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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山雀     朕的爱妃太能卷了txt下载     朕的爱妃太能卷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为了照顾姜娴的心情,郭贵人有孕这事,本来太后是不想传到姜娴耳中的。

    架不住姜娴她天天去建章宫请安,站在后宫八卦第一线。

    陆容华后槽牙都咬碎了:“郭贵人也是藏得深啊!三个月没来癸水,竟也不叫太医去瞧一瞧?下人也伺候得太不尽心了。还是说,太医已经瞧过了,只是没把出来喜脉?此等医术不精的太医在太医院滥竽充数,真教我担心。”

    “娘娘教训得是,只是臣妾刚遇喜,心情也好,已经罚了他们银子了,”郭贵人一边笑眯眯回应,一边摸着自己微隆的小腹。前些日子,她都穿着很宽松,直至胎相已稳公布消息,才穿上显身段的衣服来:“何况之前月份小,太医来了也把不出来什么,既没句肯定的话,臣妾便不敢拿出来惊扰各位姐姐。”

    郭贵人怀孕一事,贴身宫女肯定是知道的。

    她嘴上这么说,只是避免陆容华越过她去,请皇后责罚她的宫女。

    众人看向她的目光就更加羡慕了。

    太医是后宫中除了宫女以外,最能往前朝递消息的渠道,但也得娘家有人打点才好使。郭贵人便是家世好,入宫时位分占先,侍寝拔得头筹,失宠了遇上过年能升回来,遇喜能叫与娘家相熟的太医藏住事等胎儿稳到三个月……

    唉,有家世就是好啊!

    别只看得宠的顾婉仪风光无限,能得几时好?即使一直好,又有多少個“顾婉仪”?像郭贵人这样,作死到失了圣心,不仅能保住位分,幸运怀孕还有办法保住这娃,这才是娘家给力能保住的下限。

    别怪后宫女子不是一条心向着皇帝。

    要怪就怪,皇上也并没有能让后妃放下心来的安全感。

    陆容华掩面笑说:“是有些惊扰了。毕竟郭贵人的圣宠不多,竟也怀上了身孕,真是好福气。”

    众妃嫔侧目。

    不愧是经常敢于到贵妃和顾婉仪面前蹦达的是非精啊!

    陆容华跟个鸡毛掸子成精似的,炸毛了就往人身上挥,贵妃反手就将她薅秃。而在郭贵人这种低位妃嫔面前,鸡毛掸子就肆无忌惮地往对方脸上招呼了。

    她接着又道:“我听说怀女胎的时候,母亲的气色会好些,皮肤更细腻些,像顾婉仪肤如凝脂的,该是位公主。半个月前郭贵人来请安时我就想说,可是下人伺候得不够精心?竟把小主伺候得脸皮粗皱,现在看来呀,想是怀了位皇子呢!”

    姜娴听得侧目。

    一下子拉两个,各踩一脚,真是个双头鸡毛掸子。

    类似的话术,陆容华上回登门拜访碧华宫时就说过。这位主儿对预测胎儿男女有着迷一样的热情,很该打包送去乡下给重男轻女的家庭当赤脚大夫。

    郭贵人面色也跟着不好起来。

    虽说她日夜祈盼腹中胎儿是位皇子,可也没有女子听到自己被评价为“脸皮粗皱”会高兴,陆容华就差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丑了!

    郭贵人的神色如何,姜娴没管。

    姜娴第一时间去看的容贵妃。

    果然,容贵妃一手托着香腮,凤目微眯,显然已在忍耐的临界边缘。

    就在这时,一声幽幽叹息响起,众人齐刷刷的转头过去看。姜娴微微蹙起眉,并不作苦相,却显出愁态来:“臣妾本就比郭贵人貌美,与生养子女无关……太医尚且不能断男女,陆容华却说得头头是道的,整日盯着臣妾的肚子看,教臣妾都有些紧张害怕了呢。皇后娘娘,可要为臣做主啊。”

    说这话的时候,姜娴给自己扣了个小可怜光环。

    动作指导是西施上回教的,她当时学得用功,随机反应可能不比西施,拿五成功力出来已很够用。

    这话一出,要多高明说不上,就是特别茶香四溢。

    果然,皇后肃了脸色:“龙嗣贵重,岂能挂在嘴边当作儿戏的议论男女?无论皇子公主,终归是为后宫添一点生气,也都是喜事。孕妇本就多思,郭贵人不懂事,陆容华你这么多年的老人,难道也跟着拎不清?”

    这时又得说回鸡毛掸子的特性——

    遇弱则炸,遇强便秃。

    陆容华一下子乖得跟什么似的:

    “皇后教训得是,臣妾太关心郭贵人和顾婉仪,一时失了分寸了。”

    众人又想,皇后真会拉偏架!

    听听皇后这说的什么?

    明明是三个人在扯头花,两个孕妇一个鸡毛掸子精,皇后却说“郭贵人不懂事,陆容华拎得清”,合着就是顾婉仪既懂事又拎得清呗!

    妃嫔这么地想着的时候,便见顾婉仪起身向皇后福了福身,美目隐含泪光闪闪:“谢皇后娘娘为臣妾做主,有了娘娘,后宫里再也没有让姐妹们不安心的地方了。”

    皇后让她坐回去,又说她若有哪里不适,便免了这个月的请安。

    姜娴微笑:“想着给皇上添个壮实健康的小皇子或者小公主,臣妾这一胎养得很好,是个稳的,没有不适之处。倒是臣妾想每日来建章宫请安,沾沾娘娘的福气,也好亲近他的母后。”

    六宫妃嫔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而皇后神色如常。

    帝后性格有相似却不相同,皇后并不特别爱听拍马屁的话,她追求节省麻烦——而姜娴的一切举动,都在为她省事。平时搭把手处理宫务没断过的香火情且不说它,皇后作为后宫的领导者,需要有中层主管站出来表态,姜娴起的便是这个作用。

    皇后讨厌麻烦,希望后宫和平,但她更清楚,亲疏不分就等着出乱子。姜娴是皇后队伍里的,皇后给她做脸,她也识趣地回报皇后,替皇后做表率。

    就像作为皇后没想把谁的娃抢过来养。

    但“母后”身份的面子,底下人得给她安排好。

    得宠有孕的婉仪娘娘,依然对皇后尊重万分。

    郭贵人和陆容华更不值一提。

    活人并非游戏里的NPC,每日对话送礼便可刷出好感度,就像逢年过节的亲戚走动搞不出像样的人脉,真正能搭建起来关系网,绕不开“有用”二字。

    既冷冰冰,又牢不可破。

    ※

    和后宫总裁的关系是牢不可破了,下班后姜娴却得去哄哄小姐妹。

    她没上自己的步辇,直接跟着贵妃的步辇走。

    心情极差的容贵妃目不斜视,气得脸颊都鼓起来,自然也没注意到自己步辇后多了一只小尾巴。曾经的贵妃头号跟班马婉仪坐着落后一步贵妃的步辇,不停地往跟着她俩走的姜娴身上看,急得要命。

    说实话,马婉仪很讨厌姜娴。

    既抢了她的男人,又抢了她的女人。

    但姜娴有孕在身,竟不坐步辇,就跟在二人的步辇后步行,万一走出个好歹……皇上肯定不会怪贵妃的,那她就是那指定唯一天选背锅人。

    马婉仪招手让贴身宫女附耳过来:“看到顾婉仪没有?”

    “奴婢看到了,娘娘难道是想推……”

    “快别说了,你九族活腻了还是我九族活腻了?”马婉仪转念一想,这是自己带进宫来的家生奴才,要死都是死在一块的:“你去扶扶她,千万别让她摔了,就问问她,步辇是不是不能用了?实在不行,我下来让她坐,我走路。”

    走一段路和走路流放到边疆,马婉仪还是分得清的。

第一百五十章 赠石榴树

    马婉仪步辇停下,又走下去的动静,终于引起了容贵妃的注意。

    她不耐抬眉,正酝酿刻薄发言,便听见了身后对话:

    “顾婉仪,你的步辇坏了?坐我的吧,我多走两步不打紧。”

    “谢谢马婉仪的好意,只是我……”

    姜娴话没说完,贵妃的步辇就停了下来,上头响起一声清越娇喝:“顾婉仪身边的奴才都死光了?竟让你走路跟着本宫,”容贵妃发现姜娴的步辇不在附近,便转头吩咐马婉仪:“这边离你的宫殿不远,就麻烦马婉仪自个走一段路,把步辇借给顾婉仪一用了。”

    马婉仪忙不迭答应下来,带着自己的宫女走掉。

    她前脚刚走,姜娴却不急着坐上步辇,而是走到容贵妃身侧:“贵妃姐姐,我是来请罪来了。”

    “顾婉仪说笑了,你是燕赤的大功臣,何罪之有呢?”

    对啊!

    姜娴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贵妃了。

    她只知道小姐妹闹情绪了,却不知道闹的是哪门子的情绪——贵妃向来护她,两人虽有层级之分,贵妃对她的维护却非出自利益,比起跟皇后多了一分“私情”,所以她也愿意耐着性子去给这位高傲的朋友搭阶梯,旁敲侧击她为何不悦。

    “惹得贵妃姐姐不开心,就是我的罪过,哪里还配用步辇。”

    姜娴直接采用苦肉计,跟在步辇后。

    不仅如此,她还故意扶着腰侧,身姿摇晃,假装走得吃力。

    果然,容贵妃看她怀有身孕还徒步走路,后槽牙都咬紧了:“你再不上步辇,以后就不要来昭阳宫了。”

    “那我只好听娘娘的了。”姜娴笑眯眯地被宫女扶上步辇,接着听见容贵妃冷冷道:“这建章宫是本宫去得不巧了,竟让顾婉仪在本宫和皇后之间左右为难起来,本宫明日就不去建章宫请安了,就说本宫脚伤未愈,疼痛难消吧!”

    贵妃娘娘的脚伤……

    那得追溯得到姜娴诊出喜脉前,贵妃救她而崴脚的那事儿了。

    满打满算过去四个多月,竟还能疼痛难消。

    姜娴恍然:“娘娘又怎么跟皇后过不去呢?”

    “本宫跟皇后过不去,在顾婉仪眼中,皇后就是贤德良善得令你安心,本宫就不能够为你做主了?你真不识好歹,”两人步辇经过一条小路,眼睛可见的范围里没有其他人,容贵妃说话也越发放肆起来:“你把皇后想得那么好?本宫不妨告诉你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你不是怀着身孕,你便是摔倒在她面前,她也懒得扶你起来。”

    容贵妃重重咬了懒得二字后,又冷哼道:“本宫一个眼神已能令陆容华闭嘴,你竟舍近取远,真是愚不可及,还对皇后撒娇卖痴,做作!”

    她叭叭叭的输出了一大堆,姜娴听罢却纳闷道:

    “皇后不扶我,我就自己站起来呗。”

    容贵妃瞪她:“你不会叫本宫扶你?”

    ……

    整半天,姜娴总算捋顺了逻辑,敢情贵妃是气她向皇后求助,不向她求援。她只好向贵妃解释,她和皇后是战略合作伙伴,陆容华盯她肚皮她根本不在乎,只是寻个由头发难,向皇后再递投名状,达成双赢局面。

    容贵妃:“本宫知道,本宫又不是陈常在。”

    跟在步辇后面走了很久的陈常在:……

    姜娴叹气:“那娘娘生这么大的气,又是为何?”

    容贵妃:“本宫乐意。”

    姜娴原以为这回要难哄了,不料容贵妃在听到她说和皇后是战略合作伙伴,和她是有交情的朋友后,心情却迅速转阴为晴,勉为其难地原谅了她,只是下回要教训陆容华的话,就不许再叫皇后出手了:“皇后她懂什么,本宫教教你,怎么让她难受没脸,再不敢盯着你的肚子看个没完。”

    看贵妃心意已决,姜娴便顺着她的心意,装出一副期待的模样。

    ……

    当天,容贵妃就去请了皇上的旨意,说是陆容华求子心切,请安时非常羡慕顾婉仪和郭贵人,便将她宫里最漂亮的花树移走,移植上三棵石榴树,寓意多子多福。

    这三棵石榴树,是内务府挑过去的。

    直接将陆容华正殿卧室的采光全挡掉,白日里也阴恻恻的。可这也不算完,经过一夜,那石榴树的花便不约而同地全枯掉下来,再也不结花苞!

    多子多福的石榴树花枯不结果,太晦气了。

    陆容华向内务府要说法,只道兴许石榴树和陆容华娘娘宫殿里的土壤不服,顺便打了花房太监一顿板子作为交代。但有容贵妃受意,挨罚的太监看似屁.股开花,却没真伤到多少,还小发一笔横财。

    六宫妃嫔得知此事,既有觉得也许陆容华命里无子,也有觉得她蹦达这么多回,终于成功惹烦了贵妃,一出手把她脸打肿,得夹着尾巴安静好长一段时间了。

    而长乐宫的太后因为知道陆容华骚扰姜娴在先,看在龙嗣的份上,便睁只眼闭只眼。

    只有陆容华受伤的后宫达成了。

    容贵妃这三棵石榴树,不仅打服了陆容华,接下来姜娴的孕期里,连那小打小闹的暗害竟也跟着消失得一干二净,仿佛穿进一本甜宠文里,非常安全。

    这就让姜娴痛失良多刷宫斗点数的机会。

    她盯着容贵妃怅然若失:

    “要不……贵妃你给我来两下?”

    容贵妃只当她又犯病,病得不轻。

    ※

    过了一旬,姜娴收到爹娘在来京路上的书信——

    张氏在进京路上诊出了身孕,姜恪既欢喜又担忧,孕妇是万万受不住长期马车颠簸的,但此行他是应皇上的召去京中的,最合规矩的操作,便是让张氏寻处客栈先留下,等生完,坐完月子再上路,可半途扔下孕妻,这是男人能做出来的事?

