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解锁成就:太后的庇护
六个女眷下车,果然引起了歹徒的注意。
纵然大部份侍卫去了护送太后撤离,剩下的兵力仍然把黑衣人缠得死死的,能分出身来追捕她们的人并不多——他们大抵以为,抓这么几个被皇帝娇养在深宫中的女人,不过是手拿把掐的轻松差事。
“射她们!”
“瞄准那个特别漂亮的!”
因为不是正规军,他们制作的箭羽非常粗劣,但在医疗条件落后的古代,杀人却是很足够了。听到要瞄准那个特别漂亮的,容贵妃下意识的回头望了一眼,看见箭羽全部朝着姜娴射去,既为她担忧,又感到微妙的失落。
幸好,姜娴似被一股神秘力量保护般,所有瞄向她的箭纷纷在射中她之前偏离和坠落。
系统:【光环的使用要向上级汇报,我上一级的AI已经对一个孕妇为什么会被箭射感到疑惑了……】
【很简单,】
姜娴一边躲闪,一边给出完善的解释:【贵妃忌惮我诞下皇子后会威胁到她的地位,派出她的手下,冲入产房就是一顿万箭齐发。她本人其实是另一个世界穿越来的特工皇妃,使出青莲剑法……我都编到这里了,把闪避效果给我开大点呗!】
系统默默写报告回应上级。
在扫描结果中显示,宿主遭遇危机的时候,身份为燕赤贵妃的成年女性的确在她身边。
但,说服力还差点。
姜娴只好扬声:“贵妃,你想不想杀了我?”
跑得喘成狗的容贵妃:“本、本宫不想……”
“不,你要说想,我爱听这个!”
容雪施当了多年的贵妃,第一回听到这种离谱要求:“行,本宫,本宫要杀了你……”
系统:【申请成功,闪避效果增辐到70%。】
姜娴是有点欺上瞒下的心得在身上的。
六人追随着太后一行人的逃跑方向,由于他们也和歹徒缠斗得走走停停的,很快就被姜娴她们追上了。同样穿着夜行衣,不远不近地护姜娴身后的司空睿一个轻功点地,凑到主子的身边来:“皇室的援兵很快就会赶到。”
“你等会向太后挥一剑,我会去挡着,你记得控制好角度,还有把剑先消毒一下。”
因为职业为暗卫的司空睿会读唇语,所以这句命令,姜娴没有说出口。
不然就变成大声密谋了。
司空睿着急:“这如何使得!”
他好不容易将砍向主子的剑全格挡下来,就是不舍得看主子受一点伤害。
他主子只回应了他五个字——
富贵险中求。
姜娴完全相信,以他的武功水平,可以砍得很有技巧,绕开要害,系统的医疗药物更是她的依仗。如果不是有这两者作保险,她也不会拿性命去搏,毕竟有本事赚也得有命花。
在后宫,她的出身实在是太低了。
想要往高走,光靠帝王的宠爱,怕是慢了点。
见主子态度坚决,司空睿只好领命。
于是在兵慌马乱之中,便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闪到有大树遮挡的地方,顺手把看他鬼鬼祟祟,追了过来想砍他的歹徒嘎掉,用火折子点火烧剑,高温灭菌。灭完菌后,他将水壶里的水倒到烧红的剑上,又把嘴巴凑上去吹吹,争取快点吹凉掉。
呜呜,怎么还不凉?
……
“幸好你们也逃出来了,不然哀家都不知如何向皇帝交代……”
太后招手让贵妃到她身边来,直念阿弥陀佛。
容贵妃一行人刚缓了口气,就看见一个黑衣人杀出重围,剑尖直指太后!
“保护太后!”
然而为了御敌,最近的护卫都在七步之外。
太后面露惊愕,心脏几乎停顿。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时,顾贵人竟然纵身跃出,挡下了这一剑!
镇痛和止血的药剂同时起效。
但系统的上级AI把CPU干烧了都没想明白,为什么有人分娩时会是肩膀大出血。
系统:【宿主,为什么你受的会是剑伤?】
姜娴:【因为是剖腹产。】
系统:【可是你被剖的是肩膀……】
姜娴:【宫外孕。】
系统沉默了。
听上去极为离谱,偏偏又勉强能在人工智能的逻辑里圆上。
黑衣人的一剑穿过顾贵人的肩膀,见事败,他也不恋战,迅速使出轻功逃离现场,顺手还杀了两个同样穿黑衣的歹徒,仿佛杀红眼,敌我不分了。
身受重伤的顾贵人如断线风筝一样跌了下去。
容贵妃先一步将她接住,她紧紧咬住唇,想骂她傻,又忍住了。
毕竟保护太后,在孝道和皇权上是正确的举动。
但贵妃就是觉得不值,就是不想看她受伤。
“嬷嬷,快来看看顾贵人!”
太后身边的嬷嬷略懂医术,扶着姜娴坐在地上,为她包扎伤口。劫后余生的太后握住她另一只手,不住地流泪:“傻孩子,哀家一定会保住你的命的。”
在系统出品的精良药效下,姜娴其实没感到痛,血也很快神奇地止住。
只是血浸染了她的大片衣衫,依然触目惊心。
此时不邀功,更待何时!
“太后娘娘,您没受伤吧?”
姜娴故作坚强。
这下子太后她老人家更感动了:“哀家没事,倒是你,流了好多血……马车里可有药?都拿出来给顾贵人用!”
“太后没事便好,臣妾只担心留了伤口,皇上不喜欢了。”她惶然道。
别画饼,来点实际的。
太后一顿,也想到女子最在意破相:“哪怕皇帝若是因为你受伤嫌弃你,哀家也保你在宫中一世富贵舒心。”
……
【解锁成就:太后的庇护】
【奖励宫斗积分:8000】
【评价:此刻,太后视你比亲侄女还亲,宿主是怎么做到的?】
第一百零六章 欲再晋
援兵赶至,杀退歹徒,在简单包扎过伤口之后,姜娴也被抬上了马车。
太后嘱咐,送顾贵人的马车必须要快,但不能颠簸。
这番既要又要一出,马夫登时觉得自己的命跟顾贵人的系在一块儿了。
容贵妃纠结了两秒,拒绝回到自己的马车上,也跟着和姜娴上了同一辆马车。她要上车,那俩宫女自然也跟着,姜娴正闭着眼睛当伤患——中剑和把剑抽出来那两下,她是结结实实地出了不少血,纵然有止痛药剂,失血带来的晕眩感也是不可避免的,只好闭目养神。
只是闭了一会目,她便感觉呼吸不畅起来。
怎么回事呢?
姜娴睁开眼,就看见五个人整整齐齐地围在自己身边,而她就像《西游记》里的乌鸡国王,在唐僧四师徒的注视中缓缓醒转。
秋云笑逐颜开:“你醒啦?我们娘娘可着急了!”
姜娴:“……差点被你们闷死。”
马车本来就这么点大地方,挤进来四个人围着伤患,因为是皇宫女眷,车帘子也不能掀起来透透气儿,她躺下来后,吸的就全是二氧化碳了。秋云闻言,赶忙给她扇风,倒把眠夏和枕秋对比得不机灵了起来。
见姜娴对她的前倨后恭之态面露困惑,秋云解释:“顾主子救了我们娘娘,也救了奴婢,以往是奴婢猪油蒙了心,对顾主子不够恭敬,还请主子责罚。”
姜娴却道不必:“让我和你主子说说话。”
她仰头,看向旁边绷着脸的容贵妃。
容贵妃长得明艳,脸一绷着便凶巴巴的,其实是太害怕,太紧张了,又要保持着贵妃的仪态,只好不作表情,脸色更苍白如纸:“劳烦娘娘过来一点儿。”
“本宫也是你能使唤的?”
容贵妃气乎乎地在她榻边坐下,便被她握起手,往肩上的地方一搭。
姜娴:“摸到没有?”
容贵妃:“摸到什么?”
姜娴:“我的热血。”
容贵妃几乎是从她旁边弹跳起来的,始作俑者仍在遗憾:“可惜包扎起来了,不然能让你摸到新鲜热乎的,娘娘老是不信我的血是热的,这回可看个分明了。”
“你……这也是能拿来开玩笑的事情!
被姜娴插科打诨的一气,贵妃脸上总算是恢复了点血色。
回皇宫的路程还有很远,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后,贵妃忍不住问:“你会武功?”
姜娴点头。
“那你为什么要本宫喊你妈妈?”
燕赤人也会管母亲叫妈妈,也有叫娘亲,书写上,爹爹妈妈混喊都是有的,妈妈的称呼并非帕来品。容贵妃只是奇怪,在当时的危急关头,顾贵人为什么会提出这么个要求来。
这也难不倒姜娴。
她微微一笑:“当时想着下车逃亡,我有点武功在身,就负责垫后,可这种以命相搏的举动,心里不免有点害怕,还未为人母就命丧于此,才占了你们的便宜,圆我一个做人娘亲的梦,娘娘可是生气了?”
“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本宫哪怕是生气,也得秋后算账。”
容贵妃别开脸,心里对她却是又后怕,又感激。
她一闭上眼,脑海里一会儿是顾贵人带着自己下车,一手剑法使得潇洒帅气,一会儿是她为太后挡剑,鲜血淋漓的模样。
容贵妃扪心自问,自己以往待顾贵人不算顶顶好。
换作马婉仪在这里,她能带领大家逃出生天吗?
容贵妃自小不喜欢欠人情,她觉得自己亏欠顾贵人许多,又不舍得花金山银山把这情分断了,独自在那矛盾着,俏脸沉沉,仿佛在对全世界生闷气。
想了半天,她问:“饿吗?本宫喂你吃点补品,从我的行李里拿出来。”
贵妃美意,姜娴却之不恭。
片刻,秋云从行李中拿出一盒子燕窝,用水化开了,由容贵妃一口一口地喂她吃,喂得姜娴迷惑之极:“娘娘,燕窝对受伤的人有什么用吗?”
“这可是云麾大将军特意为我们娘娘送进宫来的养颜圣品!内务府都提供不了这么好的品质,有也是送到太后和皇后宫里去的。”秋云骄傲道。
这丫头,果然跟陈答应一样难沟通。
姜娴喝完一整碗的燕窝,也没品出它的不同来。
※
同一时间,太后回宫时遇袭的消息,也快马加鞭的被传回宫中。
听闻太后和贵妃都平安无事,只有顾贵人为太后挡剑而身受重伤,皇帝面色就变了。
底下的大臣觑着皇上的面色,各自盘算了一下没有非要今日汇报的急报,其余要细细商谈的重要事儿,留待明着再报也一样。
特别是要皇帝决断的事。
现在皇帝因为心系爱妃,魂不守舍的,匆忙答应的事情第二天觉得不行,怪罪下来,便是一笔罪。
皇帝起身,又想起还有十来名大臣在:“还有无事要报?”
这谁敢触他霉头,都说没有。
皇帝抬脚便走,恭送圣驾的驾字还没说完,便已不见帝踪。
梁遇寅把事情再往详细了说:“来报的是谢王爷的人,太后起程回宫的半路,他也刚好在附近,也帮忙打退了乱党的人,活捉乱党三人,当时一名黑衣人提剑突破侍卫重围,直取太后面目,顾贵人飞身扑出,剑尖穿过她的肩膀,该贼子见一击未能得手,便选择了逃走,谢王爷救人心切,加上带的侍卫不多,也没能留住他。”
“拿下去审问,”
见梁遇寅还想请示用刑份量,皇帝淡淡道:“他们敢对太后出手,想必是经得起考验的人,刑罚轻了没用,不用怕断了线索,告诉指挥使,就挑一个嘴巴最严的点灯。”
梁遇寅面色不变的应声,心里却知道皇上这回是动真怒了。
牢狱里的拷问没有一样不血腥的,上头的人只管吩咐下去要问清楚,要活还是生死不论,由底下人实施到实处去。尊贵如皇帝太后,等闲不会点名要哪项刑罚手段,嫌伤天和——通俗点说,便是要扣功德扣行刑人,别扣朕。
这回轻描淡写的说要点天灯,显然是气急又气狠了,必须杀鸡儆猴,让藏在暗处的乱党晓得害怕。
“梅泽县知县姜恪之女姜娴,得天所授,承兆内闱,又感念其因救太后身受重伤,册封为嫔……”
皇上口谕拟到一半,却停住了。
梁遇寅心道也是,舍身救太后是大功,可无子封嫔,又晋得这样快,未必是好事。
“慢着,等母后回来,由母后封罢,省得前朝议论。”
梁遇寅:?
