:“哟,想本宫喂你喝药?多大的面子啊,自个喝去,秋堂不必太温柔,呛死她算了。”
秋堂乖乖应声,手上的动作仍是和缓仔细的。
昭阳宫里一片岁月静好,后宫却受前朝影响,有暗流涌动。
陆容华想着过年时后宫晋封,自己多半能升婕妤,支持顾嫔祸水一说的,便有陆家的人,陆容华也是最看不惯顾嫔的人之一,就逮住机会,故意在御花园拦住姜娴,唤她来给自己打伞扇风,说她既没能耐为皇上开枝散叶,便很该做些实事。
姜娴没把这件事放心上。
倒是容贵妃第二天在建章宫时点了她的名,笑说:“瞧陆容华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为皇上诞下多少皇子皇女呢,就这?倒指点起旁人来了,笑煞本宫。”
把陆容华羞得不说话了。
紧接着,后宫过年晋封,郭才人因其父在前朝有功,回到郭贵人的位置,张答应却是没动,倒是陈答应升了常在,成为后宫抱腿成功第一人的榜样。
其余的,便没再动了。
章贤妃连吃了两天锅子,弥补没升贵妃之位的遗憾。
这一步之遥,是真远啊。
陆容华盼了又盼的婕妤位,却变成了一些寻常珠宝。
这年过得淡,唯一让后宫众人庆幸的,便是姜娴她没升了。
这要再升,就是不给大家活路了!
而原以为被贵妃刺两句,晋位又略过她,事儿便过去了。结果皇上去温泉山庄七天,点了贵妃、马婉仪、顾嫔、慧嫔和冯良媛同伴驾独独撇下陆容华。
陆容华如遭晴天霹雳,在自家宫殿里哭了两天。
听到陈答应央求也想去泡温泉,可陪皇上读书分忧,皇上看在顾嫔的面子上允她伴驾,陪读则非常不必……一个答应也能跟着去!陆容华又难受上了。
更扎心的是,皇上在带众人去温泉山庄之前,吩咐了内务府将一处宫殿重新收拾出来,起名碧华宫,待顾嫔回来,即可拎包入住。
※
只是包括姜娴在内的后宫众人也没有想到,她回宫后竟是来不及入住碧华宫了。
在即将回宫前的一天,皇上身体抱恙。
在温泉山庄静养和回宫之间,皇上选择了后者。
因为去温泉山庄的时候,皇帝也没完全闲着,接见了两位外族来使,只当是工作太累,积劳成疾,淤血郁结而致。
可在回宫当天,他的身上便起了红疹。
见到起了红疹,宋院正再诊,才得出是疥虫感染所致的疾病,这会过人,也须安心休养。
皇上的反应却是他不信。
会过人,那就不上朝了,隔老远也得议政。
自觉隔离,居家办公,死不放病假。
皇上自觉年轻力壮,平常也很注意养生,人还清醒着,怎么不能办公了?他不信,不信的后果便是又累又难受,疹子发得连成大片,又发起高烧来。
才刚完年,后宫前朝便因为皇上骤然得病乱成一团。
姜娴没来得及去碧华宫,便被贵妃抓了过去。
“你倚仗的不过是皇上的宠爱,如今皇上病倒,若有谁想先斩后奏拿捏你,便是最好的时机。本宫的昭阳宫是整个后宫中除了长乐宫和建章宫最安全的地方。”
果然,她前脚刚到昭阳宫,太后便下令后妃无诏不得随意外出。
姜娴也变相被隔离在了昭阳宫。
第一百二十五章 侍疾
太后下旨封宫,后宫人心惶惶。
第二天,长乐宫里传出消息,皇上高烧不退,太后有意点两名妃嫔进去未央宫贴身伺候皇帝。皇帝当然不缺伺候的人,妃嫔进去后不必干脏活累活,只是以主子身份监督和指挥宫女太监干活。
不管皇帝这病是怎么得上的,主子生病抱恙,便是奴才的罪过。宫人心中想着殉葬的事,自然无心干活,也不利于龙体恢复,得送主位娘娘进去,让他们有主心骨,使唤他们齐心协力度过难关。
这进去侍疾的人选,必须得身份贵重,压得住未央宫的宫女太监,也敢拿主意。说白了,侍疾有功是大功,皇上驾崩了,侍疾的那位也得跟着下去,并不是好差事。
但,皇帝得的是会传染的病。
谁愿意冒这风险前去侍疾?
先帝废除了“朝天女”的陋****驾崩,后妃不必殉葬。既然有活路,哪怕是留在宫里当太妃、庙堂里青灯古佛,或是去守皇陵,也比得那浑身长疹的病,全身溃烂惨死来得好。委身蹈义,固然能荣家人,但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这种觉悟。
何况,所有太医都在为皇帝会诊。
妃嫔侍疾时过了病气,是不会得到多少诊治机会的。
这都不是医疗挤兑,这是医疗垄断。
姜娴:“两个妃嫔,皇后不去吗?”
她面上不禁浮现担忧神色。
她当然不盼着皇后遭殃,也知她身体状况不算上佳,但身为皇上发妻,似乎不得不去。
“皇后……”
容贵妃闭了闭眼,心情复杂:“她身子弱,入春寒凉的时节总要病上一回,她自请进去侍疾,太后没同意。后宫要有皇后坐镇,才不会出乱子。”
“那按位分顺下来,就是你了。”
容贵妃的神色更加苦涩:“不,太后不会让本宫进去侍疾的。”
言下之意,便是她极愿意进去和皇帝同生共死。
姜娴稍一思索就明白了,容家手握兵权,将虽在外,若皇上驾崩,必天下同悲,到时候她和父兄里应外合,这天下换人来当家也是未可知的事。太后不仅不会让她接近重病的皇上,还会将她控制起来,不得踏出昭阳宫半步,更不能往宫外传递消息。
窗外下着雨,皇城被浸泡在寒冷水气中,蒙上一层拨不开驱不走的阴霾。
容贵妃的眼睛也是雾蒙蒙的,盈着未干的眼泪,她哭过许多回,静静坐着都会掉泪,两眼肿肿的。
系统:【宿主,你不悲伤吗?】
姜娴:【容我想想。】
姜娴:【现在的情况是我刚升职,集团给分了房,一切稳中向好的时候,集团貌似要突然破产。一破产,公司收回员工别墅,我得滚去睡大通铺……】
“你怎么眼睛红了,”容贵妃拿过身旁宫女的帕子,动作粗暴地为她擦去眼泪,擦得她眼睛旁边的皮肤都是红通通的:“真是孩子心性,经不住事。”
姜娴抹眼泪:“我在这干得好好的,怎么就要被裁了。”
她一边难受,一边问系统:【宫斗对象突然没了的话怎么算?】
系统:【唐太宗死后,武则天搭上李治,一切皆有可能。谢彻没有皇子,他如果驾崩,只能看看下任皇帝是谁了。】
总之谢彻一死,宫斗难度将大大提升。
“裁?朝天女的制度早被废了,不会叫你自裁的。放心吧,侍疾这么危险的活轮不到你来,上面还有一帮人呢。”贵妃宽慰她。
位分越高,代表蒙受的皇恩越多,遇事也该带头顶上。
姜娴沉吟,翻起了系统里的药品。
基础药物都有,哪样是对症的却不知道,毕竟她上辈子的身体倍儿好,轻易不生病,生病也是早上不适,吃颗药,睡一觉就浑身有劲的水平。
课程类有医书,现学却来不及了。
把系统商城的列表拉下去,还有一个大杀招。
【名称】:养崽医疗包
【类型】:一次性消耗品
【功用】:能治百病的药,但仅限对宿主的崽崽使用(包括但不限于亲生的、上了玉牒和抱养的崽)
【备注】:非常适用于某些养什么死什么的宿主
如果她去侍疾,哄骗烧得迷迷糊糊的皇上管她叫母后,被发现了得判几族?
※
姜娴有心去侍疾,但怕是轮不到她。
毕竟在她看来,侍疾就是件富贵险中求的事。
她敢的,不富贵,毋宁死。
可事实却是家世好的高位妃嫔都很怕死,没人愿当这出头鸟——万一自己去侍疾感染死掉,受益的是家人和其他妃嫔,而皇上驾崩,她们家中有权有钱,不好说没有出路。当然,没人明面上说不愿,但也没人去长乐宫毛遂自荐。
有传闻太后属意陆容华去。
第二天,朝中就传起了另一股声音——顾嫔受宠,这回很应该发光发热回报圣恩,侍疾就该她去!
