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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阿尔萨兰     闻香识心txt下载     闻香识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消失的神族(一百一十一)

    “什么?我们并没有卟啉症?”

    汉斯听到这个消息大惊失色。

    “怎么可能?你看看我,怕光,还有教授,他已经出现了晚期的症状。”

    汉斯指着教授说道。

    飞船带着安娜上天后,众人就走下了雪山。

    阿康始终没有找到。

    谁也不知道他是出事了,还是在苏三被安娜袭击的时候又故伎重演,自己逃跑了。

    因为阿康有过逃跑的经历,大家更倾向于他独自逃走了。

    这让罗隐有点郁闷,因为他本想将阿康带走,送他读书,让他能专心从事足迹研究的工作。但是这个人,一直贪生怕死,遇到危险就逃走。

    同时他们也没有遇到那个逃走的果洛。

    “也许他看到自己的同族都已经死光了就跑了呢。”旺堆这样说道。

    苏三皱着眉头,她并没有旺堆这么乐观。

    “其实,留下几个所谓神族的人也好。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由各种各样的人组成,我们也不能要求什么都是一样的嘛。”

    罗隐看出苏三的担心,急忙活跃气氛。

    虽然他是为了让苏三开心一点,但这番话的确很有道理,神族的人留在这个世界也是一件好事,毕竟生物是需要多样性的。

    接下来他们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回到了山下的营地。附近的牧民将教授照顾的很好,得知他们回来,教授激动的扶着帐篷一点点站了起来,只是脚步虚浮,走了几步就无法继续站立。

    苏三扶着教授坐下,直接告诉他和汉斯,他们并没有患上卟啉症。

    教授看着自己的腿,膝盖以下溃烂的很严重,只剩一点经脉丝丝络络的连着,一见太阳,露出的皮肤就火烧火燎的疼,这样的情况不是卟啉症?

    他拍拍苏三的肩膀:“我知道你是安慰爸爸和汉斯,没事的,我们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实验室的人有好几个因为这个病去世的了。”

    苏三急忙摇头:“这都是安娜告诉我的,她可并没有安慰你们的好心,她问我知道集体癔症吗。我猜你们的致病原因是群体性癔症,至于爸爸你的腿为什么这样,也许只是某种细菌感染。”

    群体性癔症是指由某种能够导致人的精神紧张的因素在人群中相互影响,从而引起的一种轻微的心理或精神障碍。也就是说当某个人出现一定的不良症状的时候,人群中的其他人得到这种心理暗示,于是出现无意识的模仿,从而表现为与此人相似的不适症状。

    可是群体性癔症多半是情绪激烈,歇斯底里之类,出现这种一个实验室的人都认为自己患上卟啉症的情况也的确够匪夷所思。

    汉斯和教授都惊讶极了,既然是从安娜口中说出的,他们相信这是真的,他们两个人并没有患卟啉症。

    “我们实验室,第一个死去的是查理,是就安娜给他做的检查,告诉我们说是卟啉症。”

    汉斯说道。

    “那就对了,安娜一直在误导你们,让你们相信整个实验室的人因为环境问题,或者是因为某种特别的情况都患上了卟啉症。也许,她在你们的食物和水中投放了某种毒药。”

    苏三的这个推断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安娜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汉斯看看教授,后者苦笑一下:“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做。汉斯你是知道的,安娜从藏地回来后就性情大变,我捉摸不透她。”教授的话语中透出几分苦涩,安娜曾经是他的恋人,他以为自己将共度一生的人,但最后却落得劳燕分飞的下场,更可怕的是她一个人上了飞船,飞向一个遥不可知的远方。

    在这个时代人类对外太空的探索还处于萌芽阶段。但汉斯和教授,这样站在顶端科技前沿的人对外太空还是了解一些的,他们俩很清楚,安娜这一去怕是凶多吉少了。

    外太空的环境和地球完全不同,安娜是一下子被成神冲昏了头脑,什么准备都没有,完全没有考虑可能的后果。她也许会在未到达宇宙边缘就死去了,而那个飞船会借助嘎巴拉的能量,载着安娜的尸体一直在浩淼的宇宙中航行着。