皇太后的慈谕下来,前朝纵有议论,也传不到后宫。
质疑皇上,那便是要他做不孝不义之辈。
偏爱姜氏?怎么可能,他也不过是一个听妈妈话的大孝子罢了。
想好了这一点后,皇帝便派出太医院里最擅治外伤的太医,快马加鞭的送去城外,争取和送太后回宫的车队碰上面,早一点再看看顾贵人的伤,免得晋封变追封。
第一百零七章 截胡(二更)
太后回宫,全皇宫的人出来迎接。
姜娴因是伤患,在这重大场合,也只好缺席。
皇帝先是到长乐宫当了会孝子,才徐徐道出自己的想法,
经过早上的惊魂和舟车劳顿后,这会子太后是有点累了,脑子却一如既往的清明,她明白皇上的旨意已决,只是想由她代下懿旨,便含笑道:“顾嫔忠孝,这回又代哀家受罪,是很该赏一赏,嫔位……她也是当得的。”
既然皇帝当了这个任性的人,太后一想,也怜惜她受伤,便无异议了。
果然,皇上感触道:“顾嫔虽为女子,却最为勇敢,有时在朕看来,她也太不惜命了点。”
“顾嫔待皇上一片赤诚,倒让哀家沾光了。”太后笑说。
“怎能说是沾儿臣的光,顾嫔待太后也是至纯至孝的。”
太后一顿:
顾嫔和她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以往来了也没说几句话,孝从何来呢?
何况,皇帝嘴上说着顾嫔待她至孝,语调里的笑意可见是对顾嫔这么爱他感到非常自豪的。太后垂眸:“贵妃这回也是受惊了,日后哀家还是少出宫吧,惹出许多事端来,教皇上烦心。”
“乱党胆大为祸,儿臣断不会怪到母后头上,倒是少出宫这点说到儿臣的心坎上了,这要是母后在宫外出了事,儿臣岂不早早成了没娘的孩子,真变孤家寡人了。”
听到皇帝的话里透出真切的关怀和担忧,太后很是受用,却不忘提点:“知道你心系顾嫔,也不能冷落了旧人才是。”
“儿臣省得。”
从长乐宫离开后,皇上便去昭阳宫坐了一会。
容贵妃前来接驾,明丽的脸庞牵扯出笑容来,硬是压着不适,将白日遇到歹徒受袭时,在马车里发生的事细细地和皇上描述了一遍:“事后下人去臣妾原来的马车上检查,那马车几乎被射成刺猬,若非顾贵人相救,臣妾怕是不能坐在这儿和皇上说话了。”
皇帝神色凝重地听她说完,也是跟着一阵后怕。
顾嫔是会点武功不错,可在皇上面前,永远是柔弱的小女儿娇态。何况,只有恨一个人,才会觉得对方皮实扛揍,受点伤无所谓。
若爱重一个人,必然觉得她是脆弱无依,又天真不谙世事的小朋友,全世界都有可能伤害她欺负她。
可当下见到贵妃强忍着恐惧,将事情始末道来,其中夸耀的全是另一个女人的事,此用心更诚,让皇帝心软又欣赏——雪施总算是将以往骄纵跋扈的脾性改过来了,他就说嘛,娴儿这么好的人,处久了肯定都会喜欢她的!
“朕已向太后请求,待明日就将她册封为嫔,贵妃认为呢?”
“臣妾认为当得的。”
容贵妃心想也好。
她堂堂一个贵妃,若与贵人交好,也太跌份了点,皇上把她晋为嫔位,勉勉强强配和自己来往。
而皇上也想岔了一件事情——
贵妃叙述事情的时候,面露不适,身子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乱党,而是因为她这辈子就没怎么给别人说过好话,“很好”在她嘴里是“也就那样”,“寻常”则是“差劲”,若真是很差劲,那就只得她一声冷笑了。在皇上面前谈姜娴的好,她得克服本性,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
不过,说完后,贵妃长吁一口气。
倒是没想象中那么难受。
※
回宫首夜,皇帝宿在了昭阳宫,姜娴则是被倚竹轩全体人员供了起来。
陈答应在榻边蹲下,紧张巴巴地看着她的伤口:“听说你在八大高手围攻之下,先是救了贵妃,又救了太后?太威风了吧!有这份功劳在,日后只要你不是指着皇上的鼻子骂,寻常罪责是罚你不得了,真好,咱在后宫能开始养老了。”
听前面姜娴没啥反应,听到后面,她一把撑起身:“什么养老?我不养老,我要推迟退休年龄………我不退休!我还能干!”
陈答应吓了一跳,又发现她的脸好像有点红。
她伸手摸摸姜娴的脸庞,飞快缩回来:“我的娘,荷香,枕秋!快传太医!顾贵人她发热了!”
“什么发热?”
姜娴一听,大感不满
发热就不能去上班了,她得工作。
于是她暗使保暖光环,强行将体温急降,又抓起陈答应的手,往自己脸上一贴:“你重新摸摸,我才没有发热。”
陈答应两眼一黑,尖叫:“荷香——”
“眠夏去传太医了,小主可别在这鬼哭狼嚎的!”荷香急忙走进来,却见自己主子惊恐道:“顾贵人,顾贵人她凉了!”
“怎么个事?”
荷香道声得罪了,也伸手摸了摸姜娴的额头,疑道:“顾贵人是发热了,哪里是凉了呢?主子不要胡言乱语了。”
急忙接管金手指,将体温调回正常范围的系统:【……】
过一会儿,太医来到,替她把脉开药。
姜娴把药喝下前,再三向太医叮嘱:“……不要给我开假条……我明天要上班……不对……我……我要见皇上!”
“小主,皇上在昭阳宫呢。”
昭阳宫,是贵妃的住处。
姜娴想,贵妃那不也是高层?
是了,越过高层要求见大领导不好,她看来真是有点病糊涂了,连这点人情世故也忘记了,于是改口道:“我不要见皇上了,我要见贵妃。”
第一百零八章 看望
昭阳宫。
倚竹轩的宫女哄了姜娴一会,发现哄不好,只好由眠夏硬着头皮前来,想着以两边的交情,求贵妃一回。在昭阳宫守夜的是梁遇寅,他太清楚姜娴现在就是皇帝心尖尖上的人,加上负伤在身……
两者相加,梁遇寅便颔首:“行吧,咱家就冒着得罪贵妃娘娘的风险,进去为顾贵人通传一回,只是皇上愿不愿意来,就不是咱家能说了算的。”
谁料,小宫女却满脸尴尬:“梁总管,我们小主不是想见皇上……”
……
两人正酣睡,梁遇寅低眉顺眼地走进来,唤醒了皇上。
贵妃看到这阵仗,便猜到有人来截胡了。
她略感惊讶,后宫里居然有人敢截她的胡?
梁遇寅:“刚才倚竹轩大宫女眠夏前来求见,说是顾贵人半夜发热了。”
听到顾贵人的名字,容贵妃的脸色骤变。
既是不悦顾贵人来截宠,又担心她半夜发热,会伤口恶化。
皇上听到娴儿发热,立时从睡意中清醒过来,就想起身下床,可身子刚挪了一下,又想到自己在贵妃的昭阳宫里。作为天子,会被他在乎感受的人并不多,贵妃算是一个。
以贵妃娇纵记仇的性子,定是不愿意他走的。
他要是走了,贵妃不会恼他,可刚和娴儿改善的关系,又要变差了。
真是两难啊!
“贵妃,朕……”
“皇上。”
容贵妃截住他的话,肩膀微微颤抖。
皇帝心里一咯当,贵妃气成这样了?
“顾贵人受伤发热,皇上去看看,略加安慰,也是非常应该的。”
若这话让容府上下听见,必然面露骇色。
毕竟从小到大,容家大小姐就没学过“体谅他人”和“为他人设想”这两件事。在容贵妃的内心里,有两把声音在天人交战,一把说“居然敢截本宫的宠,给本宫死!”,另一把说“顾贵人受伤发热,定然很难受,皇上去陪陪她,她会好点吧?”……还是好生气!好想闹!
见贵妃居然说了回人话,皇帝也跟着面露惊异之色,但他实在心系姜娴,摸了摸她的头,承诺明日再来陪她,才起身下床。
这时候,梁遇寅赶忙道:“皇上,顾贵人是想请贵妃过去看看,请皇上继续安寝。”
帝妃二人同时愣住。
皇帝:“梁遇寅你怎么办的差,传话能偏成这样!”
“皇上饶命,倚竹轩来的宫女说的就是要找贵妃娘娘,要是皇上不信,可把眠夏姑娘传进来……”
“不必,”
皇帝思忖片刻,道:“爱妃,朕和你一起去。”
※
那厢,姜娴喝下了药,大脑更是昏昏沉沉的想睡觉。
可是这个时辰对平常的她来说太早了,她不愿意睡,便拽着陈答应的手。
陈答应:“你不想睡,我想睡。”
姜娴:“不你不想,我们倚竹轩没有想睡觉的人。”
陈答应都想在倚竹轩外面打地铺将就一夜了。
而皇帝不仅带着贵妃来倚竹轩,还传了太医一道来,而传的,正刚从倚竹轩回到值班处,想说后半夜可以摸鱼打个盹的孙太医。
好嘛,帝命有传,不敢有违。
到了后,皇帝先问:“顾嫔到底怎么了?”
众人一听,先是对这称呼有点愣。
接着反应过来,皇上这是准备给小主封嫔了。
登时哗啦啦的跪了一地谢恩,姜娴迷迷瞪瞪的,她听到“……谢恩……封嫔……”两个关键词,但只看到了贵妃,于是她强撑着病躯坐起来:“臣妾谢贵妃娘娘恩典。”
谢都能谢歪!
皇上见她脸颊红润如胭脂,眼波盈盈,既心动又担忧,当然不会怪她失仪。
枕秋回话:“刚才已经请过孙太医来看,说是外伤导致发热是正常现象,对症诊治即可,小主的伤口恢复得极好,熬过这几天便好。”
皇上面色这才由阴转晴。
他在榻边坐下,握着姜娴发烫的手,温声问:“怎么让人去昭阳宫找贵妃?贵妃又不会治病,还不如朕能陪陪你。”
这话容贵妃听着有点不得劲。
她就不喜欢别人说她不如谁,或者干什么事干不好,也就是皇上说这话,换别人说,她脸当场就拉下来了。
当他凑近,姜娴这才注意到皇上也在。
大领导也来了啊!两边都是不能得罪的。
她一激灵,强行打起精神来:“臣妾贪心,既想皇上陪,也想贵妃娘娘陪着臣妾。”
皇帝莞尔:“没想到去静心寺一趟,你俩交情竟变得这样好。”
同事培养感情,不外乎禁室培育。
关在同一个办公室里天天面对面,关系自然就好了。
姜娴说:“臣妾不过是微恙,怎敢劳烦皇上,皇上来倚竹轩来看臣妾一回,已是极大安慰,还请皇上回去早些歇息罢!臣妾的身体不好,半夜怕是要经常唤人来伺候,别连累皇上也休息不好。”
皇帝是想留下来陪她的。
可是今日因为迎接太后回宫,又处理了一下乱党的事,其他政务都押后到明日处理,若是明日再精神不振的上朝……皇帝是个负责任的大老板,他让孙太医给姜娴诊了二回脉,又监督着她把药喝下,便要起身回去歇息。
容贵妃却欠欠身:“既然皇上走了,就由臣妾留下来陪顾嫔吧。”
“你有这个心已经很好,岂不委屈了你?顾嫔方才也说了,怕是半夜要经常惊扰睡眠。”
“臣妾白日也并无要事,睡得差些,下午补回来便是。”
皇上颔首,算是允了。
待圣驾一行人呼啦啦的走后,容贵妃丝毫没有当客人的自觉性,吩咐起来:“你,去烧点热水,等下顾嫔发出汗来,用拧干的温毛巾为其擦身。你,去煮碗粥……倚竹轩没有小厨房?何等穷酸之地!算了,你拿本宫的令牌去昭阳宫,煮好了送回来。”
被容贵妃的气势慑住,一时之间,众人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紧接着,容贵妃就发现房间角落里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你……”
“贵妃娘娘,臣妾是陈答应。”
陈答应乖觉地自报名字。
她的第六感告诉她,贵妃不记得她是谁。
当她报了名字后,容贵妃才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号人物来着,刚才也跟着行礼请安了,只是存在感太稀薄,又猫在角落的不显眼:“你躲在那里干什么?”