长乐宫也派了人来昭阳宫,说是太后要召姜娴过去。
嬷嬷在昭阳宫前厅等着,容贵妃转过头来盯着姜娴:“本宫把你腿打折,你就不必去侍疾了。他们不会在乎你性命的。”她要这么做,就准备好担一个残暴的名声,以及太后的怒火。
但,起码顾嫔能是安全的。
姜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完好的腿,笑说:“臣妾平常蒙受圣恩良多,是很该去侍疾。何况娘娘不是很担心皇上吗?有我在,就当是娘娘也去了。”
容贵妃顿住,果真露出犹豫神色。
趁她大脑过载,姜娴行大礼拜别了她,和嬷嬷一同前往长乐宫。
临走前,秋云将一块玉佩交到她手上,小声嘱咐:“嫔位未必压得住那帮奴才,原本在未央宫伺候的宫人很多都病倒了,内务府过去的人没有不认贵妃娘娘的,若有必要,娘娘让你可以……可以……”
秋云面露难色,吞吞吐吐。
三秒后,她终是把话说完全了:“可以狗仗人势。”
姜娴:“……”
怪不得宫女吞吐迟疑。
“行,娘娘的美意我心领了。”
姜娴接过玉佩,系在腰间。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临幸我折寿?
到了长乐宫,姜娴却没有第一时间被迎进去。
嬷嬷让她在外间稍等。
她听到里面有动静,隐约听到了哭声,却听不真切。
事关己身,太后又刻意不让她听的内容,那必须得听听了。
姜娴打开系统商城,选中增幅听力的一项商品。
【名称】:顺风耳
【类型】:一次性消耗品
【功用】:使用后的三十分钟内,宿主的倾听范围会增加百分之三百
【备注】:睡前使用很可能会导致失眠,请谨慎考虑
佩戴上【顺风耳】之后,内殿的声音在顷刻间清晰了起来。
首先听到的,是年轻女子的啜泣声。
接着,有人拿起瓶状物,倒了些液体出来,揉在皮肤上。一把较年老的声音劝说:“慧嫔娘娘,太后为了皇上的事已经非常伤神,娘娘就不能为太后多想想么”
太后闭了闭眼睛,嬷嬷用薄荷樟脑油涂抹在手心,轻轻按压着她的太阳穴。
慧嫔语气不禁激动起来:“我不过区区嫔位,既已定下顾嫔,另外一人应由容华婉仪充当,姑母却点了我的名……姑母,我才二十一岁啊!”
她流着泪,竟跟太后论起你我来。
“二十一岁,也不是稚童了。”
太后沉声说:“此事哀家已有定夺,你口口声声说姑母不怜惜你,你入宫后不得皇上宠爱,若非是哀家的侄女,又怎配忝居嫔位?让你去侍疾,是抬举你!你若是在未央宫过了病气,哀家定会让太医给你医治的,你不必惧怕至此。”
听了太后一番坚决的话语,慧嫔心里惊惶交加。
她若是因侍疾病逝,家里再送一个适龄的女子进宫便可,说不定……还称了姑母的心,毕竟她的确一向不得圣心。想到这里,她膝行至太后面前,切切哀求。
太后却是心意已决,没有转圜的余地。
在太后看来,皇帝非常年轻,往日身子也硬朗,病痛不过是一时的,慧嫔身子骨也不错,这正是积功劳的时候,日后皇上也会高看她一眼。诚然,风险是有的,可想要荣华富贵哪有不担风险的?若是皇上驾崩,帝位旁落他人,大家都要玩完。她今日正是代表太后母族去侍的疾,容不得她退缩,死也得死在未央宫里。
见状,慧嫔只能用手帕抹泪。
等了一会,太后才将姜娴传进来。
慧嫔是太后指定的人选,顾嫔却不是,甚至在这一刻,太后心中都是犹豫的,毕竟对方是救过她一命的女孩儿,若非前朝受陆家的意思闹得沸沸扬扬,她并不很想送顾嫔到阎王殿前打转:“皇上圣躬违和,哀家心中郁结,便传你来说说话。”
不料,姜娴却往前走一步,直挺挺地跪了下来。
她意欲为何?
也要和慧嫔一样,哭着央求她高抬贵手吗?
为什么这帮妃嫔都不愿意为她的皇儿冒险?
太后攥紧手上的佛珠,攥得格格作响,虽然早有放过顾嫔之意,但看她如此作派,还是为自己的皇儿痛心。
就在这时,她听到顾嫔朗声说:
“臣妾斗胆向太后自荐,到未央宫为皇上侍疾!”
※
长乐宫的众人俱是一惊。
以太后的历练,很快就能想明白过来——顾嫔出身低微,如此隆宠招了后宫无数人的嫉恨,一旦皇帝没了,便是对她的清算时刻,她唯有进去尽心尽力的侍疾,还可搏得一线生机。
但,计算以外尚有人情。
太后完全能看出来,顾嫔是真心要去。
而她也是真的无畏无惧,无怨无悔。
想想也是,自她入宫后,皇上厚待于她,她在静心寺当日能跳出来为心上人的母亲挡剑,今日自然能视生死于度外,进去未央宫侍疾。
这么一想,方才的看法,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好,你既有此心,哀家便成全你。”
太后一个眼神示意嬷嬷将跪着的顾嫔扶起来。
旁边的慧嫔动了动嘴唇,终是苍白着脸,什么也未能说出来。
※
得知太后点了慧嫔和顾嫔去未央宫侍疾,让皇后坐镇后宫,后宫众人险些儿把脸笑烂。
慧嫔且先不去管她,太后母家用来刷功勋的棋子罢了。谁不知道慧嫔是后宫的强推之耻?多半是太后见她捧不起来,想着死马当活马治。
而顾嫔就惨了。
果然,娘家不给力的,关键时刻还真是要命的。
皇后本想替顾嫔求情,在得知是她本人的意思后,才歇了念头。
※
因为要等慧嫔平伏情绪,姜娴在长乐宫陪太后用完午膳,才起程去的未央宫。
坐上步辇前,姜娴想起来:【系统,你不是说皇帝能活到九十多岁吗?这么说,这一劫他必然能平安度过?】
【那是以宿主没走进皇上的眼,不影响皇帝的人生为前提所计算出来的寿命。宿主已提前完成侍寝的任务,也大大影响了皇上的人生,他的寿元也有可能受到影响。】
姜娴:【临幸我折寿?】
系统:【也存在延年益寿的可能性。】
姜娴决定当它放屁。
前去未央宫的路上,慧嫔一直苍白着脸色,恍恍惚惚的。
她屡次想问问顾嫔,难道她就真不害怕吗?只是身旁耳目众多,她不敢开这口,又想到皇上待顾嫔极好,她去侍疾理所应当,反观自己一直不得圣上宠爱,所以比起皇上,她更在乎自己的命……狠心的姑母却不理解她。
姜娴却没有话想对她说,一路专心翻着系统商城,寻找可用之物。
商城内护体的药都是针对宿主和宿主崽崽的,似乎不太在意皇帝的生死,毕竟在系统的视角里,宫斗的皇帝是随时可以换人当的,在谁的后宫里斗不是斗呢?
降温和消毒的物品,都得向其他系统调度过来。
无味的消毒药水是她要灌贵妃喝。
降温贴是她打算为自己打造冰肌雪骨的仙女人设,至于为什么她准备贴到皇帝的身上?谁还不是个小仙男咋的了。
在商城逛到一半,姜娴顺手点开自己的状态。
【查询宿主状态——
位分:嫔位
待遇:容华
子嗣:0
刑罚:罚跪、抄书(尚未解锁108项酷刑)
状态:有孕(3周)
系统评价:位及贵人,受皇帝、皇后、太后、贵妃和贤妃的密切关注,未来可期。受朝廷重臣所忌惮,有祸国妖妃之风。】
“……”
姜娴盯着那有孕两个字,微笑凝固在脸庞上。
二更完成!
第一百二十七章 同生共死
关闭。
打开
关闭。
打开………
系统:【宿主,你已经将我连续打开关闭打开第十回了,是有什么疑问吗?】
姜娴:【我是怀疑我的打开方式有哪里不对。】
步辇上,她轻抚自己平坦的小腹,难以想象里面已经孕育着一个小小生命。
进宫后,姜娴没采取避孕手段,当然也没助孕。
她对新生命的到来充满忐忑,上辈子的姜娴是个不婚丁克族,如果不是穿越到燕赤王朝,恐怕这辈子也没有机会当妈妈——没办法,怀孕对一个职业女性带来的打击是近乎毁灭性的,若只是打工糊口尚能兼顾,她是把自己当工作机械一样卷的,别说孕妇胜任不了她的工作强度,体弱一点的男性也够呛。
为了将生理期对工作效率的影响降到最低,她定期到医院开黄体酮,对强行停经带来的副作用置若罔闻……还有什么副作用比影响工作更严重?
