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路遇莫名其妙
吃完螺狮粉,苏三说要去看房子,和张佩佩告别。
“苏小姐在找房子啊?”
“是过去住的地方遭了火灾,现在大概是修好了,打算去看看搬回去住。我现在借住别人的宿舍,挺不方便的。”
“我正要回家,苏小姐去哪里?我家的车就在那边停着。”
“巨籁达路809弄,不知是否顺路。”
可以省下黄包车钱,苏三当然愿意。
“顺路的顺路的呀。”
车子在公寓楼前停住,楼门口有个大大卡车,工人们七手八脚的将楼里抬出的家具往卡车上搬运。
二楼太太捏着手绢,不停喊着:“哎呦呦,仔细那个花瓶。那椅子,那椅子是老东西,磕碰了扣你工钱。”
“这是要搬走?”苏三上前问道。
“是的呀,这地方我可不敢住了,越想越害怕。苏小姐现在住在哪里呀?”
二楼太太捏着手帕不停扇着风嘴里说着:“这都秋天了还这么热。”
“我是打算搬回来的。”
“什么搬回来?苏小姐,你们年轻女孩子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这楼里死那么多人,我晚上觉都睡不好的,怕的来。”
苏三笑笑也不分辨。
张佩佩在一边听的明白,轻轻拉着苏三的袖子在一边小声说:“苏小姐,你要是找不到合适的房子不妨住在我家,我家父母都忙生意,家里就我一个人,就当可怜我陪我好不好?我真的好喜欢你呀。”
苏三最怕欠人家的人情,委婉拒绝道:“我在这里住习惯了,这里有个小妹妹也需要人照顾,张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
这时袁晨背着书包从巷口过来,远远地看到苏三就喊:“苏姐姐你来了呀。”
“苏小姐,这就是你说的小妹妹吧,长得好可爱啊,真招人喜欢。”张佩佩眼睛一亮,瞳孔放大。
袁晨对她点点头,走到苏三面前问:“苏姐姐,你要不要搬回来?”
“我今天就是想看看我原来的屋子怎么样了,想搬回来。”
“我也不懂什么修理,找工人又怕被骗,就把被烧毁的房间清理好了在楼梯上加了门锁上了,现在只剩下三层,苏姐姐,正巧二楼这家搬走了,不如你住那个房间好了。我算你和阁楼一个价钱如何?”
苏三笑了:“那我可是占了好大便宜,那可是个大套间呢。”
袁晨叹口气:“大家都嫌弃晦气,我降低房租还是有人搬走。苏姐姐你能搬回来我真是感激不尽。”
苏三看二楼太太家搬得七七八八,便和袁晨约好自己晚上就搬过来。
张佩佩热情地问:“苏小姐,你行李多不多?晚饭后我叫司机过来开车帮你啊。”
“不劳烦你了,我就一个箱子而已很简单的,咦,张小姐你不会开车啊?”
苏三不想欠人情赶紧转移话题。
“我小时候出过车祸,从那以后看到汽车都腿软,这几年才敢坐车,可是还不敢开。”
张佩佩嘴里说着告辞,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瞄向袁晨。
苏三急忙介绍:“这就是我的房东,袁小姐。”
“袁小姐,我叫张佩佩,很高兴认识你。”
“张小姐客气了。”袁晨脸上淡淡的。
张佩佩走后,袁晨挽着苏三的胳膊往公寓走,进了家,拉开冰箱拿出两瓶可乐打开。
“苏姐姐,那个张小姐是干嘛的啊。”
“哦,她是圣约翰大学的学生,那天我写的鬼楼的事情你看了没有,她就是当时进入鬼楼探险的人。”
“我不喜欢她,她眼神怪怪的。”
袁晨直截了当。
“哪里怪了?她这个人就是热情了点。”
“像是发现了大宝藏的那个眼神,总叫我想起冯伟华,眼神湿答答粘糊糊的,很烦人。”
苏三仔细想想:“她是个女孩子啊,不会有那么多龌龊的心思的,你要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
袁晨不说话,走到厨房门口问:“苏姐姐,你吃饭了没有?”
“刚和张小姐吃了个味道奇怪的米粉,你吃什么啊。”
“只有茶泡饭了。”
袁晨进厨房去弄吃的。
苏三坐在一边喝着可乐,心里百转千回:张佩佩的眼神真的是那么奇怪吗?还是袁晨多心了?
这天晚上,苏三找了辆黄包车,拎着箱子来到公寓。
出门前罗隐不在家,其实这个罗公馆准确地讲是罗家小姐的公馆。
罗家二小姐三小姐和现任的司令二太太不对付,姐妹二人搬出来自己住,当然,做为最受宠的弟弟,罗隐在这个公馆也有房间,经常在这边留宿。
“我让卫兵开车送你吧。”三小姐挽着苏三的手说道。
“能得到三小姐的庇护,我已经很感激了,卫兵开车过去我怕吓到人家。”
苏三说笑着。
“哈哈,苏小姐真是会讲笑话,既然你和小隐说过了我也就不强留了,我这个弟弟别看他吊儿郎当的,其实心底非常善良,对自己人特别好。”
三小姐在自己人三个字上故意加重了语气。
苏三只微笑着却不接话。
三小姐见对方不吭声,眼珠子一转又叮嘱几句一个人住要小心之类的话将苏三送出了门。
回到公馆,正好二小姐脸上敷着面膜穿着真丝睡袍走下楼。
她半张着嘴问:“人走了?”
“走了,倒是个明白人,不在这多待,长得也还可以,就是家世拎不起,听说是个孤儿,克父母的。”
三小姐往沙发上一坐,要佣人上咖啡。
“老三你可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咱们家小弟那是眼高于顶的人,从没见过对那个女孩假以颜色,那个肖院长的侄女,记得吧,圣玛丽那个,我看她对小弟好多年的心思,小弟根本没当回事。”
“那个也不成,兼职做法医的,多晦气!大家闺秀做什么不好啊。”
三小姐端起咖啡连连摇头。
“所以我说你别瞎操心了,不过是玩玩罢了,哪里能动真格儿的。”
苏三上了黄包车自是不知道这些豪门里的弯弯绕绕。只觉得这家的二小姐三小姐面上挂着笑,可是那笑意根本不到眼睛里,像是带个笑眯眯的面具,还没有罗隐动不动讽刺来的真实。
天色已晚,主街的路灯依次亮了起来。
入秋了白天有些热,晚上却很舒服,凉爽的晚风吹的街边高大的梧桐树叶子飒飒作响,还有金黄的叶片落下来,借着路灯昏暗的光,满地一片温暖的金黄。
苏三正沉浸在这良辰美景,忽然从前方拐角冲出一个人来,车夫吓了一跳,急忙收住脚,那人速度极快,蹭地跳到车上,然后低声说:“跑起来,不许出声,否则老子毙了你。”
苏三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觉得这声音很是耳熟。仔细一看,一张略有些扭曲的面孔,苏三低声喊道:“天,莫名其妙。”
车夫在前面苦笑:可不是莫名其妙吗?莫名其妙的窜出个凶巴巴的人还上了车。
莫明一把搂住苏三的肩膀,接着用枪管对着苏三的腰部,在她耳边小声说:“老实点,我被人算计了,你帮我一次,以后沪城我保你。”
苏三嘴一撇:自己都被人算计了还保我,你还真是吃过三斤老蒜头,好大的口气呢。
第十章 委屈一晚吧
黄包车一路跑着,莫明迅速脱下自己的外衣,团成一团塞到身下,将头低下伸手在脸上不知涂抹什么,苏三害怕极了,不停地发抖。
莫明低声说:“镇静点。”
没过多久,后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几个黑衣人从后面跑过来,和黄包车几乎是擦肩而过。
就见为首的黑衣人猛地转过头来,盯着苏三问:“看没看到一个穿蓝西装的人从这跑过去?”
苏三摇摇头,车夫索性放慢了脚步,不紧不慢地跑着。
那黑衣人几乎和苏三并排了。苏三吓得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这时莫明忽然嘟囔一句什么,苏三一巴掌拍他头上:“你还好意思说话?回家找你算账,别以为装醉就能蒙混过关,胆子真是大了,一个月拿不到家里几个钱还敢去吃花酒。”
接着又噼里啪啦一顿打。
前面的车夫说:“太太,你都闹了一路了,有事回家说吧,路上没得叫人笑话。”
“我现在早就被人当笑话了,哎呀,一家有一家的苦啊。”苏三说着就捏着小手绢不住擦眼睛。
莫明双手搂住苏三的腰,嘴里说着:“好太太,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看到猫尿就不晓得自己几斤几两,喝成死狗一般还得我去接你回来,丢脸死了。”苏三气地一把打下他的手,“你给我老实点。”
一个黑衣人笑道:“太太,你嫌弃男人不中用,不如换了他要了我,可好。”
几个人一阵怪笑。
有人骂道:“刚度啊,雌老虎来的你也敢要。“
“你们这些杀千刀的,什么便宜都占,我呸。”苏三气呼呼地喊道,“跑快点,看到这些人就烦。”
车夫这才开始撒丫子快跑,迅速又拐进一个巷子,七拐八拐绕道了巨籁路上。
“到地方了,你可以走了。”
苏三板着脸,先下了车子付钱。
那车夫擦着汗说道:“吓死我了,那帮人什么来路?莫不是青——帮的,真被他们发现要把我扔到黄浦江种荷花。”
苏三多给他一块钱,连声道谢。
见莫明还坐在车上不下来,便伸手去拉他,结果他竟然软绵绵地顺势倒了下来。
苏三急忙扶住莫明,这时才发现原来他一直弯着腰,是用脱下来的西装捂着肚子,白衬衫上已经有点点血迹透出。
苏三吓坏了,车夫连声埋怨:“竟然见了血,小姐,你得再多给我一块钱,我这晚上生意都没法做了,回去还得清理。”
这时靠着苏三的莫明睁开眼睛,恶狠狠地瞪了车夫一眼:“扶老子进去,再啰嗦崩了你。”
说着掏出一把手枪。
苏三吓得按住枪:“作死啊,那帮人可能还没走远,大街上你就敢这样?”
“扶我进去。”
“进哪啊。”
“你住哪就扶哪,快点。”
莫明一手用衣服捂着肚子一手还紧紧握着枪。
车夫吓得哆哆嗦嗦,急忙伸手去扶,嘴里嚷着:“小姐,赶紧扶吧,我也想早点离开这是非,简直要命。”
苏三和车夫架着莫明走进公寓,苏三喊了声:“袁晨。”
袁晨拎着钥匙走下来:“苏姐姐你来了,咦?这是?”
“先别问,快点把二楼房门打开,我慢慢和你说。”
袁晨经历这么多事,非常镇定自若,拎着钥匙打开门,苏三和车夫扶着莫明进了二楼的房间。那车夫把人送进来转身就要跑,莫明喊道:“站住!今晚的事你要是泄露出去,我要你一家老小的命。”
说着从口袋掏出几块钱,哐当扔在地上。
车夫俯身捡了银元就跑,袁晨跟着出去,见车夫拉了车子狂奔不见了身影后又转了回来。
进门就见气氛不对劲,屋里这俩人大眼瞪小眼,不像是朋友却像敌人。
“打盆水来。”
莫明不客气地吩咐袁晨。
袁晨刚要动,苏三按住她肩膀:“莫名其妙,你不是肃奸委员会的吗,怎么还有人敢害你?”
“当然是那些隐藏的汉奸,这帮人捞虾米不管大鱼,老子动了条大鱼就被他们暗算,妈——蛋的,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苏三本来挺讨厌这个装模作样狐假虎威的莫上校,可听到他这话还觉得挺舒服的,至少这个人真是想清查汉奸。
“我送你去医院吧,反正你身上带着钱呢。”
“不行,我的人里出了内奸,在不确定内奸是谁的情况下我不能露面。去打盆水来!”莫明冲袁晨喊道。
袁晨吓得去卫生间打水。
“那我也不能留你啊,万一那些人找到了连累我们。”
莫明点点头:“你还不算蠢,刚才戏演的很好,你打电话给罗隐,我相信他,让他帮我找个妥当的地方。”
苏三想想这的确是个好办法,便出门去走廊打电话。
过了一会儿,苏三回来,看到桌上放着一盆水,莫明站在那正准备解扣子。
袁晨啊的一声捂着脸就跑了出去。
苏三急忙追上问:“晨晨,没事的,你别害怕。”袁晨站住了,抱着肩膀,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苏姐姐,我知道他没有恶意,可我就是……害怕,我去门口转转,有事叫我。”
“那丫头什么毛病?晕血?”
莫明脱下了衬衫,正用水清理伤口,看到苏三回来继续问:“有酒精吗?”
苏三的箱子里还真有酒精和脱脂棉。
还是在肖琴那住的那两天,肖琴有洁癖,碰什么东西都要先用脱脂棉蘸了酒精消毒,还给苏三一小瓶酒精。苏三当时腹诽:有洁癖做什么兼职的法医啊,每天见那么多奇形怪状的尸体,真是矫情。
苏三从箱子里取出酒精和脱脂棉,莫明打开酒精就要往伤口上倒。苏三喊道:“停!不花钱的东西也不能这么糟蹋啊。”
“那你说怎么办?”
“坐着,我来。”
莫明坐下,苏三用揪下一块脱脂棉蘸了酒精按到他的伤口上,莫明疼的哎呦一声:“你绝对故意报复!”