“顾……顾嫔让臣妾陪着她。”
“胡说八道,”容贵妃寒了脸色,她昂起高傲的下巴:“既然顾嫔遣人来昭阳宫求见本宫,本宫也应邀来了,可见并不需要你一个小小答应陪她,滚回你的偏殿去睡觉。”
“好嘞!”
陈答应如蒙大赦,对放她回去睡觉的贵妃娘娘感恩戴德。
第一百零九章 侍疾(二更)
主殿的床榻宽敞,可容纳二人。
容贵妃坐在榻边,等宫女将煮好的粥送到。这一碗粥从昭阳宫送过来,那边不知道是给病人煮的,只知是贵妃吩咐,便往里面加了许多料,贵妃拿着勺子吹凉了喂她:“张开口。”
第一口,半截海参。
第二口,干贝。
第三口,鲍鱼丁。
第四口,姜娴觉得自己好像咬到了一点画风不一样的银耳……
被投喂的姜娴特别急,她小声说:“不用吹凉,直接喂,或者娘娘你捏着我的脸颊灌下去便是。”
“本宫是来喂你吃粥,不是来灌你红花药的。”
“您就拿出那劲来喂我吃便是。”
上辈子习惯了争分夺秒地学习和工作,根本没有时间细细品味食物的味道,稍微吃得慢点,姜娴都觉得亏心,她好像不能享用美食,一辈子被命运追赶,必须全力以赴,才能逃出小村留守女童的命运。
容贵妃冷冷道:
“要你教本宫做事?你要糟蹋自己,本宫偏不让。”
高层发话,姜娴只好安静被投喂,喝完一整碗粥,又被宫女伺候着略作梳洗一番后,她果然觉得舒服许多:“我可以自己待着了,娘娘你回去吧。”
容贵妃顿了一下,凤眼微眯:“你又在命令本宫。”
上司的态度很强硬,姜娴反手把小可怜光环开着,试图打动上司。
在容贵妃的视角,便是顾嫔在她怀里,用一双湿漉漉的狗狗眼仰视她,声音也软软糯糯的:“臣妾在央求娘娘。”
曾经,贵妃以为自己讨厌顾嫔夹着嗓子说话,而当夹嫔她撒娇的对象是自己时……还挺爽的。可惜,作为后宫第一坏脾气,贵妃她软硬不吃:“本宫走了,你会好好休息?”
姜娴用力点头。
容贵妃再次冷笑:“可是本宫不信。”
湿漉漉的狗狗眼在顷刻间被不敢置信充满,控诉贵妃的冷酷无情无理取闹。
容贵妃点名:“你,那个树墩子一样的宫女过来的,把你主子的被子盖好。”
眠夏走过来,说了声得罪了,便把姜娴的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她有试图反抗,但没使上劲。
“本宫知道你精力无限,有一腔热血,还喜欢整夜不睡觉,”容贵妃从昭阳宫过来前,还给自己上了口脂。这时,她红艳艳的嘴唇掀起凉笑:“但你只是一个贵人,封嫔的旨意还没下来,更别说你哪怕封嫔了本宫让你跪你就得跪——现在,立刻,本宫命令你睡觉。”
姜娴依然不可思议地瞪着她,仿佛被残忍对待了:“我不累,我不需要休息,你命令我的宫女限制我的自由。”
见贵妃不理她,她在被子里咕蛹来咕蛹去的,终是翻不出被子的压制。
“本宫想问你一个问题。”
“咦?”
“你今天为什么会救本宫?本宫死了,上面的位置就空出来了,没人会怪你,你自己逃跑,也比较好活。”
容贵妃意识到,这夜的顾嫔看上去格外傻气。
也许她能在她口中问到真相。
无关宫斗,无关利益,她只想知道顾嫔是怎么想的。
“……见死不救……做不到……”
姜娴的呼吸声低了些,容贵妃只好纾尊降贵地低下头去,听她断断续续的话,因为发热的缘故,呼在她脸上的吐息也是热的:“不想做贵妃……”
“那你想做什么?”
难道之前展现出来她野心勃勃的模样都是假的,顾嫔其实是与世无争的性子,只想做一辈子富贵闲人?
容贵妃实在是太好奇了,她又把头低了点。
终于,在姜娴彻底睡过去之前,她说出了答案。
听罢,容贵妃霍地坐起身,陷入了深深的疑惑——
顾嫔想当的“合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想当本宫的同盟吗?
位分也太寒碜了点,再待她往上升升吧。
※
翌日睁眼,姜娴神清气爽。
她直挺挺地坐起身,看见贵妃还保持着优雅的仪态坐在她榻边,扫过来不屑的目光。
姜娴意外:“娘娘守了我一夜?”
“是本宫放眼过去,这破地方没一个房间是本宫能躺得下去的,还不如坐着。”
“庙小放不下娘娘这尊大佛。”
枕秋和眠夏捧着梳洗的工具进来,福身道:“皇后娘娘的福锦姑娘来过,皇后免了主子和贵妃娘娘今日的请安。”
容贵妃颔首:“本宫回昭阳宫。”
“我送娘娘你回去吧,正好顺道去建章宫请安。”
“皇后不是把你请安免了?”
姜娴凛然道:“我永不缺勤,娘娘下回莫要拿这种话侮辱我了。”
容贵妃盯着她三秒,嗤笑:“既然你这么想去见皇后,那本宫就陪你走一趟吧,”她一顿,把秋云叫进来:“传本宫的步辇,再去抬一顶步辇来,皇帝封嫔的旨意还没下来,本宫就代做一回主了,反正其他人见了本宫的步辇,也不敢说什么。”
后宫第一恶霸的底气就是足。
姜娴想说自己走路过去也没事,何况她不是想见皇后,而是不喜欢缺勤,可贵妃看上去不大高兴,她便不说话火上添油了。
当两梳洗完,步辇也备好了在外面等着。
而今日,建章宫里消息灵通些的妃嫔,都等着看贵妃笑话。
她们可是听说皇帝被顾贵人从昭阳宫截走了,贵妃面上挂不住,还跟了皇上去倚竹轩,后半夜的事她们打听不到,料想也是贵妃一个人灰溜溜地回昭阳宫睡呗!
第一百一十章 乐子大会
两人同行的时候,衣香鬓影的建章宫正开着乐子人大会。
最乐的就是陆容华。
她今日拿了把扇子,半遮着嘴唇,可笑容仍然止不住的从扇子后面漫出来:“风水轮流转,也算是转到头了。”在潜邸时,她就被贵妃截过不少次宠,记恨在心。
马婉仪瞥她一眼:
“陆容华说的话,臣妾怎么没听懂?麻烦说明白点,让大家也乐呵乐呵呗。”
慧嫔插了句嘴:“臣妾也想乐一乐。”
这两人都想乐,但立场并不一样。
马婉仪是明牌的贵妃党,慧嫔则是单纯不爽贵妃,想陆容华打响嘲讽贵妃的第一枪。陆容华张了张嘴,哼一声,终是没敢点贵妃的名,心中期盼姜娴快点到,一个位分高,一个正得宠,厮杀起来正好杀一杀贵妃的威风。
后宫苦贵妃久矣!
章贤妃颇感无聊,看了眼上首的皇后,人差点睡着了,自是不会出来调解,任她们打打嘴仗,反正打不出官司来。
正当章贤妃以为不会有下文时,慧嫔却身体略往前倾的发问:“娘娘,昨日守夜的宫女告诉臣妾,她在半夜见到皇上的步辇往倚竹轩走去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事,劳动皇上半夜出行?要知道为了处理乱党的事,皇上的龙体已经非常劳累了,若是后妃为了争夺宠爱,将皇上请来请去,未免影响朝政,臣妾希望娘娘能略施小惩,以正宫纪。”
章贤妃一愣,这是朝顾贵人开炮啊!
其他人也奇怪,这仿佛是在替贵妃抱不平,但和慧嫔有过节的那位是贵妃才对。
后宫众人不知道的是,皇帝向太后让步,翻慧嫔牌子的那夜,他半夜对着慧嫔来了句不如顾贵人。
此等奇耻大辱,便让心高气傲的慧嫔记上了。
马婉仪一听,也立刻附和。
皇后没接话。
章贤妃暗叹一句,她们不懂规矩啊!
跟皇后说话,想要获得她的回应,得在娘娘前面加皇后。
章贤妃莞尔:“皇后娘娘,您认为呢?”
皇后猛地回过神来,宛若被触发了机关的npc,缓缓道:
“贵妃回宫时刚受了惊,顾贵人又身受重伤,本宫免了她俩今日的请安。倚竹轩昨晚是派了人去昭阳宫,但同时也传了两回太医,许是病情有变,才不得不请的皇上。顾贵人为救太后受伤立了大功,封赏尚未下来,不过一点小事,从结果来看,也没误了上朝的时辰,要罚要追究,也该等顾贵人病好,容她分辩一二。”
慧嫔还想说话,只是随即想到一事,才闭了嘴。
顾贵人传了两回太医是非常关键的信息。
万一她是真的病情恶化去世了,请皇上过去见最后一面非常合理,若再不依不饶,就显得不温柔娴静了:“娘娘说得对,是臣妾对龙体关心则乱了,不如娘娘想得周全。”
算了,等贵妃撕顾贵人吧。
反正贵妃被截宠,可不会管顾贵人是不是病得要死掉。
她脾气上来了,哪怕入土了都得被挖坟开棺鞭尸。
众人各怀鬼胎之际,便听到门外小太监唱名:
“容贵妃到,顾贵人到,陈答应到——”
这仨一起来了?
正这么地想着,容贵妃打头阵先到,她今日在外面披了一件大麾,她走得极快,厚重的大麾居然被她的步伐牵扯得扬起了波浪,可见她心情之坏。
贵妃不乐,大家就乐了。
容贵妃草草对皇后请了个安,皇后也很快让她们落座:“顾贵人有伤在身,免礼罢,昨夜见你传了两回太医,身子可还好?本宫不是免了你俩的请安么,怎么还跟本宫客气。”她关怀道。
毕竟两人有之前的交情在,没必要硬着头皮来请安。
“回娘娘的话,臣妾昨晚半夜发热,于是传的太医,今早已经大安,等会还可以留下来和娘娘说会话,这么多天没见,臣妾真是太想娘娘了。”姜娴言下之意,便是她不仅好得很,还能留下来帮皇后打工。
这时,容贵妃却冷笑一声:“顾贵人对皇后娘娘真热情啊!昨儿白天才挨一剑,今日就要和皇后娘娘叙旧了,真是一刻也等不得呢!”
哦豁。
开始了,撕起来,撕响些。
陆容华又用扇子掩面,掩饰住自己快乐的笑容。
马婉仪附和:“可不是么,若长此以往下去,臣妾就怕你俩的情谊影响了皇后娘娘公正的判断。”
容贵妃却横她一眼:
“情谊,一个贵人和皇后,能有什么情谊。”
这句把马婉仪说懵了。
昨夜被截宠,怕不是把贵妃娘娘气懵了,竟是敌我不分的开撕。
马婉仪讪讪道:“臣妾也只是附和贵妃姐姐的话……”
陆容华戏谑:“马婉仪别难过,贵妃娘娘昨夜没休息好,难免暴躁了些。”枕边人半夜被挖走,自然睡不好了。
“陆容华你又知道本宫睡得不好了,难道你昨日就在本宫的床底下听着?”
陆容华惊呆了:“臣妾不过是为娘娘说话,娘娘怎的如此说话。”
“胆大包天,本宫堂堂一个贵妃用得着你教本宫说话,你什么身份,本宫什么地位,需要本宫提醒提醒你么?”