姜娴回忆起来,她是痛经体质,上学时有一回痛得在走廊蜷缩起来,被迫请了半天假。当时的男班主任心情不好,呵斥她意志力薄弱,问她:“难道你日后上班了,也要因为这种事向老板请假?”
这句话深深烙在她心上。
后来,姜娴知道不是自己的错。
生育能力既是对女性的祝福也是枷锁,似是心理错觉,姜娴觉得自己的肚子变得沉甸甸的。
姜娴:【系统,将养崽相关的商品都列出来给我看看。】
【母爱光环】:
在旁人眼中,你散发着母爱的光辉,10岁以下的儿童会情不自禁地想要亲近你,对你有迷之亲切感。
【保胎丸】:
服用后,你将会拥有一个经得起考验的胚胎。
红花对瓶吹,麝香当香熏,百无禁忌。
【智慧喷雾】【变美喷雾】:
爹娘的基因不够好,氪金来凑。
【性别选择丸】:
系统不鼓励任何形式的性别歧视,但万一宿主所在的朝代公主必须和亲,那你可能会需要它。
【基因倾向丸】:
服用后,宿主可选择崽崽出生后是像妈还是像爹。
【多胎丸】:
慎用,贪多生不完。
【胎教丸】:
使用后,宿主可对崽崽进行胎教,让崽崽赢在起跑点上,在系统的帮助下,它会短暂地获得接受教学的能力,哪怕它还只是一个孕囊。
……
姜娴挑花了眼。
课程类的育婴和幼儿教学就更多了。
最终,她只选择了保胎丸,其他的则在侍完疾后再作考虑了。
发现自己怀孕,又决定要留下它后,姜娴更坚定要保住皇帝性命的想法——她在朝廷里没有站得住脚的娘家,各方势力不会让一个小小嫔位有拿捏幼帝垂帘听政的机会,如果是位公主,更需要父皇来为她保驾护航。
“顾嫔娘娘,请。”
姜娴恍神间,步辇已经抵达未央宫的侧门外,太监扶着她走下来。
宫门一打开,她便闻到了浓烈的艾叶味道。
古人相信艾叶能够祛除毒气,预防疾病。
她和慧嫔走入未央宫,宫门沉沉关上,前路也仿佛暗了下来,宋院正带着十来个太医前来请安,众人均是熬得憔悴,面色苍白。因为是会传染的病,二人戴着捂住口鼻的面纱,再去面圣。
慧嫔脸色煞白,不停地向宋院正确认面纱的作用。
问得宋院正也是有些烦了:“戴面纱是尽人事,病气过人非臣能阻止的,娘娘若是如此害怕,大可不必进来。”但她进了未央宫的门,也不可能被允许回去了。
最终,慧嫔选择用手把面纱紧紧把捂住下半张脸。
※
“皇上好不容易才睡着,两位娘娘如果要进去的话,请尽快出来。”
宋太医说道。
闻言,慧嫔面露喜色:“那我就等皇上醒来了,状况好些,再进去面圣吧。”
姜娴:“我进去看看,会保持安静,很快就出来。”
听姜娴说完,慧嫔立刻回头过来盯住她。
姜娴察觉到她的视线,却没搭理。
宋院正:“顾嫔娘娘请进去吧,慧嫔娘娘在外等候即可。”
姜娴径直走进去。
病榻上的皇上脸色苍白,颧骨漾开一片潮红。
燕赤皇帝有副好相貌,姜娴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件事,只是以往见他,都是意气风发的,哪怕因为政事烦恼得皱了眉,也有股深信朕能解决的自信,如今却烧得昏厥,长睫不时轻颤,可见睡得并不安稳。
姜娴未敢惊扰他,他却睁开了眼:“谁来了?”
她道了声皇上,迎上去。
皇上病得糊涂,不太认得人,双眼过了一会才成功找到焦点,发现是姜娴后,他不由着急起来:“你怎么来了!胡闹……是谁把你送进来的?陆容华?皇后,皇后呢?她怎么也由得你胡来!合宫上下多少妃嫔,何必要你进来!”
说得着急处,他不禁咳嗽起来。
这一咳,更是眼皮眉梢和鼻尖都发红,仿佛一只病老虎,气乎乎地朝空气挥了下肉爪。
皇上原以为自己是个公平公正的皇帝,可一到要紧关头,人心自然有了倾斜,他并不愿意看到心爱的顾嫔以身涉险,理所当然地认为皇后应当知道他的喜恶,在他昏迷时保护好他的爱妃,且第一时间锁定了嫌疑人。
认定是有人故意将顾嫔送进未央宫后,皇上立时就恼了。
他一口气没缓上来,更生出自己活不长久的后怕来:
“传朕口谕,若朕要不好,便要陆容华……陪葬!”
既然陆容华想顾嫔去死,他更容不得此等毒妇独活,赶忙在自己还神智清明时处置了她。
姜娴赶忙将皇上扶起来,轻拍其背:“皇上息怒,是臣妾自请进来侍疾的,没有人要害臣妾……即使旁人不让臣妾进来,臣妾就是半夜搬梯子,爬也得爬进未央宫。何况,臣妾还有点轻功在身上呢!”
被逼侍疾固然可怜,却不是姜娴想要的形象。
她是来表忠心的,当然一切出于自愿。
这番情绪波动,让皇上更累了,他在姜娴怀中合上眼:“糊涂……你进来干什么?侍疾……有的是人来,你何必涉险。”
“皇上在何处,臣妾就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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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除了你,还有谁在未央宫?”
皇帝要问的,自然是妃嫔。
“太后点两名妃嫔进来侍疾,皇后本想自请进来,被太后否决了,点了慧嫔的名,也传了臣妾过去,不过没明说要臣妾来……兴许是存了让臣妾自荐的心吧!正中臣妾下怀了,贵妃娘娘原也想来的,只是……”
姜娴的声音低了下去。
皇上让她不必说了:“朕都明白。”
作为男人,他相信贵妃,可身为天子,便不能立于危墙之下。他这防备贵妃的举动,也是为了保护她——容家万一真的造反,顶天了也就让她做一位长公主,不比贵妃尊贵权威,容家若有二心,便是将贵妃架在火上烤,教她两面不是人。
最好的处理方法,便是不去考验人性。
不给容家机会,她便能安稳当她荣宠无限的贵妃娘娘。
他在姜娴怀里待了一会。
太后说得不错,皇帝的身子骨是很健壮的,先帝考虑储君必然会把身体状况纳为重要的考察内容,省得立一个病一个,令人心不稳。向来健康的人,难得大病一回,皇上只觉身上哪儿都疼,又使不上力气。
即使是想抱一抱顾嫔,也做不到。
“你……撒开朕。这病会过人,你进了未央宫就出不去了,但可以待在偏殿,熏些艾草相隔,朕会让他们保守秘密,母后问起,只说你一直在里间伺候即可。”
皇上的声线沙哑,每说完一句话要两秒,说出来的话像刀尖在砂砾之上磨砺而过。
都替她想好了。
姜娴不禁有些发怔——她上一回这么愣住,是贵妃不顾自身名声,要护住她不让她去涉险侍疾。姜娴一直将后宫视作自己的职场,妃嫔是同事,皇帝是老板。
但同事不会做损己利她的事,老板也不会为她的安危着想到这地步,只会想着如何往死里剥削她的同时,不报工伤,不给赔偿,也不给加班费。
下意识地,姜娴抗旨了:“不,臣妾不撒手。”
“这病会过人。”
“皇上你就别把臣妾当人,把臣妾当成一只小猫小狗在旁边就好了。”
“……你还是少跟陈答应来往。”
都学会无厘头文学了。
见皇上像是醒了,外面守着的太医小心翼翼地捧着药进来,拜托顾嫔喂皇上慢慢喝下。皇上看她执意不撒手,也只好由她去了,在她怀里一口一口地喝着药。
因病得厉害,他味觉像是烧麻了,并不觉得药苦。
“自小朕一有个头疼脑热的,都一帮人围着朕伺候,如今成了九五至尊,身旁却只想有你陪着……娴儿,你小时候生病,爹娘可是也如此细心照料?才把朕当作小孩儿一样哄。”
姜娴喂药的手一顿,又接着喂。
原主的话,张氏待她极好,她一旦抱恙,的确有大人衣不解带地细心照料。
可上辈子的她,并无此待遇。
“臣妾……不会生病,生病了也不打紧,皇上要臣妾做什么也是使得的。”
“怎可说出生病不打紧这种话?”皇帝想握住她的手,五指虚拢着,没力气握实:“身子抱恙……便要好好休息,你爹娘是怎么教你的?罢了,既然进了宫,就跟宫里的规矩来,朕的规矩,便是你他日若生病,就得好生休养,不得抗旨,你可明白了?”