    一边是为人臣,一边为人夫,姜恪最终决定稍作耽搁进京路程,同时写信求皇上开恩,他愿摘乌纱,只求皇上不要迁怒女儿。

    谢彻收到消息后,批覆:喜上加喜,何罪之有?特嘱此消息走官道,尽量快些送到姜恪手中,好让他安心照顾孕妻。

    这一来一回耽搁的,等姜氏一家到京城时,已经从两人增员到三人了。

    而姜娴亦临近预产期。

    她到书房去提笔写了两张纸,便被嬷嬷劝阻:“娘娘快别做这些伤神的事儿了,好好在床上歇着吧。”

    “无妨,算算日子,我娘亲和弟弟也该快到京城了,我这是给弟弟准备礼物呢。”

第一百五十一章 父凭女贵

    张氏这胎怀得不顺当,最后早产出生。

    她原来是难以受孕的体质,得了姜娴从京中寄来的易孕丸才一举得子,有系统出品的金手指保护下,孩子虽然早产,却还算健壮。

    重新上新时,姜恪肩负起带娃责任,评价:“看来我这一生就是带早产儿的命,他姐也不足月降生,跟只奶猫崽子似的。彦川就一点好,他不爱哭。”

    “得了儿子就嫌弃起女儿来?我拧掉你的耳朵,要我说彦川就是他姐福气好才带来的。”

    “不是嫌弃,说来我多怜惜娴儿多些,做爹娘的盼着儿女有出息,可心总会多牵挂让人操心的那一个。娴儿刚出生时因不足月而先天弱,却特别喜欢哭,一不留神没哄住,她就能把自己哭得小脸发紫。看到彦川不爱哭只爱笑,我放心许多之余,便格外想女儿。”

    姜彦川现还只是襁褓中的小小粉团儿,定点喝奶,喝饱就睡,有人看他便露出无齿的笑,并不知道自己从启蒙到科举都被姐姐定好了日子。

    命运所有的安逸,都被暗中定好了考期。

    两人对女儿的思念之情越加浓重,终于赶在姜娴快将生产之前,车队抵达了京城。姜恪带着之前女儿给的银两,先置办了一个小小的一进院,大门绕过影壁后便是生活起居的地方。姜家的人口简单,既无姬妾也无丫鬟,一进院已经很够住。

    姜恪去翰林院报道,别人原本看他一身村气态度淡淡,得知是顾婉仪她爹之后立刻热络起来,“姜兄你怎么才来?等你好久了”、“不愧是婉仪娘娘的父亲,长得也是玉树临风”……之类的话不绝于耳。

    离开翰林院后,姜恪也没忘记女儿吩咐,去容府拜访。

    容府的家丁听到他说要来给自家老爷敬茶,立时笑了:“想给我们家老爷敬茶的,六品以下,可是不能够的,敢问大人官拜几品?”

    逢年过节,容府收礼名单就跟在京官员清单似的。

    容府的家丁记得他们和夫人的相貌,把姜恪当成来京报道的众小官之一,没有资格拜访容老爷。

    这问题可也真把姜恪给问住了。

    “我是没有五品官,”姜恪说:“但我女儿是从四品的婉仪娘娘,小女说她欠贵妃娘娘一次敬茶,贵妃娘娘说女债父还,下官便前来拜访了。”

    那家丁听罢腿一软,差点儿没站住。

    幸亏在容府当看门的大场面见过不少,这才堪堪稳住没丢人,他又忍不住看了看姜恪,没从对方脸上瞧出几分风华绝代的影子来,也许顾婉仪长相随了娘亲,爹倒是相貌平平。

    相貌平平不打紧,谁敢冒认宫里娘娘的爹娘,又编造贵妃的话?方才还摆了副主子相的家丁立马深深地弯下腰来,连连赔不是:“小的眼拙,大人有大量,勿要与小人见怪,小的这就去通传一声。”

    姜恪故意问:“我官位低微,也配见您家老爷吗?”

    “大人折煞小的了,咱们老爷定下这规矩,是因为来拜托的人太多太多了,实在是见不过来。平常六品官以下的,跟老爷打不上交道,有求于老爷,当面拒绝未免令人生怨,不如定下冷冰冰的规矩,让小的这不值钱的玩意来得罪人,官老爷也犯不着跟一小人物置气!”

    家丁舍下一身脸面,往死里贬低自己。

    姜恪始终不是小肚鸡肠的男人,听他这么说话,爽过一刻后便不跟他计较了:“行了行了,麻烦替我通传一声吧。”

    不消一会,姜恪已是容府座上宾。

    远在梅泽县的时候还不觉得,进了京城来,姜恪才发现女儿的名字这么好使!又想到姜家在京城没有根基,女儿今日的面子全靠她自个挣来,是做爹的不争气,失职了。

    他既吐气扬眉,又不免感到伤怀。

    何况容府是真的气派无双,在天子脚下的京城闹中取静,假山流水没一处不精致奢华。姜恪为官多年,没见过这样的府邸。但他到底无求于人,一路走得目不斜视的稳当,并没显出羡慕来,更没有自惭形秽,无形中便让人高看他三分。

    姜娴在信上写得很明白,此行既是通个人情也是做给外人看的,容贵妃愿意赏她家这么个面子,她便让父亲笑纳了。这事儿她跟皇上说过,是过了明路的人情——她家的门楣实在太低,皇帝捧了捧,又让容家略作抬举,也影响不到朝廷上的半点风向,这点体面皇帝是愿意给她的。

    见了容老爷,对方丝毫没端架子,反而随和得很。他说话的声气儿很和善,嗓门却有些大,是行军领兵落下的习惯。

    人情都在女儿上,平时也轻易不得见面,实在没什么好聊的,容老爷子只把他当作亲近的晚辈,提点了他这番回京为官须注意的事项,以及一个许诺:“若有什么要紧事,便来容府找我。”

    不愧是父女,都喜欢说有事报他名字。

    容老爷请他吃了几口茶:“许多人会看在顾婉仪的面子上为你行个方便,但世上没有只有好处的事儿,顾婉仪得宠,在后宫中没少得罪人,小心姓郭和姓陆的人。慧嫔被送去铡草等同死人,可顾婉仪救过太后,两事相抵,他们不一定会针对你。”

    说实话,容老爷就没搞懂自家闺女怎么跟顾婉仪交好的。

    马婉仪做了他女儿多年附庸,也少得她青眼。

    缘份的事,说不准。

    但他很清楚女儿的脾气,“顾婉仪勉强入能眼”已是极高评价,也是她第一回出自自己的意愿去交朋友,她一旦认了人好,便不轻易改变,他为人父亲的,也愿意满足闺女的愿望。

    “谢容大人提点,下官都记着了。”

    “听说你在京城置办了一个一进院?一进院怎么住人,正好容家有个三进的院子空着,你不嫌弃就送你了。”

    容老爷不喜欢白聊天,反手就送了姜恪一套京城四合院。

    ……

    一直到下午,姜恪回来了,他走路去的容府,却是坐马车回来的。容老爷得知他是徒步过来的,便说在京中行走没点代步工具不行,把马车送他了。

    张氏到院子大门前接的丈夫,听得捂胸口:“一出手便送马车,这该如何回礼才好?梅泽县的特产也拿不出手啊!”

    送银子更不是个事。

    张氏只好托车夫回去向容家老爷递个话,说谢谢他的心意。

    结果车夫愣住:“可姜大人,小的也被容老爷送给您了呀!日后总不能让姜大人亲自赶车吧!”

    姜家夫妇:……

    容老爷何等周全,深谙送礼之道。

    送车把司机也打包送来,他是懂送礼的。

    姜恪扶着妻子回屋里,张氏仍恍惚着:“你去容府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是容家流落在外的子孙?他能对你这么好?还是说我们娴儿其实不是入宫当娘娘了,是嫁进了容府给他家添丁了?”

    姜恪:……

    他将在府上的事一说,又提到女儿在后宫中树的敌。

    有政敌多正常的事,张氏听完却哭了:“你没良心的,我就知道女儿在后宫里过得不好,这么多人想害她,光你说的就有一个姓郭的和一个姓陆的,她在宫里的日子要过得多艰难,我们有今日的荣华富贵全靠娴儿,这院子住得亏心。”

    “这院子的确不能住了……”

    张氏瞅他,看他要说出什么章程来。

    姜恪抹额:“容老爷送了咱们一个三进的院子,我没要,但他硬送。”

    “人家为啥送你院子,图你那九品芝麻官?肯定对我们女儿有所图,你别听见三进院魂儿都丢了我告诉你,这事得问问女儿。”

    可问题来了,女儿在宫里,没门路连递消息都困难。

    幸好很快,张氏就如愿被传进宫陪产了。

    张氏进宫时带着万般担忧,却不敢在面上显露出来,怕影响了女儿待产的心态。

    她先是去给皇后娘娘请了安,皇后淡淡说了两句便让她告退去碧华宫陪着顾婉仪了。张氏出嫁前从未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踏足皇宫,皇宫固然处处富丽堂皇,她却未心生艳羡。

    娴儿体弱爱哭,对月对花对雪都能伤怀一番,本就不适宜嫁进高门大户里,姜家夫妻原想给她找个知根知底又好拿捏的夫婿,未想事情生变,女儿执意入宫。

    这后宫中,怕是遍布她女儿的眼泪!

    想到此处,张氏心如刀割。

    她心如刀割的心情一直维持到见到姜娴本人。

    “娘亲你来了!”

    姜娴挺着个大肚子,身后乌泱泱地跟着太监宫女嬷嬷:“娘娘在里面等着便是,怎么还出来走动……”

    “我着急见到娘亲嘛。”

    张氏记着宫里规矩多,先给女儿行礼,姜娴连忙将她扶起来,按回椅上坐好。她刚穿越过来时,在家中待了一段时日,记得张氏待她极好,何况有原主的情分在,完全能承她一句娘亲。

    见张氏神色紧张,姜娴便让宫女到外面候着,无传令不得入内:“现在没有外人,娘亲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碧华宫被我管得很好,哪怕漏了一字半句被她们听到了,也传不到碧华宫外。”

    女儿面上展现的,是张氏不曾见过的从容。

    张氏不禁伤怀:“你如今这样能干,看来是吃过许多苦。”

    要是让六宫妃嫔听到这话,必然要炸。

    顾婉仪她还吃苦?

    她让别人吃苦倒是真的!

    “如今也享起了旁人没有的富贵,没娘亲你想的那样苦,像我能荫及爹娘兄弟,才是我想要的。说说进京后都发生了什么事吧,我想听。”

    张氏便把进京后得到的各种好待遇一一道来。

    言谈间,她多有心虚,似是觉得自己德不配位。

    因为腹部隆起,姜娴不喜多坐,更爱站着说话:“我知道爹娘不是爱荣华富贵,好高骛远的人,但谁不想过好日子?我们是一家人,你们承我的好处,理所应当。”

    “我娘走没多久,你嫁给我爹当续弦,早产儿最是难带,再大一点,你教我做女子该学的礼仪规矩和道理,初次来癸水也是你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你在给我洗脏被子的时候便知道我今日会飞黄腾达,成为宫里的娘娘?……做人后娘何必操那么多心,随便找户人家把我嫁了便是,又何苦为了给我讨公道,上门被人羞辱。”

    张氏脸热:“倒是没闺女你说得那么好……”

    “你们待我好的时候,没想过回报,那我待爹娘好,难道就非得想配不配?以后快别说这样的话了,我不爱听。”

    上辈子,姜娴没享受过一天亲情。

    原主被爹娘惯得很娇气,由她这客观的成年人视角来看,才知有诸多不易。她对物质享受不感冒,却希望家人能用上好的。

    张氏听得百感交集。

    在进京前,就有戏班子演过皇帝和当今宠妃的绝美爱情,她有想过是女儿的恋爱脑和皇帝对上频率了,没想到进宫一趟,女儿活得这般通透明白,除了情爱,也晓得孝顺家里。

    张氏吸了吸鼻子,忍下泪意:“我是没盼过子女出人头地,能平稳过好安乐一生已很足够……当娘娘,中举当状元之类的事想都没想过……”

    “但又话说回来,娘亲你带弟弟时不能这么想。”

    姜娴话锋一转:“我已经为弟弟和他外甥制定了一个周全的学前启蒙计划,留给我出生一个月的弟弟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发动

    距离考试还有52621天。

    距离发蒙还有17520天。

    这两个期限,把张氏砸蒙了。

    姜娴还拿出两个活页本子,里面是她给两个孩子拟的学习计划,最好在同一进度上,能互相监督,互相学习对方的长处:“我是想着让弟弟日后进宫来当伴读的,学的东西多,想想皇子学的他也能学,能学进去就有大益处,但伴读另一个工作是代皇子受过,尚书房先生不能直接打骂皇子,这时候挨打挨骂的就是伴读,起那隔山震虎之效,不比在家里,娘也许会心疼。如果娘不愿意,那我就把弟弟安到到国子监里,我跟皇上讨一个免试名额就是。”

    “在国子监呢大家是平等的同窗,进宫当伴读身份是有高低之别的,对孩子来说有好也有坏,尚书房的先生是教导皇子的,想想那能耐,是国子监比不上的,就是怕娘心疼。”

    姜娴把丑话说在前头。

    要是自家崽真不用功,她肯定会负责教育好的,而不是白白看着伴读挨打受过。

    国子监啊,张氏是认识的。

    寻常人家进不去,官宦人家也未必能进去,是全国最好的学堂……姜恪没少念叨这事儿,他当初就考不上,家中没本事将他送进去,轮也轮不到他这一个小小地方官。

    没想到到了女儿口中,却是保底次选。

    张氏沉吟:“闺女你选吧,我听你的。”

    “我当然是想他进宫来当伴读,但怕他代我儿子挨打的时候你心疼。”

    “我儿子代我孙子受过……也很合理,不心疼,做舅舅的能看着外甥被打吗?代挨两下很应该。我懂的不多,你爹在梅泽县当了半辈子的芝麻小官,你是咱家见识最广博的,我拿主意,我俩都听你的,”张氏叹了口气:“小孩调皮挨打多正常,男孩皮实我都不想管,该打该骂听先生的。我最心疼你。听说你在宫里被郭娘娘和陆娘娘欺负得厉害?我是巴不得彦川现在就长高长大能为你撑腰。”

    欺负她?