这回连章贤妃都露出点惊容来。
贵妃性情是急脾气,可攻击性这么强,还是第一回。
众人猜事情只猜对了一半。
贵妃是心情不好——她养尊处优,这辈子就没熬过夜,睡得不好,狗路过都得挨她两巴掌。
“贵妃,贵妃……”
陆容华被如此没脸,竟哽咽起来。
这时,一直不吭声的姜娴开口了:
“贵妃娘娘说了那么久话,也该累了,喝口茶。”
这话一出,满堂俱惊。
根据潜邸老人对贵妃的认知,这杯茶很快就会出现在顾贵人的脸上。
这认知是有先例的。
潜邸那会有个被太后塞进府的格格,得了两晚宠爱,早上不知死活地去撩拨贵妃,以为对方会忌惮自己得宠只敢忍了,结果被贵妃兜头淋了一杯热茶,人都傻了。
皇后心慈手软,自打以后,请安时辰里分发到容贵妃面前的茶水,永远是常温的。
众人不错眼地盯着贵妃的手。
贵妃伸手去拿茶盏。
贵妃捧起了茶。
贵妃居然喝了一口茶!
容贵妃点评:“呵,陈茶。”
第一百一十一章 封嫔(二更)
众人屏息静气,等了又等,就等到这么一句陈茶。
就这?
攻击性这么弱?
关键这攻击的也不是顾贵人,而是皇后。
不过皇后温和贤良惯了,并不会和贵妃计较一句陈茶。建章宫这儿其实是有好茶叶的,数量还不少,毕竟皇后只是不得宠,她在皇帝心中是顶顶受尊重的,好东西不会少了她,她又爱喝茶。
但她发现在请安时,大家都有点怕她在吃食上使坏,茶水都只沾沾嘴,并不真正下肚,皇后便不想糟蹋好茶叶,随便上点陈茶拉倒,好茶叶留着自个享受。
“臣妾哪敢指点贵妃娘娘,娘娘的位分高,哪怕是打臣妾,臣妾都只能受着。”
原本话已经被姜娴扯开了,陆容华气不过,眼眶含着泪,对贵妃茶言茶语。
章贤妃暗道不妙。
果然,贵妃抬了抬眉,仿佛就要对陆容华展现一下自己充沛的武德。
可那样的话,便真落下乘了。
就在这时,顾贵人居然又轻咳一声:“臣妾,臣妾的肩膀疼。”
容贵妃手都抬起来了,居然又放了下来,回头去看她:“本宫早说了你不行,不听,硬要来请安,着急向皇后献殷勤,这回好了吧!让你不听本宫的话。”
“臣妾知错。”
顾贵人抿了抿唇,四个字咬得千回百转的。
皇帝不在,全场都是女的,也不知道她在向谁献媚,谁能吃她这套?就在慧嫔心中大大地不以为然之时,贵妃的语气竟温和了三分:“时候不早了,若没有别的事,臣妾和顾贵人就先行告退了。”
慧嫔忍不住:
“顾贵人才来了没多久,怎么就时候不早了?贵妃若是乏了,倒也不必牵扯上顾贵人,臣妾还想听听顾贵人对昨夜借伤邀宠之事解释一二呢。”
容贵妃今日不知发什么神经,竟给了顾贵人好脸色。
等贵妃走了,她还想好好挤兑顾贵人一番呢!
“顾贵人方才说她肩膀疼,慧嫔竟是充耳不闻了起来。”
章贤妃略带不耐道。
自打姜娴走进建章宫,就自带一股食物香气,章贤妃隐约闻着,像番茄锅子的味道……她早上来请安前才用过一碗粥,如今被馋得难受,很想快点结束请安,自是不想慧嫔再歪缠下去。
因为有太后作依仗,平日慧嫔里说话都很硬气,没料到在贤妃娘娘这碰了钉子,面露怏怏之色。
她正要为自己分辩一二,姜娴也开始茶言茶语:“臣妾位分低微,慧嫔姐姐听不进臣妾的话也是自然,可贵妃娘娘说的话,难道姐姐也听不见?哎,不像臣妾,臣妾把姐姐们的每句话都记在心里呢,不像姐姐,可以不当回事,”
姜娴一顿,又补上一句:“贵妃和皇上都心疼臣妾受的伤,姐姐不会为此生气吧!”
这一句皇上,戳到了慧嫔的痛处。
她勃然大怒:“你小小一个贵人,也配让我生气……”
慧嫔的话还没说完,外面却传来响动:“太后有旨——”
你方唱罢我等场,又有什么好戏?
一个太监躬着身进来,向皇后行礼,并得到她的眼神示意,众妃又起身跪了一地后,太监微吸一口气,便开始宣读:“贵人姜氏,丕昭淑惠,敬慎持躬,殚夙夜以不遑,护驾有功,深得哀家之心。兹册封尔为顾嫔。尔其宜宣礼教,弥昭懿范,勤谨奉上,绵延后嗣,钦哉。”
建章宫里安静极了。
慧嫔的脸色由红润转白,又慢慢涨红。
她费尽毕生涵养,才忍住了没有在颁布懿旨时出言反驳,一直等到了顾贵人……不,现在是顾嫔了,待她谢完恩,太监又离开了后,才红着眼睛:“皇后娘娘,臣妾突感不适,求准许让臣妾先行告退。”
慧嫔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她要见太后!
皇后无可不可地点了点头。
慧嫔红着眼正要告退,才听得容贵妃悠着声气道:“慢着,既然身子不适,自是不该伺候皇上了,就撤去慧嫔的牌子,让太医去好生瞧瞧,待身子大安了,再把牌子挂上吧。”
“贵妃!”
慧嫔不敢置信地瞪向容贵妃。
她怎么敢?
她是手握宫权,可她怎么敢在建章宫里就欺负她?
“你们仨,”
容贵妃却跟听不见似的,点了慧嫔两个宫女和她身后答应的名:
“慧嫔身子不爽利,你们不晓得扶着点?”
看见慧嫔被半劝着离场,章贤妃放下茶盏,暗自摇头。
见到这一幕,她觉得贵妃是想明白过来了——她可不认为贵妃是要保顾嫔,大抵是她想明白,暂时动不得顾嫔,当下更要紧的,是在高位妃嫔之间立威,所以才有了今晨的无差别横扫全场。
姜氏封嫔,虽由懿旨所封,却肯定是皇上的手笔。
顾嫔为太后挡刀居功至伟,贵妃遇袭受惊差点丢了命,肯定也是最得皇上怜惜的时候,容雪施对皇上的喜怒向来把握得很到位,她知道这是利剑出鞘的最佳立威时机。
哪怕她真的动手打了陆容华,皇上也不会重罚于她。
对章贤妃来说最坏的结果,就是贵妃和顾嫔真结盟了。
在章贤妃大脑飞快运转的时候,上首的皇后淡淡道:“既然顾嫔肩膀痛,那便不宜再走动了,各位先回去,顾嫔就留在建章宫,宣太医来再瞧瞧伤势。”
容贵妃抬头看向皇后。
皇后也望了回去——方才你发作慧嫔,本宫没吱声,这回本宫留人,你就回去吧。
两人对视片刻,最终以容贵妃摆了个天大的臭脸告退作结。
※
皇后将顾嫔留下来,倒也不舍得真让伤员干活。
她是真想知道顾嫔的伤情到底如何了。
却见人全走掉后,姜娴兴致勃勃地往主殿桌前一坐:“皇后娘娘积压了多少宫务,把臣妾留下来,是有用得上臣妾的地方吗?”
皇后:“本宫听说你需要静养。”
姜娴正义凛然:“娘娘听错了,是正养,需要做点正事来养养的意思。”
殿外,刚好要让太监通传的孙太医听得一清二楚。
第一百一十二章 借调组员
孙太医等待通传期间,听了一通歪理。
“本宫肯定有用得上你的地方,但是……哪怕是皇上的臣子,也没有在刚挡了一剑,第二天仍来上朝的例子,本宫也非那等不近人情之人。”
姜娴凛然道:“若无先例,臣妾便起这好头。”
这好头起的也太高了。
见皇后略有动摇,姜娴再加把劲:“臣妾半夜是发热了,可今晨已经大安,别说传太医了,现在一个人就能打十个太医,不信等会太医来了,娘娘让臣妾和他比划比划。”
“臣妾的封嫔懿旨里夸臣妾殚夙夜以不遑,臣妾就是来证明这一点的。”
姜娴很喜欢懿旨上的这句勤劳考评。
这时,宫女福锦附身在皇后耳边提了一句,她颔首:“让孙太医进来吧。”
孙太医追躬着身进来,向两位娘娘请了安,并得到诊脉的允许后,谨慎地为她诊脉。姜娴气沉丹田,暗使内力,想让自己的脉象摸上去更加健康活跃。
皇后和建章宫众人专注地看着孙太医。
毕竟据说昨日顾嫔被接回宫时,一身的血,那件贵人服饰也被血污染的不能再穿了,今日却依然活蹦乱跳的。
孙太医一诊,眉头紧皱。
他想收回手,又极为谨慎地再把了一回,这回竟是有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滑落下来。
系统:【宿主,你干吗呢?】
姜娴:【练武之人能短暂改变自己的脉象。】
姜娴:【但问题是我没学过中医。】
见孙太医迟迟没说话,皇后忍不住了:“太医,顾嫔的脉象如何?”
“十……十面埋伏!?”
孙太医猛地收回手。
他怎么能说明白,他行医数十年,居然第一次在人的脉象上把出了《十面埋伏》的节奏,这说出去谁信?他再抬头一看,顾嫔娘娘正一脸高深莫测地看着自己,他一个激灵,低下头去:“回皇后娘娘的话,顾嫔娘娘的脉象如同《十面埋伏》一样绵长有力,可还要待女医来为娘娘检查伤口,更换医布后,再作定论。以臣之见,还是该静养的好。”
有事没事少走动,才是最稳妥的。
姜娴:“我不信。”
孙太医:“顾嫔娘娘就不要为难臣了吧!侍寝之事,实在不急在一事。”他以为她是急着去争宠。
姜娴决定等会再去说服皇后。
孙太医到稍间等待,女医为姜娴检查伤口,发现的确好得很快,原本血淋淋的地方结了一层痂,恢复得极好,又不至于令人怀疑是妖异。皇宫是最推行过量保守治疗的地方,开的药单既长又名贵,福锦煮好药后,姜娴让她倒进一个海碗里,稍稍放凉后,迎头便灌,愣是喝出了绿林好汉的气势。
福锦笑说:“顾嫔娘娘倒是不怕喝药。”
皇后娘娘身体不好,却怕苦怕得厉害,慢慢喝完一碗药后愣那回味很久,才能缓过神来。
“还是这样喝痛快,省时间。”
“可省下来的时间,要做什么呢?”
皇后不免好奇。
除了背负着宫务的皇后和过节的时候外,后宫没有忙碌的主子,大家都非常闲,闲到每日的娱乐只剩下在建章宫打打嘴仗,或者借着礼佛的名儿聚会,赏赏花。
姜娴一顿,被问得一愣。
她低眸:“剩下来的时间,臣妾这不就来娘娘这找活儿了吗?臣妾这是积累资历,等着好被晋升呢。”普通宫妃想来讨好皇后,只能见天儿的到建章宫陪坐说好话,而她看中了皇后的痛点。
※
姜娴在建章宫一待,就是大半天。
后半天是被昭阳宫的贵妃叫过去的——皇帝本来想去看看二人,可是前朝突然有事儿,急召大臣在乾坤宫商议,后宫的事便耽搁了。
姜娴被贵妃叫过去后,兴致勃勃的问:“贵妃可是有用得上臣妾的地方?”
得到的是贵妃极不可思议的目光。
仿佛在说着本宫聪明绝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用得着一个小小嫔位帮她做事?
姜娴以为贵妃不高兴是觉得她僭越了。
可随即,贵妃语气不善反问:“没事就不能叫你来?”
姜娴:……
最近的贵妃娘娘变得难懂了起来。
贵妃眸光微眯:“本宫听说,你在建章宫是帮皇后处理宫务去了。”
这消息捂得严实,连贵妃也是才略有耳闻。
可见六宫上下都是不知道的。
见她已经知道,姜娴也不避讳了:“臣妾如今是一宫主位,为皇后分忧也是份内之事,贵妃若有用得着臣妾的地方,臣妾也绝无二话。”
“本宫没有。”
“那臣妾先告退了?”
“本宫不准。”
容贵妃捧起茶盏,艳丽的脸庞染上怒色后更为动人。姜娴思索半天,觉得同样的神色只有在赌球输了的上司面上见过:便小声试探:“可是有谁惹娘娘不高兴了?”
贵妃却说没有:“本宫高兴得很。”
“那娘娘高兴得很,臣妾也为娘娘高兴,臣妾就不阻着娘娘高兴,先告退了?”
怎么又要走!