姜娴不明白。
经济独立,靠自己活着的人都有股认死理的劲。
皇上还想哄哄她,可很快又合着眼昏睡了过去,她只好从里间退出来。
姜娴刚走出来,慧嫔立刻退避五步。
姜娴理都没理她,和太医述说了一下皇上的情况后,便听得太医说:“未央宫的宫女太监都在正殿外跪着,等娘娘示下。”
“等一下,”
原本在一旁装死的慧嫔突然活了:“你我虽同为嫔位,又都有封号在身,但我居嫔位已久,资历比你深,侍疾之事应以我为主。”
话音刚落,顾嫔便回过头来看她。
看向她的目光里,居然有几分怀念。
怀念什么?
慧嫔不明就里,见她不答应,不禁恼了:“顾嫔,你才升嫔位,只管一轩,还不能算作一宫之主。你的父亲也不过是一介地方官,于情于理,都该以本宫为先。”
面对侍疾她唯唯诺诺,争功抢表现时重拳出击。
这才是姜娴熟悉的职场氛围啊!
要是再来个替公司节省成本,苛待同事的财务就更有代入感了。
这时,慧嫔昂首看向她。
慧嫔原以为会在她脸上看到惊怒受辱之类的神色,不料她低头把一面玉佩拿出来:“这个,贵妃赏的,说见玉佩如见她,让我拿着便宜行事。”
“你以为我会怕贵妃?”
姜娴反问:“你不怕吗?”
……
慧嫔沉默了一会,道:“本宫看在你救过姑母的份上,且给你一回面子,你不要太得意了。”
※
走到未央宫的正殿外,姜娴立时明白了为何要派妃嫔来侍疾。
表忠心和侍疾是一回事。
正殿外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主子生病,无论真正的原因为何,总有奴才伺候不精心的一条罪状在,皇上若病好,他们还能只挨点体罚,皇上若没了,全都得死。
梁遇寅寒着脸在旁:
“若再有啼哭者,就不必在未央宫前伺候了,送去慎刑司重新做人吧!”
他见了姜娴,忙收了面色向她请安,同时向她回禀——已经有三个胆小哭起来的太监宫女被拉走了。姜娴颔首表示明白,在这危难当头,哭闹影响其他宫人心态,惹得人心惶惶,只能重罚以镇人心:“接下来的安排,还请顾嫔娘娘给个明示。”
梁遇寅也有自己的成算。
若姜娴是个只能邀宠不能担事的,他就哄着她听自己的话,但明面上的面子肯定是要给够的。
姜娴定定神,道:“不必跪在这里,也不用留人祈福,这些后宫里早有人做着。传令下去,把宫女太监分为两批,日夜轮班,任何时辰必须有一半的人手精力充沛的人手供我驱使。以两人为一组,换岗之前互相验查体温,若有发热病征便换下去。”
“让宫人烧热水,所有皇上接触过的物品,便不用第二回,能烧毁的烧毁,不能烧的就放入沸水中消毒。”
“同理,未央宫的一切清洁都必须使用沸水。”
古代的酿酒工艺落后,现代的酒尚且不能用来当酒精消毒,燕赤酿出来的酒也堪忧。姜娴忍着肉痛,向系统兑换了一些消毒药粉,兑在宫人煮好的大桶沸水里。
姜娴一顿,回头问:
“慧嫔,在调度宫人以外,我准备贴身伺候皇上,和皇上同吃同睡,你要一起吗?”
第一百二十九章
慧嫔险些儿没绷住脸。
她眼眶泛红,若不是顾忌姜娴方才进过皇上的屋子,是个“污染源”,她都想箭步上前拎着她的脖子质问她……
“要一起来吗?”
看她原地呆立,姜娴重复问了一次。
语调温柔,隐带笑意。
原本瞪着她的慧嫔慢慢地移开了视线:“……皇上身边离不了人,你在里面仔细着伺候,外间有什么要监督宫人用心去办的,便打发人来跟我说一声。”
※
【为皇帝侍疾一个时辰,宫斗点数+30】
姜娴:【系统真抠,我还得倒亏买医疗用品的点数进去。】
系统:【宿主也可以靠自身的热血扛过去。】
姜娴还是决定相信科学。
她将之前送给陛下的自鸣钟搬到正殿外,让来来往往的宫人都能看见,同时也将它的报时音改得特别响亮,每个时辰响一回。
未央宫有现成的书桌,她制定好时间表,将每一批的宫人工作细分到时辰,吃饭干活睡觉,每一样都安排得明明白白,她手底下的员工,没有空闲悲春伤秋,更没有空闲迷茫恐惧!
而她自己,则在皇上身边24小时陪护。
当然,昏迷着的皇帝并不能给她什么回应,在她闲着的时候,她便对腹中的孩儿进行胎教。
作为一个孕囊,崽崽现在还没长出手脚,也没有脑子,只是一缕一缕的组织,能接受胎教,全靠系统的好科技。
【你们那时代有这发明真不错,看来文明要发展,的确得坚持住“穷啥不能穷教育”的原则,教育从受精卵开始抓起。】
系统也难得地得到了宿主的夸奖。
系统沉默了。
其实在它那个时代吧,这胎教丸,主要是被用来培养亲子感情的,并不是拿来做鸡娃教育。
“就是我的宝宝有点懒惰,怎么听一个时辰的课就想休息了?”姜娴轻轻拍打自己的腹部:“宝宝啊,我真不知道在这个年龄你是怎么睡得着的。”
宝宝听得想胎停以示抗议。
※
借助贵妃的虎威,未央宫的宫人对顾嫔无有不从。
因为有她加了料的消毒药水,这病并没有传染太多宫人,慧嫔在外围守了两天,见并不如自己想象中可怕,又看到宫人对顾嫔竟唯命是从,心中大大地不是滋味起来。
不到一年前,顾嫔还只是个小答应呢!
眼看皇上的病情没有恶化,慧嫔开始想到得挣表现,便叫了两个宫女来,和自己一同抄写佛经,为皇上祈福。结果抄不到半卷经,姜娴巡视时发现岗位上少了两个人,一问之下,才知道是被慧嫔叫走了。
姜娴寻到慧嫔处,直接命令:“你们两个立刻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皇上每日接触的物品必须用沸水清洁过。”
“是,娘娘。”
姜娴不向她请安,已让慧嫔不悦。
两个宫女忙不迭听从姜娴的话,更让她恼怒:“顾嫔,你说的工作大可让旁人顶上,识字的宫女却只有她俩,你误了我为皇上祈福的事,你担当得起吗?!”
姜娴闻言不为所动:“我已经说过,未央宫不需要有人祈福,你与其做这些无用之事,不如进来和我一起伺候皇上更换衣服。”
皇帝的疥疮已经发出,会沾污衣物,必须及时更换。
这等腌臜的事,慧嫔不愿意干。
两位娘娘针尖对麦芒,宫人生怕被殃及池鱼,早就悄悄撤离。
周围无人,慧嫔说话不禁放肆了起来:“你不是爱把伺候皇上的活都揽过去吗?既然爱掐尖抢先,那你便去呗,不必用这事来拿捏我。”
“伺候皇上是大家的本份。”
她言辞锋利,姜娴却依然是一派平淡。
自打进来侍疾后,姜娴就进入了工作状态。
不因上司的夸奖而狂喜,不因同事的排挤而动摇。
“你是真会说漂亮话,”
她平淡的回应,却让慧嫔的怒火烧得更高涨。
每个人在乎的东西都不一样,姜娴要的是结果,她要的是态度,生活在深宫高墙之内,人人争夺荣华富贵,更争一份面子。在进宫前,慧嫔有一位太后姑母,京中出席任何女眷聚会,她什么也不必做,大家便敬她三分。
进宫侍候皇上,也是件松快活儿。
她觉得自己不应受这罪,也不该踏进这险境来:“你出身低微,本就是个什么也没有的九品官之女,好不容易得用你那狐媚功夫搏得皇上宠爱,自然舍了命去也要维护……你没过过好日子,没当过主子,我跟你不一样!你要拼命,不要命的去争前程,你就去!何必来一边逼迫我,一边装好人!?”