    所谓求仁得仁,如果她需求的是一种成神的结果,那么死后尸体在空中遨游,也算是成神了吧。

    “教授,susan说的极有可能,你的腿也许真的是细菌感染,我们实验室还有几个去世的人是自杀的,在得知自己患上卟啉症后绝望自杀。接着是整个实验室陷入恐慌,期间安娜可是出力不少。”

    汉斯高兴地握住教授的手:“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是,你们有救了。

    看着两个人开心的样子,苏三低下头,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

    罗隐伸出手,将她的小手紧紧地攥住,像是要将自己的能量传递给她。这一路,苏三都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罗隐理解她的骄傲和自尊,什么都没有说。

    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欺骗,眼睁睁的看着她上了飞船,从此天人永隔,苏三和安娜单独在一起的时候,甚至可能知道了更多关于神族的秘密。神族的残忍狂妄和虚幻,让人瞠目结舌,而苏三面对的是一个身为神族骨干的生身母亲,这样的打击该有多大。

    可她一路上什么都没说。眼瞅着飞船在空中消失,也只是轻轻抿了抿嘴,叹息一声。她在尽最大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只有罗隐知道,她的心有多疼。

    苏三对罗隐微微笑一下,示意自己没事。

    “我和罗隐将继续往藏地进发。你们该去找家好的医院,彻底检查一下身体。”

    苏三建议道。

    “不,不,我的小公主,你不能再去冒险了。”

    汉斯闻言立马反对。

    “罗隐有他的事情,我要和他站在一起。”

    苏三言简意赅,立场坚定。

    汉斯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教授。

    后者则慈祥地笑笑:“汉斯,女儿大了,我们还是要尊重susan的意见。”

    离别时,汉斯紧紧拥抱苏三,低语道:“我的小公主,小百合,事情完成后一定要来和舅舅,和爸爸相聚啊。”

    苏三连连点头,教授也想张开双臂拥抱女儿,但是他的手最终还是落在苏三的肩膀上,轻轻握一下:“爸爸和舅舅等你平安归来。”

第一章 有间客店

    从玉龙雪山走一段路,到了一个叫做粮山的地方。

    现在只剩下苏三、罗隐和旺堆了。

    在打听到前方就是粮山后旺堆的眉头拧紧,忧心忡忡。

    “旺堆,你担心什么?”

    苏三敏锐地发现旺堆心情低落。

    “苏小姐你是不知道的,那个地方可不好过。”

    “不好过?”罗隐重复一句,没明白旺堆的担忧,“你的意思是那里地形险峻,那我们是不是要先找个向导?”

    “是那个地方有些危险,不太好过。危险的……”

    旺堆看看苏三又看看罗隐,神秘兮兮地继续讲道:“真正的危险的是人,那里的人会抓娃子。”

    “抓娃子是什么意思?”

    苏三觉得这词很新鲜:“是抓小娃娃?人贩子吗?”

    旺堆笑了:“我的大小姐呦,娃子是奴隶了,是那边的人会抓路过的人回家做奴隶,我们绕开这条路吧。”

    “什么时代了,还有抓人做奴隶的?”苏三吓一跳。

    罗隐则皱着眉头盯着面前摊开的地图,指着这一代说道:“看这里,这边是悬崖峭壁,这边是一条江,我们只能从这座山中穿行过去。”

    苏三不太会识图,旺堆跟在多吉土司身边,还是学了不少本事,一眼看过去知道罗隐说的是对的,便叹口气说:“那我们可要加一百个小心了。”

    “咦。那你不能用你们多吉土司的名头吓唬一下吗?你们相距本就不远,总会给点面子的吧?”苏三想到走多吉土司的关系。旺堆连连摇头:“他们的土司和我们家土司是仇敌啊。”

    “啊?”苏三看看旺堆典型的西康人相貌,“那边的人不会看你长得像西康人就把我们抓住吧?”