在建章宫一待就是大半天,在她这,连杯茶都不喝完就要走!
昭阳宫比不上建章宫么?
片刻,容贵妃脸上过了阴晴两载,说道:“你对宫务感兴趣,本宫就让你来看看宫务是怎么管的。”
说到这个,姜娴果然不急着走了。
容贵妃的美貌,她见识过许多回。
但这位上级的业务能力,她还没见过呢。
※
容贵妃从皇后手上分到的宫务不多。
像来年拟小选这一项,她就负责内务府的账,以及流程上每一日所需的太监宫女和嬷嬷。
让姜娴略感惊讶的是,贵妃对数字的敏感程度比皇后高很多。
同样的账本,贵妃只需要用皇后一半的时间来对,准确度也比她高,但说到要查旧例来循的时候,记忆力就不如皇后了。
燕赤皇室每年都有小选,只是选多选少的问题。
从备选到制作名册,里面的文章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既有不想进宫当宫女熬日子的,也有妃嫔母家想往小选里塞丫鬟,让自家女儿挑走可放心使用的奴才。
如何考校宫女,又分配去哪处,都是文章。
不出事则矣,一旦出了错漏,追究起来就是皇后的错。
贵妃似乎不把账本避着她,大大方方地给她看。
姜娴不着痕迹地问起:“这处和送到建章宫的账本略有出入,还有漏掉的地方。”
“皇后要二次对账,也要把本宫叫去商议事项。”
姜娴懂了。
皇后和贵妃毋庸置疑是绝对的上下级关系,同时又有一点竞争性在,下级要保证自己的重要性,贵妃也是存了给皇后使绊子的心的,皇后不能真的放心用她,又不得不用。
而很快地,姜娴就见识了贵妃第二样业务绝活。
第一百一十三章 绷不住了
只见容贵妃从堆积如山的账本里,抽出了六页纸。
姜娴眼尖地发现,那是自己提出来的活页本。
姜娴:“你之前不是很嫌弃我么?”
容贵妃:“现在也很嫌弃。”
她把这六页发给六个宫女,不一会儿,便领了六个面色发白的宫人进来。一出门,双膝就发软跪下,额头抵着地面。
“本宫点了十个人去小选当日当值,递上来的名单换了一个人,说是原来那个生病了,本宫去查,却是你收了好处,把本宫要的人弄下来,换了他的人上去,”容贵妃一顿,问:“二十板子赏下去了么?”
秋云回话:“赏了二十板子。”
“你收了他多少银子?”
那太监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雷:“奴才没收银子,他是奴才的干儿子,奴才一时猪油蒙了心,求娘娘饶了奴才这遭吧。”请贵妃饶过自己,却没提干儿子。
能成为他的干儿子,想必是花了不少钱财的。
他只字不提这一点内情,想勾起贵妃娘娘一点同情。
——在贵妃差事上偷奸耍滑,和妄求她同情心泛滥,由此两点可见,他是真的不了解贵妃。
“子债父还,连本带利,赏四十板子。”
容贵妃收回视线,看向下个人。
太监惨白着脸,还没来得及求饶,已经有身旁力壮的太监候在一旁,将他捂嘴压制住拖了下去。这原是再普通不过的训诫宫人日常,容贵妃却顿了顿,问姜娴:“可是想替他求情?”
四十板子打下去,跟打到死也没分别了。
顾嫔进宫有一段时日,但宫中没出过特别血腥的事儿,贵妃想她可能会受不住。
“想,忍住了。”
姜娴做不到封建社会的无情。
各人有各人的命,在这地方,她尚且是泥菩萨,哪能真的见一个救一个。像枕秋眠夏,她俩是倚竹轩的宫女,遇了事,姜娴会想着自己的身份更贵重,宁愿用自身去挡刀,也省得她们被当作炮灰。可是贵妃要管理宫人,她……不能干扰上级做事。
她若是出口求情,贵妃是很可能给她这个脸面。
但传了出去,贵妃要怎么做事?
所以姜娴忍住了。
话虽如此,容贵妃还是看出了顾嫔非常不适。
“后宫里,和宫外有关的事情都非常谨慎,小选当天人多口杂,本宫选的当值宫人都是特别规矩嘴严的。这个丁大海为了将干儿子塞进列,半夜使坏摸黑泼水,冻坏了那个没有背景的太监,那太监在安乐堂摆了两天就不成事了,才捅到本宫面前来,”
作为古代原住民,贵妃的确不心疼一两条人命。
只是她心里有明确的,黑白分明的尺,每句出自她口的命令是她尊严和权力的延伸,受不得丁点冒犯。受寒病死在安乐堂的小太监,是她选中的人,即使不是一个活人,只是一朵花,也得全须全尾地交到她面前来,少一块花瓣,经手的每一个宫人都得严查,哪怕是捧过花盆,花房当值,又或是单纯当跑腿的小太监,也得到她面前来受审!
“这只是一件小事,但今日能为了利益将干儿子塞进去,第二天难保换的就是别人的钉子。交到本宫手上来的事儿,必要用雷霆手段,震慑宵小。”
守规矩听话不如使坏钻营认个好干爹,那后宫还有谁愿意做事?
都变成后宫版本的《爸爸去哪儿》得了。
主子心迟手软又不公,下人便有的是糊弄的办法。
听完贵妃的解释,姜娴心里一松。
虽说接受了燕赤朝的社会运行法则,姜娴心里是不愿意和嗜杀的人为伍的。
接下来,容贵妃没再下重手。
只是罚的也不轻便是。
冒尖试探她底线的,全部挨了罚,她今日兴致颇高,轮番训诫下去,仿佛审善罚恶的活阎王,又当着那些人的面,用真金白银厚赏了乖巧办差的宫人,看得他们既眼热又难受。
简单粗暴的捋下来,把他们全打发掉,容贵妃才回头跟姜娴说起:“皇后性子过于绵软,要想命令能颁发下去,非得由本宫来行铁腕手段不可。”
姜娴颔首:“娘娘能办到的,臣妾也办不到。”
——容贵妃的厚赏,大半是掏的私己银子。
拿私己来贴宫务,等同花钱上班,可见是被大老板PUA狠了。
“哼,算你有点自知之明。”
爱着皇帝的容贵妃和姜娴的思路不在同一条路上,她红唇微扬,说起出宫到静心寺之前计划献的舞蹈:“你带着伤,不能练,本宫自个练着,等你伤好透,可不许落下进度了。”
“臣妾能练。”
她信誓旦旦。
容贵妃半信半疑地盯她一会,终是松口让她来同练,结果晚上伤口就崩了开来,血流一臂。
姜娴本人是没怎么样。
就是消息较灵通的一些高位妃嫔听说——
贵妃对顾嫔截宠之事怀恨在心,当夜就将她打成了血人。
原本看着贵妃宠爱不如前,还有点小心思的太监宫女登时歇了作妖的心思,最得圣宠的顾嫔都被贵妃虐待得不成样子了,他们又算什么东西呢?夹起尾巴老实办差才是正理!
※
加班失败的顾嫔是被抬回倚竹轩的。
吃着饼子的陈答应目瞪口呆,确定了顾嫔不需要她在跟前伺候之后,也不想回到偏殿里,就在旁边陪她:“这嫔位升的,我一点也不羡慕了,这是姐姐第二回横着进来了。”
“小主这话说的,嫔主子哪怕是横着进来,也是被步辇抬着的。小主这辈子能不能坐上四个人抬的还不知道呢。”荷香调侃她。
早上容贵妃从倚竹轩起程去的建章宫。
贵妃和嫔位都有步辇,不必步行,陈答应只能在后面和宫女一起跟着。
“啧,狗眼看人低,她们坐四人抬的,我坐八人抬的。”
“三品以上的钦差大臣才有八抬大轿,小主多大的脸面,真当奴婢不懂规矩了。”
陈答应泰然自若道:“抬棺,不就要八个人抬么?”
……
高贵的嫔主子差点被小答应一句话笑得伤口再次崩开。
以后就晚上九点更新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得知顾嫔的伤有绷开,皇后下令免了她接下来七日的请安,安心在倚竹轩静养,等彻底养好了,再恢复到建章宫请安的规矩不迟。
这下,就连倚竹轩的宫女都不想让主子随意走动了。
若是姜娴愿意,吃喝拉撒都能在床榻之上完成。
“枕秋,帮我去建章宫问问皇后娘娘,可有什么事务,是我在倚竹轩也能帮上忙的。”
姜娴申请居家办公。
枕秋满脸不赞成地看向主子:“娘娘,伤眼又伤神的事情,还是等病好了再办吧!”
“我受伤的是肩膀,不是眼睛,也不是头。”
“太医让娘娘别思虑过度呢,娘娘为太后负伤,皇上和太后都怜惜娘娘,娘娘不如趁此机会养好精神,才好重获皇上的宠爱。”
抵不住主子的坚持,枕秋只好去建章宫问了。
幸好皇后温仁厚道,虽然真的很想把手上的活儿一股脑地分给顾嫔,想到她带伤在身,也只好忍下这个念头:“让你家顾嫔好好休养。福锦,从本宫的库房里拿些药材来,让倚竹轩的宫女带回去。”
枕秋感激不已。
……
姜娴在榻上咸鱼瘫。
她等了好一会,没等到新的工作,只等到了来自老板的药材赏赐。
陈答应在旁啃点心:
“娘娘现在过的,可是我梦寐以求的神仙日子。”
“嫔就是一宫主位,哪怕下届选秀有新人进来,娘娘也已经站稳脚跟了,要说还差啥,那便是差个儿子,可大家都没有,娘娘也不急于一时了。”
枕秋失笑,打开皇后娘娘赏来的盒子,里面放了一些珍奇的上好药材,其中最为显眼的是一根粗壮的老山参。陈答应好奇张望,姜娴恹恹:“喜欢吗?喜欢切一点拿去尝尝。”
陈答应摇头:“还是留着吧,我娘听说女子生产时含着参片很有用,娘娘早晚用得上。”
让陈答应大开眼界的还在后面。
因为姜娴有伤,册封礼押后,可六宫妃嫔送来的贺礼却是一点不晚地送到了倚竹轩,其中出手最阔绰的便是容贵妃,一盒品相极好的大品珍珠——燕赤珍珠分为九品,大品便为顶级,和一套在嫔位规格之内,最为华丽奢侈的首饰头面。
太后送的多子观音,寓意却最为特别。
姜娴让枕秋将自己扶起来,清点放在桌上的贺礼,逐一在活页册上记录下来,再收入库房之中。
而嫔位比起贵人,要多出许多人伺候。
于是除了贺礼外,便是内务府新拨来的四个宫女,两个太监。
姜娴认过她们的脸孔,向她们说了在倚竹轩办公的规矩后,便吩咐她们日后由枕秋负责带着,分配岗位,近身伺候的活儿,暂时轮不到这些新人:“虽然内务府把你们分来了倚竹轩,但在我眼中,你们还在试用期内,没有转正,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枕秋会为你们的言行举止,干的每一件差事打分,合格者留下,不合格的,便送回内务府,让他们再送个乖巧伶俐的来。”
其余妃嫔送的,多以不易出错的布料和摆件为主。
而陈答应也准备了一句真挚的祝福送给姜娴。
姜娴:“心领,你少说两句就是对我最好的祝福。”
看陈答应委屈巴巴的,她便笑了,让枕秋把那老山参切出两片,让她含着玩,有清热生津之效:“布料和首饰有哪些喜欢的,看好了就拿去,其余统一收进库中了。”
宫女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堆积如山的贺礼便全部收拾好。
姜娴翻了一会册子。
相比上辈子的自己,她现在已经非常富有,却仍不觉满足。
“娘娘,皇上今夜摆驾倚竹轩。”
外面有乾坤宫的太监前来通传一声,倚竹轩上下便准备起来,姜娴因是伤员,只用稍作打扮即可。大老板来视察,姜娴好好地梳妆一番,枕秋笑道:“皇上来得及时,贵妃娘娘所赠的头面有了用武之地,由娘娘穿戴起来,定是华贵无双。”
姜娴却说不必。
“我刚给太后挡了刀,正是卖惨邀功的最佳时机。”
她换上一身清淡色彩,妆容化的也是心机淡妆。
眼角扫开淡淡嫣红,既楚楚可怜又娇艳可爱。
唯一美中不足之处,就是姜娴神色淡淡,缺少一点勾人媚态,也不够娇怯柔弱。
姜娴打开系统商城,在祸水模板里寻找一番,找到了【西施模板】加载后,铜镜中冷冷淡淡的漂亮小脸终于像被点睛了一样,活泛起来——光靠姜娴本人的性格,两辈子都没有勾男人神魂的气质。
须臾,皇上抵达倚竹轩,姜娴前去接驾。
衣裳穿在她的身上略见宽大,更显她身量纤纤,她盈盈下拜时,皇上亲自扶她起来,见她眼尾红红,以为她是哭过了,便皱眉:“朕不是让人提前告诉你,不必出来接驾了么?在里面等着朕便好。”
皇上扫了一眼旁边的梁遇寅。
姜娴忙道:“臣妾晓得,只是臣妾自己想出来迎驾,想早点见到皇上。”
皇上这才收回视线,急匆匆的将她带回主殿,将她按在床上。
姜娴一沾床,就勾住他的颈项。
见他纹风不动,姜娴一脸无辜地问:“皇上?”