    谁欺负她?

    姜娴有点迷茫,半响才发现原来说的是她。

    姜娴摇头:“是有点小磨擦,谈不上欺负。”

    张氏眼含热泪:“现在都学会故作坚强免得爹娘担忧了,看来是吃了大苦头。”

    在爱她的人眼中,她永远柔弱可怜又无助。

    ……

    张氏进宫是来照顾即将生产的顾婉仪的。

    可两日下来,她发现女儿实在没有需要她照顾的地方。

    换作寻作孕妇,肚子该大得起身都要有两个有力气的宫女搀扶着,但姜娴她不,下人一个不注意,就找不到主子的踪影了。

    有孕的妃嫔到了孕后期,身边片刻不能离人不说,还必须是精神抖擞反应敏捷的宫人,方便主子有个什么闪失,冲上去当人肉垫子。

    碧华宫的宫女太监战战兢兢,生怕主子磕碰就碎了。

    结果整个碧华宫,最精神的是姜娴本人。

    张氏以为自己起得很早,结果姜娴起得比她更早。

    大早上的,就听到枕秋劝道:“娘娘万一在建章宫破了羊水就不好办了,生产之前还是乖乖待在碧华宫里吧,何况皇后早就免了娘娘的请安。”

    可即便如此,姜娴还是起身在碧华宫的正殿,朝着建章宫的方向行礼。

    张氏暗暗稀罕——

    闺女以往在家里没这么重规矩。

    见母亲疑惑,姜娴在夜深人静时向她解释:“太后派来照顾我,保护我的嬷嬷同时也是她的耳目,她不想要一个恃宠而骄,不尊敬皇后的宠妃,我谨小慎微的作派必然会传到太后耳中。”

    张氏更加吃惊。

    闺女以往在家中也没这么多心机。

    眼见为实,林林总总的细节加起来,张氏才放下心来,相信女儿在这如渊如海的后宫里有自保的能力。

    既然姜娴不需要她伺候,张氏只好做些女儿小时候爱吃的东西,这回姜娴是吃得很香,可是听碧华宫的宫女太监说,自家娘娘除了去恭房去得勤些,再没其他孕期反应,也不害喜呕吐,没有比她更省心的孕妇了。

    省心到,姜娴用完膳后平静地唤了她一声,跟她说:“娘,我要生了。”的时候,众人愣了一下,听到她第二句:“喊人都准备起来吧,幸好我刚用完膳,力气很足。”

    她的态度太平静,丝毫没有头胎的慌张。

    做主子的不惊慌,底下人也有条不紊地各司其职,不消片刻,正殿的六个稳婆便全部到齐,太医就位,皇帝、皇后和贵妃亦闻讯赶至。

    陆陆续续的,其他妃嫔也到外间候着,以示关怀。

    郭贵人的月份也大了,她本可不用来的,可是她这一胎怀得并不安稳,那些对姜娴没用的手段对她却十分奏效,她一时疑心有人要害她,一时又害怕生的是没用的公主。如今听闻顾婉仪要生了,便想在外殿看看生孩子的第一现场。

    陆容华瞅她:“郭贵人平常和顾婉仪并不亲密,今儿竟也挺着个大肚子就来了。别怪我爱操心,万一有点什么,这儿的太医可顾不上管你。”

    现场大佬太多,郭贵人抿着唇,不敢顶嘴。

    果然,容贵妃冷冷开口:“太医若空出手来,本宫定要他先调一味能让人闭嘴的药来,本宫竟不知陆容华如此聒噪,惹人生厌!”

    郭贵人向容贵妃投去感激目光。

    只是感激不到一秒,容贵妃又道:“陆容华只有一件事说对了,那便是你在这儿只会添乱子。秋云,把郭贵人送回钟粹宫去。”

    皇后颔首:“贵妃处置得很妥当。”

    不久,太后赶至,垂询:“顾婉仪如何了?”

    得知顾婉仪刚刚发动,还没开始生时,太后便转头向皇帝说:“皇上,女人产子非一时半刻钟能完,怕是要好几个时辰,你若然有事,便不要在这里耽着,明儿还要上朝呢。”

    倒不是太后冷血无情。

    而是皇上在外面实在帮不上忙,奴才又敬畏天威,不如回去处理政务,该睡觉就睡觉,该上朝就上朝。

    谢彻闭了闭眼:“儿臣便是现在回去乾坤宫,怕是也无心朝政。”

    太后将他送到大门外:

    “这里有皇后坐镇,难道皇上还信不过皇后吗?”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天降祥瑞

    谢彻沉吟:“那请由儿臣把母后送回长乐宫。”

    碧华宫众人恭送皇上。

    不料,皇帝将太后送回长乐宫后,一个回马枪杀回碧华宫,还径直走到产房门外。皇后吓了一跳,起身要拦:“皇上再着急,也不能陷顾婉仪于不义之地啊!”

    皇上闯产房,顾婉仪便会成为众矢之的。

    “朕知道,朕只是想在门外和顾婉仪说两句话……”谢彻扬声:“娴儿,你能听到朕说话么?”

    “回皇上的话,臣妾听到了,”里面传来姜娴故作坚强的回答,微微颤抖的尾音似是出卖了她的真实状况:“嬷嬷说臣妾里有好久呢,皇上先回去吧,不要因为臣妾误了正事。”

    稳婆听得心里奇怪。

    皇上来之前,顾婉仪特别稳得住。

    按她们的接生经验,产妇现在应该还没开始痛呢,何况她们围着榻上的顾婉仪……面色红润,神色如常,怎么跟皇上说起话来,声音这么可怜?哪怕是钢铁心肠的男人,也要被叫得心折了。

    但,皇帝会吃这套吗?

    “朕就在外面等你,哪里也不去。”

    ……谢彻他真吃这套,特别吃。

    ※

    张氏守在女儿旁边,握着她的手。

    张氏安慰她:“女儿莫怕,等下你若是使不出力气,就叫嬷嬷递来参片含着,也有药丸备着,”她用过来人的经验说:“我前一个月才初次生产,其他没有想象中那么疼,咱们母女俩头回生孩子都凑在一起了,也是缘份。”

    这时,嬷嬷探头过来:“夫人和娘娘少说两句吧,省得力气光用在说话上了。”

    张氏正要道歉,床上的姜娴却说不必:

    “本宫有的是力气,不必为本宫操心。”

    话音刚落,张氏便感觉到女儿捏了捏自己的手心,以示安抚。

    ……

    姜娴购置了系统的医疗保障,同时也提前也让司空睿检查过碧华宫一遍,保证没有被人提前做手脚,如果有被收买了的稳婆或者宫女要拼着九族性命也要给她抽冷子来一下的话,暗卫也能及时制止。

    有了这万无一失的保障,她才敢在古代恶劣的医疗环境下生产。

    但,安全无痛是一回事。

    表现出来轻松愉快,又是另一回事。

    根据姜娴的工作经验,大项目临门一脚弄得越惊险艰辛,就越能抬高老板对她的评价。

    于是她将小可怜光环和金嗓子全挂上,给产房外的众人表演了一出纯粹的声音折磨,也听得稳婆们大为紧张。

    根据她们的经验,产妇叫成这样,多半是难产了。

    但看顾婉仪的状态,明明很好啊!

    谢彻在产房外来回踱步,看见惨白着脸的贵妃,分神安慰她:“不如贵妃先回去昭阳宫吧!你怎能受此惊吓?”

    一旁的皇后瞥一眼自家便宜夫君。

    敢情她就能受这惊吓了。

    容贵妃摇了摇头,她是没想到女子生产会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她……这辈子还没疼过呢,最疼就是上回崴脚的时候了:“臣妾想在这儿陪着顾婉仪。”

    系统只能保证安全无痛,但产道开指的过程依然漫长。

    众人在产房外等了许久,久得谢彻不得不回去上朝。

    早朝之上,底下臣子都发现皇帝有点儿心不在焉的,算算日子,能有什么大事?便猜是顾婉仪该生了,于是重要事项都往后押押,省得皇帝心浮气躁之下,把他们的提议通通驳回。

    外面站立着的文武百官见不到龙颜,便该干吗干吗。

    ……

    “看到孩子的头了,娘娘再使使劲!”

    稳婆喊道。

    姜娴气沉丹田,同时使用系统出品的祥瑞。

    早朝上得极早,经常百官到齐,天仍是黑漆漆的,这时一道金光从碧华宫的方向亮起,亮得仿佛太阳从该处升起……这一幕,全京城早起干活的百姓都见着了,迷信些的跪了一大片。

    见此祥瑞异象,文武百官再也站不住,心头火热地议论起来。

    “怎么回事?”

    “听说是顾婉仪该生了。”

    “天降祥瑞,天佑燕赤!”

    这一幕,先爽到了保皇派。

    皇帝无子这一点一直被攻讦说嘴的,现在不仅先生一个,还是得到上天认可,降来祥瑞庆贺的!莫不是生了个带着天命的皇子,要来带领燕赤走向更强盛的未来!

    谢彻骤然起身:“可是顾婉仪生了?”

    被点名的梁遇寅第一次不知该如何回答。

    顾婉仪是生了,碧华宫的太监也是脚底抹油地赶来通报,可始终是人的两条腿,不是发个微信,得有时间差啊!梁遇寅也不知道顾婉仪生没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算算时辰,顺当的话该是生了,皇上莫急,碧华宫有消息了肯定立刻赶来。”

    “朕得去看看,”谢彻便问:“今日还有没有要事上报?”

    众臣齐刷刷的摇头。

    看皇上这表情,仿佛谁敢这回说有事,回去家里就得办白事。

    “没事便退朝。”

    朝字还没说完,皇帝就起身走了。

    众臣恭送圣驾,心中嘀咕顾婉仪得生了个多了不起的东西,让皇上这样悬心?

    谢彻抵达碧华宫的时候,皇后和贵妃已经瞧过一轮大皇子了。

    两人出嫁前都有机会见过刚出生的婴儿,料想不过是红通通湿漉漉的红皮猴子,可顾婉仪生的这个不一样,他的皮肤白皙柔嫩,仿佛新鲜出炉的蒸包子。刚出生时哭过一嗓子,之后便不哭了,睁着乌圆的眼看人,既美貌又乖巧。

    容贵妃犹有余悸:“方才听顾婉仪喊得惨,我都不想生了。现在看到大皇子,我又想了。”

    她可是见过姜娴为太后挡剑的。

    当时血流一地,姜娴眉头也没皱一下。

    仿佛钢铁铸成的人儿,居然呼喊得这么惨烈,生娃到底有多痛啊?

    “大皇子是生得玉雪可爱。”皇后颔首。

    得亏是位皇子。

    要是位公主,不知道要什么样的儿郎才配得上。

    皇帝闻讯赶来之前,她俩觉得皇上见了大皇子肯定喜欢。

    然而谢彻早就在梦里见过大皇子了,有什么稀奇的?他看都没看儿子一眼就直奔产房,好险被梁遇寅从后抱住腰拦住没闯进去:“顾婉仪呢?可还安好?”

第一百五十四章 晋位昭仪

    皇后上前:“皇上,顾婉仪和大皇子母子平安,她生完孩子之后累极睡下了。皇上可要把婉仪喊起来回话?”

    果然,皇后这么一说,谢彻就不着急闯产房了。

    谢彻摆摆手:“去正殿说话,别吵着顾婉仪休息。”

    他接过襁褓里的宝宝,婴儿才一点点大,柔软的一团,谁看了都得心软。谢彻却想起梦中的三岁儿童:“还是太小了,你们好好伺候皇子。”

    谢彻打量了一下儿子,便把他交回给乳母照顾。

    顾婉仪睡下,他待在这也无事可做,见过儿子又确定母子平安后,他就回乾坤宫,给大皇子想名字去:“等顾婉仪醒了,朕便来看她。”

    ※

    皇上一句话,碧华宫的宫人便得想尽办法去掉屋子里的血气。

    姜娴只小睡片刻便醒了。

    见她醒转,枕秋立刻抱来大皇子到她身边。

    婴儿小小红红的一团,除出吃睡外,再做不了其他事,还不比在腹中,能透过脐带作心灵交流,提前胎教。

    张氏在旁边笑着说:“大皇子特别健康,哭声可宏亮了,比彦川还健壮些……娘娘在想什么呢?一脸凝重,看着怪吓人的。”

    姜娴托着腮帮子想:“怎么会有人除了吃睡啥也不干呢?”

    张氏纳闷:“他就是个小宝宝,你想他能做什么?接下来坐月子,你除了吃睡也啥都干不了,伱还想干什么,你可怕得很。”

    听闻自己也啥也不准干,姜娴不禁露出骇然的神色来。

    她醒来不久,谢彻便带着名字单子过来了。

    原本龙精虎猛的姜娴一听皇帝来到,便重新把小可怜光环开着,病弱buff一上,霎时又活脱是一位脸色苍白,弱质纤纤的病美人。

    谢彻一看便心疼上了:

    “娴儿这回遭罪了,朕一定会好好待你和皇儿的。”

    “皇上……”

    姜娴喊得肝肠寸断的,疯狂暗示。

    谢彻无可奈何:

    “说吧,想要什么位分?”

    姜娴柔柔弱弱地看他一眼:“两个字的品级臣妾有点听腻了。”

    是想封妃啊!