“狗咬吕洞宾。”苏三嘟囔一句。
“刚才你在车上打我了。”
“那是救你。”
“哼,救我,哎呦。”
苏三看他本来就不顺眼,说话时没注意,手劲大了点。
“这是?子弹擦伤?”
“识货。”莫明皱着眉头,“妈的老子过去吃过日本人的枪子儿,想不到光复了还能尝尝自己人的滋味,这帮狗——娘养的。”
“你打过仗?”
苏三这时想起萧道一说过在南京时遇到了军统的人。
“对,这手上都是血,你怕不怕?”
“哼,何止手上现在你浑身都是血了。”苏三冷哼一声,“你运气不好,罗隐不在警察局,也不在家。”
“嗯,那我就在这委屈一晚吧。”
莫明点点头。
门开了一道小缝,一只手伸了进来:“苏姐姐,这有云南白药和纱布。”
袁晨的声音细细弱弱的。
“小姑娘,进来嘛,我有那么可怕吗?”
听到这话,啪的一下,云南白药和纱布都被扔到地上,袁晨关上门就跑。
第十一章 又来一个
清晨,清澈的阳光透过亚麻窗帘的缝隙在木地板上形成大块的光斑,窗子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道缝,清爽的秋风吹进来,吹的窗帘鼓起来,地上的光斑也随之大小变幻。
苏三醒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她靠着沙发想,所谓现世安稳岁月静好也不过如此吧。在这样秋高气爽阳光灿烂的早上醒来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她站起身,伸了个舒服的懒腰,全身筋骨都跟着茁壮向上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不对!苏三吸吸鼻子,空荡荡屋子里充满了血腥味和淡淡的云南白药味,昨晚发生了那么惊险的事情,我竟然睡着了!
莫名其妙什么时候离开的?
她这才想起昨晚是靠着沙发睡着了,当时又累又困,一直努力撑着,心想这个莫名其妙可不是什么好人,谁知道他会不会动坏心思,最后能睡着?还真是心大啊。
另一边沙发周围收拾的干干净净,清洗伤口的血水和滴落在地上的血点都不见了,昨晚用来堵伤口的西装也不见踪影。苏三想,果然是军统的人,处理的还挺干净的。
“苏姐姐,你醒来了吗?”袁晨轻轻敲门问。
“起来了。”苏三打开门,袁晨站在门口往里面瞄了一眼才壮着胆子走进来“
“那个人走了呀。”
“嗯,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没事了,放心吧,那个人应该不会带来麻烦。”
袁晨点点头:“我昨晚到门口看了,没有奇怪的人在这附近,你们应该并没被人盯上。”
“对不起啊,苏姐姐,昨晚我看到那个人很害怕,也没有给你送被子来,昨晚一定没睡好吧?”袁晨抱歉地说道。
“没事的,昨晚太累了,我靠着沙发睡的,睡得还很香呢。
苏三梳洗收拾一下自己就直奔报社,她要去写关于孙玲的报道,当然就像她昨天对张佩佩说的那样,一切都要用化名的。
时间有点早,报社里人不多,挺安静的。
一个记者喊道:“苏小姐,大家要给小吴凑份子呢,你要不要算一份。”
苏三点点头:“出多少?”
另一个记者说:“你们都真是菩萨心肠,他小吴那可和金屋藏娇的那只娇娇捆在一起,哪里需要我们费心思。”
“也不能这么说,大家总是同事一场吗。”
苏三听这话有点意思不对头,急忙问:“他的伤到底怎么样了?”
“手抖,可能伤到神经了,筷子都拿不住别说拿笔了,谁会再雇他呢?也怪他,好好的没事乱写,惹来这么大的祸事。”
问苏三随份子的那个记者不无惋惜地说。
“什么叫乱写,我们做为无冕之王注定要为捍卫自由平等民主发出自己的声音,唤醒大众的良心。”
一个平时有些偏激的记者挥舞着手臂,很是激动的样子。
苏三干咳一声,掩饰自己的情绪。
她没想到问题那么严重,吴环生竟然被打出了毛病。
“一人两块钱。”
收钱的记者在本子上记下了苏三的名字。
正好宋总编走进来:“咦,苏小姐你还要随份子的吗?上次你给我有0多块,我都给小吴做住院费了。”
几个记者睁大眼睛看着苏三:“不是吧,苏小姐,你这么大方!”
苏三正色说道:“小吴跟着我跑了很久的新闻,我们这些写文章的,说不定哪天就遇到类似的事情,也算是物伤其类吧。”
众人闻言纷纷夸赞苏三心底善良,想的明白。
苏三随了份子钱,便回到自己的房间写今天的号外:关于某大学跳楼女学生的故事,这篇文章中,她重点讲了抑郁和孤独的问题,呼吁关心年轻学子的身心健康,不要让悲剧重演。
苏三写完报道,放下笔活动一下有些酸疼的手,这时大厅里电话铃声响起。一个记者喊道:“苏小姐。找你的。”
苏三接过电话,听到电话那边传来一阵哭声,苏三一愣:这是装鬼吓人吗?
“苏小姐,是我,张佩佩。”张佩佩的声音嘶哑,像是哭了很久。
“出什么事了?”
“刘安宁也死了!”
张佩佩说到这里泣不成声:“苏小姐……我该怎么……办……这样看孙玲的死也不是自杀啊……是冤魂,冤魂找来了。”
“可是冤魂为什么找你们呢?打破他们最初平静的是那些盗贼,而且还因为你的原因找到了罗念的尸体,对这个案子有很大的帮助。”
“我不知道啊,怎么会这样,下一个会不会就是我!”张佩佩哽咽道:“苏小姐我好害怕啊,你救救我,帮帮我。”
“刘安宁是怎么死的呢?”
“跳楼!也是跳楼,和孙玲一样,也是从图书馆顶楼的平台上跳下去的。”
怪不得张佩佩那么害怕,两人先后都从同一个地方跳下去,这的确挺吓人的。
“你在哪里?”
“我就在学校,啊,警察来了,是罗探长,罗探长来了。啊,苏小姐,我先去警察先生那里。”
张佩佩挂掉电话,话筒里传来嘟嘟嘟嘟的声音。
宋主编在旁边问:“出什么事了?”
“圣约翰大学,又有一名男生跳楼了。”
“大新闻啊,赶紧去!圣约翰跳楼的事件你就一直跟着吧,反正你和警局那边熟悉。”
苏三点点头,回房拿了刚写好的稿子交给宋主编。
“那就麻烦主编帮忙修改下了。”
待苏三拎着包出门了,一个记者问:“老宋,你怎地对苏小姐这么关照起来了。”
宋主编笑道:“你们各个找新闻时都削尖脑袋,我就不信不知道这个中缘由。”
“我只是知道苏小姐的公寓遭了火灾后住进了警察宿舍。”
“那不就得了,哈哈。”宋主编环视周围,压低声音说,“依我看啊,咱们这位苏小姐的将来可是不可限量的,我还是早点结个善缘好哦。”
他神秘莫测地嘿嘿笑了几声,便坐下看起了稿子。
苏三匆忙赶到圣约翰大学,进门就直奔图书馆,一路上遇到很多学生都在议论此事。
“太蹊跷了,听说还是一个剧社的。”
“那怪谁,谁叫他们非要去探险,一定是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
“呸呸呸,亏你还是大学生,还信这种事。”
“宁可信其有敬而远之嘛。”
苏三听到这里心情更是复杂,她总觉得自己似乎哪里判断出现了失误,可是眼前彷佛都是浓雾,真相被笼罩成一团混沌,影影绰绰的,什么都看不清。
夜探鬼楼、张佩佩开始做噩梦、吴恒被车撞、孙玲自杀到今天的刘安宁出事,这些事到底有什么联系呢?
图书馆已经被警察封锁起来,离很远就听到张佩佩的哭声,悲悲戚戚的,围观的学生也一脸惨淡,一个年轻生命的逝去总是让人惋惜。
苏三走上前,张佩佩喊了一声:“苏小姐。”就直接扑上来,搂住苏三的肩膀。
她太过用力,苏三被她撞的往后退了一步。胸口闷闷地疼。
“张……小姐,你要勒死我了。先放手。”
苏三被她搂的透不过气来。
张佩佩正伏在苏三肩膀痛苦,忽然间一双有力的手将她一把拎起。
“你想勒死她吗?”罗探长冰冷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张佩佩满脸泪水不住摇头。
“她只是太伤心了,情况怎样?有什么发现?”
罗隐放下张佩佩,冲苏三点点头:“跟我上来吧。”
张佩佩抽抽噎噎地问:“那我……呢?”
罗隐不理她扭头就走,苏三小碎步跟上,张佩佩用力擦了下满脸泪水,仰面看向楼顶。
第十二章 表演型人格的女生
刘安宁的尸体已经被运回警察局的法医室了。苏三跟着罗隐一路走到六楼上面的平台。
这个图书馆准确的说算是六层半。从六楼一侧的楼梯上去是个铁栅栏,拉开门走上去是个很大的平台,远处一个小房子,门锁着,管理员说是堆放杂物的。
孙玲和刘安宁都是从这个平台坠楼的。
“这个门平时不锁吗?”
苏三指着那铁栅栏问。
“过去都锁的,只是孙同学那天上去砸坏了锁头,发生这件事我还要给学校写调查报告,一时就疏忽了,哪想到又出事了呢。”管理员唉声叹气,苏三知道他这次处分是免不了的了。
孙玲砸坏了锁头?苏三想到看过的孙玲照片,瘦弱的女孩子,眉头微微蹙起,想不到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砸坏锁头。
“应该是从这个位置跳下去的。”
罗隐站到一个位置,看着楼下说。
现场很干净,是因为孙玲跳楼那天平台基本就被清理干净了。
落锁的杂物间,干干净净的平台,脚印什么是没法看出的,因为秋高气爽,校园路上都是金灿灿的梧桐落叶,踩上去软软绵绵的,也让每个人的鞋底都很干净。
“会是他杀吗?”苏三和罗隐并肩站在一起,看向对面。
“不知道。”
罗隐黑着脸。
圣约翰是本城有名的大学,这里的学生非富即贵,当然也有一小部分靠着高分考入的贫寒子弟,比如说跳楼的孙玲。
而这个死者刘安宁,父亲是港务局的官员,在码头上权利不小,一些帮派都要给他面子。出身贫寒的孙玲跳楼顶多是街头巷尾议论几天,刘安宁出事,怕是警察局长都要被折磨烦躁。
“头儿,人带来了。”
苗一带着葛东走上平台。
葛东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眼睛盯着地面,举止非常怪异。
“你怎么了?”从苏三的角度,正好看到葛东额头沁出汗水,他在害怕!
“我……害怕。”葛东的声音都在颤抖,说话时双脚小心滴向后挪动着。
“来,到我这来。”
罗隐站在平台边上对他挥手。
葛东连连摇头:“我不敢。”
罗隐走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子,用力往平台边缘拖去。
葛东像个淘气耍赖的孩子,直接蹲在地上,用哭腔喊道:“我不敢,我有恐高症!”
“你恐高?”
罗隐的手停住了。
“是,我害怕。晚上还好一些,白天地面看的清清楚楚,我不敢看。”
一个有恐高症的人应该不会跑这里把刘安宁推下去吧?
罗隐松开手问道:“那就说说你知道的事情吧?”
“昨天,苏小姐离开后,刘安宁就一再嘀咕冤魂索命的事情,我听得烦躁还和他吵了一架。”
“继续。他坠楼时候你在哪?”
“我?我在林老师宿舍。”
淑凝的宿舍?
苏三眼睛微微眯着:“你去淑凝宿舍做什么?”
“是这样的,我和林老师在她宿舍修补一些道具。”
“道具?”苏三问,“是你们戏剧社的东西?”
“是的,林老师这几天没有课,就说闲着没事修补几件衣服帽子的,我们戏剧社也得壮大力量。后来有人跑来说安宁出事了,我才过来的,林老师脚不太方便,现在应该还在宿舍,你们若不相信可以去问。”
“你认为刘安宁是怎么死的呢?”罗隐问道。
“不管怎么死的,都不能是什么冤魂索命,探长先生,不要听张佩佩胡说,她这个人有很严重的妄想症。”
“你说什么?张佩佩有妄想症?你确定?”苏三有些吃惊。
其实昨天她也发现张佩佩有点表演型人格。她看过些心理学方面的书,知道表演型人格主要是情绪不稳,具有强烈的自我意识和个人表现欲。昨天张佩佩对自己和袁晨表现出来的很直率夸张的感情就有点过了,试问哪个受过教育的女孩子会对才认识不久的人说我多么喜欢你的话呢,虽然是同性之间也让人觉得怪怪的。昨天为了不让袁晨紧张,她说那是因为张佩佩性格开朗大方,其实苏三自己心里也是犯嘀咕的。
“她有时候说话云山雾罩的,给我感觉是一派胡言,可是她自己还沉浸其中自得其乐,这不是妄想症吗?”