    旺堆摇摇头:“那倒不至于,只要不提我们土司的名字便是了,那么多西康人,他们粮山人又不能看到西康人就抓。”

    在进入粮山之前,三个人整理了背包。

    这一路上小翠都默默无言。苏三打开背包,轻轻喊了一声:“小翠,你……怎么样?”

    过了一会,小翠还不出声。

    苏三打算打开盒子,手刚摸到盒子上,小翠惊叫道:“别打开,我不想说话。”

    苏三安慰道:“小翠,你也看到了,嘎巴拉和我们是不同的,他的家族世代承载的责任就是变成能量,让飞船动起来,他注定要上天的,你根本留不住他。”

    小翠冷笑:“只要你不把他扔进血池就好了。”

    “可是你忘记了,他自己都说进入山洞就明白了前世今生,完全都明白了,他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怎么能安心和你在一起呢?小翠,你想的根本不现实的。”

    “我不听,我不听,反正你赔我嘎巴拉。”

    苏三无语,她也搞不懂一直只喜欢美男的小翠怎么会对古里古怪的嘎巴拉情有独钟。

    罗隐已经整理完自己的背包,听到苏三和小翠的对话,轻轻拉过苏三道:“让小翠一个人安静一段时间吧,她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个可以共度以后寂寞岁月的人,现在忽然一下子又失去了,心情一定很不好。”

    苏三点点头,将背包整理收好,三个人开始继续上路。

    他们下山离开的时候,用多余的马匹和牧民交换了一些粮食,现在每个人的背包又增加了很多东西。

    这段路很平坦,天气也好,三个人纵马狂奔,到了傍晚时分,苏三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要被颠簸的零碎了。这是一条来往行人毕竟的道路,罗隐勒着马缰绳,指着前面道:“旺堆,看看前面,好像是一个旅店。”

    旺堆翻身下马,牵着马往前走,同时回头叮嘱道:“你们把枪拿好,这里无法无天,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过了一会旺堆回来,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哈哈,我紧张过度了,这店看着很干净,是个漂亮姑娘看着呢。”

    罗隐则看看这周围环境,低声对苏三道:“这里荒山野岭,一个漂亮姑娘看店可不是很正常,怕是另有玄机。”

    苏三点点头:“能在这开店的可不是一般人,要不我们再找找别的客店。”

    旺堆走过来,听到他们的谈话指着前面道:“我问过了,那店吃饭的客人都说这是方圆十里唯一的店,过了这个店我们只能露宿荒野了。”

    这时已经入冬,越往西走越冷,因为这一路要路过很多城镇,为了精简行李没有携带帐篷,这地早晚温差极大的,根本没法在外面露宿。

    “你说店里还有客人?看着有没有什么古怪之处?”

    罗隐追问。

    “没有看着都是赶路的人,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罗先生我们过去吧。”

    罗隐看看苏三:“没办法了,这里就是有老虎我们也的进去了。”

    这一路颠簸苏三也累了,点点头说:“那我们小心点。”

    三个人鱼贯而行,走到店外。早有店小二迎过来,牵过三个人的马,拍了拍马鬃道:“这马可真棒,三位是从西康来的?”