    谢彻他血压立时升高了。

    要说他真不在乎这点份例,问题是他前脚给姜娴封妃,后脚前朝议论的折子能淹死他,可看人这回遭了大罪,他不忍拒绝。

    两人拉扯一番,最终退而求其次,定了个从二品的昭仪。

    就这还是非常了不得的越级晋封了。

    起码陆容华听到这消息会巴不得掐死她。

    挑完晋封品级,两人给大皇子取了个“昭”字,和曜同样取明亮热烈之义,却比曜字更加高贵,在宗庙中左者为昭,可见其不一般的尊贵地位。

    谢彻叹了口气:“母后很喜欢昭儿,想把他带过去照顾两天,朕本来想来问问你的意思,如今看来,还是朕去拒绝了吧,省得娴儿伤心。”

    母子分离的苦楚,怎能让心爱之人承受。

    不料姜娴却说:“太后既然中意昭儿,那便抱过去养到满月再说,不着急还回来。”

    婆婆想帮忙带娃,多好的事儿。

    这要是其他高位妃嫔想要,肯定不行,是抢儿子的举动。但皇子被太后养过,哪怕只有一个月,也是对身份的抬举,完全有益无害。

    一个只会吃睡的娃,赶紧打包送去奶奶家镀金才是正事。

    母子情分能因为分开一个月就断掉?

    她还给儿子上了十个月的胎教呢!

    “太后是皇上的娘亲,臣妾不想让皇上为难,何况太后也是昭儿的奶奶,多亲近.亲近也是极好的。”最好亲近得眼里只有这个孙子,把资源都留给他。

    于是儿子没捂热,就被打包送去长乐宫了。

    同时被皇帝下旨晓喻六宫的,还有姜娴的昭仪之位。

    太后听到这离谱位分的时候,本想再劝劝儿子,但嬷嬷在同一时间塞到她手上的,还有睡觉吐泡泡的大皇子。

    他那么小,那么软。

    太后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嘴上还假意道:“怎么把大皇子抱过来了?顾婉仪醒来后没看见大皇子该着急了,说不定还误会哀家把她儿子抢走呢。”

    现代恐婚恐育又恐娃的人不少,在缺少娱乐的古代后宫,孩子却是很受欢迎的产物——在日复一日的枯燥日子里,没什么比一个爱笑爱闹的新生命更能慰寂寥的了。太后一直期盼着含饴弄孙的快乐,却没惦记过姜娴的儿子。

    太后清楚姜娴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也念着她的救命之恩。

    在太后的认知中,后宫女人都把儿女看得比眼珠子还紧,哪怕是送来长乐宫住上一旬,怕是也要上演肝肠寸断的戏码,保不齐皇帝还要来为爱妃说情……想想就闹心。

    不过是孙子而已,郭贵人不也揣着一个?

    嬷嬷:“顾昭仪很感激太后愿意伸出援手,在她分不开身的时候帮忙带大皇子,要不是坐月子不能见风,她恨不得亲自来谢恩呢。”

    这话听在耳里,太舒心了。

    哪怕知道是场面话,太后还是高兴。

    怀里的崽崽醒转过来,倒也不认生,朝抱着自己的人露出一个无齿的笑容,挥舞小拳头,嬷嬷见状凑趣道:“太后您看,大皇子很是亲近你呢。”

    “他不爱哭已是难得,怎能算是亲近哀家呢?”

    太后不以为然,摘下护甲,戳戳他软乎乎的脸蛋儿。

    结果崽崽对在视线内晃动的手指很是好奇,抬起小手抓住了她的手指。

    太后:“……”

    太后突然又觉得给她昭仪的位分没有那么不能接受了:“你列个礼单,给顾昭仪送点补身体的东西过去,还有晋位昭仪能用的物品也不一样了,挑几样符合她身份的礼品……等坐完月子,满月宴上,哀家就把大皇子还给她,让她别担心。”

    六宫在得知姜娴要被晋位顾昭仪后,纷纷咬碎了一口银牙,盼着太后得知这消息后能说点什么——皇命已下,不能收回,但起码能不能把姜娴摁死在昭仪的位分上了?或者让太后指责姜娴两句,让她的昭仪之位坐得名不正言不顺也行啊!

    唯一觉得昭仪位分晋得好的,就剩下还揣着个娃的郭贵人。

    姜娴生子有功晋婉仪,她该也得个不错的晋位吧?

    等了又等,就等到了太后流水般的赏赐送进碧华宫。

    太后怕是也失心疯了!

    在看到大皇子被抱去长乐宫后,她们又觉得自己看明白了这事儿,甚至还有人登门上碧华宫,嘲讽她的儿子到头来还是被抱走了。

    崽崽:放暑假跟奶奶玩咯

第一百五十五章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即将临盆的郭贵人。

    当姜娴听到是郭贵人来碧华宫拜访时,面上不由露出诧色:“我原以为会是陆容华来。”这种既没好处又得罪人,只痛快了一张嘴的事儿,是陆容华的行为模式。

    “陆容华得知你晋位昭仪后,便称病闭门不出了,”

    陈常在天天去建章宫请安,便听了一些小道消息:“贵妃娘娘说陆容华这病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好了。”

    眠夏问:“可要打发了她去?”

    姜娴却道不必。

    这月子坐得她快长霉,便很愿意听人说说话。

    如果郭贵人要寻她的不痛快,她自有本事让郭贵人回去时更不痛快。

    然后,枕秋还没将郭贵人放进来,陈常在便先一步摸了过来。

    姜娴说:“你有事要和我说,那便让郭贵人在外面等等。”

    “好姐姐,我就是来听你俩说话的,你就把我当成小猫小狗晾在旁边就好。”陈常在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大有落地生根,赖死不走的意思。

    枕秋看向主子,等主子发话。

    “既然陈常在想听,那便留下吧。不是开了盒燕窝么?枕秋,给她匀点儿,再去请郭贵人进来。”

    ……

    因为有孕在身,郭贵人的排场可比嫔位,走路两边有宫女搀扶着,那肚子沉甸甸的,胎儿养得很大,孕妇本人却不特别胖,四肢纤长,活像一只吸饱了血的蚊子。

    见这架势,姜娴先一步免了她的礼,赐座。

    郭贵人谢过她后,老实不客气地端详她片刻,笑言:“姐姐面色红润,可见恢复得不错,就是神情间有些焦躁。可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惹姐姐不悦了?”

    怀孕之后,孕妇会有许多离奇变化。

    郭贵人便是对气味和他人的情绪更敏感了,就靠这第六感的本领,她在自家钟粹宫里揪出了两个钉子,保准以后不会连自己爱喝什么茶,都能被贵妃直接在建章宫里点出来,害她丢尽脸面。

    来碧华宫此行,郭贵人便察觉到了顾昭仪焦躁的情绪。

    她一下子就联想到大皇子被抱去长乐宫的事。

    姜娴似笑非笑地与她打太极:“托太后和皇上的福,碧华宫的补品多得根本吃不完……不过今旬上贡来的燕窝品质倒是不错,郭贵人可尝过了?”

    她是不信燕子口水能有药效的。

    架不住贵妃相信,往她这送来,她便让枕秋加些冰糖做得易入口些,可落在世家贵女眼中,便是暴殄天物的吃法。郭贵人看一眼桌上半敞着的燕窝,色如糙米,品质极好,不禁心疼:“清者宜清,燕窝是至清之物,姐姐加些俗物进去,反倒不美,”她一顿,掩面笑言:“想是姐姐入宫前没什么机会吃到燕窝呢,是妹妹有失妥帖了。”

    言下之意,便是姜娴她进宫之前穷得响叮当,吃不起好的。

    旁人一孕傻三年,她是一孕飘十月。

    飘得自個找不着北了,说话还带点四溢的茶香,时时刻刻要拿她的好出身来炫耀,令姜娴想起上辈子打工时,也有遇到过看不起外地同事的本地男同事,浑忘已解放多年,说起“我们三环内”的语气仿佛“我们上三旗”把阶级精神永存心中。

    郭贵人这时迫不及待地跳出来,便是太耿耿于怀姜娴这同期了。

    凭什么呢?

    姜娴笑道:“我不懂这些啊!”

    郭贵人蹬鼻子上脸:“姐姐哪儿不懂,只要问出来,妹妹定必倾囊相授。”

    姜娴低头欣赏嵌着宝石的精美护甲:“这些上贡来的燕窝阿胶人参,多得我当成三餐吃也吃不完,本是些寻常物件,倒也不必当成什么稀罕物,讲究起吃法来,陈常在你说可是?”

    见郭贵人笑容凝固在脸上,旁边的陈常在兴奋地点头附和:“顾昭仪不信它们有用,平常吃得很少,还是我哄着她才多少吃点的。”

    人参阿胶都好说,燕窝的作用她是真不信。

    这些热量和蛋白质都低,吃着不扛饿,在姜娴心中的优质食物是略微冷掉的饭菜——放置到微微冷掉再吃,便可以吃得很快而不烫伤食道。

    姜娴把敞开的燕窝往前轻轻一推:“钟粹宫可是少了郭贵人的补品?才把这些俗物看得如此重要,生怕糟蹋了一星半点。”

    陈常在美美补刀:“贵人的份例里,见不到燕窝和阿胶吧!”

    她一听到郭贵人登门,便忙不迭从西偏殿摸过来,图的就是这落井下石,冷嘲热讽的一刻。陈常在牢牢记得在御花园里,郭贵人让她的膝盖几乎跪得废掉的事情。

    在郭贵人心中,有着三六九等的谱儿。

    她自视世家出身,认为同期入宫的其他秀女低她一等,给姜娴的尊重全看位分,对陈常在更是忍不了一点,立刻反唇相讥:“难道常在的份例就能见到了?我和昭仪娘娘说话,没你一个常在插嘴的份儿。”

    郭贵人柳眉倒竖,怒气冲冲。

    可惜陈常在一点不怕:“我就住在碧华宫,你在碧华宫说话,说没我插嘴的份儿?你好大的官威!可惜没用,我不是一般的常在。”

    郭贵人不敢置信:“难道皇上给你封号了?”

    “我是顾昭仪最心爱的常在。”

    陈常在语气之骄傲,一时之间竟让郭贵人不知该如何回答。

    陈常在乘胜追击:“从顾昭仪指缝间漏出来一点,已够我受用不尽!我有吃不完的燕窝阿胶,你有吗?你就算有,也是因为有喜了,是给未来的皇子公主吃的,等孩子出生了,你就吃不上了,皇上给皇子公主的奶娘吃,都不给你吃。”

    “你!”

    郭贵人旁边的宫女怒视陈常在:“一个常在竟放肆侮辱贵人,昭仪娘娘就这样纵容她的无礼?这就是碧华宫的规矩?!”

    姜娴掀了掀眼皮,枕秋便会意上前先福了福身,再动作优雅地扇了她两个耳光,响得跟炸了个摔炮似的,在她惊怒交加的注视中说道:“郭小主在昭仪娘娘面前喧哗无礼,这两巴掌是代你家小主受过。”

    室内一片寂静。

    郭贵人的手抚上肚子,面上一阵青一阵白,思考要否拿自己有孕的事作筏子,和顾昭仪大吵一顿。

    而这时,她却看见姜娴轻笑出声:

    “你身边这宫女说得不错,这就是碧华宫的规矩。”

    “在碧华宫,我的陈常在就是可以踩着你一个贵人的脸,扇你的大宫女。要不是你有孕在身,今儿你不跪满一个时辰,都走不出碧华宫的宫门——孩子是无辜的,我看在子嗣的份上,便放你一马。”

    郭贵人喘起了粗气,恨恨地瞪着姜娴。

    在她想出对策之前,姜娴已经说:“枕秋,送客。”

    郭贵人被“送”出去之前,一直在摸着自己的肚子,却迟迟没能狠下心来做出点什么。

    眠夏咋舌:“主子就不怕她说肚子痛,说您气得她胎气动了么?”

    “我才刚生下昭儿,皇上跟太后不会因为这事罚我太重,再说,郭贵人把这胎养得这样大,肯定是养得精细无比的。这样的人,不敢拿肚子赌。”

    姜娴太了解郭贵人的二代心态。

    既自恃尊贵的包袱,也做不到当机立断地撕破脸。

    因为进宫前拥有的已经很多,入宫后便缺少破斧沉舟地梭哈的勇气。

    狭路相逢勇者胜,富人有的是容错,市井之徒也有他们的街头智慧。

    姜娴轻笑:“我今天就要替陈常在把这气出了,顺便让她清醒清醒,少来惹我。”

    ……

    郭贵人登门拜访碧华宫,结果被气走的事,不久便传到皇帝耳中。

    谢彻派了太医去给郭贵人把脉。

    过了会,梁遇寅便来回禀:“孙太医说,郭小主略微有些胸闷,也有食欲不振的迹象,龙胎无事,但是钟粹宫的宫女说,郭贵人因为在碧华宫受了陈常在的气,已经是吃不下饭了,还有,奴才看到……”

    “嗯?”

    “奴才看到,来乾坤宫回话的钟粹宫宫女,脸庞上有两个泛红的巴掌印,说是顾昭仪不分青红皂白让人扇的,”梁遇寅小心翼翼地问:“皇上可要奴才去问问昭仪娘娘实际的情况?”

    他太懂皇上了。

    在皇上心中,郭贵人算哪根葱啊?

    要不是侥幸怀上,估计郭贵人的话语都经不了皇上的耳。

    谢彻原是漫不经心地听着,听到中间说是受了陈常在的气,才有点纳闷:“陈常在能给她气受?怕不是被她的蠢惹得心烦!”