罗隐看到能从葛东这里挖出点东西,很高兴,用目光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她过去说过自己有个双胞胎弟弟,多么英俊潇洒帅气,还说这个弟弟在剑桥读书,成绩如何的好,多少女孩子追求他。可是我们后来了解发现她根本就没有弟弟,她是独生女,父亲做生意很有钱,但是她母亲去世早她和继母不对付,一个人住。当然,她的房子很大,佣人司机也都不缺,她物质上很富有,精神上比较可怜,所以我们这些熟悉的人知道她骗人,可是从没揭穿,也是觉得她挺可怜的吧。不过罗探长您看,这种喜欢胡说八道的人,她的话怎么能作准呢?”
罗隐点点头:“她知道自己有问题吗?“
葛东摇摇头:“她这人很自信,也盲目乐观,有时候我都觉得她可能是傻吧?和谁好就掏心掏肺,和朋友掰了就哭天抹泪闹很久,我们都习惯了,她才不会认为是自己有问题呢。”
“和谁好?还有和朋友?这些都指的是谁?张佩佩有男朋友?”
“哦,不是,我说的是女同学,张佩佩没男友,其实我和安宁私底下有过猜测,我们怀疑孙玲的生活费学费可能是张佩佩给的,咦,这样看她也很有人情味的。”
“我们明明是要调查刘安宁的死因,怎么你们俩一直在说张佩佩啊,这叫跑题。”苏三忽然发现问题不对。
葛东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就是告诉你们张佩佩神经兮兮的,她的话不要都当真。什么冤魂索命之类,唉,真不知道她是怎么考上圣约翰的。”
平台上找不出蛛丝马迹,一行人下了楼。
楼下远处有多交头接耳的学生,张佩佩看到苏三就扑上来:“苏小姐怎样?”
刚听葛东说过张佩佩有妄想症,罗隐觉得她的动作的确挺夸张的。
这时听葛东说:“吴恒你怎么来了?”
苏三看到原来是个坐在轮椅上的男生,这个男生眼睛黝黑脸有些苍白面无血色,看着身体不太好的样子。他就是被车撞伤的吴恒。
“怎么会这样?安宁为什么跳楼?”
“我也不知道。”葛东摇摇头,叹口气。
“冤魂,是冤魂。”张佩佩幽幽地说。周围听到的学生都发出嘘的声音,葛东咬牙切齿:“张佩佩你给我注意点。”
苏三闻到一股带着点清凉的香甜味,那是吴恒身上带来的。
“你刚吃了甘蔗?”
苏三问。
“是啊。”吴恒有点奇怪,“你怎么知道?”
“你跟我们来一下,有话问你。”罗隐指着吴恒,葛东急忙走过去推起轮椅。
第十三章 戏剧社的奇怪人类
“刘安宁出事的时候你在哪里?”
将人带到路边梧桐树撑开的大伞下,罗隐问道。
“我在四楼誊写目录来着,出事后警察封锁图书馆,还是同学们把我的轮椅抬了下来。”
“你在图书馆四楼?”罗隐发现了重点。
“是,我在誊写目录。”
“吴恒是图书馆学生自治会的的会长。”葛东在一边解释道。
他看到罗隐和苏三都疑惑地看着自己,急忙继续给他们讲解:“图书馆学生自治会是我们学生会下属的一个机构,主要是负责帮助维护图书馆的藏书。”
“对,我腿受了伤也不能做别的,就叫下人送我到图书馆,我就在四楼索引室誊写目录了。”
“谁能证明你一直待在那里?”
罗隐的问话非常严肃又程式化。
能读这所大学的人自然是不会太笨,吴恒马上发现他的语气不对,拍拍自己的腿说:“是我一个人在房间,我打发下人回家去了。”
“那就是没人证明咯?”
苗一在后面插嘴。
吴恒点点头,不解地问:“可是,这和安宁的事情有关系吗?”他看到苗一笑眯眯的眼神忽然明白了,“怀疑我?你们怀疑我杀害安宁?”
“当时在楼里的每个和刘安宁熟悉的人都值得怀疑。”
罗隐说。
“为什么是熟人?”
葛东有些不理解。
“刘安宁高大健壮,不是熟人恐怕难以近身吧。”
“是,安宁是校篮球队的主力队员,比我们都健壮多了。”
葛东点点头。
“我这个样子,没法上楼啊。”
吴恒指指自己的轮椅苦笑道:“早上出来的匆忙忘记带拐杖了,其实我在家还要拄着东西才能行走的。没人帮忙的话轮椅是上不去六楼平台的。”
因为张佩佩请求,苏三对他们夜探鬼楼的事情做过一番调查,这个吴恒是真的被车撞了,苏三问过为他治疗的医院,医生说他的腿有骨折,三个月后才能正常行走。一个腿部骨折打着石膏的人,不借助外力的确是没法从四楼走到六楼平台的。
罗隐也是看看吴恒的腿,不再问什么了。
“林老师可以证明我一直和她在一起修补道具的。”
葛东举手说。
“安宁是被人推下去的?”
吴恒犹豫一下又问:“有没有可能也是自杀?”
“这个还的继续调查。看看能不能找到遗书之类,比如我们已经找到了孙玲的遗书。”
“什么?孙玲的遗书?”
吴恒很惊讶,“警官先生,你说孙玲有遗书?”
“是的,我们在她的宿舍枕头下面找到了遗书,已经认定她是自杀的。”
“是吗?”吴恒反问一句,苏三发现这个瘦弱苍白的青年在提到孙玲时有些激动,脸上微微发红,眼睛都格外的明亮。
而就在刚刚,他表现的还是很镇定很淡然。
孙玲和刘安宁都是戏剧社的,而且孙玲才加入也就半年多时间,刘安宁和吴恒一起在戏剧社已经两年多了。
苏三闻到不寻常的气息,她忽然问:“你是喜欢孙玲的对吧?”
吴恒缓缓点点头:“对,我……暗恋她。”
听到这话,葛东看了吴恒一眼没有说什么。
“你知道这件事?”
罗隐问的是葛东。
“什么事?哦,吴恒喜欢孙玲的事?我不知道啊,吴恒可从没说过,也没表现出来。”
葛东看和吴恒:“你过去从没提过呀。”
吴恒不吭声,脸上显出悲伤的表情。
“如果她知道这个世界还有人暗恋自己,真心喜欢自己,应该不会舍得自杀吧?”
苏三喃喃自语,吴恒听到这句话深有感触,叹口气,目光看向地面,眼角隐隐有泪花闪动。
“好了,你们可以走了。不过在没结案之前不要离开本市,有时还需要找你们了解情况。”
罗隐说道。
吴恒转动轮椅轱辘转过身去,葛东迟疑一下去推轮椅。苏三看到吴恒的肩膀僵了一下,他是因为葛东过去推他而紧张吗?
苏三看着葛东推着轮椅离去,陷入沉思。
“想什么呢?”罗隐见她神游八方,拍了她肩膀一样,“收工回去了。”
“苏小姐,我害怕啊好害怕。”见他们走过来张佩佩又缠了上来。
“没事的,你别胡思乱想。”
“可是怎么会这样巧,我越想也害怕,下一个会不会是我啊。”张佩佩急的眼泪流了出来。
“张佩佩,你可是圣约翰的学生,不能妖言惑众。警方调查需要时间,你这样胡搅蛮缠算什么?”
罗隐见张佩佩用力挎着苏三的胳膊,有些不满意。
张佩佩吸吸鼻子,将眼泪一股脑咽了下去:“我只是害怕。”
“张佩佩你有弟弟吗?”苏三忽然问。
张佩佩松开手,两眼茫然:“没有啊?怎么想起问这个,我是独女。”
“真没弟弟?你从没和人说过自己有弟弟?”
“没有啊,我又不是神经病说这个干嘛?是,我承认自己胆子小点,爱胡思乱想,可胡思乱想不是胡说八道啊,我是独女为什么要说有弟弟?”张佩佩嘴巴一撇,“一定是葛东讲的吧?他这个人啊,怎么说呢……是那种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他过去追求过我,我没答应,后来我就听到点流言。不过我不在乎,我奶妈就说过,听到蝲蝲蛄叫还不种地了不成?”
张佩佩掩口笑了:“苏小姐,你知道蝲蝲蛄是什么吗?我听奶娘讲是北方地里的坏虫子……”
好不容易,张佩佩走了,罗隐叹口气:“如果张佩佩说的是真的,葛东的品味还真实奇怪,这么啰嗦的人都喜欢。”
“我觉得葛东讲的是真的,张佩佩刚才的表现就有点表演型人格的味道。”
苏三跟着罗隐回到警局,刚下车就看到肖琴站在门口。
她看到苏三,翻了一下眼睛,然后露出标准笑容面对罗隐:“下午就得归还孙玲的尸体了,我刚才做了一项不必要的检查,结果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现在你说她不是孙玲我都不奇怪了。”
罗隐耸耸肩:“这个戏剧社的年轻人各个都奇奇怪怪。”
“孙玲不是处女。”
“法医小姐,这算什么?”
苏三有点不舒服,孙玲孤苦无依跳楼自杀已经够惨了,你管人家是不是处女?
“听我把话说完,从*******破损情况来看,是她跳楼前一两天发生的事情。”
第十四章 孙玲的秘密
“这说明孙玲自杀之前一两天内和人……”
走进罗隐办公室,苏三还是一脸震惊。
“这意思是孙玲有男朋友吗?那她为什么自杀啊?”
“如果是被强迫的呢?”
罗隐伸手点了苏三脑袋一下:“我以为你看事情很清楚,想不到还这样食古不化,这很有可能是因为孙玲在死之前被人强——暴了!”
“所以她才跳楼自杀?”苗一眨眨眼睛,“这么分析合情合理。哎呀,对了,那么极有可能就是刘安宁做的,所以他才会良心不安也跟着跳楼自杀。”
“所以呢,蠢货?”
“所以就是他俩都是自杀呀,孙玲被刘安宁侮辱后愤而自杀,刘安宁良心过意不去也跑去同一个地方跳楼了。咦,头儿,你做什么说我蠢货?”
苗一委委屈屈的。
苏三摇头:“会这样简单吗?按照葛东的说法,刘安宁在头一天表现正常,同时昨天我还问过他关于孙玲的事情,他也没有什么异常反应,看不出任何问题,如果真是他侮辱了孙玲,总归有点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吧。”
“那可说不准,我们头儿那就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苗一吹捧道。
“那是罗探长,而刘安宁只是一个大学三年级的学生,他的阅历注定他不可能如罗探长这般有城府。”
听苏三夸自己有城府,罗隐微笑着连连点头。
“那既然刘安宁对孙玲自杀内幕一无所知,为什么他会去跳楼呢?”
苗一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No,现在不能断定刘安宁到底是自己跳楼还是被人推下去的。”罗隐发话。
“现场干净整洁,没有任何打斗痕迹,如果是被熟人推下去的,事发时戏剧社的人葛东和吴恒都没有作案时间啊,张佩佩,她当时在做什么?”
苗一皱着眉头。
“这个我之前问过张佩佩,她说她那时在帮助外语系布置礼堂,外语系有个活动,张佩佩是美术系的,帮别人布置会议场所这个说得过去,罗探长,你要不要派人再去核实一下?”
苏三扭头问罗隐。
罗隐点点头,示意苗一去了解下情况。
苗一看向苏三,满脸震惊,肖琴也是用奇怪的目光看看苏三又看看罗隐。
熟悉罗隐的人都知道,此人又骄傲又固执,固执到近乎刚愎自用,这样的人竟然会很很随意地听从别人的话!真叫人惊掉下巴。
罗隐顺嘴说完,看到苗一和肖琴如此惊愕才反应过来,狠狠地瞪了苗一一眼:“赶紧去调查核实,墨迹什么。”
苗一吐吐舌头,对苏三笑笑:“那好啊,苏小姐你们忙着。”
说着一溜烟跑的没影了。
苏三还有点惊讶,走时候和我打这声招呼什么意思啊。肖琴则皮笑肉不笑地说:“近墨者黑,罗隐,你还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呢。”
“嗯,我总是令人刮目相看,早都习惯了。”
罗隐点点头,收下她怪味的赞美。
苏三觉得这两人也有点莫名其妙了,她看看肖琴又看看罗隐,哼了一声,嘟囔道:“莫名其妙啊你们。”
肖琴笑笑:“还是继续说案子。刚才送来的尸体我检查过了,符合高空坠落死亡特点,没有别的可疑伤口,应该是自己跳下去或者被人推下去。”
“好吧,我们再去查一查,刘安宁为什么要去六楼平台,或者张佩佩能告诉我们孙玲更多的情况。”
罗隐冲苏三眨眨眼:“你要不要一起去,我相信这个案子背后一定是一幕大戏。”
“当然。”苏三站起身,“再见法医小姐。”
“嗯哼,我可不希望总和你再见。”肖琴脸色不好。
苏三脸皮厚着呢,笑道:“这样啊,那就祝我们永远相见不用再见。”
肖琴瞪她一眼,罗隐也笑了:“你们俩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两个人上了车,又直奔圣约翰大学。
绕到一个街口,苏三看到巷子口的甘蔗摊子,忽然就想到吴恒身上那股清凉甘甜的甘蔗味,瞬间嘴巴里充满了口水:她馋了啊。
苏三小声说:“我也想吃甘蔗。”
她以为会迎来罗隐的嘲笑,没想到嘎的一声,车子停下,罗隐摇下车窗递过去一张票子:“甘蔗。”
卖甘蔗的看着这气派的小汽车,眼睛笑成弯弯月牙:“先生,这些钱能买好多的,都削吗?”