原本大家在外殿划水摸鱼,姜娴却把侍疾要求拔高到24小时贴身照料的高度。
她是千金小姐,和这个连个贴身丫鬟也没有,空着手进京来的绿豆芝麻官的穷家女不一样!
这些天来,未央宫被姜娴管得极有纪律,宫女太监之间干活儿不会轻易闲谈,免得有嘴碎事多的人传播谣言,又生恐慌。因此,整个未央宫非常安静,即使知道周围没有宫人,慧嫔仍压低声音,指着姜娴的鼻子骂:“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是,我是胆小,我是贪生怕死,那是因为我生来便比你的命高贵,比你的命值钱!”
因这两日来身处疫病传染源的中心地带,慧嫔担惊受怕,如今气得带上了哭腔,声线也扭曲了,既愤恨又委屈:“皇上宠你,你爱他爱得没有脑子了,我与你不同!你原先什么也没有,自然能去赌,我惜命,难道我就错了吗?!”
姜娴安静挨骂,也听完了她的发言,却丝毫没有动怒:
“慧嫔你说得对,这正是我胜过你的地方。”
“每遇生死关头,我都敢孤注一掷。”
“你高贵的出身,享受的富贵,却成了束缚你的枷锁,你不敢赌,你怕输,我不怕,”姜娴勾起淡笑:“至于爱与不爱的,那都不重要,我彻头彻尾是在尽一个妃嫔的职责。”
言谈之间,竟是露出没那么爱皇上的意思。
说时迟那时快,二人身侧响起重物落地的声音。
太医和宫人都不在此处,能自由活动的,就只有皇帝一人。
“慧嫔,你说你的命比她高贵,比她值钱,”
一只大手挑起帘子,也露出帘后清俊的苍白脸庞:“可是朕不这么认为。”
第一百三十章 臣妾要晋位
慧嫔的脸色瞬间惨白。
她浑身颤抖起来,滑落在地,膝盖砸在冷冰冰的地板之上:“皇上,皇上……臣妾……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胆小的人,既怕传染疫病,也怕触怒皇上。
“那你给朕说说,你是什么意思?”
皇帝的声音低沉嘶哑,沉沉响动,听不出情绪。
慧嫔结巴了半天,没能想出一个妥当的答复来。世家女子讲究温淑贞顺,她从没在男子面前露出峥嵘来,往常她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周围的人都会看在她的太后姑母和父亲的面子上,替她打圆场,如今面对盛怒的皇上,她竟不知如何分辩了。
“既然你没有要说的,那便由朕说了,”
皇上话音刚落,梁遇寅便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恭敬聆听圣旨:“传朕旨意,女子张氏御前失仪,不忠不贤骄狂跋扈,现褫夺封号,降为……”他顿了一顿,原本想的是一把撸到更衣:“念及过往侍奉太后有功,降为贵人,除去到建章宫请安以外,无旨不得外出,日日为太后抄经祈福。”
慧嫔……不,张贵人的天都塌了。
想到这可能是她最后面圣的机会,她的语气不禁激动起来:“皇上明鉴,臣妾侍奉皇上和太后多年,只是一时恐慌才拿顾嫔出气,实非臣妾心中所想。臣妾在宫中从未仗势欺辱过别人,求皇上垂怜,给臣妾一次改过的机会!”
见皇上无动于衷,张贵人痛哭:“父亲为皇上效忠多年,曾得先帝夸奖,臣妾自小仰慕皇上表哥,求皇上开恩,皇上!”
在求情的时候,拼爹是格外不好用的。
姜娴的眼角轻跳了一下。
曾经的慧嫔,无宠也能横行后宫,靠的不仅是太后姑母,更有她的父亲张明慈。可惜,她和皇上表哥不仅并无青梅竹马的情分,反而她出现的时候正值皇上反抗期,又是亲妈推出来想让他临幸的女子,便是金银珠宝捏成的姑娘,在追求自由的叛逆Boy眼中都是破铜烂铁。
“听你常把太后挂在嘴边,朕都快不知道她是你的娘亲,还是朕的母后了。”
果然,皇上平静地看住她,眼底却翻过晦色。
她更不该的,是提到她的父亲张明慈。
皇上亲政后处处受张大人掣肘,这也不许那也不可行,前朝尚且如此,回到后宫还看见他女儿拿亲爹和姑母来压他,更是心头火起。而他越是怒不可遏,面上却越是平静:“先帝命张明慈辅佐朕时可为朕的师傅,却连一个女儿都教不好,又怎配教朕?”
这样的情况,必不用皇帝再开金口,梁遇寅一个眼色,便有身壮力健的太监将张贵人拖下去,同时捂着她的嘴巴,不让她再口吐狂言,激怒病中的你皇上。
※
张贵人被拖走后,室内静得可怕。
皇上抬眼看向姜娴,如渊潭的眼冷得人心颤,姜娴福了福身,走到他身边:“皇上不宜久站,臣妾扶皇上回去休息。”
她的胳臂纤细,却很有力气,几乎是把皇帝架回榻上的。
这些天他连续昏睡着,却不是十二时辰都完全没有意识,每回他一睁眼,姜娴都在身边,他夜里经常反反复复醒来数十回,每一次都能见到姜娴。
这次身边离了她,竟不习惯起来。
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起床去寻她了,不料却撞到了慧嫔仗势欺她,口出狂言的一幕。
还听到她否认了对自己的爱,只道是尽一个妃嫔的职责。
“你对朕的好,只是在尽责?”
皇上的声音恢复了些。
仿佛藏于深潭之下的细沙,冰冷又缠绵。
乍听很唬人,其实是大猫闹脾气。
※
一想到顾嫔可能不是真的爱他,皇上又不开心了。
平常温文随和的人闹起情绪来格外的唬人,但他对慧嫔的不悦,和对姜娴生气,是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的不同。明明两者都是真的动怒,后者却存了满心“快来哄朕”、“朕要闹了”和“生病浑身都痛”的委屈。
心动不能作假,取悦和陪伴累积的好感度也无法顷刻清空。
谢彻他是蜜糖和富贵窝里长出来的少帝,吃穿用度永不短缺,抬一下眉毛都有嬷嬷太监宫女殷勤伺候。基层欲望被满足,便开始追求虚无飘渺的精神需求——亲政治国,实现自我抱负,获得无限满足。
可,就在这时,姜娴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姜娴:“皇上,尽责有什么不对呢?”
“朕问你,你竟反问起朕来。”
姜娴:“臣妾只是想知道皇上的需求,好自省己身。”
她坐在床边,神色专注虔诚。
在这时,她吃了没有恋爱经验的亏——有时候,在爱情里的画饼,态度比行为更加重要。
“朕的需求?朕倒是想听听你的。”
“臣妾只想陪在皇上身边,别无所求。”
谢彻没被轻易糊弄过去,他抓住她的手腕,双眼灼灼地逼问她:“朕要听你说真话。”
老板说想听真话,那下属必然是不能说的。
可是……
姜娴想起皇上和自己相处的过往,不能用老板两字便概括过去,这个老板人很好,待她不错,为她设想。也许,她该重新审视皇上了。
系统:【宿主要把皇上当作爱人看待了吗?】
姜娴:【他对我这么好,也许我该把他当合伙人,我要技术入股皇家。】
系统:【……】
算了,宿主高兴就好。
“想长久地陪在皇上,是实话,”
姜娴不想单干,她见证过太多创业创到把自己创死的例子了:“另外,臣妾想晋位。”
气氛凝固了。
他仿佛听到了自己玻璃心碎掉的声音。
谢彻:“……这个你上回已经和朕说过,朕许诺你会是朕最心爱的女子……”
姜娴心中警铃大作!
一个老板说把她当作最信任的员工,那要不就是马上请他当法人背锅,要不就是把奖金昧下……你都是他心里最信任的员工了,能不陪公司渡过困难时期吗?速速来倒贴上班吧!
“皇上,爱不爱的等会再说,臣妾要晋位。”
“……”
这回,谢彻终于后知后觉地品出了平日相处时的微小异样之处
她,居然真的把侍奉朕,当作一件工作来完成!
吃了没恋爱经验的亏啊卷卷。(皇帝:嗑到假的了TvT)
第一百三十一章
谢彻心态崩了。
他别开脸,语气硬梆梆的:“朕不要见到你,你出去。”
姜娴颔首:“臣妾告退。”
……
谢彻抬眸看向床边的她,眼尾因高热而染得嫣红:“你为什么还不走?”