    在谢彻的印象里,陈常在就是跟在姜娴身后的傻乎乎小尾巴。

    没有坏心眼,就是太蠢了。

    “既然和碧华宫的话不投机,郭贵人以后就少到处乱逛,安心待在钟粹宫养胎。”

    谢彻一句话,便将郭贵人变相禁足了

    他接着想到那挨了耳光的宫女到乾坤宫来,该是想告姜娴的黑状,便补充:“面上顶着明显印记来办差,算她一个御前失仪,如此不机灵的宫女,就不必在郭贵人跟前伺候了,送回内务府去,换一个老实的给郭贵人。”

    梁遇寅吹捧:“御前失仪是杀头的大罪,皇上只让她回内务府重新分配,实在仁慈!至于郭贵人说她想见皇上……”

    “朕去长乐宫瞧瞧皇子,晚膳就在碧华宫用吧。”

    梁遇寅躬身应是。

第一百五十六章 崽崽哭了

    谢彻到长乐宫的时候,嬷嬷迎了上来,先行礼,接着道:“大皇子刚刚睡下……”

    “朕是来跟母后请安,顺便看看大皇子的,不必通传。”

    他径直走进去,看见太后抱着一个金红色的小小襁褓,仿佛察觉到了来人的动静,襁褓里的婴儿发出轻微的哼唧声,太后一边轻拍细哄,一边朝儿子扫来责怪的目光:“昭儿好不容易才睡着,皇上又把他闹醒了。”

    谢彻:……

    他妈从来没这么嫌弃他!

    接着,谢彻发现太后不仅把手上的护甲全摘掉,原本冷冰冰的宝石扳指和手镯也统统消失,连脸上也不见半点脂粉,只用螺子黛描了两道眉,处处可见对稚子的爱护之心:“母后对大皇子真是关怀备至,怕是连儿臣在母后心中的位置也要往后挪一挪了。”

    “始终是你的第一个皇子,哀家才看重些。”

    太后没说的是,大皇子像极了皇帝幼时。

    而她刚生下皇帝时,忙着坐稳妃位,如今居于太后之位,才有闲心陪伴孩儿,自是满腔母爱全倾泻到小小谢昭身上:“顾昭仪这一胎养得真好,太医看了大皇子都说他长得健壮,就是他有点太闹人了,总是醒着的时候多,还不容易哄睡着。哀家这两天摸出点规律来,他爱听人说话,哀家便搜罗了一些民间孩童爱听的故事来,让识字的宫女念给他听。”

    不到一岁的孩子,压根听不懂人话。

    只是像小动物一样从大人的语气和表情里分辨出内容。太后知道这一点,让宫女讲故事哄睡也只是顺着大皇子的喜好来,并未因此觉得他是神童。

    谢彻却脱口而出:

    “故事?他不该爱听故事。”

    在父子相见的梦里,大皇子从未说过要听故事。

    “皇上和昭儿没相处过一天,你就知道他不该爱听了?”太后不乐意了,把襁褓往他怀里一塞:“皇上把他闹醒了,很该负起责任,给他讲故事哄他睡觉。”

    太后将襁褓递来,谢彻被迫接住。

    那么柔软弱小的一团,仿佛抱得用力点他就会受伤,大皇子已经醒了,一双干净灵动的眼眨巴着看向父皇,肉乎乎的胳臂往上扒拉:“他怎么才这么点大?”

    在谢彻的印象中,儿子已经会走路会说话了。

    这等渣爹发言,自是被太后瞪一眼:“他才出生不到一个月!你想他有多大,最好孩子见风就长。”

    谢彻只好学着太后的动作,轻轻晃动襁褓。

    大皇子一点不困,偏了偏头望着父皇。

    太后戏谑地看着他,想看看儿子如何带孙子,便听他念起:“夫经纬天地之谓……”

    太后听着不对劲:“慢着,皇上在念什么?”

    “《古文渊鉴》。”

    “他才两周大伱给他念这个?”

    “他在顾昭仪肚子里才两个月的时候,朕就给他念《千字文》,兴许他能听懂。”

    “……”

    见皇上一脸真诚,太后语塞。

    她该说点什么好呢?

    太后:“哀家怀你的时候都不敢这么想,直接把孩子当神童了。哀家懂皇上求子若渴的想法,但日后若昭儿不是顶顶出色的,皇上也别太苛求他。”

    大皇子出生前,太后理所当然认为皇子必须文武双全。

    而养了大皇子两周,她却觉得大皇子能聪慧自然是最好,可万一若是平庸一点,也不希望皇上厌弃了他。

    姜娴猜得不错,想获得高层的偏爱,就要让他们亲自参与到项目里。

    “朕没这么想,朕只是觉得他会爱听这个。”

    谢彻说完,又给他念了一段。

    结果怀里的崽崽两眼一闭,一秒睡着。

    谢彻:“……”

    哄睡效果这么好?

    太后见状奇道:“平常宫女讲故事给他听,要讲好久他才舍得合眼,怎么皇上说两句话他就闭眼睡着了?”她又故意说:“可见大皇子很亲近皇上,皇上以后要多看顾大皇子才对。”

    谢彻将信将疑,没忍住戳了戳儿子的脸。

    人类幼崽的脸软嫩Q弹,戳得微凹又弹回来。

    方才他走进内殿都能把大皇子惊醒,如今他上手戳他的脸蛋子,他都睡得一脸安详……谢彻越是细品,就越觉得他带了点装睡的味道。

    谢彻尝试着又在他耳边念了一小段的启蒙课文。

    昭崽扭过头,把脸埋进襁褓里。

    谢彻揪起他的小耳朵:“母后,他在装睡。”接着强行再给他讲一会儿的《古文渊鉴》,终于看到昭崽鼻子轻轻翕动,彻底装不下去,睁开泪汪汪的双眼,委委屈屈的哭了起来。

    不想再听了啦!

    以前明明只有母妃会念这些的!

    父皇也开始讲这些不好玩的了!

    “哀家是请皇上哄他睡觉,不是叫你闹哭他的,行了长乐宫伺候不起皇上这尊大佛,皇上不是在碧华宫传了膳么?哀家就不留皇上用膳了!”

    哭唧唧的大皇子一下子把太后的心哭碎了,把皇帝赶出长乐宫。

    谢彻夹着龙尾巴摆驾碧华宫。

    在用晚膳时,他说起这事前,先观察了一下姜娴的脸色,结果她只是笑着说了句:“看来皇上还是以前胎教给他教少了,多说几回,他便不会哭了。”

    谢彻问:“你不怪朕闹哭了昭儿?”

    “他尚不会说话,有什么想法也只能用哭来表达,不一定是伤心难过。何况皇上有心教导他,这是好事,臣妾代他谢恩都来不及,又怎会因此怪皇上?”

    没有婚恋经验的打工人,只能把养娃当成项目来做。

    既然是项目,那带娃就没有男女性别之分,不是女人的天职。老板愿意参与到项目里,那自然无限欢迎,闹出点小问题不要紧,不能打击了老板的热情。

    姜娴想啊,在“谢昭”这个项目里,她和皇上的经验值是同一起跑线。

    皇上闹哭了儿子,多平常的事。

    他对儿子不管不顾,她才要着急。

    “果然还是娴儿最看重朕。”

    在母后那儿受了打击的谢彻一下子满意了。

    亲密关系里因为生育增添“第三者”后,双方都会索取对方的关注来获得安全感,姜娴便在无形中安抚了皇帝心里的小男孩。

    获得足够安全感后,谢彻才坦露心迹:“朕也不是故意闹哭他的,就是他一听到朕念正经书籍就装睡,反倒爱听宫女读些民间故事,一脸抗拒的模样甚是可爱,朕就忍不住……”

    就忍不住逗逗儿子。

    “臣妾很理解皇上,”姜娴真诚道:“如果是臣妾的话,会让宫女把故事换成课文,睡前读给他听,听一遍哭,听十遍就习惯了。”

    谢彻:……

    他突然觉得儿子有点惨。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不许卷了

    “今天在长乐宫,母后还说朕盼他是神童,朕看你这论调才是真把他当神童养。”

    谢彻笑说。

    旁人提起自家儿女,往往要带谦称,说一句“犬子”。皇帝却不曾有过这种想法,他是天子,他的儿子是龙子龙女,都是顶顶尊贵的血脉,无比出色的人才。

    如果有人比他们更出色……

    谢彻相信,一个“真正出色”的臣子,会在适当的时候把风头让给皇子。

    “神童生而知之,臣妾不敢这么想,做人做事的道理只能爹娘去教他,臣妾多有不懂的地方,只有多拜托皇上,”

    姜娴握着他的手说道:“以后皇上的子嗣会很繁盛的,昭儿后面是郭贵人的皇子公主,臣妾不求别的,就是希望皇上能多教教昭儿。”

    谢彻的手被她握着,微微动容。

    自打备受宠爱后,姜娴便不怎么求他,他能看出她骨子里是很坚强又有主意的女人,偏偏这回她没耍心眼,也没装可怜,把姿态放得很低,央求他多管管大皇子。

    谢彻想了想:“昭儿不仅是我俩的孩儿,还是朕的第一个皇子,朕肯定对他上心。今儿母后就让朕不许因为他的平庸而冷落他。你看,太后很喜欢他,你不必担忧……莫不是姜恪在家是位严父,将娴儿吓怕了吧?”

    皇上这是以己度人了。

    因为有两位皇兄在前,太后纵然对他寄予厚望,也不敢表露太多,甚至让他在尚书房收敛锋芒,保持中庸之道,于是他对儿子也是这么个想法,该培养培养,松弛有度。

    爱妃对昭儿严厉,怕是家风所致。

    他将她搂入怀里安慰,怀中人却道不是:“爹娘对臣妾从未有过任何期望。只是臣妾每回遇到困难,总希望他们当初对臣妾严厉一些,早些教臣妾那些道理,臣妾便不必自个碰壁撞得头破血流才晓得疼了。”

    姜娴轻声说道。

    虽然她在笑着,表情的底色却是冷硬的,下颚也微微收紧——皇上想岔了,她上辈子的父母对她可谓放任自流,极尽咸鱼——学不上没关系,不爱读就回家帮忙干农活,到岁数了就嫁人,等领了证揣上崽,夫家怎么也要养她一辈子。

    爸妈没告诉她,没本科文凭找不到好工作。

    爸妈没告诉她,学历分三六九等。

    做女人很轻松,是姜娴来到世上后,识破的第一个骗局。

    “臣妾听到太后喜欢昭儿,心里真是欢喜极了,”姜娴执起皇帝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感受雀跃的心跳:“臣妾没有长辈缘,没在奶奶的膝下承过欢,臣妾没有过的福气,希望昭儿能有。”

    她倾前身子,言辞恳切。

    自己没体验过的,她都想自己的儿女能拥有。

    谢彻掌下的柔软砰砰跳个不停,他却生不出半点绮念来。

    他捧起姜娴的下巴,端详她板起来的严肃小脸,盯了好一会,才道:“朕发现……伱其实还是个孩子啊!”

    卷王愣住,很费解地眨了眨眼睛:“皇上,臣妾早及笄了。”

    谢彻:“你眨眼睛的模样,和昭儿一模一样。”

    谢彻:“昭儿的确长得像朕小时候,可有一些小动作的细微处,仔细观察,会发现全是娴儿你的影子。”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姜娴只能说:“皇上喜欢便好。”

    没爹爱的孩子太可怜。

    她绝对不要昭儿重蹈她的覆辙。

    “上回侍疾时朕已说过,朕心悦你,朕是天子,得朕一人喜欢,便胜过万人。你奶奶若是高寿,怕是也不能像朕这般宠你,把金山银山都搬到你面前来,”谢彻沉思片刻:“昭儿被我俩爱着,皇奶奶也喜欢他,他福气不小,朕只想让你得到多些。”

    在福窝里长大的富二代想事情很直接。

    别整那些隔代补偿,他现在就要把心上人往死里宠。

    这一轮真心换真心,把姜娴说愣了。

    不等她作出反应,两边脸颊便被谢彻捏起来,揉成面团儿:“母后有句话说得很有道理,昭儿才两周大,除了吃睡做不了其他事儿,但你不一样,你不仅及笄,你还入宫做了朕的妃子,朕有许多事情可以和你做。你爹娘给不了你的,朕给你。”

    卷王一头问号。

    谢彻:“哦,你奶奶例外,人死不能复生,天子也没办法。”

    谢彻:“不过朕可以下旨,让她重新风光大葬一遍。”

    钢铁直男皇帝不会说情话,只会最简单直接的待人好。

    姜娴本想拒绝,又想到这是原主的祖宗,有好事儿不该推却,才应了下来。

    而宫外的姜恪,在进京后分配到的第一项工作,便是遥远操办爹娘的修坟事儿。本来姜家没多少银子,办的葬礼体面有余,不够奢华,结果皇上一道旨意,直接让姜家在梅泽县声名大噪——皇上对姜氏宠得,召她爹入京做官还不够,还荫及祖宗!

    而姜娴坐完月子,又办完大皇子的满月宴后,太后便要将大皇子送还给碧华宫。

    此举,让无数以为顾昭仪被夺子的妃嫔都惊掉了下巴。

    敢情真的只是送去长乐宫镀金?

    顾昭仪也是真敢啊!

    而大皇子前脚被送到碧华宫,皇帝后脚就宣布要去熙华园避暑,罗列的随行名单上,点了贵妃、章贤妃、陆容华、顾昭仪和马婉仪同行。

    郭贵人快要临盆,便不在此列。

    皇后坐镇后宫,也承诺了会照看好郭贵人这一胎:“皇上放心去熙华园吧,臣妾会管好宫务的,就是顾昭仪刚出月子,大皇子还小,是不是不宜挪动?”

    皇上去玩可以,把她的秘书留下来给她啊!