罗隐看着那人雪亮的刀子和黑乎乎的手摇摇头:“只要一根,不削。”
“一根。”甘蔗小贩愣住,“我找不开那么多钱啊。”
“就要一根,不用找了,快点,啰嗦什么?”
罗隐话音刚落,那人直接挑出一根又粗又大的甘蔗,用刀子咔嚓剁成四段,递到车子里。
罗隐接过,随手递给坐在旁边的苏三,然后嫌弃地掏出手绢擦擦手,发动车子就走。
苏三也小心地掏出手绢,打算将四段甘蔗绑在一起,她随手抽出一段,在一边比划一下说:“这个好结实,可以做凶器了。”
“嗯,把人打死,然后把沾血的皮剥掉再将甘蔗啃干净,这是个好办法。”
“这想法好变态啊。”苏三撇撇嘴,觉得罗隐一脑门子都是黑暗思想。
“等等!”罗隐脑子里忽然亮光一闪,“这甘蔗就跟棍子一样,可以暂时拄着上楼啊。”
“你的意思是说吴恒可以用甘蔗来做拐杖,上楼把刘安宁推下后回到四楼再将甘蔗吃掉!”
苏三一想到这里觉得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
“是,刚才你发现没有,吴恒对葛东是有戒心的。”罗隐果然观察到这点。
“对,我看到葛东推轮椅时候,吴恒很明显有点不自在。”
“这个戏剧社这五个人不是表面上看的那么和谐,我开始以为五个人能一起去探险,一定是志同道合的好友,现在我发现我可能想错了,他们的关系并不和睦。”
因为想到吴恒是有作案时间和作案可能,苏三就觉得前往圣约翰的马路都格外的平坦,车子飞快,很快他们就到了大学。
“你们认识吴恒和葛东吗?”罗隐站在门口问路过的女生。
女生悄悄地看了罗隐一眼,低下头去:“他们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当然认识呀。”
“你可知道他们在哪里?”
女生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这时一个男生说:“好像回戏剧社了吧,我刚才从剧社那屋子路过,听着里面很大的声音,像是吵架?”
罗隐和苏三直奔戏剧社。
竟然三个人都在:吴恒坐在轮椅上,葛东站在门口背抵着墙,张佩佩则是坐在桌上,看到罗隐去而复返,葛东便问道:“探长先生,有什么事吗?”
罗隐点点头:“很严重的事情。”
“严重?”
葛东看看吴恒:“和我们有关?”
“和你们,和死去的孙玲都有关。你们和孙玲一个戏剧社,可知道她是否有男朋友?”
张佩佩跳下桌子问:“她没有男朋友啊,这个我最清楚?”
“确定?”
“那当然啊。”张佩佩还得意地看了吴恒一眼,“吴恒也真够胆小的,知道孙玲没男朋友都不敢追她,你胆子就针鼻儿那么大吧?不过,警官你问这个干嘛?”
罗隐看向苏三,后者的目光中果然带着几分不忍。
罗隐决定还是说出来,死者的隐私固然重要,但是因此找出凶手也是很重要的。
“因为她在死的一两天内有过性-生-活。”
“啊啊!”
吴恒几乎崩溃地大叫起来,双手抱住头,显出十分痛苦的样子。
葛东喊道:“吴恒,你不要发疯。”
第十五章 诈一诈
苏三笑眯眯地将手里的甘蔗递给葛东和张佩佩。
张佩佩拿过来笑道:“没有削皮的,怎么吃呀,我可舍不得我的牙。”
葛东拿着甘蔗翻来覆去的看,苏三说:“不用看了,有刀子的话削来吃啊。”
吴恒还在抱着头哽咽着。苏三却拿起一段甘蔗拄在地上,装作一只腿有问题,用甘蔗做拐杖一点点往前蹦着。
张佩佩不知道苏三是在干嘛,只觉得好玩,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葛东盯着苏三的一举一动,看看罗隐又看看吴恒,他潜意识终觉得苏三的所作所为一定是有目的的,但到底是为什么,他不懂。
吴恒听到张佩佩的笑声,抬起头来就看到苏三做出这么奇怪的动作,瞬间,他眼睛睁得大大的,透出恐惧,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苏三一瘸一拐蹦蹦跳跳走到他面前。苏三站住了,举起甘蔗问他:“你能吃掉甘蔗,随身带着刀子吧?借我用一下。”
吴恒嘴唇蠕动着,半天才发出细弱的声音:“你什么……意思。”
“就是我刚才的意思啊,你怎么了?吴同学,你刚才喊的那么痛苦是为了什么?”
吴恒愣愣地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吴恒,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
苏三说话时将甘蔗递给他,吴恒不敢接垂着手一动也不动。
罗隐走过去问:“吴恒,你就是这样上了六楼的吧?杀完人拄着甘蔗回到四楼,吃光甘蔗,以为这样就没人会怀疑一个必须要借助轮椅和拐杖行走的人。”
张佩佩吃惊地指着吴恒:“他?他杀了刘安宁?为什么啊?”
“吴恒你说为什么呢?”罗隐的目光冷冰冰的,他从苏三手里接过甘蔗,从裤兜里掏出一把瑞士军刀来,坐下开始一点点的削起来。
张佩佩和葛东都睁大眼睛看着罗隐的一举一动,吴恒依然是痴痴呆呆的,彷佛受到很大的刺激。
就听着罗隐边削甘蔗边说:“来之前我还想过,如果用这个甘蔗杀人还真是找不到凶器。这甘蔗就是个棍子,一棍子将人打死,再把染血的甘蔗皮削掉,一口口将甘蔗吃掉,这个计划不错吧。”
他说话时看着吴恒,手中的刀子却像长了眼睛一样,刷刷刷几下将甘蔗皮削掉,然后用雪白的牙齿咬上一口嚼了几下说:“味道不错,很甜啊。”接着他竟然很努力的将甘蔗渣滓咽了下去。
“很噎人,划嗓子,不过也能提醒我,不要放过一点线索,也不要被示弱的人欺骗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吴恒。”
“你们认为是我把刘安宁推下去的?”
吴恒终于开口了。
“利用甘蔗支撑上了六楼将刘安宁推下去以后再回到四楼,你算计的很好,一般人想不到,你很聪明。”
“这只是你们的推测,证据呢?”
“我现在就可以去六楼平台找找证据,哦,我记得进了那道铁门,有一段水门汀是新的,还没有干透,上面应该能找到甘蔗的印子。”
吴恒哈哈大笑:“那你就去找吧,那段路就没有换……”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盯着他,吴恒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分辩:“是,我是上去了。也是我邀他上去的,我想杀了他,可是我并没有动手,我去的时候平台上没有人,我等了会看他不来就下去了。”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将甘蔗吃掉呢?”苏三抓住甘蔗这个点不放。
“因为后来就听到有人喊刘安宁坠楼了,我去过平台当然就很害怕,将甘蔗吃掉想毁灭证据,我真的没推他,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怎样掉下去的。”
“目前你有最大的作案嫌疑,吴恒,你需要跟我去警察局待一晚了。”
罗隐将咬了一口的甘蔗扔到桌上,掏出手绢慢条斯理地擦干净军刀,接着又擦了擦手。
“你们没有证据。”葛东忽然开口了。
“警官先生,你怀疑吴恒杀人就拿出证据来。”
“你在刘安宁坠楼前去过平台,你还掩盖自己上过平台的事实,如果不是心里有鬼,你怕什么?”罗隐此时咄咄逼人,“还有你刚才为什么差点崩溃,知道孙玲死之前有过性-生-活,你那么激动是为了什么?”
吴恒回嘴道:“我一直很喜欢孙玲,知道她被人那样了我当然生气,暗恋和义愤填膺也不行吗?”
罗隐走上前,扶着吴恒的轮椅,俯下身子和他平视着说:“吴恒,我还真小瞧你了。你现在所表现出的一切,刚才的失控、瞬间镇定和强词夺理,都不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能具备的心理素质。以我这些年的经验,这种人不是凶手也是……”他的目光在葛东和张佩佩身上逡巡,“凶手的帮凶,或者是知情人?”
苏三注意到在罗隐说道凶手的帮凶时,葛东悄悄看瞄了吴恒一眼。
吴恒彷佛老僧入定一般,垂着眼,也不说话。
“警官先生,你们说孙玲被人给那个了,那能不能检测出那个人是谁?”
“当然可以,过些天就能发现了。”苏三在一边插嘴。
罗隐眉毛一扬,他发现苏三这是又有了坏主意。
“过些天?”张佩佩觉得奇怪,“为什么要过些天呢?”
苏三特意走到门口看看,然后小声说:“因为过些天和她有过密切接触的人就会病发,吴恒你不怕吗?”
“我?怕什么?又不是我。”
“那就是了,那种病挺麻烦的,反正是传染病,张小姐你就别问了。”
罗隐推着吴恒的轮椅离去,他要将吴恒带回警察局审问。
张佩佩一直挽着苏三的手,想问明白孙玲到底得了什么病,可苏三神龙见首不见尾,就是不说实话。
葛东站起身来目送着众人离去,苏三回头看过去,见他孤单单地站在戏剧社的房间里,桌上椅子上摆着整理好的道具,很有点茕茕孑立的味道。
就在前几天,这里还有至少五个骨干力量,而现在已经有两个不见了。
第二天早上十点多,一个年轻人走进一间德国诊所,对护士说:“我想做个全身检查。”
“先生具体是想检查哪一方面呢?”
护士小姐礼貌地问。
“我……如果和有某种传染病的人有那种接触,会……怎么样,要做什么检查?”
“会被带到警察局。”
苗一从门后转过来做个请的手势:“葛同学,请吧。”
第十六章 众目睽睽之下的谋杀
苏三坐在一边,摊开笔记本。
罗隐坐在葛东对面,从他进来起就似笑非笑地盯着葛东,吴恒也被带来,昨夜吴恒家人又是找市长又是找局长,吓得孟局长拔掉家里电话线。市长秘书的电话追到罗公馆,罗隐怒吼:“就说我不在家。”
因此经过这样战斗的一晚,今天罗隐看吴恒的眼光就有些阴森森的,苏三感觉到他的异样,早上过来就小心翼翼地不想招惹他。
“说吧你去那家德国诊所做什么?”
罗隐开门见山。
“去诊所,当然是看病咯。”
葛东眼睛一翻:“我不晓得现在去诊所看病都要被抓。”
从听到罗隐问葛东去诊所开始,苏三发现吴恒虽然是低着头,但他身体坐得笔直,双手也紧紧地握在一起,很显然,他对这件事感兴趣。
“你和孙玲有过性-关_系。”
罗隐冷冷地问。
葛东摇头:“没有,我只是感冒去看病而已。”
“胡说!我明明听到你说要是和有传染病的人做了那种事情要做什么检查的。”
站在门口的苗一反驳道。
“那种事情是哪种事情呢?警官先生我记得鲁迅先生的文章中说过: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立刻想到全裸体,立刻想到生殖器,立刻想到性——交,立刻想到杂--交,立刻想到私--生-子。呵呵,你们那不过还是这样罢了。”
“混蛋。”罗隐一拍桌子,“你无论怎么狡辩都不能改变自己斯文败类的属性,你去诊所做什么?我们的警员明明听到你说和有传染病的女子发生了关系,现在还想不承认?葛东,你能在圣约翰就读说明你的智商还是很高的,你应该懂法律,现在看,你只是有点男女问题,如果你一味抵赖狡辩就将成为杀人嫌犯。”
葛东不是傻子,他清楚这个探长的背景和能力,沉思很久。最后不得已还是点点头:“我是和她……在她死的前两天,不过我想她可能不知道吧,那时她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而且不是第一次……”
“葛东你这个垃圾!你不是喜欢林老师吗?为什么要这样对孙玲!是你害死了她!是你!”一直低着头的吴恒激动地大喊大叫起来,他扯着脖子,青筋暴露,眼睛通红,苏三毫不怀疑如果不是他坐在轮椅上行动不方便,他一定会冲上去将葛东掐死。
听到吴恒说葛东喜欢林淑凝,苏三仔细梳理一下,发现的的确是有这个倾向。葛东对林淑凝的关心,在看到沈慕白后的暴怒,都超出了学生的范围。但是,既然这样他为什么会对孙玲做那种事?
葛东看到吴恒大怒,冷冷一笑:“我只是睡一睡她,解决下生理需要,和喜欢林老师有什么关系?她这样出身的孤女,能考进圣约翰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你以为她和张佩佩多清白,实话告诉你张佩佩不止有妄想症,她还喜欢女人。孙玲这样的人,只能做做饭后水果下午茶,随便吃几口而已,林老师那是我得最爱,她们之间没有可比性,也就是你,竟然暗恋孙玲,才叫人笑掉了大牙!”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葛东愣愣地看着手掌高举的苏三好一会儿才醒过来,捂着自己的脸腾的就要站起来。
站在一边的苗一手疾眼快,用力按住他的肩膀说:“老实点,你现在涉嫌强--奸!”
葛东怪叫:“她打人!”
苗一眼睛一翻看向天花板。
罗隐则耸耸肩膀:“打人?没看到?”
“我要验伤!法医,法医呢!我要求验伤!”
看来葛东对审讯这一套程序还有些了解。毕竟是名牌大学的学生,出身又很好,见识自然多一些。
“验伤?”