您老人家来不是要干正事的吗?
这一瞥,这一问,把皇上他气够呛:“你伤口未好,是何等禽兽不如的人,才能在这种时候要你侍寝!朕只是想让你回床上好好休息,朕坐在旁边,与你说会子话便已足够,你想朕留下来过夜,朕便陪你就寝,你想独自休息,不想费神迎驾,朕就回未央宫去。”
古人医疗条件不好,对病人养伤的朴素理解,便是该多在床上晚躺着,喝药静养。
而姜娴的认知里,没有病假。
听到大老板说他只是来探病的,她愣了一愣,下意识地说:“臣妾没病。”
“朕知道你没发热了,但是你伤口没好。”
姜娴转头去看自己的肩膀,想了想:“不碍事,臣妾不怕疼。”
皇帝是多疑的人,他好气又好笑之余,很快便想到:“你坦白跟朕说,是不是家里待你不好,逼你进宫争宠?”
天降一口惊天大锅,扣到了梅泽县老家的头上。
第一百一十五章 哄睡
“不是,臣妾是自愿的,家父不重权欲,虽有志在官场,却总比不上旁人会钻营,皇上前阵子不是才提拔过他吗?虽然未有书信进宫来,臣妾猜他一定很高兴,说来,还未郑重地谢过皇上呢。”
姜娴说着,就要起身谢恩。
人还没坐起来,便被皇上按了回去:“说话就说话,起来干什么?朕提拔你爹,既是因为他养了个好女儿为朕在后宫分忧,也是因为他多年为官,虽然没有可为之称颂的骄人政绩,但治下没出大纰漏,便已很难得。”
这话也就骗骗没工作经验的古代小姑娘。
若要类比,她爹只是一个跨国财团里分公司的小主管。
正是因为她入了大老板的眼,她爹的苦劳才有机会被大老板见到,即使皇上对他的提拔只是升为知县,在最会跟红踩白的官场里,便释出了一个重要信息——
姜恪他闺女在皇帝那说得上话。
这个信息,便会让他在乡下官场得到起码公正的待遇,别人会怕对他太不公,他会掀桌子告到皇上那去。
姜娴将自己的想法一说后,皇上果然很意外:“娴儿看得比朕想象中更通透。这么说来,姜恪确是很会养育女儿,倒让朕期待起你的兄弟。若是有一个与娴儿你这般灵秀的,怕是预定探花之位了。”
她爹毕竟上了年纪,再能提拔也有限。
她的同族兄弟进官场,才是真正受她庇护的时候。
姜娴笑说:“臣妾也很期待呢!若是皇上准许,臣妾还想修书一封,催催爹娘加把劲。”
一人开卷,全家都别闲着。
皇帝大乐,便允了她的请求。
只是他又好奇:“朕知道你非张氏所出,她待你可还好?你倒视她如亲娘。”
“臣妾的亲娘去得早,懂事后就不曾见过,张氏待臣妾如己出,她待臣妾如何,臣妾也待她如何罢了,都是普通人,家无多少恒产,也不富贵,为了那几两银斗来斗去的太无谓……当然,也能说是因为她至今无所出,才待臣妾好,但世间的事,论迹不论心,出阁前她对臣妾好,臣妾便也尽所能的回报她。”
姜娴毫不避讳地直言道。
起码从原主的角度来看,她是得到了张氏视如己出的爱。
也可能是因为爹娘太宠爱她,养成敏感易自怜的性子,才会因为被渣男辜负就想不开,郁结成疾。来自现代的姜娴是不会的,自处不留姐,自有留姐处。
皇上听得出她话里的真诚和洒脱,不由有所触动:“你的性子倒是很好,朕原以为你会是更执拗的。”
他仍记得,她上回拽着他,说自己是自愿的。
明明眼中无泪,却偏执得似是在燃烧。
姜娴想了想,委婉道:“人各有志嘛。”
对情爱,无论是爱情、友情或是亲情,她都不在乎。
唯有钱财权势地位,能让她执拗到燃烧自己。
皇帝却误会了。
他颇为满意地握住她的手,莞尔一笑:“也是,你只执着于朕。”
显然,他以为他的顾嫔不在乎继母是否真心待她,志只在他的宠爱:“朕今日去长乐宫请安,听母后说了,当时那黑衣乱党趁乱长驱直入,直取她的首级,就连侍卫都没反应过来,独独是你冲了过去,以肉身为盾,将剑势挡下,若你真是因此……”
他的语气微有凝结。
对他来说,被救的那个是他亲妈,他是断然不能说她不该以身犯险的。可事成后,他又心疼后怕起来,姜娴敏锐地截住他的话:“皇上的为难,臣妾是明白的,臣妾也很庆幸……臣妾自小没了亲娘,只希望皇上待到花甲之年,仍有娘亲疼爱关怀。”
听完姜娴的话,皇上果然极为感动。
她为他设想至斯,后宫再无第二人能做到。
皇帝伸手将她搂在怀里,动作非常小心,生怕弄疼了她的伤处。从他的怀里抬起头,以看到青年帝王好看的下颔线条,姜娴心里却很平静:有恩于上位者,不仅自己不能拿出来念叨,最好也不给对方感谢的机会,留在心里,长长久久地惦记着,才是她的保命护符,也是她的荣华富贵。
“你养伤期间不宜挪动,等你伤好了,朕就为你寻一处宫殿,住在倚竹轩是太委屈你了点。”
皇上搂着她,又讲了一会情话。
须臾,怀中人却勾着他的手问他:“皇上,真的不侍寝吗?”
“不。”
“来都来了……”
“你不用这么想,想朕留下来,朕就不走。”
说完,皇帝果然跟梁遇寅说今夜就宿在倚竹轩了。
因为怜惜顾嫔有伤,皇帝更衣也让太监来伺候,她躺着便好。姜娴躺在床榻上,不用劳动,只觉浑身不得劲儿:“皇上,臣妾来伺候你更衣。”
“不必。”
“皇上,你更衣不无聊吗?臣妾给你念念书呗。”
“……”
皇上真想把她嘴巴堵了捆在床上强行静养。
只是转念一想,皇上莞尔:“娴儿原来是想听朕念书么?也行,梁遇寅,给朕拿本有趣的书来。”
皇命最难办的,就是“有趣”这种要求了。
什么样的书是有趣的?
梁遇寅心想他又不识字,要真由着咱男人的性子来,便是得拿本春宫图回来得了,没书能比这更有趣的了。
他只好匆匆去找了位识字又念过点书的女官,对方给他推荐了两本闲书,又到文渊阁中急借出来,才赶在皇上要用的时候,送回了他手中。
皇帝念书,多么高规格的哄睡。
因为是要睡前念的,内容自是不可能多惊心动魄,就是很规矩的警世故事。
姜娴啥也不用干,就躺在床上听,只觉在受刑。
听了一会,她终是忍不了,提出:“皇上,臣妾不想听书,想听皇上说说自己的事。”
“朕的事?当皇子的时候还能出去走走,现在的事不过都是些朝堂上的烦心事。”
燕赤没有很严格地规定女子不得干政。
只是一般不会跟谈到这些。
毕竟皇上而言,翻牌子是下班后的娱乐节目,等同乙游议政,额外加班。何况,她们一般也不能提出什么有用的建议和见解,说完自己更烦了,便索性不提:“你不会爱听的。”
不料,他的顾嫔双眼却亮了起来:“臣妾愿听皇上烦忧之事。”
第一百一十六章 先诛一族试试水
帝王烦心的事,那可多了。
皇上在位好几年,比起刚登基那会儿是好出许多,和朝中老臣不少是经历过先帝那会的,自会拿父子俩来对比,并非每一条政令都能顺利地执行下去。
“朕说的话,他们不会明着驳斥,有时还哄着朕说好,结果实行下去的时候,不是只有花样子,便是过了头,惹得底下怨气沸腾,朕若把前面下的政令一撤,他们就更不相信朕的话了。”
皇上倒是没指望姜娴一个没管过家的姑娘听得懂这些。
她要管的,就只有是倚竹轩里的宫女太监,管起来太简单了。
这些话,从前他只能跟皇后和贵妃说说。
只是都得不到他想要的反应。
皇后一听他说正事,脸上总是挂着疲倦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皇上烦,本宫也烦,还想本宫安慰你,做你的解语花?吹蜡烛早点歇下吧。
贵妃不爱在心仪男子面前露出刚强一面,勾着他的颈项,听他吐苦水时,往往只有三个回答:
“都拖出去杖杀嘛。”
“秋天将至,处斩两个刺头便服气了。”
“先诛一族试试水?”
别人是天凉了让王氏破产。
搁贵妃这,便是天凉了把王氏拖出去斩了。
这归功于她出身将军世家,在军中不听将令等同死刑,她父兄这么教育她的,她便理所当然认为这是世间唯一真理——这不全错,毕竟历史上,就有朱元璋杀臣,十三年杀七万多人,平均一天得杀十五个。
只是皇上狠不下手为了等闲事杀无罪的功臣,便略有束手无策之感。
谁料却听顾嫔说:“皇上说天凉要加衣,他们便将人裹在厚厚的棉衣里,再架在火上烤,将人烤得活不成了,再把手一摊,说是皇上的旨意,被烤得苦不堪言的人便说还不如以往吹冷风受冻的日子,起码不会被烤得皮开肉绽。可明明,皇上只是想要他们过冬不受寒而已。”
“说到底,还是皇上朝中无人,他们有一百种办法去曲解皇上的话。”
“他们口中说着忠君,心中忠的,却另有他人。”
集团大了,总得花功夫去走访分公司。
年薪百万在大集团里算不得大人物,姜娴没切身体会过皇帝的烦恼,但她在更年轻时,在分公司干过这种阳奉阴违的事。
姜娴没做过富二代,是不懂皇帝。
但她懂臣子的心理啊!