    谢彻却道:“此行本就是想带顾昭仪去散散心的,皇后就不必惦记她了。”

    皇后:“那贵妃……”

    来个爱分权的也行啊。

    谢彻:“把贵妃留在宫中,易生事端。”

    把贵妃独自晾后宫里,就别想后宫有一日安宁,烦躁不爽的贵妃将会随机挑选一位幸运儿到她宫中接受训诫。

    帝后二人对视一眼。

    最后略作折中,将章贤妃留下给皇后打下手。

    皇帝感化卷王(。)

    把孩子当项目是个比喻啦,不是挺多丧偶式育儿吗?肯定要让父亲也加入进对孩子的教育来(奶奶也一起来,都别跑),不出色的皇子也没有选择权。我爸妈就挺放纵我的,小学就拥有自己的电脑,自由爽玩,现在好希望穿越回去按着我的头把网掐了好好学习。卷王需要被快乐教育中和一下,这个重任就交给孩他爸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贪图美色

    章贤妃接旨的时候人都傻了。

    她虽然不得宠,也没想过当宠妃,可仍希望能混得一儿半女——随行伴驾,以她的妃位,一个月怎么也能分得皇上两晚,排除掉贵妃突然发病把皇上抢过去的可能性,也能剩下来一晚。

    能侍寝,就有机会怀孕。

    只要能怀上,章贤妃就真关起门来撸猫,不问世事了。

    谁知皇上居然把她留在宫中了。

    章贤妃被召到建章宫交接宫务时,不禁带了两分幽怨之意的旁敲侧击:“原来的名单上不是有臣妾么?”

    “皇上信重你,后宫还是得有妃位娘娘坐镇,才不出乱子。”

    “臣妾忝居妃位,不及贵妃积威已久,内务府宫人都对唯她马首是瞻,有她坐镇后宫,必然无人敢生事端。”

    有事不上,好事全占。

    章贤妃的怨气要冲天了,如果她的贤字能换成贵字,让容雪施来当这贤妃,她是真不介意肩负起责任留守后宫。

    皇后:“让贵妃坐镇后宫,她就是乱子。”

    章贤妃懂这道理。

    但贵妃在后宫中惹出的乱子,归皇后负责,她不背锅。

    皇后让她别想太多:“你贤德本分,皇上、太后和本宫都看在眼内,何必和年轻妃嫔掐尖争先,她们见了你都要规规矩矩的向伱行礼。就说近来最得宠的顾昭仪,她哪次见你没行礼,没尊你为先?太监宫女被你管过,知道你是有实权的主子,你在宫里日子也好过……本宫不妨和你说些掏心窝子的话,这回熙华园之行,皇上是想要补偿顾昭仪,再有贵妃在侧,未必能分出多少日子给旁的妃嫔。”

    每回提到顾昭仪,皇后都觉得她让人特别省心。

    顾昭仪有宠有子,照样守规矩,你凭什么飘?

    这就是模范员工的作用。

    “皇后都说到这份上,臣妾明白了。”章贤妃垂首。

    再不明白就不礼貌了。

    郁郁不乐的章贤妃在走出建章宫后,坐着步辇到猫狗房又挑了一只新培育出来的踏雪小奶猫,当猫咪湿漉漉的鼻头蹭过她的手背时,她的心情才略好点儿,再对外称:“妃嫔出行不便带上猫狗,踏雪离不得本宫,本宫便向皇上自请留在宫中了。”

    皇帝听了也并无不悦。

    两人的感情淡如君子之交,他明白内情,知道章贤妃是在做脸,便顺水推舟地赏赐了她一堆内务府琢磨出来的猫咪用品,接着得知她的新宠是一只黑身白足的小猫,便又赐给她一只猫狗房培育出来,同样黑身白足,品相极好的小狗,名为银蹄。

    但皇帝不知道的是,章贤妃她只喜欢猫猫。

    她对狗并不感冒。

    “既是皇上赏赐的,便带下去好生照料着,别让它吓到我的猫……”

    话没说完,银蹄就啊呜一口的将踏雪小脑袋叼在嘴巴里,吓得章贤妃花容失色。

    幸好猫狗房里出来的宠物犬都经过太监专业教导,攻击性低得近乎没有,只是出于好奇把猫猫头含在嘴巴里没有用力,踏雪也不知道害怕,只是因为被蹭了一脑袋的哈喇子而不高兴地喵喵叫,从狗嘴里挣脱后一个劲儿地舔毛,猫脸上写满嫌弃。

    章贤妃看着本来被娇养得香香软软的小奶猫满身狗哈喇子,内心是崩溃的。

    她现在是真的,一点也不想看见皇上了!!!

    ※

    因为坐月子的缘故,六宫好一段时间没见到姜娴了。

    谢彻有心想把她当小孩宠,不许她投入任何工作,清流斋那也不许去了。因为之前日日叫顾昭仪来清流斋伴驾,大臣们也默认了那是皇上风花雪月的地儿,并未放在心上。

    堂堂卷王沦为闲人

    姜娴只好退而求其次,专注于锻炼。

    即使有系统金手指在,能免掉一些孕期反应少受苦,可多长出来的肉却是实实在在的,商城里帮助瘦身的药物都不便宜,她更倾向自己动起来比什么都强。

    于是碧华宫的宫女就看着卸货前躺板板的昭仪娘娘,在卸货后每日绕着自家宫殿跑十圈。

    谁来劝阻就一起跑。

    枕秋心疼:“娘娘不过是丰满了些,也不难看。”

    何必如此自苦。

    姜娴:“以色侍人就要把外貌拾掇好了。”

    她真没觉得做点运动有啥辛苦的。

    倒是枕秋听到她这话,快哭出来了。

    当天晚上谢彻来碧华宫,便跟她说:“你为朕生儿育女,朕不会因为你胖了些便不喜欢你了。朕是那等以貌取人,贪图美色之人么?”

    姜娴:“臣妾倒觉得皇上喜欢美色是好事。”

    “朕不是……算了,你说说好从何来?”

    “臣妾是公认的后宫第一美人,皇上贪图美色便是喜欢臣妾。”

    姜娴平静道。

    谢彻一噎,犹自嘴硬:“朕对你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话说到一半,又觉不妥:“好吧,娴儿的确当得起燕赤第一美人之称。”

    她不过自称后宫第一美人,他却改成燕赤。

    放眼四海,都不会有比他的神仙妃子更好看的女子:“朕在梅园初见你时,确是因你容色出色多留意两分,可你若是因为生孩子发福,朕对你的爱意并不会因此衰减半分。”

    姜娴只是笑。

    她一个字都不信。

    不仅不信,还不影响她说好听话:“臣妾相信皇上对臣妾的用心,只是臣妾也想在心仪男子的面前,保持美貌。”

    “你不过是想要晋位。”

    谢彻浅哼一声,还记得她在侍疾时说的话:“罢了,若是锻炼辛苦就不必坚持。”

    姜娴说不辛苦,只是产后的确为她带来了一些影响。

    例如……

    “臣妾总觉得,生完昭儿后胸脯长了不少,锻炼起来甚是颠簸。”

    姜娴穿得端庄整齐,衣裙却被激增的胸围绷得紧紧的,时常带来胀痛。她想的需要钢圈做的内衣才能绷住这身材,她是打从心底为此感到苦恼,岂料谢彻听她的话瞥了一眼,人绷不住了。

    可她刚出月子,牌子都还没重新挂上。

    谢彻今日来碧华宫,也只打算陪她盖被子纯睡觉。

    姜娴很快注意到皇上的视线,她执起他的手,检验身体变化:

    “皇上也贪图这个么?”

    “朕不是那样的人。”

    谢彻嘴硬。

    这句话,姜娴依然不信,而且感觉今日皇上对她撒的谎比往日多太多——这不是个好现象,以往他对她很坦诚的。她便抬了抬眉:“是么?贪图与否,让臣妾检查一二,便知分晓。”

    嘴硬在天然黑面前没有用(。)

第一百五十九章 产后初登场

    检查完毕后,谢彻他没绷住。

    生昭崽前,姜娴的身材对标女明星,怀孕后,身上的肉也非常会挑地方长,从背影来看腰肢依然是纤细的,只是肚子、手臂和大腿胖了些……这对男人来说,完全不是问题,还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姜娴担心的事情完全没发生,皇上只觉得她肤如凝脂,软绵绵的手臂和大腿摸上去像天上的云朵一样,爱不释手。

    事后,冷静下来的谢彻却懊恼起来:“朕本不想那么快宠幸你。”

    姜娴瞅他:“皇上不是说对臣妾宠爱有增无减?”

    “正是爱惜你,才怕你又怀上。”

    谢彻叹气,拧拧她的脸颊:“伱误会了,多子多福,说的是夫家有福。”

    古代当家主母不仅不反对纳妾,还主动往房里抬人的重要原因之一,便是分担生育风险。在医疗条件极差的古代,每次分娩都是在阎王殿前溜弯,且哪怕是平安无事的成功顺产,也是对身体极大消耗。而生育不仅被看作是妇人的天职,也没有行之有效的避孕手段。如果是独宠,那年年生子,便等于年年减寿。

    历史上,就记载着归有光母亲因为连生七个孩子,不堪生育之苦,听信避孕偏方喝下泡着田螺和不明成分的水,成了哑巴,不久后便去世了。

    姜娴也明白这一点,在出月子后,她便向系统购买了安全的避孕药,免得陷入无尽的坐月子循环之中。她依偎在皇帝身上,柔声说:“皇上为臣妾设想至斯,臣妾好感动。”

    谢彻拍拍她的背,以作安抚。

    ※

    皇帝不仅宿在碧华宫里,还在彤史记上三笔的事,很快便传遍后宫妃嫔的耳中。

    郭贵人差点儿动了胎气,半夜灌了安胎药下去才堪堪稳住。

    其他人则是震惊居多。

    什么,留给她们的福利时间居然才这么点?

    刚出月子就侍寝,还一夜三笔。

    妃嫔进宫前大多见过怀孕的妇人,大多面色泛黄,面目浮肿,太后说顾昭仪这一胎养得极好,在大皇子满月宴上,众妃嫔也都见过玉雪可爱的大皇子,想必顾昭仪的营养补得很到位!人也该发福了!

    翌日,六宫到建章宫请安时,终于见到正式出月子后顾昭仪的卢山真面目。

    因为晋位昭仪的缘故,姜娴的头面首饰都换了一套。

    既有皇帝太后赏的,也有贵妃送的。

    谁都不能得罪,只能都戴上,以示感恩。

    四巨头随便一个出手送的珠宝都非凡品,三人所送的首饰加起来,那真是珠光宝气,金灿灿闪亮亮,戴在一人身上……有言说先敬罗衣后敬人,姜娴的一身光辉,教人不敢逼视。

    然则,虽然一身宝石珠翠,也未掩她半分容色。

    众人发现,顾昭仪她是发胖了。

    可是她发胖后,居然是不一样的好看!

    更饱满的胶原蛋白柔和了五官轮廓线条,让原本冷艳娇媚风的美人变得柔和甜美,朝人笑时焕发着母性的光辉,竟是更招人喜欢了。

    六宫妃嫔和她处于竞争关系,天然地不喜欢她。

    可看见她在建章宫亮相后,她们心中都浮现一个客观事实——顾昭仪怕是勾得皇上下不来床,难怪圣宠只增不减!

    “之前因为身子重,后来又坐月子,耽误了向皇后娘娘请安,臣妾心中惶恐至极,待从熙华园回来,必然每日准时到建章宫。”

    出月子后的初亮相,姜娴便给足皇后脸面。

    皇后微微一笑,也点出她的用心:“本宫知道你这些时日来,哪怕不能踏出碧华宫半步,也会在早晨和黄昏朝着建章宫的方向行完整的礼。后宫之中,你最懂规矩,可堪六宫表率,这也是皇上将你晋为昭仪,以作嘉赏的原因之一,并非全因为你诞下大皇子。”

    姜娴敬她三分,她成全姜娴一尺。

    六宫表率,是皇后对她的认可。

    有了皇后的认可,没人再能质疑她这昭仪之位。

    这句夸奖,在皇后看来也不会惹毛容贵妃——贵妃她从不稀罕做表率,甚至讨厌旁人学她,她有一身特权,后台硬且很自知,想拿她当模范?也得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昭阳宫不回收垃圾。

    这时,容贵妃凉凉插话:“顾昭仪没踏出碧华宫半步,皇后就知道她的宫里给娘娘行礼了,皇后娘娘怕是有千里眼呢!”

    六宫齐刷刷地露出一脸迷惑。

    皇后说的话里,也没惹到贵妃啊!

    不过众妃嫔并无太多怀疑。

    毕竟,贵妃就像那敏感度很高的红名野外Boss,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哼着小曲儿在旁边路过,都有可能招了她的仇恨,被她按在原地暴打一顿。

    “本宫向来是关心各位姐妹的。”

    皇后依然是滴水不漏地微笑。

    姜娴不动声色地观察全场,将她们的反应尽收眼底——她的高强度锻炼,是有成效的。原本的赘肉变得紧致有线条,整个人看上去便像是小了一圈,体脂降下去了,人便变回轻盈可爱。

    外在状态是最好的代言。

    她的登场,是最响亮有力的宣告:

    顾昭仪她结束十月养胎,重新杀回宫斗竞技场里面了!

    ※

    从建章宫里出来时,姜娴说:“近来明面上的挑衅,应该都不会有了。”

    连最爱跳的陆容华都自闭了。

    郭贵人快到预产期,之后坐月子又是一段时间见不着。

    陈常在:“有啊!”

    姜娴:“谁?”

    陈常在:“是臣妾,求姐姐去跟皇上进言,也把我划进随行名单吧!不用把我当妃嫔,当成小猫小狗就行。”

    姜娴说小猫小狗才带不过去熙华园,章贤妃并是前车之鉴。

    陈常在整个人都哀怨了:“我也想去熙华园玩!拜托了,求求了,昭仪姐姐~”

    让她求了一会,姜娴才松口笑说:“肯定把你带上,出发前我和皇上说一声便是。”

    待到下午谢彻来碧华宫,爽快地答应了她的请求。

    当初在拟名单的时候,皇帝忘记了还有这么个人。

    熙华园此行本是为了让姜娴好好放松的,皇上对她要加人的话,自是有求必应。

    见状,姜娴又道:“那下回去清流斋,皇上也该带上臣妾吧?”