“因为皇上没有放开手。”
姜娴低头,他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他的手仿佛有自己的想法,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腕。
※
最终,谢彻作出退让:“你离朕远点,但不能离得太远。”
终于有明确指令下来了,姜娴欣然应允。
谢彻翻了个身,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
坠入梦乡后,他想起当皇子时的事——彼时,母后还是淑妃,并不是很得宠,脸上经常露出寂寥神色,只有见到儿子时,面上才得以展现欢颜。他听母妃说,后宫妃嫔最忌对皇帝动情,原本能过下去的日子,动了情就过不下去了。太孤寂,太难熬。
小谢彻问:“母妃,后宫妃嫔都过得这么苦的吗?”
“后宫过得苦,多半只有两种原因,一是手边没有银子,被内务府克扣吃穿用度,日子自然就艰难了。二是爱着皇上,不论寒暑易节,心中有所牵挂,却求而不得,那便难受。彻儿,你猜后宫中,是前者多,还是后者多?”
小谢彻想也不想便选了后者。
倒不是他小小年纪就觉醒恋爱脑,而是天潢贵胄,自打从娘胎出来就没尝到过银子不够使的滋味,倒是求而不得的东西经常有——母后不许他多吃奶糕。
淑妃笑了,戳了戳儿子的脑门,看他双手捂住被戳的地方,才悠然笑着道:“皇宫每样东西都讲究排场,御膳摆足百来道,样样是好的,皇上尝得过来吗?进选的妃嫔也是后宫中的排场之一,她们和皇上是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位分低些,胆子小的,连直视龙颜也不敢,稀里糊涂地侍寝,又稀里糊涂地被抬回去,成了一碟残羹冷饭,能有多少情分?像端嫔她们,不得宠却家世好,舍得使银子,娘家又有人在朝中当官,内务府不敢苛待,日子便过得去。我们既是来充场面,也是为了绵延子嗣。”
小谢彻似懂非懂。
后来登基称帝,他渐渐明白后宫妃嫔和帝王的关系并非纯粹的男女之情,翻牌临幸妃嫔是他众多工作之一,冷静又专业,偶尔选择性旷工。妃嫔待他亦是如此,他不太喜欢翻低位妃嫔的牌子,便是因为她们比起讨他欢心,更在意会不会触怒他。
直至,遇到了不怕死的姜答应。
梅园雪地跳舞邀宠,为他一句话通宵达旦,一有侍寝机会就拽着他不放,丝毫不怕翌日请安被其他妃嫔刁难,精力满满又勇气澎湃的模样非常可爱。
从前,后宫中最得圣心的是贵妃。
但在精神物质都丰盛的环境中长大的谢彻,其实轻易不被打动,他对贵妃的感情从不出格,是超级有钱的俊男美女偶像剧。
唯独姜氏不惜命,舍了自我,剜去一身肉也要把心肝献给他的劲儿,打破了他的壳。
这是谢彻眼中的姜娴。
朕本想当个点卯翻牌的人间清醒皇帝。
分明是这个姑娘,义无反顾地闯进朕的人生,用热烈的爱意打动了朕,朕才想着纾尊降贵地,多照顾点她,多怜爱她,多招拂她……
结果,只是在其位,谋其事!?
※
谢彻再次睁眼时,下意识就去寻姜娴。
很快地,他在屋子的角落,看到了席地而坐的她。
他刚有动静,她便起身过来问道:
“皇上,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你为什么坐在那?”
“皇上吩咐臣妾离得远些。”
谢彻立时就恼了:“你坐地上就把朕这的炭盆搬过去,这么大的人了,不知道那边冷么!”
“那怎么使得?炭盆搬过去了,怕皇上受冷。”
“朕被你气出一身火,不冷了,”谢彻浑身骨头都在叫疼,生气又使不上劲,病猫连翻身也做不到:“朕的旨意都不好使了?再不听话把炭盆搬过去,你爹也别进京了,拐弯流放去。”
话都说到这了,姜娴只好应下。
远在进京路途上的姜父并不晓得,自己差点就被打包流放到寒苦之地去了。
皇帝阴沉着脸,谁来看见都得吓的心脏打颤,这会姜娴却并不怕他,毕竟两人相处有好一段时间了,根据她对他的了解……嗯,老板在闹一场很严重的起床气:“臣妾等会就把炭盆搬过去,皇上既然醒来了,可有其他吩咐?有精神用膳么?”
“朕不饿,”
谢彻着急地拽住她,把睡梦中想到的问题一股脑地问出:“如果你不爱朕,那为什么要对朕这么好?你对朕好,是因为你真想对朕好,还是因为职责所致?如果换了别人是皇帝,你也会对他这么好吗?”
这一连串的问题,把姜娴问沉默了。
这要是男穿女,定然对这些问题感到十分熟悉。
稍有恋爱经验的男性,多半被问过其中的问题,仿佛下一句就要问出——“你说我是你此生所爱,那如果你是结婚之后才遇到我怎么办?”的送命题。
打工多年,姜娴第一次大脑一片空白,感到十分茫然。
她迷茫:“臣妾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些如果了,皇上到底想要什么呢?”
求求老板给个明确点的方向吧!
“朕想要你爱朕。”
“臣妾的行为不爱皇上吗?是臣妾待皇上不够好?”
“好,好得很,”谢彻笑了笑,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朕不要你因为朕想要你对朕好才对朕好,朕想你因为想对朕好才对朕好……你明白么?”
浑身都不舒坦,若再要憋着话,那活人也得被生生憋死,谢彻生怕自己昏睡过去就再也醒不来,于是破罐子摔碎,越性儿地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也想知道自己的心上人有多榆木脑袋。
姜娴问皇上要听实话么。
谢彻:“你说,朕受得住。”
姜娴:“臣妾没明白……皇上,皇上?”
皇帝两眼一合,又晕了过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是ntr的感觉了
慧嫔侍疾,结果把自己从嫔位侍成了贵人的消息,在后宫不胫而走。
众人唏嘘忐忑,生怕自己被点名进去补缺。
未央宫虽然被封锁了起来,却不是完全不能有消息递出去,只是消息的出入口都被太后和皇后牢牢地把持在手中。太后得知未央宫的情况被姜娴管理得井井有条,便不再补人进去了。
再补个妃嫔进去,保不齐再出现抢先争功的情况,徒添乱子。
……
谢彻这一昏迷,又睡了两天。
他这回睁眼,难得碰到宋院正为他把脉诊查,见皇上一醒,太医大喜过望:“皇上的脉象终于平稳下来,疥疮也开始消退了,这是要好转过来的景象啊!”
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的谢彻却脱口而出:
“朕是因为太累才晕过去,和顾嫔无关。”
宋院正一愣,听到顾嫔的名字,又听到这番没头没脑的话,他以为是皇上一醒来心里就挂念着顾嫔,便忙道:“皇上,这些日子来都是顾嫔娘娘贴身照顾您,您的饮食和汤药都由娘娘亲自熬煮和监督,这会子娘娘该在外头看着火候,平常娘娘都是不离开这屋子的。”
谢彻不语,片刻才慢慢地回过神来。
皇帝一旦有个头疼脑热的,身边的人都的吃挂落,他记得自己被气晕过去,却下意识地不想她因此受罚。
高热退去,理智又再次回到高地。
谢彻问:“朕睡了多久?”