空降来的太子爷一心要改革,老主管表面夸赞太子爷留洋回来才华横溢,暗中带着员工使坏,用他的“指令”搞出一大堆烂摊子,显得太子爷特别没有能力。
太子爷察觉到端倪,抓个员工来下班后谈心,以为以自己的身份地位,分分钟把员工迷得死死的,结果那员工不清楚太子爷会在这待多久,管多深,转头就把他卖给老主管了。太子爷直至回总部,都以为老主管对自己特别掏心掏肺,只是改革难以实行,是他想得太天真。
老主管点评:留洋回来放洋屁,holys**t。
“娴儿说得不错,朕这一年来,一直在反省自己是不是哪里想得不够细致。如今看来,哪怕朕方方面面想得周全,他们也有办法把朕的旨意往极端了实行,再来告诉朕行不通。”
皇帝坐在榻边,微垂着头。
窗外的月光落在他的发上,如覆上一层银霜。
若把两辈子的岁数叠加上,皇帝比姜娴还要年轻一些,加上养尊处优,真有点“男大学生”的风味,说到不悦处,活像只垂头丧气的老虎……皇帝嘛,跟忠心耿耿的犬类是不占边的了,更像要顺着毛撸的大老虎:“有时,朕也像听贵妃的话,把他们全杀了,换一批听朕话的人上来,可那样,日后史书会怎么写朕呢?朕还是想做个明君的。今年科举,一定要选一批朕的人来……朕前头说期待你家的子弟并非戏言,若是娴儿的父兄,想必也是跟朕一条心的。”
人心分亲疏。
像云麾大将军功高震主,言行跋扈,皇帝想到后宫中一门心思爱他的容贵妃,便想到到她父兄的好来,尽量不去想他们谋逆的可能性。看到可心的顾嫔,便想要个性转的她,在朝中也忠心耿耿的为自己效力。
他不过随口一说,姜娴却记在心上了。
她在后宫忙活,家里人也别闲着。
爹不行,就赶紧跟后娘做个小号出来,冲刺科举600天。
“既然要提拔心腹,就不必等科举了,不如成立一个新的议事处,把调查清楚,身家清白的年轻人提拔出来,再找机会,换到有用的地方去。”
少帝不想看老臣的脸色行事,想要办实事,唯二的办法就是杀人和换血。
前者,仿佛更高效。
把人杀了,空出来的位置,自然能换上新血。
皇上行事仁慈些,对姜娴来说是利好的消息,毕竟枕边人太杀伐决断,睡在他身边,便会觉得后颈凉凉的。
系统:【检测到宿主有后宫干政的行为,虽然在此朝代没有明令禁止,但根据过往宫斗宿主的行为模组和AI算法,我不得不提醒宿主谨言慎行。】
姜娴:【我老板很烦恼啊,总不能什么都不说吧!】
姜娴:【宫斗我很外行,为老板分忧我是专业的。他在我面前说这些,无非是希望我附和他,安慰他,我做到了啊!我就是后宫第一解语花!】
何况,姜娴并没觉得自己有多干政。
毕竟她是搞互联网的,总不能对皇帝说——皇上啊,你这个叫“科举”的吸引新用户的活动,要注重用户的后续转化,别花了钱结果养的用户全归同公司的其他小组了。要不咱邀请3位KOL来做交流活动,把内容去中心化,提高留存率……
以上的话说出来,皇帝不把她秋后处斩很难收场。
哪怕开着祸水模板,在给皇上建议时的姜娴,也缺少了燕赤传统女性的温柔娇媚。
而皇上听了她的建议后,居然觉得非常中听!
他不想多杀人,姜娴也不想。
他太理想化,提拔人只想到等科举里找,却没想在现有的官员里寻找漏网之鱼,组建起属于自己的班子。顾嫔点出了这点,也点醒了他。
第一百一十七章 自古祸水配昏君
皇上吐了一夜的苦水。
他空有一身抱负,登基亲政数年,原以为最大的阻碍和敌人会是皇兄谢楼,不料他非常果断地摆烂装死,远离朝廷纷争,反倒是那帮臣子不愿为他所用,处处受制于他们。
这倒是很好理解。
一帮老臣资历深,互结姻亲,从先帝那会儿就一直连成一气,倒不是真想皇帝死,而是想把皇上架空,养大自己的权力。
特别是先帝留给他的顾命大臣张明慈和厉明玉,先帝曾命凡事不决都要请教二人,政务要紧的时候,张明慈自清晨到入夜都在乾坤宫候着,不敢回家。厉明玉身兼数职,在朝中也是庞然大物。
“无关要紧的事,他们顺从着朕,一旦触犯他们的利益,政令根本无法通过,”
……
“朕有时会想,他们背地里兴许也觉得这皇位由二哥来坐会更好,才不听朕的。”
“朕不怨二哥……四兄弟里,朕和二哥的关系其实最好。不过,想是也有当年他不把朕视作对手的缘故。如今大局已定,正是用得上贤臣良将的时候,朕需要他帮忙,他却袖手旁观,宁愿当一辈子的闲散王爷,朕不信他不想在朝堂上一展抱负,不过是怕朕忌讳他,想要除掉他,可朕从来没这么想过。”
这一夜,姜娴和皇上都没睡。
她靠在他的怀里,听他说了一大堆的话。
上半场是不听话的臣子,下半夜是谢王爷专场。
姜娴得出一个结论——
皇上,你的遭遇臣妾很心疼,你的文字还爱他。
皇帝说了个畅快,握住姜姻娴的双手,低声道:“后宫之中,朕总觉得只有懂朕,皇后不爱听朕唠叨,贵妃总想着杀生,只有娴儿懂朕的为难。”
就像系统的商城里,其实很多索命奇毒。
用一次,上面多出一个坑,就由自己补上。
等生了儿子给皇帝下毒,轻松无痛当太后。
但她始终是来自现代的灵魂,心中有刑法,就像皇帝,他大可以像贵妃所说的一样,把心一横杀功臣,但他没有。
“到底父皇是为什么选了朕呢?”
“四位皇子,臣妾只见过皇上,恕臣妾难以给出答复,如果能见一见三位王爷,说不定臣妾能说出一二来。”
皇帝沉默了一下。
姜娴:“臣妾忘了后妃不能见外男,皇上恕罪。”
“朕没怪你,”皇上委婉道:“但是只有二哥还在世了,娴儿想见,怕是不能够。”
“……”
你们公司权力斗争是真的要命。
姜娴想了一会儿:“先帝的事情,轮不到臣妾来置喙,可若要臣妾来说,臣妾却能说出两点来。”
皇上让她尽管放心说。
“皇上宽仁,听得进旁人的话,连臣妾的妇人之见也认真垂听,何况是前朝大臣的?不怕皇上一朝称帝便忘乎所以。”
“二是,皇上埋怨自个不忍心下狠手把反对自己的老臣全杀了,说不定先帝爷就看中皇上这点性情温厚,想皇上登基后会善待兄弟呢。”
皇帝说姜娴懂他。
其实姜娴一点不懂富二代的心理。
她对底下朝廷打工人的心理还算略懂,一来只是捡些老板想听的话来说罢了,二来,她跳出时代所限,以第三方的视角去看,既然今上不是众望所归,先帝看中他不滥杀这点,也非常合理。
果然,老板听得连连点头:“朕是从未动过手足相残的念头。”
人嘛,总是希望别人把他想得好些的。
※
翌日,从倚竹轩离开后,皇帝就在乾坤宫外设立了一处书房,名为清流斋。他心中有一批人选,又派人去查了他们的身家,确定他们其中未和朝中大大员或是世家攀上关系,又考察了一段时间,才敢大胆的用。
对外,只说是皇帝研读诗书的地方。
说是研读诗书,形式就没那么正经了,权当是皇帝找人吟诗作对,风花雪月的消遣地儿。
皇帝要找人陪读,那敢情好啊,当天张明慈和厉明玉就分别送上名单,便说名单上的人特别好,个顶个的有学问又会做事,供皇上挑选。
皇上笑纳名单,转头就将名单上的人率先排除掉。
事情却没皇上想的那么顺利。
皇帝要读书,却不选他们送上来的人,是否不信他们了?真读书假读书?在此事上屡屡阻挠,皇上又有点沉不住气,两日上朝都想翻脸,下了朝直奔倚竹轩去。
“怪朕平常太勤勉,他们都不信朕弄一个清流斋是用作休闲玩乐的。”
姜娴:“皇上名字没起好,该叫浊流斋,或者泥石流斋。”
正来回踱步的皇帝顿住脚步:“娴儿,日后史书上写朕在泥石流斋商议机密,不好听。”
好嘛,是个要脸的皇帝。
姜娴便问:“在朝臣眼中,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
皇上沉吟片刻,得出两个词。
一是宽和,二是勤勉。
想想也合理,他还是皇子的时候,便远离了夺储之争,在兄弟之间吃点暗亏亦不放心上,这些先帝都看在眼内,即位后也没有急哄哄地排除异己,支持其他兄长的顶多被调离原职,不再风光,可起码保住小命和官身,在朝堂上站错队能得此善终,可谓祖坟冒青烟了。
此谓宽和。
而在天家当皇子,就少有不勤勉的,登基后更是日日早朝不辍,时时在乾坤宫加班,加的都有折子请他少加班,多去后宫,争取早日把嫡子生下来。
这么一个勤奋的人,突然说他要搞个清流斋,在里面吃喝玩乐,大伙能相信吗?
不符合皇上人设呀。
要怪就怪皇上平时太有上进心了,卷王请假必有跷蹊,肯定是跟顾命大臣说要饮酒作乐,背地里偷偷用功。
“皇上难道就没有干过什么荒唐的事吗?”
“朕登基以来做过最荒唐的事情,就是在一年内把你从答应升到了嫔位。”
皇上回头撇她一眼。
姜娴双手抱拳:“这怎么能算荒唐呢?分明是皇上英明神武,慧眼识美人啊皇上!”
“朕知道,朕也没后悔。”
“不过,”
姜娴话锋一转,嫣然一笑:“皇上这话倒给了臣妾一点灵感,自古祸水配昏君,皇上想让他们掉以轻心,立一个昏君人设,臣妾就是最好的办法,臣妾愿助皇上一舞之力。”
第一百一十八章 祸水来了
翌日,当张明慈和厉明玉提出要到皇上的清流斋一同陪读,或是名单上该有他们推荐上去的年轻官员时,皇上没有冷着脸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他故意装出不快神色,警告二人:“两位爱卿一再坚持要陪同,朕不想拂了两位的美意,可又怕你们两位不理解朕,扫了朕的雅兴。”
两人见皇上已经退让,默契地忙道不会。
皇帝蹙眉:“当真?”
“当真,皇上既是天子,若非危及社稷之事,臣等也不能在皇上面前摆夫子谱啊!”
怕皇上反悔,两人满嘴答应。
他们想的是,这么正经勤勉的皇帝,能干什么出格事来?看他在翰林挑的陪读,多是寒门出身,怕是不想再重用世家,或是另外培养自己的心腹了。
别说张厉二人,朝堂上也大多持相同看法。
学霸请假去玩?他们不信。
※
清流斋建在梅园附近,和后宫只有一墙之隔。
读书时,便有梅香隐隐传来。
倒不失为一处风雅之地。
张厉二人跟在皇帝身后,同行的还有被皇帝点名的五个翰林官,平时连让厉明玉正眼瞧的机会都不会有,如今却要同席而坐,气氛不免有些紧张。
只是能被皇帝看中,那五小只都很沉得住气,绷住脸没露出怯来。他们为官时日短,只知道张厉二老是先帝钦点的顾命大臣,也深受如今的皇帝器重,叫他们来……难不成是给二老一起讲圣贤书的?
压力山大啊。
讲得不对,还要被挑刺儿。
现在他们的感觉,就像答辩时发现对面坐着的评审老师跟自己的导师有矛盾,肯定要被狠狠刁难。
于是,谁来开这个头,就成了问题。
他们面面相觑,正要开始谦让,却看到皇上扬声:“人都到齐了,爱妃你进来吧。”
爱妃?
下一秒,便有太监搬来古筝,四个舞姬随后跟进,均对他们行了礼。正当他们还懵着,开满各种光环的姜娴便款款走了进来。
那是何等神仙人儿!
来人穿得很严实,脸上也戴着雪白面纱,只露出上半张脸,也没朝大臣的方向看。毕竟皇权高于一切,妃嫔毋须向臣子行礼,她直直朝皇上走去,行礼请安。
【粉丝滤镜】开着。
【聚焦光环】挂上。
【宫斗专用BGM】也拉满,放的是飘飘仙乐。
在皇帝和臣子的视角里,姜娴和万寿节当天一样惊艳不似凡人,明明和舞姬在同一个方向进来,却让人觉得她是从天宫下凡而来的谪仙,那一双水光艳艳的眼,美得恍了神,不知身在何处。
就连张厉这两只老狐狸,也大受震撼。
这是人能长出来的模样?
“免礼,”
岂是早有准备的皇帝,也不禁恍了恍神:“爱妃就挑一本喜欢的书来念吧。”
“是,皇上。”
为了今日,姜娴从系统商城里购买了声卡光环。
保证她在穿戴着光环期间,声音自带环绕立体音,需要的话还能搞出混响和一定程度的变声效果,声音动听得仿佛生吃了一位百万调音师。她本就有一把悦耳的嗓子,如今穿戴光环后,更是如虎添翼。
姜娴一开口,众人又是一震。
纷纷心想——这是人能发出来的声音?
皇上也略为惊讶,娴儿的声音比平常仿佛动听些,声线没大变化,却又和床上的靡靡之音不一样。
毕竟正常人都不会开着声卡行房事。
这位想必就是宠冠后宫的顾嫔了!