    谢彻:“朕不允。”

    加人可以,加班不行。

第一百六十章

    “哪里不行呢?”

    姜娴不死心的问。

    “所有跟正事沾边的事,朕最近都不想让你碰了,”谢彻执起她的手,看她如遭雷殛后呆住了的小脸,谢彻又觉得她甚是可爱,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你别看朕现在忙于朝政,在登基之前,朕也过过一段清闲日子。”

    姜娴好奇:“做皇子竟然很清闲么?”

    在她看来,天家是家族企业。

    在这个家庭里出生,便注定要争。

    “尚书房的功课不轻松,皇子都得文武双全,可后来在朝廷里领差事了,皇兄们不希望朕太出色,明里暗里打压朕,朕就任他们打压,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儿,便多出许多空闲去玩乐。”

    谢彻说,玩也是一门学问。

    斗鸡走狗,提笼架鸟,或是终日沉迷娼楼妓馆,他都不感兴趣,更爱赏春夏秋冬的美景——列炉焚香,置瓶插花,与文人知己相聚:“每个季节有不同的玩法,等今年冬天来了,朕带你去西苑北海冰嬉,还可以在冰上蹴鞠,或者弄個拉车,让太监拉着滑冰,也甚是畅意。”

    每年入冬,等北海的冰冻结实后,先帝都会带一众皇子公主去冰嬉,偶有宗室子弟加入,以示荣宠。他们连这事儿也要掐尖,谢彻却更爱悠然自在地滑,在争相表现的兄弟里,便像是落了单。

    姜娴面上却露出茫然:

    “皇上,冰嬉是什么?”

    梅泽县的气候并不下雪,湖面也不结冰。

    于是原主的记忆里,并没有关于冰嬉的知识。

    系统:【宿主,就是现代的旱冰。】

    姜娴更迷茫了:【旱冰又是什么?】

    她对“玩”的知识面是一片空白,念书和上学也都在亚热带气候的城市,同学倒是会结伴去旱冰场玩,可惜任何娱乐活动与她无缘,同学都知道年级第一的学霸眼里只有做题。

    其实同学们猜对了一半。

    当时,姜娴眼中除了做题,其实还有兼职。

    就是没有娱乐。

    “冰嬉便是在结了冰的水上游玩,冰嬉时要穿着冰鞋,冰鞋底下装着冰刀,人在冰面上便可轻盈滑行,既省劲又快捷,”谢彻的体贴,让他在注意到姜娴对冰嬉的一无所知时,没有大惊小怪地对此诧异,语调依然平常,甚至怕她感到窘迫抗拒,温声道:“梅泽县会下雪么?若是不到下雪的天气,水面不结冰,你没见过冰嬉的场景也是常事,往后朕都带你看。”

    他说得温和,心里却有点恼起了姜恪。

    爱妃孝顺,怎么家里什么都不带她玩?可是亲娘没了,便待薄于她?

    姜娴道:“梅泽县是不下雪,幸好有皇上带臣妾长见识了。”

    谢彻抬手轻轻摩娑她的眼角。

    姜娴始终不是专业演员,在朝夕相见的亲密下,谢彻偶尔能察觉出她的真实想法,例如她此刻其实对冰嬉不感兴趣,而他也指出了这一点。

    不等姜娴露出为难神色,谢彻又道:“朕提出来的事儿,你若是不感兴趣,就当陪陪朕。”

    “臣妾乐意之至。”

    伴君侧是她的工作呢。

    谢彻但笑不语,没有揭穿她。

    好玩的事儿那么多,当然要每件挨个试过去,试了才知道喜欢与否。现在她对冰嬉不感兴趣不要紧,那就先试试,试完,不喜欢,再试下一样。

    如果忘记春夏秋冬,风花雪月,那朕就陪她体会四季,学习玩乐。

    ※

    到了真正起程那天,因为规矩多人也多,天不亮就要准备出发了。

    对后妃来说,是比平常早上一些。

    即使不在随行名单,也得起来相送。

    姜娴是习惯了早起的,陈常在却快睁不开眼了,任由荷香为她梳洗好,化好妆,便跟一张饼似的徐徐摊在正殿,都不带翻面的。

    直至姜娴吩咐枕秋提来早膳,她也让荷香一口一口的喂她。

    只张嘴,不睁眼。

    姜娴纳闷:“怎么困成这样?”

    “昨夜小主几乎一夜没合眼!让奴婢跟着清点了好七、八回行李,可小主实在没什么东西好收拾的。”荷香一边喂着主子,一边没好气道。

    陈常在:“难得能出宫,而且是去游玩赏景的,我兴奋啊,你难道一点不激动吗?”

    姜娴沉吟。

    皇帝去熙华园,去温泉山庄,搁现代就是秋游。

    上辈子类似的活动她都以没钱交费为由缺席。

    工作后的团建倒是去过不少,但都是各种特别累人的活动,挤在节假日,绝不占用工作日:“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陈常在翻了个面:“难道晋位昭仪要削去七情六欲吗?”

    由嬷嬷和宫女照看着的大皇子也困得厉害,躺在一旁,姜娴仿佛带了两个娃,精神百倍的她颇有格格不入之感。

    姜娴不理她,去检查大皇子的行李是否备得齐全。

    皇家出行讲究排场和安全仔细,就是不讲究效率——全是金尊玉贵的主儿,还能快马加鞭的赶路不成?这一天都得在马车上度过,吃喝拉撒都在上面了。

    起程时,最受人嫉妒的不是容贵妃也不是顾昭仪。

    是顾昭仪身后那位红光满面的陈常在。

    没在随行名单上的妃嫔面面相觑,眼神交流——

    皇上有翻过她牌子么?

    没有吧!去碧华宫都是见顾昭仪的。

    名单上不是没她么?怎么她跟在前了?

    张答应记着随行名单的事,面上露了个笑,拉了拉她:“陈姐姐可别再跟着了,昭仪娘娘要上马车,我们一起回去吧。”

    皇上去之前,说了要驻园理政,一切与在宫中无异。

    要应奏的官员,都得候旨进班。

    既然如此,这一去少说两三个月,她们就完全见不到皇上了!如果能跟着去,皇帝又没带多少宫妃,选择

    少了那么多,哪怕是答应常在,怕是也能多分些日子。

    这等美事……

    都轮不到她们!

    既然如此,那最好也轮不到陈常在。

    “我们?”

    陈常在回头,瞥了眼被拉住的袖子,笑笑抽回手:“谁跟你我们?顾昭仪向皇上为我讨了个恩典,让我一块儿跟着去。”

    张答应的脸一下子绿了。

    其他人也齐刷刷露出匪夷所思的神色。

    陈常在收回手后,转身登上顾昭仪的马车,只留给她们一个趾高气昂的马屁.股。

第一百六十一章 验收成果

    陈常在登上马车的时候,姜娴正在哄婴儿睡觉。

    昭崽是个高需求宝宝,身边离不得人,但他不爱哭闹,醒了就咿呀咿呀的要找人玩,人要是回应他,他便高兴地笑起来,露出脸颊的小小酒窝,人要是不理他,他便收了笑,黑葡萄似的眼睛眨巴着看人,白嫩嫩的小脸疑惑。

    这一套对周围的大人十分有效。

    起码他父皇、皇奶奶和贵妃都很吃这一套。

    这会,他十分享受被母妃温柔细语哄睡的快乐,明明困得眼皮打架,却仍努力睁开眼睛,告诉母妃——我没睡哦!继续哄我!

    然而没用,他很快就迷迷糊糊地合上眼,睡得不省人事。

    “好好照顾大皇子。”

    姜娴把襁褓递交给枕秋,示意她到马车角落去,省得她和陈常在的对话吵着大皇子。其实大皇子有自己的马车,装潢布置还比她的更好,只是在出发前大皇子醒过来了要找母妃,姜娴便把他抱着哄了。

    嬷嬷说娘娘是她见过最有耐心带娃的主子了。

    姜娴说:“倒不是我有耐心,他个头不小,抱一会手臂就不成事了,平常后宫里的娘娘谁干重活,又有谁提过重物?即使有那哄娃的耐心,力气也跟不上。”

    这是她带来这世界的小生命,她要对他负责。

    姜娴看向陈常在:“瞧你怎么又高兴了几分?”

    陈常在便把登上马车之前的事跟她一说,洋洋自得:“我不仅能去熙华园,还能坐昭仪娘娘的马车去,她们把眼珠子瞪得掉下来也改变不了这一点,娘娘疼我。”

    昭仪位分的马车十分宽敞,陈常在将头上的珠钗摘下,抱着荷香带来的软枕,便在榻上躺下了,一大一小睡得非常自在。姜娴正打开一本诗集假装在看,脑内却在阅读从系统处购来的育儿教学书。

    类似的知识书本她毫不吝啬地买了许多,就在后台里囤着,坐月子时她被迫呆在室里,便是靠读书度日,如同一块海绵般吸收着上辈子不曾注意过的知识,等待使用时机。

    ……

    陆容华撒了大把银子下去探听皇上的消息。毕竟坐马车出行枯燥,皇帝多半会召妃嫔伴驾,在得知顾昭仪不在皇帝的马车时,她先是一喜,接着听到贵妃在,顿时萎了。

    “皇上的马车最宽敞,娘娘兴许可以去碰碰运气。”

    宫女小玉安慰道。

    陆容华被说得意动,接着脑海里浮现贵妃那张艳丽的脸庞,不由泄气:“算了吧!还没到地方就招了贵妃的眼,在熙华园还要不要过日子了?她有一百种方法让本宫难受。”

    无论是熙华园或者皇宫,要过得舒服就得奴伺候好。

    她最近在皇帝面前不得宠,拉拢下人无非是砸银子,银子她是肯定砸不过贵妃的。她敢屡次挑衅顾昭仪,却不敢在贵妃面前嘴硬,便是因为硬实力远不如她。

    陆容华:“罢了,本宫小睡片刻,到地儿了再起来。”

    她歇来又歇去,问了三回“到了么?”,这去熙华园的路途却像怎么也走不完一样。

    后宫妃嫔的作息规律,即使白天要补觉,也睡不出长觉来,躺一会就被颠得头疼了。于是抵达熙华园时,陆容华忙不迭去打听自己被分到了何处宫殿,和皇上的住处离得远不远。

    “娘娘,迎春阁里面已经打扫好了,娘娘请。”

    陆容华看过住处后,特意厚赏下人,再问起:“这儿好是好,就是冷清了些,本宫想问有哪位姐妹和迎春阁近些的?”

    那太监掂了掂手中的赏赐,满脸堆笑道:“回娘娘的话,迎春阁可是熙华园里四通八达的好住处,近的话,马婉仪娘娘景昌轩就在那边走道上朝北走,经过一处竹林便到了。”

    “本宫和马婉仪的交情淡淡,倒是和顾昭仪和贵妃姐姐熟络些。”

    陆容华仗着熙华园的奴才消息不灵通,张口就来。

    “贵妃娘娘是此行除了皇上最尊贵的主子了,住的是靠西侧的仙游殿。说到这个,娘娘可问对了,昭仪娘娘住的流云殿就在仙游殿旁边呢,靠得特别近。”

    太监回话的时候,心中也有了成算。

    迎春阁说着是个阁,但其实非常宽敞,也有一处活水温泉,在行宫里算不错的居住条件。只不过,仙游殿跟流云殿却是皇上口谕点名分配的住处,又和皇上的西暖阁离得很近,分明是正得宠的主儿。

    这陆容华呀,多半是有地位无宠的,敬着便是,不必太讨好。

    陆容华不是第一年来熙华园,听完宫殿分配后,脸色就冷了下来:“行了,你下去吧。”

    太监又略等了等,发现没有再赏后,才笑着退下去。

    另一边厢,姜娴由宫女带着认了遍路后,便随手点了一人的名问道:“熙华园的花房太监在哪里?”

    被点到名的宫女先是一愣。

    花房太监可以说是最没存在感的宫人了,难道是顾昭仪很满意这边的花卉布置,特意召来赏赐?她满心疑惑地带路,不一会儿,熙华园花房的管事太监海宜便战战兢兢地迎了出来,那态度恭敬得不得了。

    姜娴来得急,并未通传身份。

    可圣驾今日抵达熙华园,来人必是他得罪不起的贵主子。

    “奴才花房管事太监海宜,但听娘娘吩咐。”

    '

    海宜把头垂得低低的。

    上方响起一把清冷的年轻女声,不带任何感情,却戳得他心肝直颤,仿佛回到了还是个微不足道小太监的年代,面前是随时拿捏他待遇的主事公公……

    总之,是令人颤抖的上司气息!

    “我不是来吩咐你的,我是来验收项目成果的,”

    姜娴微微一笑:“你没见过我,但该见过我画的画稿,皇上让我设计的花园,你布置得怎么样了?我其实更喜欢在下令时给一个明确的截止日期,不过,皇上要何时带我来熙华园,并不是我能决定得了的事儿,希望你没有敷衍怠工。”

    她的手中寒光一闪。

    一段压迫感满满的话,再加上这道寒芒,吓得海宜双腿一软,跪了下来:“娘娘饶命!”

    昭仪娘娘:“我什么时候要你的命了?”

    “主子……”

    海宜抬头,才看见她手中拿的是一把剪子。

    昭仪娘娘:“我是想说,你如果没办好,就现在给我去办。我要看看你有否按着我的意思来,小修小剪的,就由我亲自来得了。”

    哎,替下属收尾是上司的责任,她实在是太团队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玄烛苑

    另一边厢,迎春阁的宫人正努力哄着不悦的陆容华。

    他们好话说尽,陆容华也没露出一个笑来。

    “既到了熙华园,娘娘可要去别处逛逛?半月湖上随时能登船泛舟,园子里的桃花也都绽放了大半……”

    “你把本宫当成没见过世面,好不容才来一回熙华园的小答应么?”陆容华拉下脸来,训斥:“皇上哪回出宫不带着本宫,这些景色早看腻了!”