给皇上检查一番,确定对方已脱离危险期,病情稳中向好的宋院哽咽着汇报。连续的高烧和昏睡,在太医眼中都是不妙先兆,万一烧久了,把皇帝烧成傻子……帝位如何保住暂且不去说它,起码太医的项上人头是肯定保不住的。
众太医担惊受怕,又想到家中妻儿,恐惧绝望得白天吃不要饭,半夜呕吐的人皆有。
现在心一松下来,宋太医跪着回话,眼眶都是湿润的。
谢彻嘶哑着嗓子道:
“这几天顾嫔辛苦了,你去给顾嫔诊一个平安脉。”
皇帝一日不好,未央宫的医疗资源就只能集中到他一人身上,哪怕只是抽空给旁人诊治一下,都是态度不正确。他担忧姜娴生病而不自知,因而格外急切。
正好,顾嫔得了皇上醒来的喜讯,捧着热粥和参汤便走了进来。
宋院正原想在伺候完皇帝后,才姜娴诊脉。
奈何皇帝在一旁不错眼地盯着,大有他诊完才算完事之势,他只好说:“劳烦娘娘先放下粥,让臣为娘娘把一把脉。”
姜娴放下粥,把手递过去。
宋院正按了一会,眉头轻皱,露出疑色。
当他抬眼和姜娴对上视线,便听到她说:“皇上才刚刚好转,不敢说是痊愈了,不宜大悲大喜,还是先躺回去吧。”
刚隐约把到喜脉的宋院正一激灵。
是啊,这既是皇上第一个子嗣,又由顾嫔娘娘所出,万一听到消息后狂喜晕过去……他定定神,决定避开喜脉,只道:“娘娘的脉象平稳,身子向来也康健,未有发热之象,只是有些操劳过度。”
依他把出来的脉,遇喜该只有一月有余,胎相隐约,也就只有他这种经验极老道的太医才能肯定地说是遇喜了。为君设想,也不算是故意隐瞒。
听太医说顾嫔无大碍,谢彻才略微放松:“朕已退了热,想来很快便能大安,顾嫔且好好休息去!梁遇寅,把这些时日积下来的折子拿过来,朕要边用膳边看。”
连日来生病积了多少公务,他真是想都不敢想,只能慢慢理清。
随着皇上苏醒又转危为安,整个未央宫都活泛过来。
来往的宫人虽不敢随意谈笑,可面上都有了笑意,既为皇上欢喜,又庆幸自己的小命得以保存,这日子啊,可真不容易!
唯二痛苦的人之一,便是仍被隔离在未央宫的张贵人。
因为这一连数日,居然没有多少宫人被传染!
早知道这病传染性不强,她就到御前伺候去了,何苦落到这田地,她不禁幻想自己若是和顾嫔一人一半地伺候皇上,这功劳让姑母再添把火,她是不是就能封婕妤,封容华了。
另外一个痛苦的,却是众人都以为该欢喜的顾嫔。
皇帝下令,要操劳过度的顾嫔好好休息。
他还不让顾嫔住远了,竟不顾礼法规矩,命人搬了张床进他的寝室,就置于一旁。他不准姜娴做任何活儿,只许好好休息。
伺候他?不必,有太监。
陪看奏章?不行,他忙的过来。
未央宫的事?梁遇寅没死就来接手,怎可让顾嫔受累。
看书?召个识字的宫女来念给她听,还不许听久了,动脑子也是费神。
更要命的是,他自己倒是一打一打的折子看得飞起,每回用药用膳手边都不离笔。这些天啊,回到大臣手中的折子,都是带着药香的。
强行让一个卷王咸鱼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工作,这滋味……没法说!
那日烧得糊涂时的事,皇上竟是没再提了。
谢彻没法提啊,他觉得丢人。
再加上前朝事重,总有比情爱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处理,于是暂且押下不提,只是更粘着顾嫔了。拿不准她的心意,便把人栓在身边准没错。
休养了第三天,姜娴终于忍不住了,提出:“皇上,要杀要剜都给一个准话,你把臣妾捆在这折磨,什么也不让干,太磨人了!”
闻言,谢彻放下笔:“何出此言?朕是怕你劳累,你若闲着无聊,便唤夏竹进来给你按摩捶足,或是切来水果点心喂你吃,再不成,叫两个会说相声的宫人进来,给你解闷。”
虽然对顾嫔心里有气,但幸福富贵窝里养不出病娇,谢彻就从未想过要折磨喜欢的姑娘。
他给顾嫔提供的,是吃好喝好睡好还有陪玩的神仙日子。
姜娴却说不要:“臣妾只想为皇上分忧。”
见姜娴的视线落在自己的奏折上,谢彻好气又好笑:“奇了怪了,若换作旁人,朕定以为她是替家里刺探朝中消息,可你爹的官位这样低,探听了也无用。罢了,你过来吧。”
皇上松口答应,姜娴心中一喜,同时使用胎教丸。
崽崽,起床看你爹批折子了!
卷王看着别人加班,急坏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暴露
谢彻原是不想让她看折子的。
倒不是防着她——若让一个妃子看两眼折子,天下便要大乱,那代表这国度本就摇摇欲坠,只等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只是他从宋院正那里得知这些天来姜娴衣不解带地照顾自己,对经他手和接触他的物件全都仔细消毒洗净,轮到自己便只用热毛巾擦拭身体,生怕离了他一步。
皇权之下,天下万物都是为皇帝服务的。
谢彻也很有当万岁爷的意识,极少因为他人的付出而触动。
就像拧开一个水龙头,水龙头流出水,一般人也不会因此对水龙头说声谢谢。
对一个上位者来说,其他人便是水龙头。
而在不知不觉间,娴儿从“其中一个妃嫔”,变成了有血有肉,具象的人。曾经有祸水模板教育姜娴,人总会爱上自己的想象,而非具象的人。可那应该有下半句——当爱上具象的人后,才会共情这个特殊个体。
因此,谢彻希望她能够好好休息。
“皇上,如果太医院能发明一种丹药,吃了之后能够不眠不休,精神抖擞地工作,该有多好啊!”
……而不是积极地为他把奏章分门别类。
“你都不累的吗?”谢彻纳闷。
姜娴摇摇头。
他伸手过去摸了摸她的脸,而她纤长浓密的眼睫抖了抖,潋滟的眼看向他。谢彻事后诸葛地看过去,才发现这姑娘是天生长了双情深款款的眼,水汪汪的仿佛受了委屈也含着情意,如今看来,分明干净如山涧清泉。姜娴以为皇上要和自己调情,倒也无所谓,只是很快地,他的指尖却按在了她的眼底下,轻轻一抹:“你嘴上说不累,眼下却乌青一片,可见身子还是觉得乏的。”
姜娴打开状态面版。
果然看到自己的确是【疲惫】的状态,可她本人并感知不到,倒是感觉有使不完的精力。若把她比作水库,便是她明明库里已经干涸,却还时时刻刻想要满溢出来:“可臣妾却倍感精神。”
谢彻:“许是回光返照。”
姜娴:“承皇上贵言,臣妾死之前的愿望就是能为皇上干活到最后一刻,或者和皇上干……”
她的虎狼之词还没说完,就被他捂住了嘴巴。
看劝告无效,谢彻叹了口气:“那你就陪朕把这些折子看完吧。”
姜娴欣然接受。
案上的折子堆成小山高,仿佛寒假结束前那几天堆积下来的作业,看得人很是一筹莫展,不知从何看起。
谢彻原想着,多一个人看,也不会对进度有帮助。
毕竟折子必须由他亲阅,两个人,便是看两遍,顶多能起到查缺补漏的作用。
姜娴将一小部份的折子拨到他面前:“皇上先看这些,剩下的由臣妾来整理一番,再交由皇上检阅。”
……
不一会,当谢彻将手上的折子批完后,便发现其他折子被分成了三堆。
他刚放下手上的折子,姜娴便向他解释起来:“这边呢,是向你请安问好的折子,那边,是需要你批准或者否决的,而这一类,则是臣妾认为皇上应该细看,比较重要的折子。臣妾将内文相联的折子按原由先后排列序相邻而放。”
原本杂乱无章的折子,被分得井然有序。
像南边洪水泛滥,请求拨款赈灾的折子,和上参一本该地官员疑是和乱党有勾结的告状,放在了一块。如果按他之前的批阅次序,他怕是看到这告状后,还得费劲翻出相关事件的折子来……这些繁琐的杂事,其实不费什么功夫,但很打断思路,打击工作热情。
很快地,谢彻就再次感受到了有个秘书的好处。
原本要一个时辰才能完成的工作,压缩到半个时辰,还有闲暇把饭和药都吃了。
……
正殿外,孙太医问:“宋院正,皇上的病情到底如何了?”
未央宫集结了十数太医,但能给皇上把上脉的,也就最顶尖的五位。
孙太医的医术是好,但他擅长千金科。
总不能放他进去给皇上把出个喜脉,或者调理月经吧!
虽然把脉排不上号,但砍头一定轮得到他,所以他对皇上的脉案非常关心。
“孙太医你来得正好!”
宋院正反客为主地逮住他,一脸喜意:“我有事要找你相助,这事离了你还真不行。”
“宋院正客气了,请说。”
宋院正招手,示意让他靠近点:“顾嫔娘娘有喜了,我瞧着脉象不足两月,娘娘担心皇上眼下的身体状况不适宜大悲大喜,便示意我暂时先按下不提,但这可是皇上的第一个子嗣啊!肯定得请孙太医好好把关才是。”
孙太医面露喜色:“有了?好,太好了!”