苗一笑了:“帮你拍个蚊子你也要验伤啊?纸糊的嘛。”
说话间他伸手用力地蹭了蹭葛东另一面的脸,很快,那半边脸也红了起来。
葛东用力打下苗一的手,捂着另一边脸问:“你做什么?”
“看看,这不一样了,大男人还那么矫情,不好。”苗一拉拉苏三袖子,“苏小姐,别和这种人生气。”
“我是替淑凝打你的,你这样的人,喜欢她是对她的亵渎。”
“哼,亵渎?貌似亵渎她的不是我而是沈慕白吧?她早都不是什么冰清玉洁,我喜欢她该感恩涕零才对。我和你讲女人……”
“混蛋垃圾!你去死!”
吴恒够不到他,拿起自己面前的杯子用力扔了过去。
葛东往旁边一侧,杯子摔到地上碎了,瓷片哗啦啦溅了开去。
苗一叫道:“喂,你破坏公物,要赔偿的,晓得吧?”
“疯子,你也是疯子,一个被人搞过的女人有什么好的?”葛东脸上挂着轻蔑的笑。
“是你做的,原来是你做的,不是安宁,怪不得安宁最后都没有承认!我要杀了你!你这个垃圾,你不得好死。”瘦弱苍白的吴恒,此时像一只咆哮的野兽,面目狰狞睚眦欲裂,让坐在一边的苏三都觉得有些心惊,她根本想不到这个文弱青年能有这样大的爆发力。
“哈哈,警官先生,您看,就是他杀了刘安宁,昨天还在百般狡辩呢,赶紧审他,我的话……”他伸伸懒,“该放我回去了吧,下午还有课。放心,我不会去告你们滥用职权的,其实我就不懂了,罗公子你怎么跑来做警探,唉,还真是人各有志啊。”
“闭嘴,你算什么东西。敢说我们头儿?”
苗一大怒。
罗隐则像压根没听到他的奚落,很平静的问:“我为什么放了你,你涉嫌强——奸和杀人。”
“强——奸?笑话,我强-奸谁了?叫她来报案告我啊?人都死了,这件事就是不了了之,民不告官不究?你吓唬小孩呢?杀人?我杀谁?孙玲?你都说了,她有遗书是自杀,她自杀了关我什么事?”
吴恒忽然想站起身,但是他的腿却站立不稳,重重摔到地上。
“看看,他承认杀了刘安宁,还吓成这个德性,你们还是审问他吧,在我这浪费什么时间。”
却见吴恒迅速往葛东的方向爬过去。
因为大家都讨厌葛东的卑鄙无耻,苏三甚至希望吴恒能站起来好好打他一顿。所以大家都坐着不动。
罗隐则看着吴恒的右手,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
吴恒爬到葛东面前,期间葛东嘴角一直噙着幸灾乐祸的笑,嘴里还说着风凉话:“你想打我?站稳了再说吧。”
吴恒扶着葛东的椅子晃晃悠悠站了起来。
葛东根本就没把他当回事,心想只要他对自己不利,一拳就能把他打趴下了。
吴恒站起来,眼睛里都是怒气。
葛东笑眯眯地说:“你想做什么?”话没说完,吴恒已经出手,他的手在葛东脖子上挥动一下。罗隐大叫:“拉住他!”
苗一急忙上前拉住吴恒的手,啪嗒,一个沾血的瓷片掉了下来。
葛东往椅子后面靠过去,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不相信。
吴恒方才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葛东脖子上的动脉被割断,咕嘟嘟地冒着血泡子。
吴恒忽然间哈哈哈大笑起来,像是看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笑的眼泪都流了下来。
罗隐打开门喊道:“医生,去叫医生。”
第十七章 做你自己就好
透过栏杆,能看到吴恒盘腿呆坐着。
房间不大,窗子上装着粗而结实的铁栏杆,将玻璃包裹起来,房间内部粉刷着淡淡的蓝色,是为了让患者精神状态稳定一些。
“吴恒,你还好吗?”苏三从铁门上的小窗口问道。
吴恒没有任何反应,将葛东割喉杀害的那天起他就不再说话了,至今已经有一周了。经过精神科医生鉴定,说他患上了严重的精神类疾病,将自己完全封闭起来拒绝与外界接触。
葛东的父亲是有钱的商人,他大吵大闹认为警察包庇吴恒,但是葛家毕竟不如吴家路子广,几场鉴定坐下来,医生们众口一词都说吴恒突发精神病。
一个精神病人,最好的地方只能是精神病院。
“吴恒,孙玲的尸体已经火化了,张佩佩给她买了块墓地,也算是有个归宿。”
苏三继续说道。
吴恒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他继续低着头一声不吭。
“你杀害了刘安宁和葛东,这辈子都将在这里度过了,你觉得值得吗?”
无论苏三怎么说,吴恒始终无动于衷。
罗隐伸手轻轻扶着苏三的肩示意她不要再讲下去了。
精神病院的走廊很长。所有的铁门都关着,开着的小窗口里时不时传来病人发出的奇怪声音:笑声、哭声、咆哮声。
苏三和罗隐并肩走在这令人毛骨悚然的走廊里,这时她听到一个女子的尖叫声,那声音有些熟悉。
“罗拉!”她喊的是罗拉。
一间病房的门开了,一个瘦小的女子跟着医生走了出来。
“我家小姐这是没希望了?”女子的声音有些低沉沙哑。
“唉,刚才还好好的,也不知你进去前她又受了什么刺激。”医生摇头叹息着。
苏三认出这瘦弱女子就是小翠,林太太家的下人。
“小翠,你来看林太太。”
小翠抬头,看到对面的人,脸上有瞬间的惊愕,很快反应过来,点点头说:“是呀,我每周都要来看我家小姐,只是说来也奇怪,小姐的越发病的厉害了。”
“她是魔鬼!魔鬼!她是魔鬼!罗拉!”
房间里传来林太太撕心裂肺的呼喊:“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她真的是魔鬼啊!”
小翠叹息着:“听听,我家小姐现在连我都不认得了。”
苏三和罗隐从精神病院走出来,罗隐见苏三低头走路,像是有心思的样子,便问道:“在想什么?”
“我想也不知道吴恒是不是装的。我刚才提到孙玲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他身子动了一下,很轻微的一下,很快就恢复平静。”
“吴恒这个人,心思深沉不简单啊,如果是装的,能装到这个程度很厉害。”
罗隐继续感慨着:“下手稳准狠,一招毙命,又能放下面子装神经病,这种人一旦放出去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继续作恶到未必,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孙玲报仇,他以为孙玲是自杀,是被人逼死的。只是我不理解他是怎么找上刘安宁的,他自己也没说清楚,要等真相恐怕只能等他恢复正常了吧?”苏三对吴恒能恢复正常基本不抱什么希望。
“肖法医说孙玲的处女……”苏三说到这里停住了,有些话她可不好意思说出口。
“应该是另有其人对吧?葛东说当时孙玲已经不是处女,如果那个人是刘安宁,那么又是谁告诉的吴恒?同时,肖琴检查出破裂也是在孙玲死前几天的事情,一个女孩子被人强——暴了,会没有任何反应吗?她宿舍的人和身边朋友都说她没有异常。”
“不对,她身边的朋友就是只有张佩佩一个而已,葛东多次说张佩佩有妄想症,她的话是需要打折扣的。我提议,你该调查一下张佩佩。”
“已经派苗一去调查了,这次的报道你准备怎么写?我提醒你,吴恒的父亲是港务局的,手眼通天不敢说,但是和码头青帮关系很好,你要小心。”
“多谢,我会适当用化名模糊一下。”苏三叹口气,“也不知小吴现在怎么样了。”
罗隐不知该如何劝解,接触这么久他发现了,苏三会有些小心思小手段,不会任人欺负,但她内心非常善良,也许是和从小孤儿院的生活有关,她很照顾周围人的想法,总是努力想做到让所有人满意。
苏三发现气氛有点沉闷,轻轻笑一下说:“我该和苗一打个赌,看我俩谁能挖到有效的线索。”
罗隐低头看她,她的眼神中依然有怅然,但脸上却带着笑容,那笑并没有深入眼底,她清澈的眼眸中透出他的影子,孤单的一个,很有点茕茕孑立的味道。罗隐有点心酸,低声说:“你就是你自己,拿出原来对我们的勇气,不要在乎别人的看法,也不要委曲求全。”
苏三有些愣住,她想不到罗隐对自己说这番话,边走边从风衣口袋掏出手套戴上又摘下,绞着手套的,过一会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们身后,路上铺满了金灿灿的梧桐落叶,一阵风吹起,梧桐叶子打着旋落下,病房二楼的一个窗口,一个人影晃了一下,可惜他们并未看到。
苏三在霞飞路的兰馨剧场门口等了很久,就看到三三俩俩学生模样的人从里面走出来。
最后出来的是个穿着裘皮大衣的女子,娇艳又霸道。不过是十月中,还不到冷的穿裘皮大衣的时候,可这派暴发户般的豪华披在她身上却非常相称。
“张太太,你好,我是申江晚报的苏三,我们约好的。”
“我还是喜欢叫我金女士。”
金心怡停顿一下,问:“总要找个地方坐坐,两个女人这样走在路上,傻死了。”
“往那边走走,去伟多利咖啡馆吧。”苏三建议。
“嗯,他家的咖啡还能入口,坐坐无妨。”
金心怡是个女演员,演过几部电影,但没太大的名气,人还颇有点骨气,沪城沦为孤岛时便息影了,嫁给张佩佩的父亲做了继室。现在开始玩话剧,带着一帮学生演戏,有报纸捧她是不甘做金丝雀的新女性。
“张佩佩,我嫌命长了和她住一起。”
在咖啡馆坐下后,金心怡拿出一支烟,看了苏三一眼:“不介意吧。”
“您随意,金女士,您这话是……”
“你可知道她亲妈和她亲弟弟怎么死的?”
到底是演员出身,金心怡很快进入角色,将恶毒继母刻薄展现出来。
“她真有弟弟。”
“当然,八岁时候死了,说是上楼没注意从楼梯掉下来摔断了脖子,还真是巧,紧接着她亲妈也是那么摔断了脖子死了。你说,这世间有这么巧的事吗?在我之前,老张也是有过其他女人的,可是带回家去就会出事,最后老张只能搬出来,随那孩子自己闹去吧。我听到她名字都慎得慌。”
金女士弹弹烟灰:“张佩佩,可不像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哦,上次的鬼楼事件晓得吧?她和罗家的女孩子是好朋友的,我听说罗家的女孩子杀了全家?啧啧,真是物以类聚。”
第十八章 小恶魔
“天那,真是人不可貌相,我看她长得很文静的,哪里想到会这样,金女士你做这种人的继母一定很辛苦吧?”
苏三故意以手掩口显出非常惊讶的样子,眼睛里八卦火苗熊熊燃烧,金女士的本质是个演员,当然是越被人关注越开心,果然她吐个烟圈娇滴滴地说道:“没想到吧,我也就见过她几面而已,话都没说过,我给我家老张下了死命令,如果他这个宝贝女儿到我们家来我就去酒店住,我可不想被她害死。”
“张先生也认为这一切都是张佩佩做的?”
苏三觉得这对亲生父亲来说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当年张佩佩只有八岁,那么点的小孩,谁能往那上面想。出事的时候他们姐弟俩一起在楼梯玩,弟弟摔下去,张佩佩竟然不哭也不叫就那么看着,老张后来和我讲,他当时以为那孩子是吓坏了呢。弟弟死了,当妈的当然难受,对张佩佩有时就没多大耐心,过了不到半年,她妈又摔断了脖子,正好老张从书房出来看到,他说张佩佩站在楼梯口就那么冷冷的看着他,他整个人都吓出一身冷汗。你想一个八岁的小孩,面无表情地看着亲妈躺在地上,身下一摊子血,这多渗人啊。”
苏三用力点头:“是啊,太可怕了。”
“从那以后老张就觉得有点不对头,小孩在楼梯打闹掉下来还有情可原,但是他前妻好好的怎么摔下来的,直到后来他整理前妻的物品发现,她出事前有两双鞋子的鞋跟被撬过,可是张佩佩当时只有八岁呀,谁能想到一个八岁的小孩会去做这种事。老张很生气,又查不出是谁干的,只能将家里当时的下人全部遣散。后来老张又有了新的女朋友,就在这个女朋友入住没几天又出事了,又是从楼梯上摔下来,那女人是个舞女,在夜总会卖大腿的,身体柔韧度好,只是摔得腿骨折了。她告诉老张,是有人在背后推她,当她躺在楼下后,那个小女孩竟然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恶狠狠地盯着她的眼睛问:你为什么没有摔断脖子。”
金女士的表演欲是很强大的,这件事她讲的绘声绘色,特别是学张佩佩说话,活脱脱一个奶声奶气的小女孩声音。苏三忍不住打个冷战,浑身寒意,八岁孩子就能做这样残忍的事情,简直太可怕了。
金女士喝了口咖啡,微笑道:“怎么怕了吧?这些事讲来都这么慎得慌,我哪里敢和这样的恶魔一起住。第一次去老张的家里我就发现了,那时那丫头已经十六岁,看我的眼神让我想起了蛇,冰冷,湿答答的,似乎是随时能扑上来撕碎我。老张追我追得紧,我就是不答应他,后来他急了问我原因,我说我怕你女儿,要想和我结婚可以,但我绝对不会和你女儿住一起。我这要求听起来是不是有点过分?”