五个年轻的翰林官万寿节时还没资格进宫观赏表演,被惊艳得愣神,以为自己在皇宫看到天上的仙子。
众人还没回过神来,现场就开始奏乐,舞姬也开始伴舞,而顾嫔身在其中,吟唱起……
《资治通鉴》。
说唱版本的《资治通鉴》。
硬要说的话,它十分牵强,姜娴也不会编曲填词,作不出神仙曲子来,这里乐师弹的曲调是由系统AI生成,并不特别动听,胜在姜娴她的声音实在太动听了,在这个没有声卡也没有音响的年代,她就是歌神。
众人脸上纷纷露出难以置信来。
厉明玉要指责皇上太荒唐的话也噎在了喉咙里。
看到两老噎住的表情,皇上满意了。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如果在清流斋听淫词艳曲,那过于荒唐,不利于皇帝的贤名。
如果在清流斋正经读书,那就没理由拒绝两老推荐上来的有能之士。
偏偏皇帝就来了这么一手——
他是来听爱妃唱曲儿的!
唱的是正经内容!
学霸恰到好处的放松,充满了令训导主任捉摸不透的魅力。
定力没那么好的五位年轻翰林官,人都听得痴呆脸了。
对此,皇帝并不介意。
他对自己的魅力非常自信,也认为无人敢觊觎他的女人,在这前提下,所有的艳羡妒忌都只能满足他的虚荣心。
一曲唱毕。
皇上心情很好的问道:“厉大人,朕的爱妃唱得不错吧,寻常的念书方式,朕很是腻味,有她在旁吟唱,颇为解乏。”
厉明玉强笑:“娘娘的歌声宛若天籁,可是让娘娘在皇上读书的地方出入,恐怕大大地不妥吧!”
因为他是先帝钦点的顾命大臣,皇上在他面前是矮半头的。
厉明玉能五体投地的伏在地上劝谏,做尽卑微的臣子之态,但他的话皇上不能不听进去。
想做明君,行事就有所顾忌。
而祸水则不必。
“大人,你好生残忍!”姜娴开着混响,那效果差点把厉老爷子震得犯心脏病,她恶人先告状地捂住胸口,美目泪花闪闪:“皇上每日处理朝政那么辛苦了,不过是想臣妾来陪着读读书,读的也是圣贤书,你怎么执意要拆散臣妾和皇上呢!呜呜呜,嘤嘤嘤……”
“你……”
“你瞪着臣妾干什么?皇上,他凶臣妾!”
姜娴软倒在皇上怀里,只露出一双湿润的眼眸:“呜呜,他一瞪臣妾,臣妾的肩膀就开始疼了。”
谁不知道顾嫔为太后挡剑,伤到了肩膀?
果然,皇帝露出心疼之色:“哎,你又何必对一个弱女子疾言厉色。”
“臣不敢!臣只是认为以娘娘的美貌,不该在有外男的场合出现,会引起议论,扰乱皇上和臣子,无法静心读书。”
“哦?”
方才还在皇上怀里掩面哭泣的姜娴抬起头来,娇滴滴地瞅向他:“厉大人被臣妾扰乱了吗?”
何等诛心之言。
厉明玉连忙否认,姜娴便笑说:“既是没有的事,厉大人不必再提,臣妾相信能到清流斋读书的大人都是心思纯正的读书人。若是有不能静心的,那就远着点清流斋吧。”
厉明玉还欲分辩,却倏地反应过来姜娴这句话的高明之处。
他和张明慈的来意,就是想往清流斋上塞自己的人。
他要说静不了心呢,那正好不用他推荐的人。
真是粗中有细,把他的话顶回去了。
“皇上如果想将妃嫔召来读书,臣认为也是使得的,”张明慈把话接过去,徐徐道:“臣推荐的人选,想来也很能欣赏娘娘的歌喉。”
只要能塞人进来,荒唐点又如何?
两老步步进逼,只好由祸水出手。
“两位大人明明方才还想拆散臣妾和皇上,”
姜娴把嘴一瘪,又假哭起来:“臣妾不想在如此冷酷无情之人面前跳舞,臣妾难受,臣妾心口痛,名单在哪里?皇上要给臣妾做主,臣妾不要看到名单上的人!他们都想让皇上见不到臣妾。”
自古君子怕泼妇。
在职场上,往往能见到温和的领导手边有个蛮横不讲理的下属,遇到要争取福利的场合,便派此人上场开撕。这种角色往往以中年妇女胜任,毕竟在华夏的传统思想中,大男人和泼妇拉拉扯扯,争吵不休是非常狼狈不体面的一件事。
于是要脸的大胜而归。
姜娴并不认同这种思想,但不妨碍她利用这一点。
她是皇帝的下属,她代老板耍泼,升职加薪还能少得了她?上司能少一个能干的下属,但要和其他部门掰扯福利待遇,那肯定少不了会撕会吵架的那个,是喷子总会发光的。
“清流斋本是朕一个放松听书之处,两位爱卿觉得有用之人,多在朝堂上表现便是,朕乏了的时候只想见些知情识趣的人,更不想惹得爱妃不高兴。”
皇上摆了个无奈的表情,俨然“惧内”的昏君模样。
见姜娴又要闹,他只好很惋惜地将名单交回张明慈:“这张单子便不必再给朕看了。”
张明慈强笑着谢恩。
向来勤勉的皇上为何被迷得荒唐起来?
要让两人相信这点,就必须有一个有足够说服力的绝美祸水出手,这也是姜娴今日把光环拉满的缘故。
两人离开清流斋后,讨论皇帝的表现:“皇上不像会召妃子来唱歌作乐的性子。”
“可是顾嫔娘娘的歌声,委实悦耳,让老夫明日再来也是愿意的。”
“唉!唱歌好听有何用,性子那样招人嫌。”
“那倒是,辛苦你了,竟被一妇人指着骂。”
“皇上正把她捧在心尖上宠,我等又能如何?不过看样子,皇上立这清流斋,竟是真用来听书作乐的?若是顾嫔只去这一回清流斋,那便是圣上故布疑阵,糊弄老夫了。”
两人都觉得顾嫔娇蛮任性,着实可恶。
她夸张的表现,倒把皇帝的摸鱼合理化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皇上在乾坤宫以外的地方搞了个地方读书,本应是值得群臣琢磨的一件事,却被顾嫔惊艳一舞给打了个岔。
人啊,总是愿意听风月传闻。
特别是跟皇家沾上边的,更乐意传了。
皇帝有意纵着,于是大半天功去下去,没人关注清流斋的真正用处,都八卦顾嫔到底有多风华绝代去了。那五个翰林官得了皇上的私下授意,被允许跟人谈谈顾嫔的事儿……没说得很明确,只说若有人问起,不必刻意保密。果然一出宫回到翰林院遇上同僚,便被围追堵截着的问,问他被皇上点名传去清流斋,可有什么收获?
只听这人应了声,便道还好,只是见到顾嫔娘娘了。
“顾嫔娘娘?又没到后宫去怎么见到的妃嫔,她来给皇上送汤水?”
“皇上传她来唱歌。”
喝歌?这又是什么作派。
同僚来了兴趣,其他人也追着问,有不怀好意的问唱的什么小曲儿,这人又说不是:“清流斋是读书的地方,唱寻常小曲不合适。”
“除了小曲还能唱出什么大道理不成?”
“顾嫔娘娘她唱的《政治通鉴》。”
“……哈?”
翰林院的小伙伴惊呆了。
要说这事奇怪吧,要是皇上把宠妃传来唱曲,那很简单,定性为风流皇帝的狂行便是。可她唱的又是极正经的内容,这倒让大家有点拿捏不准它的性质了。
有争议,便有讨论空间。
不过最令大伙关注的,还是顾嫔的容貌。
入宫后一路顺风顺水的升到嫔位,听说连容贵妃也因她被皇上罚过,急得云麾大将军匆匆递折子求情,可见其荣宠。
有此待遇,得美成什么样子?
提到顾嫔,这人已经克制过,可还是止不住的在面上露出迷醉神色:“娘娘身份贵重,晚生怎敢评价?……就四个字,倾国倾城,嫔位是委屈娘娘了,你们自个想想。”
无子封嫔还能委屈!
“我不管,你别光四个字,形容一下怎么个美法呗,同样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能长成什么样子可得你这般评价。”
众人起哄。
他却摇头:“那可是娘娘!能让我看到长相还得了,想知道顾嫔鼻子嘴巴什么样子,问上回万寿节有幸进宫的大人去。她戴着面纱,我只看到她的一双眼睛。”
这人背着手晃脑袋的跟同僚吹了一波顾嫔的眼睛有多美。
难得的是眼神得清直,媚而不妖。
更值得称道的她的声音,不是寻常歌姬可比拟,人一下子沉浸进去不说,唱出了震耳发聩的效果,声音像从四方八面传来,这嗓子要是用来传道那不得了,人当场直接给超度了。
同僚听他吹完,第一直觉是不能够吧。
按他这形容,顾嫔还能是凡人?
光色艺双绝不说,有这唱歌歌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技能……得是活神仙吧。他们是不太信的,觉得有夸大的成分,便去问了同样在场的另外四人,结果得出的评价一个比一个高,一个赛一个的离谱。
排除掉四人一起撒谎的可能性,便只有顾嫔真有这么美了。
“按你们这么说,顾嫔真就神仙妃子没有缺点?”
其中一个翰林官想了想,说也不是:“美则美矣,性情没传的那么好,娇蛮矫情得很,厉大人被她胡搅蛮缠得直叹气。说了她两句,她便说再也不要在清流斋见到厉大人了,脾气非常大。”
“厉大人学富五车,能说不过她一个女的?”
“说两句她就哭倒在皇上怀里,任你有多高的学问,也不能够欺负弱质女流吧!”
文人都要面子。
一句好男不与女斗,便如同紧箍咒一样,将厉明玉束缚住。
事后再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顾嫔的“祸水”美名便传了出去,盖过皇上另建清流斋一事的新闻。
※
这事儿很快在后宫中也传开了。
事关前朝,太后为了避嫌,竟也不好相劝,倒是慧嫔得知此事后,板着脸就到长乐宫哭去,太后耐着性子不作声听侄女哭了一会。见太后不安慰自己,既不提出个解决办法,也不说要罚顾嫔,便收住哭声,委屈道:“姑母难道也偏心顾嫔,不管雅儿了么?”
“若是哀家管了,皇上不去倚竹轩,会来翻你的牌子吗?”
“……”
慧嫔真是肺管子都被扎穿了。
太后冷然:“哀家是你的姑母,却也是皇上的母后,你自个回去想想,别总来跟哀家哭!”
慧嫔被训得讪讪,红着脸退出去。
嬷嬷送她出来时,提点道:“娘娘可还记得,太后才刚遇刺?娘娘下回来,多关心关心太后,兴许能把关系修补回来。”别总想着让姑母把皇帝绑到她床上。
失魂落魄的慧嫔并未将这劝告听进去。
※
昭阳宫。
容贵妃听闻此事,便把姜娴传来想问她真伪。
结果人是来了,身后却跟着个灰突突的“赠品”,容贵妃看陈答应的视线里充满嫌弃:“本宫记得只传了你一人前来。”
“她一个人待在倚竹轩无聊,贵妃该不会差她一口吃的吧!”姜娴笑说。
容贵妃最受不得别人怀疑她穷。
因是饭点,便直接传来一桌好菜给陈答应单独开席,贵妃只有一个要求:“她不能和本宫同桌吃饭,你要陪本宫用膳。”
也就是说单独给陈答应开了一桌。
昭阳宫里走的是贵妃份例,加上容贵妃自个的财富,一桌菜自是富贵无比,被单独分出一桌来吃饭的陈答应用宫女奉上的燕窝漱了漱口,感觉被小看了,又好像没有。
“本宫听说你在清流斋的事情了。”
容贵妃正要开口,昭阳宫外的宫人却通传皇上驾到。
众人前去接驾,待皇上走进来坐下,正好就加双筷子。
他纳闷地瞥了眼在角落单独一桌的陈答应:“怎么不叫她起来伺候?”
答应的位分太低,也就比官女子好点,在两个高位妃嫔面前,当成宫女使唤也是很合理的,反倒是单独开一桌给她的场景颇为诡异。陈答应腮帮子里塞满菜,惶惶然地站起来,皇上看到她就脑壳痛:“也罢,你坐下继续吃吧,难得贵妃有容人的雅量。”
容贵妃抿嘴:“臣妾何时不容人了,是她们没本事。”
陈答应听在耳里,心中大乐。
可惜没带荷香来。
不然得让她听听,容贵妃夸她是个有本事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