原本他都觉得自己要备一口棺材了。
没想到啊,棺材棺材,升棺发财。等他把顾嫔娘娘伺候好了,这一胎之功,就得归在他头上。只是,孙太医很快从升官的快乐中清醒过来,眉头一皱:“慢着,不告诉皇上可以,但娘娘既然已经有孕,万万不应再干侍疾的活儿,一来是劳心劳力,二来万一过了病气,有孕在身可不好用药啊!对了,皇上在里面在做什么?”
宋院正:“在批折子。”
“既然有批折子的精神劲头,想来圣躬已然大安,也不必娘娘在旁伺候了……娘娘在做什么?”
宋院正移开视线:“在帮皇上批折子。”
“……”
孙太医犹记得,自己上一回这么震撼,还是在建章宫里。
而两人的一番对话,却被站在暗处,又无人在意的张贵人听了过去,双眼闪动着不敢置信的嫉妒和疯狂。
※
接下来的一连数日,皇上的病情仍有起伏,但终究是撑了过来。
未央宫解封当天,所有人脸上洋溢着纯然的喜悦,太后也前来迎接儿子。这些天,她是既焦急又担忧,整个人看上去老态了许多,嘴角也起了两颗上火的痘。
“皇上这一遭之凶险,哀家已然听说了,”
在一番母慈子孝的互动过后,太后竟是只字不提她的侄女:“这回皇上痊愈,太医院和未央宫的宫人都重重有赏,还有……顾嫔侍疾有功,也该赏。”
又到了姜娴最期待的升职加薪环节!
姜娴往前正要谦虚一番,却感到后背冷不防地被推了一下。
……
但是没推动。
毕竟她有武功在身,对方又顾忌着人多,不敢真的抡圆胳膊来推,后宫弱女子的力气,也就推推同样弱不禁风的妃嫔。
只是在那电光石火之间,姜娴决定成全这人的坏心。
——她惊叫一声,装作被推得往前倒。
第一百三十四章 遇喜
姜娴闭着眼往前一摔。
因为有系统的保胎丸兜底,不怕伤及胎儿,她还刻意压抑了一下自己的闪避本能,不然就变成在众人面前表演一出灵活潇洒的前翻滚三圈半落地了。幸好,在压抑本能这一件事上,她比谁都有经验,愣是完美演出了一个猝不及防的受害者。
接下来要如何控诉凶手,搏取老板和群众同情,争取报工伤赔偿,姜娴整个流程都想好了。她飞快打开系统商城,购买假晕丸,正准备要安全无痛地美美晕过去。
“顾嫔!”
皇帝和贵妃同时反应了过来,要去救她。
可,皇帝原本站的位置更靠近太后和皇后,便被贵妃占了先,而贵妃在任何场合也喜欢穿着显得体态袅袅的异跟鞋,这好心一捞,却跟着崴了脚,捞人变成了压人,惊叫声此起彼落。
电光石火之间,姜娴反应过来用手托了一下贵妃,自身却被她的体重压得手臂发出了沉闷的骨擦音。
这回是真疼晕过去了。
【假摔真晕陷害其他妃嫔,宫斗点数+100】
张贵人:……
看到眼前骨牌似倒下的顾嫔和贵妃,她心都凉透了。
她发誓,她真的只是看到姑母夸奖顾嫔,却对她不闻不问的时候,一时冲动,才推了顾嫔一下。
她下了大力气,可顾嫔的身板却远比想象中的结实,愣是没推动。可就在下一刻,人往前倒去,倒下之势,仿佛被一头小牛犊从身后撞过来。
不对啊,这摔倒也带延迟的?
张贵人发誓她根本没能推动顾嫔!!
冤枉啊!!!
……
姜娴先是晕过去的。
只是在接着被搬到榻上后,从晕变成了睡。
当身体不再被顽固的意识掌控,终于露出了它本来的疲惫。她这一睡,自然是诸事不必管,周围却乱成了一窝粥。宋院正得以凑到榻前后,替她把了脉,又回皇上的话:“皇上,从脉象来看,娘娘是受了惊,可没大碍,只是手臂似是摔骨折了,需要休养一段时日才好。”
宋院正原本想说是被压骨折了的。
想想贵妃,又想想自己一家老少,算了,贵妃也是好心,便改口为摔。
“没大碍,那她怎么还不醒?”
谢彻眉头紧锁。
他从未见过人一摔,摔得昏迷不醒的。
宋院正一顿,面露尴尬:“娘娘她应是睡过去了。”
屋子里陷入一阵沉默。
这时,宋院正又到皇上前跪下来,道:“皇上,臣另外有一事要禀报。”
谢彻这时一副心思全挂在顾嫔身上了,心不在焉地一摆手,让他说。
“因为之前怕皇上大病初愈,忌大悲大喜,娘娘提议让臣先隐瞒下来,等稳定了再禀报。依臣之见,皇上的病情已经大安……”宋院正双手一拱,道:“顾嫔娘娘有孕,已快足两月了。”
谢彻先是愣住,接着狂喜:“当真!?”
一旁的皇后和太后亦是震惊。
“顾嫔娘娘的身子骨一向极好,这回胎相也显得早,”宋院正觑着皇帝的脸色,接着说:“臣虽然同意娘娘以皇上龙体为重,暂时不报,但仍请了孙太医在侍疾期间多照料娘娘,为娘娘每日把一回平安脉,请皇上太后恕罪。”
侍疾期间,太医分心去照料其他人,也该治罪。
“事急从权,宋院正的处理很是妥当,快把孙太医传进来,问问顾嫔的情况。”
太后连道了三声好,眼泪先淌下来:“天佑我儿!”
待孙太医走进来,礼还没行完就被问话。
他恭声叩首,说的话和宋远正相离不远。
只是又补了一段:“顾嫔娘娘虽然比常人强健,可到底是双身子的人,实在不宜操劳了,像在未央宫时一样,全天候在皇上身边伺候的事……臣斗胆进言,万是不能够再发生了!”
太后抹眼泪:“可怜见的,如果哀家知道她有喜,决不会允她自请侍疾!”
她既后悔又后怕。
随即想到这孕相不足两月,一月的喜脉能诊出来什么?顾嫔身子又向来好,极少请太医,根本没有让人诊出来喜脉的机会,这要是侍疾期间把孩子累没了,也只能道一声可惜,没人能预料得到。
谢彻也是五脏六腑被焚似的,百般滋味在心头,但见母后落泪,只得先安慰她:“顾嫔吉人自有天相,如今一切都熬过去了,自然不会让顾嫔有任何被累到的机会……”
太后却不理他,手帕摁了摁眼角,问:“顾嫔在未央宫中很是劳累?”
被太后点名问到,宋院正不敢有所隐瞒,便将顾嫔这些日子来的劳累倒豆子的全说出来。
不需要加油添醋,只是把顾嫔做的全平铺直叙,也足够撼动人心。
“皇上昏睡期间偶尔会呕吐,身边不能离人照顾,不然秽物堵了口鼻,会生危险,娘娘不喜假手于人,几乎不离皇上半步,哪怕是睡觉,也是伏在榻边歇息。”
“顾嫔提出未央宫上下必须每日由沸水消毒,宫人烧水的时候,她都会出现检查,防止有人偷奸耍滑,清洁不到位。”
古人的医疗水平落后,宫女太监更是谈不上有相关的知识,姜娴还见到宫人对着沸水念经,以祈达到邪魔不侵体的附魔行为。在消毒这一环上,她只能亲自把关才放心。
“皇上的吃食,由娘娘亲手熬煮,脓包破损需要更换衣物,也是娘娘负责的。”
还有皇上屋子通风的问题,她都细心地想到了。
顾嫔进来未央宫前,宫女太监乱成一锅粥。
她提出的三班倒,两人一岗互相自查,以及精确到每个时辰的分工,都有效大大减少了他们的恐慌——宫人怕被杀头,而只要派了活儿,便代表主子还需要他们,会留着他们的命,皇上的病情也有希望,秩序是击退恐惧与谣言最有力的武器。
这些,太后只知大概不知全部。
听宋院正说完后,她面色缓和,看向病床上姜娴的目光越发慈爱:“顾嫔用心至诚,办事细心牢靠,哀家很放心让她当一宫主位,日后也能多帮上皇后的忙。”竟是三言两语之间,给了姜娴分宫权的便利:“只是如今还是该安心休养的好。”
皇后:“母后所言甚是。”
一想到能抱上孙儿,太后面露喜色,旋即想到:“顾嫔这一摔,摔得跷蹊,皇上应严查。”
姜娴:贵妃我知道你出发点是好的,但你先别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