苏三点点头:“的确过份,嫁给一个有孩子的男人,却又不要和人家孩子住一起,不明真相的话会觉得强人所难。”
“对呀,我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老张竟然没有当场和我翻脸,而是低头沉思一会对我说,其实他也害怕他女儿,如果他给张佩佩一笔钱的话,也许可以做到这点。哎呀,当时我都惊呆了你知道吗?于是在我的再三追问下,老张才对我讲了过去的那些事。我这才觉得自己真是福大命大,竟然没被那魔鬼丫头推下去,也许是我做演员的出身,对别人的情绪变化比较敏感,没给她可乘之机?”
“是,是金女士你聪明,看到张佩佩当时眼神不对就一直戒备了,一般人真不会想到那么多,这就叫好人有好报嘛。”为了挖出情报,苏三大力奉承。
“呦,你就知道我是好人了?苏小姐,你这样斯斯文文的小姑娘,也会拍马屁的咯。”
金女士用烟点着苏三,笑了。
“因为我过去就知道金女士的呀,早就听说过日本人来了,您不和他们合作,索性息影,这点多难得,我最最佩服有自己的底线的人了,一个人有自己的底线有独立的思想,走的弯路也一定要比别人少一些,我想,这也是金女士你没有被张佩佩所害的一个客观原因吧?”
金女士有点小小的感动。
她是个大美人,又曾经做过电影明星,后来又嫁给有钱人做阔太太,人前人后被捧惯了,难得遇到一个一语中的,明知道这位苏小姐夸赞自己是另有目的,可是就凭人家这份认真的夸,就值得把秘密和她分享。
“苏小姐真是会说话,罗家的事情,我现在想起来都心惊肉跳。我记得那是个雨夜,当时我们都睡下了,电话忽然响了。老张接起电话,问了两句就腾地坐起来,当时把我吓一跳,当即就清醒了,我听着他在电话里说了什么罗家,接着就下床穿上衣服就匆匆出门,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他才回来,很疲惫的样子,叫我什么都不要问。我这人别的好处没有就是会看人脸色,他不让我问,我就装傻。”
“五年前罗家遇害的那个雨夜?”
”对呀,后来报纸报道出来罗家的事情,说罗家大小姐杀人,我也没敢问老张那晚上到底做什么去了。“金女士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继续说,“过了大半年,我旁敲侧击,老张才透漏罗家大小姐和张佩佩是好朋友,你说罗家小姐能杀了全家,张佩佩能杀了亲妈和亲弟弟,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苏小姐你看,这张佩佩能是好人吗?”
金女士说的是坦坦荡荡,可苏三还是抓到了漏洞:“金女士,其实你是不是怀疑你先生……”
“没有,没有,我怎么能平白无故的怀疑自己男人呢。”
金女士急忙摆手否认。
“可是你说那晚张先生出去了呀?”
“也可能那晚除了罗家出事外,张佩佩也出了什么事呢。呀,苏小姐,你不会是怀疑我家老张杀了罗家人吧?他们是有些生意上的往来,但我家老张是个老实人,不会做这些事的。”
“我的意思是,张佩佩也许才是当年的凶手。张先生是帮助弃尸的。”
“弃尸?谁的尸体?”
金女士反问。
“当年被人指证杀了自己全家的罗家大小姐,罗念的尸体。”
金女士露出极为惊愕又害怕的表情:“不会吧,我家老张怎么会做这种事呢?苏小姐,你不要乱讲话啊。”
“这个还得警方来判定了,金女士,感谢你提供给我这么重要的线索,放心我会隐去你得身份和名字的。”
金女士这才如释重负地说松口气:“说话算话啊苏小姐,我可是和你一见如故,非常投缘呢。”
第十九章 一问三不知
张佩佩听佣人说报社的苏小姐到了,兴冲冲跑下楼,边跑边喊:“苏姐姐,你怎么有空过来,我好想你呢。”
“哼,苏姐姐,什么时候你们这般熟悉了?”罗隐有点不满。
张佩佩跑下来,看到罗隐站在一边,有点拘谨地说:“啊,探长先生也来了呀。”
“张佩佩,我们找到了罗念的尸骨,这件事你晓得吧?”
“啊,我晓得的,吓坏我了啊,竟然真的有尸骨,还是按照我梦里的情况来的,天呀,我都不敢想这件事,越想越害怕的。”
张佩佩说到这里,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伸手去拉苏三胳膊,而苏三昨天从金女士那了解到那么多事情,看到张佩佩的手伸过来,急忙往后退了一步,张佩佩的手落空了,她瘪着嘴,委屈地问:“苏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躲着我啊。”
苏三有点尴尬,干咳一声却不知该如何答复。
“你认识罗念?”
罗隐不想和她多啰嗦。
“罗念是谁?探长先生的亲戚吗?”张佩佩指着沙发,做出请的姿势,“两位请坐呀。”
苏三和罗隐对视一眼,都有点不敢相信她竟然能一口就否认。
苏三坐下后,张佩佩连声叫佣人倒茶,罗隐摆摆手:“先不忙,你真的不认识罗念?就是鬼楼主人罗家的大小姐。”
“我知道这个人也是从报纸上看到的,我真不认识她呀,也不知道她叫罗念。”张佩佩睁大眼睛显得格外无辜。
“可是我们调查过了,你和罗念不但认识还曾经是很好的朋友。只过去了五年,就能忘得一干二净吗?”
苏三有些生气,张佩佩这女孩子开始找到自己时表现的很大方很天真,自己对她还是很有好感的,但没想到她竟然撒谎都不眨眼睛,这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吗?
“苏姐姐,你生气了?”张佩佩的感觉很灵敏,看到苏三脸色不对,怯生生地问。
“对,我很生气,我昨天见到了你的继母,她讲了一些事情。”
“她不是我继母,她不是!”提到金女士,张佩佩有点激动。
“不管你承认不承认,她是你父亲张先生现在的妻子,你这么激动是为了什么呢?”想到自己被张佩佩欺骗,苏三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怒,看到张佩佩竟然还装作一脸无辜,气得质问道:“你不承认?莫非你还能把她也从楼梯上推下来摔断脖子?”
张佩佩愣住:“苏姐姐,你说的什么啊?什么摔断脖子?”
她一脸惊愕,眼神清澈,罗隐在一边都看不过去了,一拍桌子:“张佩佩,耍我们很好玩是吗?”
张佩佩急的眼泪都掉了下来,脸涨得通红不住解释道:“没有啊,我没有想耍谁,我真不认识什么罗念,我一直以为是那罗家鬼楼的冤魂害得我每天做噩梦呢。还有什么摔断脖子?我妈妈和弟弟的确是从楼梯上摔下来出事的,那时我还很小,一想到这件事就难过的什么似的,怎么苏姐姐的意思,好像怀疑都是我做的?”
苏三直接从文件包拿出一叠纸:“这是几个人的证词,证明你和罗家长女罗念是很好的朋友,罗家周围的邻居也证明五年前你曾经出入过罗家,这些你有什么话说?”
张佩佩惊慌地翻了翻:“这不可能,我不认识她,不认识。”她神情凄惶,整个人蜷缩到沙发角落,黑豆一样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苏三。忽然她抱着膝盖呜呜呜哭了起来。
罗隐被她哭的心烦,站起来说:“张佩佩,五年前的你只有十七岁,心智还不甚成熟,现在你是成年人了,你应该明白,就凭这些证人证言,就能定你的罪,你千方百计掩藏自己认识罗念是为了什么。”
张佩佩抬起头来,一脸淡然地问:“那你说我为了什么。”
说来奇怪,她刚才一脸惊慌失措,现在却显的很平静,眼神也从方才的惶恐变得坚定了,声音低沉略带一点点嘶哑。
“莫非当年是你和罗念一起杀害了罗家人,然后你又杀了罗念?”苏三大胆推测,“帮你们清理现场的是你爸爸?或者说,当年目击者看到从罗家出来的那个长发女孩不是罗念,其实就是你!是你拎着刀子和罗一平的心脏,当时因为是下雨路灯昏暗,你又长发盖着脸,加上你和罗念身高体型相仿,被人认错了也不奇怪。”
“你可真会编故事。”
张佩佩舒展开身体坐到了沙发上,她微微向后靠了靠,翘起了二郎腿,上面的那条腿还不住地晃悠着。
一个年轻女孩子,穿着嫩黄的洋装,白色的羊皮软底鞋,忽然换了一种坐姿,翘起了二郎腿,这场景未免太过滑稽。
苏三看看罗隐,后者不动声色继续问:“那你说说真相是什么?罗念是怎么死的?为什么她的胸骨也有被刀子伤害过的痕迹。是不是你当初不但剜了罗一平的心脏,还有罗念的?心脏代表着什么呢?”
“那你们去问罗念和罗一平呀。”
张佩佩笑了。
她站起身走了几步喊道:“小姐不是叫你们上茶吗?一个个懒骨头,专挑软柿子是不是?”
她靠着沙发靠背,许是腿上哪里痒,伸手隔着裙子抓了几把,看到苏三惊讶的目光,她讪讪地笑笑,手放了下去,清了清嗓子说:“这个事情总之我就是无可奉告,你们有证据就去告我好了。证人证言算个屁啊,拿来诈我?当我是三岁孩子?可笑至极。”
她语气格外的强硬,恶狠狠地瞪了苏三一眼:“你,女人,我对你的容忍程度是有限的,你不要想着欺负她……欺负我,拿一些莫须有的罪名问来问去,烦不烦。”
张佩佩一反往日的开朗活泼,语气极为不耐烦,她指着大门说:“滚吧,拿着你们的什么证人证言,去告我,抓我,只要你们有证据。”
罗隐一直盯着张佩佩的脸,他也觉得有些怪异,可是具体是哪里他又说不清。
苏三忽然说:“你不请我们吃碗柳州米粉吗?酸笋子,油豆皮、炸花生豆,再来点辣油,我想想都馋的慌呢。”
“那种臭烘烘的东西。”张佩佩轻蔑一笑,“我根本就不喜欢,这就是咱们之间的不同。我有时真是恨铁不成钢,可又没有办法,唉。”她说着叹口气。
恨铁不成钢?你对谁恨铁不成钢?
苏三张嘴刚要问,就听着大门口传来汽车的声音。
接着一个五十来岁有着两撇小胡子的男子走了进来。
张佩佩看到这人冷笑一下,坐下后又翘起了二郎腿。
那个男人看着张佩佩翘着腿,扶了一下额头,接着看向罗隐说:“听说您是探长?有什么事不妨和我说,我女儿身体不太好。”
“我看她身体好的很,声音洪亮,比健壮的男子都有气力呢。”
罗隐冷笑。
张先生闻言,面色大变,而张佩佩则像弹起来一样冲向罗隐,嘴里喊着:“健壮的男子?你是什么意思?你奚落我是怪物吗?”
第二十章 分裂的灵魂
她的动作和速度都非常之快,苏三根本反应不过来,嘴里刚叫着罗隐小……,话音未落,罗隐已经将张佩佩反剪双手按在地上,而张佩佩兀自咆哮,对,是咆哮,像一只受伤的野兽。
张先生急得团团转,对着苏三不住作揖:“苏小姐,我听内人说你心底善良,求你让这位先生松开小女吧,她再也不敢了。”
苏三摇头道:“她冒犯的不是我,而是罗探长,你做什么求我?”
罗隐叫道:“怎么你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张佩佩你到底是谁?”
苏三想到她刚才那个瘙痒的动作也是心生怀疑,以张佩佩过去的表现来看,虽然性格活泼一些但并不粗鄙,试问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富裕人家出身的女孩子,怎么能穿着裙子当众做出这样的动作?甚至翘起了二郎腿!
她也俯身问:“张佩佩,你真的是张佩佩吗?”
“当然是,你们在说什么有的没的?”
张先生明显有些紧张。
罗隐将张佩佩揪起来,而后者愤怒地继续咆哮:“松开我,不要伤害她!混蛋,我杀了你们!你弄疼她了!”
这一声声咆哮让人悚然心惊。
一会是我,一会是她,她到底想表达什么?
苏三忽然对张佩佩说:“你现在不是张佩佩,那你是谁?你只是借用张佩佩的身体?”
罗隐听着这话怎么有点像传说中的鬼上身的意思,他直接从掏出手铐将张佩佩反手拷上,然后往沙发上一扔。张佩佩坐在沙发上,满脸愤怒。
张先生喊着:“苏小姐,你什么意思?”
“我是张龙龙。”
张佩佩嘎嘎嘎笑起来:“你还说她害得我摔断脖子?胡扯,我姐姐最爱我,怎么会害我?”
张龙龙?
罗隐看向张先生:“张龙龙是张佩佩死去的孪生弟弟?”
张先生无奈地双手捂住脸,长叹一声点点头:“老天,为什么会这样!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你们不能怪佩佩,她从龙龙死后不久就被鬼上身了,我在静安寺花钱做了很久的超度法事,还给龙龙母子点了长明灯,可那个鬼,始终不离开,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说到最后,他竟然哭了起来。
“这不是鬼上身,这是人格分裂。”
听到苏三说完这句,张佩佩跳起来就要冲向她,被罗隐一脚踢了回去,张先生惊道:“不要伤害她。”
说来奇怪,罗隐这一脚气力不小,可是张佩佩却毫不在意的样子,只是对罗隐咆哮着:“不许伤害她!”