    若有皇上陪着,那还有几分趣味。

    正当她的大宫女小玉着急之际,便有想搏得主子欢心好出头的太监灵机一动:“才修茸过的玄烛苑离迎春阁不远,那是往年还没有的苑子,娘娘该是没去过的,等着娘娘去看个新鲜呢,奴才见过,里面树木成荫,可多新奇的巧思了。”

    陆容华听他说完,轻蔑一笑:“你要说培育出了新的兰花样式,本宫还能信你,可京中什么新鲜玩意没有?”

    皇城脚下土生土长的世家女,自矜眼界极广。

    太监呵腰道:“熙华园里多了处新苑子,皇上定然要来瞧一瞧的,娘娘先看过了,回头和皇上说起,不就有了话题?又或是皇上去玄烛苑时,问一句有哪位嫔妃来过,娘娘便算占了先机。”

    做太监的,多会揣摩上意啊!陆容华听完便意动了:“伱既把玄烛苑说得那么好,本宫便勉为其难地去看一眼吧,若是乏味无趣的,便不必在本宫跟前伺候了。”

    ……

    玄烛苑和迎春阁就相邻着,过一道小桥便到了。

    燕赤的园墙多为圆洞门,玄烛苑却由高高护栏隔开,每根栅之间是中空的,能一窥里面的风景,护栏外涂了米白色的涂料,由漆树皮里的粘汁加入颜料制成。大门是一道拱门,最别致的是,拱门上竟种满茂盛的花草,粉嫩的花朵开得正好,争相吐蕊而出,是盛行含蓄之风的燕赤园林所不曾见的。

    初入玄烛苑内,便见两侧的花卉舍弃了沉闷花盆,太监将粗壮的树木砍下,在树干里挖出长方形的坑,再钻出凹槽和孔洞,栽入根系较浅的花。

    乍一眼看去,无一处不天然。

    树盆在工艺上并无难度,难不住这帮皇家巧匠,费的是人工。古代缺少高效的防腐手段,树盆要常换常新才能保持最佳观赏状态,所耗甚巨,但这对皇帝的园林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往里走,陆容华见到一处绿油油的异物——

    再细看,原来是取了现代喷泉的造型,以多种花草取代喷泉里的水,佛珠吊兰翠绿鼓圆的叶子如同一颗颗珍珠般垂落下来,取了水往下流的意象。

    又有一面“花墙”,朝颜花在垂直花坛上静静地绽放,美不胜收。

    太监笑道:“这能够放入土壤的木架子是皇宫里送过来的图纸,奴才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惊得下巴都掉到地上去了!”

    陆容华久久说不出话来。

    接着,走到里面,一棵参天大树的周围绕了一圈木桌和椅子。

    奇趣的是,桌椅刻意经过造旧的手段,使得它的色泽和树身非常接近,底部更是雕出了互相交错的粗壮树枝,仿佛这桌椅都是因为大树有灵拔地而起,特意给来访者留的座位。

    风声哗哗,树影晃动,都是老树在欢迎来客。

    “这里还过得去。”

    只逛了一半,陆容华已心生欢喜。

    但她向来嘴硬,又自矜身份,便只给了一个合格的评价。大宫女小玉对自家主子很是了解,立刻凑趣道:“从迎春阁走过来玄烛苑可近了,怪不得皇上特意留了迎春阁给娘娘,原来是别有一番深意呢!”

    这话可说到陆容华的心坎里去了,她原本嫌弃自己分到的只是一处阁子……哪怕它非常宽敞,也只个阁子,配不上她。现在发现,迎春阁并非没有好处,宫女太监对着她又是一通吹捧,她不禁有些飘飘然自得起来,嘴角带了三分笑意。

    心情正好,就在拐角处碰上了一抹妃色的身影。

    看清来人,陆容华的脸色就变了。

    可对方不以为忤,淡淡地看向她,等她行礼,而她停顿了数秒,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躬身行礼:“臣妾见过昭仪姐姐,请昭仪姐姐安

    要说这后宫中,陆容华最不想见到的人,容贵妃都得往后挪挪。

    在她看来,容贵妃大有来头,出身尊贵,入王府之前就压她一头,她也习惯了贵妃的张狂,可顾昭仪不同,陆容华是眼睁睁看着对方从一个名不经传的小答应一步步晋位上来的,被后来居上,加倍难受。

    陆容华不想跟她请安,不想行礼。

    只是规矩摆在这,她只能躬身。

    姜娴:“起来吧。”

    即使姜娴没有为难她,几乎是一秒叫起,陆容华也不禁心生怨恨。

    太丢人了!

    因为心中有气,陆容华便不禁想嘴上占些便宜,她瞥见姜娴手上拿着个大剪子,便道:“顾昭仪有所不知,这玄烛苑臣妾往年来的时候还没有,想是今年新修茸出来的,皇上还没来看过,顾昭仪就拿着个剪子到处乱剪……怕是不妥,”她补充:“臣妾也是好心,不想顾昭仪扫了皇上的雅兴呢!”

    真是乡下来的土妞,没见过好东西。

    这玄烛苑陆容华一路看过来,其实没新鲜花种,难得的是布置格局上的巧思新颖,姜氏拿着个大剪子就来辣手摧花……:“如果顾昭仪想采些花回去插在瓶子里,其实去别处采也是一样的,都不是些稀奇玩意。”

    陆容华的一番话,给自己立了个懂行人设。

    姜娴听她说完,笑了笑:“这么说,陆容华来这玄烛苑逛了有好一会儿了?”

    “是比你来得早些。”陆容华说。

    “陆容华觉得这花园如何?”

    听顾昭仪这么问,陆容华更肯定她啥也不懂:“顾昭仪以往没见过这种新样式的院子吧!里面的门道不少,臣妾倒是略知一二,可与顾昭仪说道说道。”

    这一二,全靠方才一边逛,熙华园的太监一边在旁解说。

第一百六十三章

    陆容华侃侃而谈片刻,见姜娴笑眯眯地盯着自己看,不由警惕地停顿下来,疑心她故意拿自己开涮,根本没用心听,只是看她在这说个不停。

    只是她刚停下来,姜娴便问:“接下来呢?玄烛苑和其他花园的不同之处,你觉得是优是劣?”

    好嘛,她听得非常认真!

    能对顾昭仪说教的机会不多,陆容华一下子有些飘了,点评起来:“当然是优了,寻常园林我在京中见得多,早就不稀奇了,难得这里巧思处处,可见皇上想法独到。”她方才使了不少银子,敲开了太监的嘴,得知这玄烛苑的设计构图其实出自皇宫,而且级别很高,是皇上下令要修茸出来的。

    好巧不巧,陆容华她对礼部特别熟。

    像内务府是容贵妃的后花园,陆容华在礼部也有关系,只是在礼部有人,对后宫生活质量影响不大,但过去一年来,没听礼部出过创新的工匠,可见这构图非出自工匠之手,她思来想去,觉得是皇帝设计的可能性很大。

    即使不是皇上,也肯定经过皇上的手。

    于是这马屁就先拍上了。

    “皇上想法独到?”

    姜娴一愣,随即用充满深意的目光看向她:“陆容华也是懂人情世故的。”

    即使玄烛苑由她一手“操刀”,她也准备把功劳都归给老板,结果陆容华也是这么想的。

    陆容华:“顾昭仪想必是不懂了。”

    她才不会把自己打听到的内幕消息告诉对手呢。

    姜娴:“懂的不多,懂的不多。”

    见到姜娴后,陆容华心中已是警铃大作,她借词告辞,忙不迭去西暖阁邀皇上同游玄烛苑,免得被其他妃嫔捷足先登截了胡,特别是这万恶的顾昭仪!而到皇上面前时,她还告了一状:“臣妾在欣赏玄烛苑景色之时,还见到顾昭仪手上拿着大剪子呢,臣妾怕她不小心将玄烛苑的花剪坏,便提点了两句,顾昭仪也都听在耳里,记在心上,当真是个好学的。”

    陆容华想,皇帝要逛花园,该是会带個懂行的去。

    不然伴驾的妃嫔对燕赤园林文化啥也不懂,逛起来有什么趣味?

    而这点艺术素养,她是很有信心能胜过乡下来的顾昭仪。

    “顾昭仪拿着剪子出现在玄烛苑?”

    皇帝一听,果然皱了眉。

    不仅如此,他放下手上的竹简,唤来梁遇寅:“摆驾玄烛苑。”

    陆容华心中一喜,软声:“皇上游园可要用什么点心?臣妾来得急,还没来得及去准备呢。”

    只是对她的话,皇上置若罔闻,急匆匆的便走了出去。

    拦不住皇上,陆容华只好拦住梁遇寅:“梁公公,皇上可曾用过膳?臣妾备甜口的,还是咸口的好呢?”

    被拽住衣袖的梁遇寅不动声色地往后抽了抽手。

    不料,上回跟风装病弱美人的陆容华手劲儿挺大,他没能成功抽回手,只好无奈道:“娘娘别点心不点心的了,娘娘可长点心吧。”

    ※

    玄烛苑。

    陆容华走后,姜娴便带着花房管事太监将玄烛苑走了一遍。

    她手上不仅有剪刀也有活页本。

    在落笔前,姜娴问:“公公可认字?”

    “奴才不识字,但熙华园里有识字的宫女,奴才可以向宫女请教,或者娘娘口述,奴才绝对记得牢牢的,不会有半点疏漏。”海宜诚惶诚恐地回话。

    姜娴嗯了一声:“模样大致是对了,你办事很妥贴,只是我亲临后才发现,自己在构图上弄得太干巴,比别的院子少了水。而方才陆容华也提到,觉得玄烛苑太静,我觉得正好可以用水增加一些动静,把两项问题同时解决。”

    这些,在系统给的课程里也有相应的解决方法。

    她走至大树旁,同时在纸上用炭笔画出大致轮廓,是一轮弯月形状:“在这里挖一个月形凹槽,放水,做镜面水景,”静止的水面能如镜鉴人:“死水会发臭,得每日换水,换勤些也不妨,你自己看着办。”

    “另一侧远些做叠水效果,玄烛苑这边能引流吗?我看隔壁有活水。”

    “回娘娘的话,这个应该不难办到。”

    造景墙和挡土墙做出层次来,让水便会层层往下跌落。

    没有电,水就只能向低流,顺应自然再做景。

    “远做叠水,近做竹水景。”

    听到竹水景,海宜面露疑惑。

    姜娴余光扫到下属神色,便向他仔细解释。没有电,竹水景做起来更费心些,可是海宜听后恍然大悟:“竹子意象好,皇上肯定喜欢,娘娘读的书多,就是比奴才这不识字的会想。”

    吹捧并肯定上司提案也是工作的必备环节。

    姜娴对此流程十分熟悉,听过便算,没往心里去:“行了,花房只管种花,这本不是你的活儿,你且去安排,如果有谁有异议,便叫他来找我,要手谕要口谕都好办。”这里指的,自然是皇上的手谕和口谕。

    轻描淡写就能把皇帝安排了,在场众人更被顾昭仪的盛宠所震慑,无有不从。

    海宜告退,姜娴便拿着剪子,到处找她看不顺眼的地方,动手直接开剪,作方案微调,修整得更接近她心中对理想花园的模样。

    陆容华紧随着皇帝步辇来到玄烛苑时,便见到她正辣手摧花,剪得那叫一个不客气!

    陆容华一乐,故意装出焦急语气提点:“昭仪姐姐,臣妾不是提醒过么?若是想要花,来找臣妾便是!皇上,可千万别生昭仪姐姐的气啊!”

    现场宫女太监听在耳里,自动翻译:

    皇上,可千万要生顾昭仪的气啊!

    一定要跟她计较!

    姜娴闻声回头,一脸惊讶心虚:“皇上……”

    她的项目成果还没改到最终版,老板怎么就到现场验收了!?

    看到姜娴的表情变化,陆容华心中直呼来得太对了。

    让她更高兴的是,皇帝面上还真现了怒容。

    只见他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龙袍袍角翻滚如浪涛。

    “顾昭仪,”

    谢彻皱眉,扣住她拿剪子的手:“你背着朕又偷偷干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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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爱妃太能卷了介绍:
互联网大厂卷王姜娴穿越了。
穿越前,她刚因为焦虑症向医生求助:“我一天不加班浑身难受,放一天假就呼吸不畅,怎么办?”
万恶的资本家朋友问道:“你这病传染不?来我公司待一下,抓紧把这病传染开去!”
穿越后,来到慢节奏的后宫,人人无所事事,她快闲疯了!
于是她二话不说,直接开卷。
*
某不愿透露姓名的答应:十一月份,京城雪下得最大的时候,姜答应天天在梅园跳舞!我的亲娘啊,用得着这么卖命吗?争宠什么的,那就不是我们年薪四两该操心的事。
所以同年,姜答应成了美人,而她还是答应。
*
再后来,传闻姜贵妃和后娘关系不睦,后娘得子后进宫求见,贵妃娘娘赏她十五字真迹,挂在便宜弟弟床头——距离科举考试还有四千三百七十天。
*
在老板面前刷存在感,姜娴是专业的。
你见过凌晨三点的后宫吗?
宫妃五点起床,她三点:
宫妃赏花赏月看戏扯淡的时候,她在练舞练歌练琴,钻研大老板的喜好,业务能力和奉承阿谀两不误,姜闲相信,只要这么卷下去,老板升职加薪必然第一个想到她。
而皇帝见识过无数争宠手段。
还真独独记住了姜娴一一
这女人实在太爱朕了!
#拒绝画饼,爱我就晋我的位#
#爱妃只想晋位要赏赐,心里根本没有朕#朕的爱妃太能卷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朕的爱妃太能卷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朕的爱妃太能卷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