罗隐听明白了苏三的意思,对张佩佩说:“我问什么你就如实讲来,否则我就叫人打她,给她身上纹杀人犯的字样,或者永远绑着她,把她扔到监狱去。牢房里都是女贼、妓-女、杀人犯,各个凶悍,看到这么娇滴滴细皮嫩肉的小姑娘,你说,她们会怎么对待她?怕是啃的骨头都剩不下。”
“不许!不许!我不许!”
张佩佩整个人都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脖子挣的青筋暴露,眼角都是红的,像是有血要流出来,格外渗人。
张先生喊道:“求你们饶了她吧,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是鬼上身了,一切都是我做的,我认罪!枪毙我吧,我杀了人了,是我杀了人,都是我做的,罗家人都是我杀的。”
张佩佩冷笑:“猫哭耗子假慈悲,你少来这套,是老子做的老子承认,干佩佩什么事?”
“你是张龙龙,你不喜欢吃桂林米粉,你讨厌酸笋子的臭味?”
苏三试探着和她沟通。
“那是当然,那味道难闻死了,佩佩吃完了总带着那股味,晚上我洗澡都要把皮搓掉。”张佩佩眼睛斜睨着苏三,“你和我家佩佩关系不错啊,她喜欢吃什么你都知道。”
“因为她请我吃过啊,不过我也是不大吃的惯。”
“唉,佩佩就是心地太好了。她从没推过我,我是自己掉下去的,那贱人非说是佩佩做的,每天打骂佩佩,我们是一体的,我要保护她对不对?”
张先生听到这里恍然大悟:“原来你妈妈的鞋跟是你动的手脚?你要真是龙龙怎么会这样做?你妈妈那么爱你!”
张佩佩冲他啐了一口:“欺负佩佩就不行!在那个混沌的世界,只有佩佩和我在一起,我们泡在水里,一起呼吸,你一口我一口,这世界没有比我们更亲近的关系了,你猜那贱人当时捂着肚子说什么?她对人说不希望是女孩,她生我们时就是这样说的!她根本不想要佩佩。”
“龙龙,其实你才是罗念的好朋友对不对?”
苏三坐到张佩佩旁边的沙发,尽量平视她的眼睛。
张佩佩点点头,脸上显出一点羞涩神情:“我曾经……喜欢罗念。”
罗隐忽然问:“张龙龙,你吸过烟吗?”
张佩佩摇摇头:“佩佩不喜欢我吸烟。”
“来一根吧,我打开你的手铐,但你得保证老实,否则我就要收拾张佩佩,你记下没有?”
张佩佩点点头。
张先生看着苏三和罗隐一会说张佩佩,一会说张龙龙,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过去一直以为女儿是鬼上身,没想到竟然这世间还有人格分裂这种奇怪的事情。
罗隐递给张佩佩一根烟,又帮她点上。
张佩佩用力吸了一口,又长长地吐出一个烟圈,很舒服地向沙发背上一靠:“这才舒服,这味道多香比米粉香了无数倍。唉,想要腌出够臭的酸笋真不是件容易事,佩佩什么都不会做,一切还得我来。明明不喜欢那种臭味,为了佩佩还得什么都做,不过我心甘情愿。”
“你为什么杀罗家人,还挖走了罗一平的心脏?”
罗隐见她情绪平复下来问道。
“他想欺负佩佩!他喝多了,竟然欺负佩佩,罗念是我的好朋友,竟然说他只是喝多了,要我们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佩佩的衣服都被他撕破了,还有罗家人,他们竟然说佩佩不怀好意,勾引哥哥又勾引妹妹,是怪物!是不男不女的怪物!你说,他们该不该死?”
张佩佩说到这里,嘎嘎嘎地笑起来:“佩佩最喜欢吃米粉,可是味道重的酸笋子腌不出怎么办啊?加点作料啊,狼心狗肺够不够味道重?佩佩有心脏病,以心补心啊,只有心能救她!我就知道能腌出味道了,哈哈,佩佩喜欢吃啊,她说好吃。”
在罗隐听来这番话简直是驴头不对马嘴。
苏三去瞬间明白过来,她捂住嘴巴,将胃里翻腾的情绪努力地压下去:“你得意思是说,你用罗一平的心脏来做菜!”
张佩佩点头:“还有罗念,枉费我对她一片苦心,她竟然打佩佩的耳光,说她有病!是我喜欢她,不是佩佩,她凭什么这样说佩佩?还打她?欺负佩佩就得死!”说到这里她看向罗隐,“求你,不要那么对佩佩好不好,她那么单纯善良,她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张佩佩做的梦都是怎么回事?”苏三问道。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也没想到我做的事情竟然让佩佩接连梦到,也怪她,跑罗家鬼楼去探什么险,惹来一大堆麻烦。对了,女人,其中一个大麻烦就是你!”张佩佩横了苏三一眼,“可惜这段时间我总不能出来帮助佩佩,否则,你还能活着坐在这吗?”
第一章 木兰剧院
木兰剧院重新开张前,给各家报纸都送了辛苦费、
苏三其实很不想去的,她可是报社的主笔,去为一个剧院捧场,杀鸡用牛刀吧?
可宋总编有道理啊。
“木兰剧院,听这名字你去最合适,你可是咱们报社的花木兰啊,听说老板还真是个女人呢。你去了一定能挖出点与众不同的东西来,性别优势摆在这,能者多劳嘛。”
话说到这份上,苏三只能认了。
待苏三走后,李主任从里间转出来。宋总编问:“老李,为何非要苏小姐去木兰剧院?”
李主任嘿嘿笑了一下,看看左右无人,附耳低语:“你可听过中鑫剧院凶座的传说?”
宋总编笑道:“这种八卦新闻多半是记者们编造出来的花边,怎么能信呢。”他忽然醒悟过来,“你得意思,那木兰便是……”
“对,现在的木兰剧院就是过去的中鑫剧院,被人买了重新开张的,换汤不换药的东西,我还真希望这药叫她碰到啊。”
宋总编浑身发冷,呆呆地看了李主任足有一分钟,摇摇头转身离去。
李主任冷笑:姓苏的,你搞的小动作当别人都不知道吗?咱们走着瞧。
苏三当然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的,出门后走了几步,招手要叫黄包车,忽然一辆大众车大模大样停在她身边,车窗摇下去,是一个戴着墨镜的军装男子。
“去哪啊,送你一程。”
“莫名其妙,你又抖起来了啊。”
苏三这叫哪壶不开提哪壶。
莫明笑了:“那件事你忘了行不行,就当做场梦。”
“不行,好不容易救个大活人,哪那么容易忘啊,再说,你把我那小房东还吓一跳呢。”
“上车吧,我送你。”
能省下黄包车的钱何乐不为。
苏三上了车,莫明发动车子,他回头看了一眼报社的牌子:“那小子还在你们报社?”
苏三摇摇头:“听说手被打坏了,不能拿笔,在家呢。”
莫明冷冷一笑:“嗯,我打的,故意的。”
没等苏三接话,他又说道:“其实那稿子到底谁写的咱们都心知肚明,这次就这样了,以后你可少惹点事吧。下次落别人手里指不定多残暴呢。”
“我怎么觉得你都够残暴的。你们那还有胜过你的?”苏三翻翻眼睛,觉得这人真是狠毒,有点后悔上他的车。
“要不说你真胆肥了呢,谁的车都敢上,也不怕我直接把你卖了。”
莫明这个人到不是多讨厌,在那个组织待久了他比谁都会察言观色,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一路上俩人大概聊几句,有点颠覆苏三过去对他的认知。
很快,木兰剧院到了,远远地就看到剧院门口围了很多记者,看来钱真是万能的呀。
苏三下了车道声多谢,莫明喊道:“跟你那小房东道个歉啊,你可以告诉她我不是坏人。”
苏三心道,你平时凶神恶煞的模样,说自己不是坏人谁信呀。
苏三几步走到剧院门口,有认识的同行围上来:“呀,苏小姐,你上次那篇人格分裂的报道我看了,有些东西还不是很了解,等会散场探讨探讨。”
“您是老前辈,真是太客气了。”
“哼,那种哗众取宠的文章,我一上午能写十篇。”
说话的是大华报的记者,叫做魏宏远的。
旁边的老记者拍拍他的肩膀:“老魏,走吧,找个好地方拍照。”
苏三压根不想搭理这种说风凉话的人,对老记者笑笑,表示自己明白他的苦心。
那魏宏远神秘兮兮地看着苏三问道:“恐怕你是专门来看死人的吧。”
苏三一愣,心道你就算嫉妒怨恨也不能这么说话吧。
老记者顿足说:“老魏,咱们是老相识了,你说这些没意思,走吧,看,那边剧院老板出来了,咱们拍照去。”
“凶座,这剧院有个凶座,谁坐谁死。”
魏宏远压低声音,将手指竖在嘴边做出个嘘的动作,然后哈哈一笑:“别装的好像不知道似的,你不就想看看谁会死,做点吓人的报道吗。”
苏三的确缺少现场采访经验,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剧院老板已经被记者们包围了。
苏三站在人群边上,只听着记者们议论纷纷:“哇,是她呀,息影好多年了吧。”
“哈哈,这次不错,大美女啊,谋杀菲林,多拍点,卖给杂志做封面也好。”
“哈哈,今天这身衣服好玩。到底是曾作家,总是这样特立独行。”
幸好苏三个子不算矮,透过人群中的缝隙,她看到两张熟悉的面孔,一个一身裘皮大衣雍容华贵,一个则是一身长袍广袖,像是从前清的老照片上走下来的剪影。
金心怡也看到了苏三,挥手喊着:“请申江晚报的苏记者到前面来。”
这一声喊,闹哄哄的记者们都静了下来。魏宏远转过身去,眼神凉嗖嗖地,刀光剑影。
苏三硬着头皮在众人注视中走上前来。她没有办法,既然来采访就得交照片回去,总不能拍一圈记者们的脑袋顶回去说被采访对象就在里面吧。
“苏小姐,请你为我们拍两张照。”金女士笑起来非常娇艳,苏三觉得她比一个多月前看起来状态还好,容光焕发。
张先生因协助抛尸知情不报等罪名被判了十年徒刑,听说金女士迅速和他离了婚,还拿到了张家的大部分产业,也因此才有闲钱买下这间剧院,重新开张。
苏三唰唰唰,找好了角度为她们两个拍照。
围观的一干记者真是又羡慕又嫉妒。
魏宏远酸溜溜的对那老记者说:“看看,哪个说异性相吸的,这根本就不对。”
他心里憋火,索性故意找碴,瞅着苏三拍完照片正在和金心怡交谈,高声问道:“金女士,曾作家,你们对这个剧院的凶座有什么看法?”
金女士娇滴滴地说:“凶座?这位朋友莫不是连载小说看多了,我怎么听不懂了呢。”
曾作家则板着一张脸说:“现在是文明开化的时代,怪力乱神那一套已经过时了吧。”
“非也非也,非不语也,盖有未易语者耳,曾作家博览群书,怎么能忘掉这句呢?”魏宏远明摆着来找碴。苏三在一边笑道:“有鬼无鬼,有凶没凶的,请大家进去看看便可明白了呀?金女士,想必里面定然已经装饰准备好了,不如让我们大家跟着瞧瞧新鲜,毕竟在我们沪城,乃至全国范围,电影明星和著名作家一起开剧院那都是闻所未闻,还是两位大美女。”
金心怡点头,曾作家也难得脸上露出微笑做出请的动作。
记者们急着去里面看,一哄而入,只剩下魏宏远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他瞪了苏三一眼道:“怪不得苏小姐能做沪江的主笔,果然是交游广泛。”
第二章 凶座传说
苏三看都不看他,直接跟着众记者一起进入剧院。
到底是文艺青年曾作家坐镇,整个剧院的装修都很有艺术品味,苏三特意看了看下面的椅子,曾作家站在她身边冷笑:“你还真信那些无稽之谈啊。”
“呵呵我只是好奇这的布置嘛。”
苏三心道,你现在装的什么都不信清高的不得了,当初是谁一本正经的给我讲后悔药的故事来着?
旁边的金心怡笑道:“还真别说,这些座位都是原来的,我只是换了一下装修布置,别的东西都用原来的,毕竟都很新,我可没那么败家什么都换掉,舍不得呀,处处要钱的。”
“嗯,我觉得那个记者他是故意的,刚才他在外面就故意针对我。金女士,你别往心里去。”
“当然不会在意,我是谁啊,我可是神厌鬼弃的金女士。”金心怡呵呵笑了起来。
苏三知道她指的是前短时间一些小报的花边新闻,上面乱写一通,讲金女士为了谋夺丈夫财产大义灭亲神厌鬼弃之类的话。
这时有记者喊:“两位老板,来合影啊。”
金女士和曾作家相携着去照相,苏三四处走走看看,望着一排排的座位她琢磨着真有凶座吗?到底是哪一个?
这时她恍惚看到什么东西亮光一闪,顺着那光亮看过去,原来是个男人在门口探头探脑,光亮是剧院内的灯光照到他的眼镜上反射产生的。
“你找谁?”苏三问。
那人笑笑:“对不起,我没想到这里今天这么多人。”
是金女士或者曾作家认识的人吗?
这个男人中等个子,有些瘦削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西装,打着领结,带着眼镜打扮的挺得体。苏三忽然想到这人是谁了,她过去看过关于他的报道呢。
“叶向南,你是叶向南叶先生!”
苏三惊叫。
她没法不惊讶,因为在过去十来年间,叶向南就是个传奇。他本是南洋华侨子弟。从小就迷上了魔术表演,为此还和富商家庭脱离了关系,因为在家人看来,学那些东西是不体面的,会丢全家人的脸。几年后他在东南亚一带崭露头角,抗战开始前来国内发展,后来在沪城成名,只是这几年,他的魔术有点渐渐走下坡路的趋势,同时也受到很多后起之秀的威胁,地位渐渐不保。
苏三喊的声音可能大了点,就看到金女士朝这边看过来。
叶向南一看到金女士,转身就要走。
可是金女士已经款款走来,嘴里还喊着:“叶先生,怎么见到我就要走呢。我这新开张的大喜日子,咱们老相识了总要来喝杯薄酒呀。”
叶向南有些尴尬:“我找错地方了,打扰了。”
“找错了?我这剧院那么大字你能找错?你们变魔术的那眼睛可是一百米外看到个苍蝇都能分出公母,你还说找错了?”
金女士伶牙俐齿得理不饶人。
“心怡,我不知道你这今天这么多人,只是想和你谈谈演出的事情。既然今天你这里忙,我先走了。”
叶向南说着就要走,金女士一把抓住他袖子:“干嘛走啊,既然来了那就给我捧个场呗,沪城大名鼎鼎的魔术师来捧场我求之不得。哎,苏小姐,麻烦你给我们拍几张合影!苏小姐你年纪小,还不知道呢,咱们这位大魔术师当年那可是风度翩翩,迷倒了沪城多少名媛呢。”
苏三笑笑,举起相机给二人拍照。
金女士挎着叶向南的胳膊笑意盈盈。
而从苏三的眼睛里看过去,叶向南的身体明显在躲避金女士,眼神有些发僵。这时就见金女士在他耳边低语了什么,叶向南嘴角裂开,嘴角上翘,身体也渐渐看着轻松一些了。
苏三拍完照,金女士笑道:“苏小姐,我和沪上大魔术师这张合影可以上明天的头条了吧?”
“叶先生气质儒雅,金女士又超级美艳,绝对没问题。”
叶向南闻言干咳一下说:“心怡,我们是不是可以谈谈。”
“你终于决定和我谈了?”金女士优雅一笑,“好啊,记者招待会后我们好好谈一谈。”
她说到好好两字明显加重了语气。
看来这两个人之间很有故事啊。
苏三八卦的眼神在金女士和叶向南之间滑来滑去,金女士发现了她的调皮举动,轻轻拍了她手臂一下。亲昵地说道:“小丫头,你那是什么眼神?”
苏三笑笑,这时曾作家喊道:“心怡,你在那边忙什么,过来这里。”
随着这声喊,许多记者向这边看过来。
“呀,那不是叶向南!”
“真的是他!哈哈,叶先生和金女士曾经是金童玉女嘛,怎么今天叶先生这也是来为初恋女友捧场吗?还真是难忘初恋情真意切呢。”
记者们哗啦啦就冲这边围了上来。
叶向南听到这些话,表情十分僵硬。
“姓叶的,你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今天可是我的好日子,想找我帮忙就要有捧场的准备,表情好点,别让人以为你明天就要破产了。”金女士说话有点咬牙切齿,苏三看到叶向南嘴角抽搐一下低下头去,再次抬起头来时已经春风满面了。
这人看来比金女士还适合演戏呢,不做演员可惜了。
苏三心里嘀咕着,可是转念一想,对呀,他表演魔术也是做演员的工作嘛。
记者见面会后是个小型的酒会,苏三对那些甜腻腻的蛋糕没什么兴趣,坐了一会就告辞。
此时金女士却没在现场,曾作家不善言谈,为人清高,记者们熙熙攘攘各自忙碌。
苏三向曾作家告辞。
许是忌惮苏三知道她许多秘密,曾作家对她倒是颇为礼遇,言语间还有几分抱歉:“心怡在和叶向南谈合作事宜,怠慢苏小姐了,真是抱歉。”
“您太客气了,今天见面会非常圆满,不知道这剧院第一场演出会是话剧还是……”
“看来很可能是魔术表演,今天叶向南来不外乎是为合作,他现在……明日黄花,日薄西山的,想把宝压在我们剧院,不知道苏小姐是否喜欢魔术表演?”
“喜欢呀。只是过去读书没时间也没闲钱去看叶先生的魔术,听说他当年可是红遍东南亚呢。”
“哼。”曾作家鼻子里冷哼一声,“长江后浪推前浪,不行咯。要是有演出我会提醒心怡给苏小姐送票的。”
苏三眼睛一亮:“能不能多给几张,我有几个朋友,呵呵,我是不是很贪心。”
“还好,算直率吧。”曾作家又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苏三离开剧院,看着时间还早便想去警察局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报道的东西。
“凶座?”罗隐听完转述的魏记者的话,眉头微微皱起,点点头说,“也可以这么说,那间剧院过去叫做中鑫剧院,的确有个凶座的传闻,我记得最近几年,那个剧院一共死了五个人。说来也巧,那五个人都是坐在404座位上的。”
“啊?这么邪性?”
苏三想不到这件事竟然是真的。
“巧合罢了,其中一个人是死于心脏病,另外两个是前后座,因为口角大打出手,其中一个将坐在404位置的人用匕首刺死,当然这个人后来也伏法了。”
“另外两个人呢?”
“一个倒霉,看戏时正好赶上日军轰炸,爆炸声音形成共震,将剧院上的一块天花板震落后因为践踏死亡。”
“被砸死的那个是在404号座?”
“对,小孩是他隔壁座位的。”
“这么多巧合竟然都凑在一起,那个座位还真有点邪性。”
苏三感慨。
“咦,苏小姐,既然你和剧院老板是朋友,以后是不是能有免费戏票拿?”苗一在一边问。
“有的呀,好像马上就要有魔术表演了呢,叶向南,当初可是名震东南亚的大魔术师呢,我会向金女士多要几张票的。”
苏三得意洋洋地保证。
“你还真是厚脸皮啊。”罗隐笑了。
第三章 最后的演出
“魔术大王的告别之战!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什么魔术大王,早都地位不在了。”
因为是木兰剧院的头场演出,观众还没有到,几个记者先到了。
大放厥词的这位正是《大华报》的魏宏远。
苏三皱皱鼻子,心里充满不屑。是,叶向南这几年状态不好,可毕竟是曾经辉煌过的人物,这么说人家太过分了吧。
“老魏,今天是人家剧院的首场演出,说这些干嘛。”
旁边的记者也看不惯。
“呵呵,万幸金女士还记得请我们这些记者来,我以为她只认得《申江晚报》呢,对吧,苏小姐。”
苏三压根不搭理他,看向门口。
魏宏远见苏三不理他,面子上有些过不起,哼了一声就开始寻找404号座位。
他站在那个座位前喊道:“各位同仁,这就是那个凶座!有没有哪位想试试这个座位?”他徐徐环视四周,目光落在苏三身上,脸上堆起虚伪的笑容。
苏三暗叫不好,果然就听着魏宏远冲她说道:“苏小姐要不要来试试?”
有记者问:“为什么是苏小姐。”
“我们这里只有这一位女记者,当然是女性优先。”
苏三看着他满嘴胡扯都想揍他。
“我对你的提议没兴趣。这种弱智的玩意,魏先生自己玩吧。”
苏三话说的有点难听。
魏宏远脸皮却厚:“苏小姐不是不信什么凶座吗?再说了,各位同仁都晓得你苏小姐协助警察局破获了不少大案,能量非我们这些小记者所及,这凶座要是有问题的话,想来苏记者一定能解决咯。”
“对不起,我很讨厌别人叫我去做我根本从没想过的事情。”
苏三不理他,转身就要走。魏宏远却已不依不饶,一把拉住苏三的胳膊:“苏小姐,急着去哪啊。”
苏三大怒:“你给我放尊重点。大家都是同行,我不想给你难看。”
魏宏远嬉笑:“你就去坐一坐嘛。”
这时就听着门口一人大喝:“那个人,你有毛病啊,抓着苏小姐干嘛!”
说话间苗一已经冲过来,一把将魏宏远推开,他用力很大,魏宏远措不及防,噔噔噔向后退去,一屁股坐在404号座位上。
周围的记者都纷纷倒吸口凉气,有人低声道:“真是活该,老魏就想欺负人家小姑娘,现在好了,自己坐上去咯。”
有人抚掌笑道:“老魏,老魏,你可以写一篇惊天地泣鬼神的报道了,题目就叫做我是如何坐上404号凶座的。”
苗一还不做罢,嘴里嚷着:“苏小姐,那瘪三有没有对你怎样,我这就打死他去。”说着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去打魏宏远。
魏宏远是个老油条了,看到苗一凶神恶煞的,心知不是好惹的角儿,急忙连声喊道:“我是和苏小姐开玩笑呢,哈哈,都是同行,不好上全武行吧。”
苏三拉住苗一说:“算了,算了,魏先生只是想让我去坐那个座位罢了。”
“这就罢了?他没安好心。”苗一气愤极了。
“好了苗一,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不知道有些犯贱的人就是为了等天收吗?我们和这种人有什么好计较的,他们总是做欠揍的事,就是想等着老天开眼让他们重新投胎呢。”
罗隐走进来凉凉地说。
“小赤佬,你怎么说话呢?你是谁啊,算哪根葱?”
魏宏远被罗隐的话刺激到,腾地站起来,却没想到那座位上可能有些毛躁,呲啦一声,他裤子上划破个口子,旁边记者有人嗤笑,魏宏远更是恼火,顾不得去看自己的裤子,攥紧拳头,怒视罗隐。
“这是我们罗探长,怎么样吧。”苗一大拇指指向罗隐。
罗隐浅笑:“我不是哪根葱,也没有如你这般喜欢鼻子里插大葱的嗜好,多有得罪了。”
魏宏远是老记者油子,自然知道罗隐是何人,呵呵干笑几声,嘴里念叨:“我去后台看看,呵呵。”
说着就侧着身体从罗隐身边擦过,从苏三这个角度看上去,他走的极快,裤子上划破的那一小片一扇一扇的。
几个记者互相看看,也都自觉趣各自找座位坐下。
苏三和罗隐苗一也找了座位坐下,过了一会,观众们三三俩俩地到了,大家似乎都很有默契,看似随意找位子坐,却又都刻意避开404号座位,这时袁晨也背着书包过来了见苏三和罗隐坐在一起,犹豫很久才慢吞吞地走到苏三面前低低叫了声:“苏姐姐。”
“晨晨,来坐这里。”
苏三拍着旁边的位置。袁晨有点怕罗隐,向周围看了看,指着404号座位说:“那里很空,我去坐那个位子好了。”
“小姑娘,那个座位坐不得。”苗一吐吐舌头继续说,“那是个凶座。”
“凶座?”袁晨好奇地问,“凶座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那个座位被诅咒过,坐过的人都会死,你没看这周围的人都没有去坐那个位子的嘛。”
苗一故意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忽然叫了一声:“鬼啊!”
“啊!”袁晨吓得尖叫一声,接着急忙掩住嘴巴,瞪着苗一,“苗先生你吓死我了。”
这一声叫,周围人都看过来,有人嘟囔着:“没教养的,大呼小叫什么样子。”
苏三拉了袁晨一把:“你呀,赶紧坐下吧。”
观众们都坐好了,这时舞台上的灯光亮了起来,先是金女士上台致辞,接着春晓马戏团的报幕员打扮得花枝招展上来嗲声嗲气的报幕,苗一低声说:“听完这报幕,在座各位都能瘦三斤。”
“那是为什么啊?”袁晨忽闪着大眼睛问。
“掉了一地鸡皮疙瘩啊。”
袁晨被他得的轻笑,这时前面的观众回头嘘了一声:“魔术开始了。”
这个魔术是叶向南今年才发明的,据说极为刺激。
首先叶向南要把双手反绑到身后,双脚也绑上,进入一个大纸箱子里,接着箱子被放倒,抬到大型的木制断头台上,旁边的工作人员拉动绳索机关,上面巨大的断头斧就斩下来,将大纸箱子一切两半,满地鲜血,就在观众惊愕大叫的时候打开箱子,叶向南则毫发无损地钻出来,双手双脚也松了绑。
果然,一切都是按照程序来的,叶向南被绑了手脚,被助手抬进箱子。
一切准备好以后,那巨斧在人拉动下用力切了下去。
袁晨吓得捂住眼睛,很多观众也尖叫起来。
鲜血四溅!这一幕太过逼真,前排的观众甚至有人脸上都落上血点,有女观众吓得昏厥过去。
“这是真的鲜血。”苏三对罗隐说。
罗隐点点头:“嗯,这个魔术还准备的很充分,竟然准备了真的鲜血,我以为他们要用染料代替呢。”
“不对!”苏三蹭地站起身,“我闻到新鲜的血液气息,还是热的,这不对劲。”
这时工作人员去打开箱子,等了好一会,并不见叶向南出来。工作人员俯身看过去,啊地发出一声惨叫,嘴里大喊着:“天啊,死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