    旺堆急忙回答:“不是,我们是从丽江来的。”

    丽江也有西康人,这样也说得过去,那小二嘿嘿一笑,一幅了然的样子:“先生不必紧张,我们这店里没有粮山人。很安全的。”

    旺堆被店小二看清了心思,刚要解释,罗隐拦住他摆摆手,指着马匹道:“好好照顾我们的马,定有重谢。”

    店小二笑眯眯地牵着马去后院的马厩。

    这一路都是山路,马匹是最好的交通工具,格外重要。

    三个人走进店,看到里面有几个人在吃饭。

    他们饿了很久,一闻到饭菜的香味都觉得饥肠辘辘。

    柜台里的女人看到他们进来,指着他们,很粗鲁地问:“你们三个,到这边来登记。”

    苏三看了罗隐一眼,发现他表情还算正常并没有动气。

    旺堆走过去登记,边写边问:“怎么,这里管的还很严啊。”

    “宪兵队的人总来查的,咱们可是正经开店,当然要登记清楚。你们几个……”

    那女人的眼光在旺堆腰间一扫,发现他是带武器的,便低声道:“我是开个店而已,不管你们是做什么的,带着什么,在我这可不能乱来。不要给我添麻烦。”

    旺堆神秘兮兮地探头道:“我们是川军那边的,放心,不会有事的。”

    罗隐听旺堆讲这地不太安全后,就叮嘱他有人问就说是川军那边的,毕竟川军在这一代还是有些震慑力。

    果然,那女人脸色好了很多,喊小二道:“赶紧准备饭啊。三位,咱们这可没啥挑的,就是烩菜和馍馍,可以吧?”

第二章 见鬼(一)

    过去,烩菜这种东西罗隐定然是看都不带看一眼的。

    这种菜比较粗放,就是将五花肉连皮切厚片,加上葱姜蒜酱油,下油锅煸炒,然后加入土豆胡萝卜粉条等。这里苦寒,夏季短,这个时节也就只有土豆胡萝卜这些东西可以吃,粉条也是土豆粉。

    三个人先找个桌子坐下,看到周围的几个人一人捧着粗瓷大海碗,捏着个很大的馒头,稀里哗啦吃的很香。

    还有人用筷子敲着碗喊道:“老板娘,你就把辣子碗放在这嘛,非要拿走,能吃你多少辣子油?”

    老板娘扭着腰肢过来,手里举着个小罐子,用汤匙小心地舀了一点辣椒油放到对方的海碗里,那男人伸手去抓那罐子,老板娘笑嘻嘻的手往背后一扭,胸脯却挺上前去:“你来啊,敢吃老娘的豆腐,剁掉你的鬼爪子。”

    那人嘿嘿笑着:“吃你豆腐等老子吃完这碗菜再说,老板娘,你也是小气的死,吃你点辣椒油能吃的你卖身啊。”

    老板娘娇滴滴地扭着腰身回去,边走边说:“老娘倒是想卖身,你敢买吗?吃吃吃,一碗菜要吃半碗辣油,也不怕把不出拉的你勾子(屁股)疼。”

    苏三看了旺堆一眼,用很小的声音问:“钩子?吃辣椒和铁钩子有什么关系?”

    旺堆正捧着茶碗咕嘟咕嘟大口喝茶,被苏三这么一问,一下子被呛住了,瞪着眼睛趴桌上一阵咳嗽。

    罗隐看着苏三,脸有点发红,轻轻拍她一下,在她耳边说:“就是……屁股。”

    啊!苏三也闹了个大红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眼角瞟着老板娘,心想这里的女人好可怕,什么话都敢说。

    过了一会,小二和老板娘端着海碗过来了,总算缓和了彼此的尴尬。三个人是真的饿了,苏三看着盘子里三个大馒头,很开心地拿起一个问:“我好像吃不了这么多,我吃一半剩下的给你。”

    罗隐点点头。

    这时老板娘又端着那个辣椒油罐子过来了,笑眯眯地将罐子放下:“加点辣椒油吃,又暖和又下饭。”

    苏三礼貌地道谢。

    老板娘搬个凳子,坐到他们对面,盯着罗隐笑道:“这位先生,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这附近的人,我看你们可不像是从丽江来的,还有这位小姐,白白净净,玉龙那边都被晒的黑漆漆,掉地上不呲牙都找不到。”

    旺堆正稀里哗啦吃着烩菜,见到这漂亮老板娘一双眼睛长在罗隐身上,很不服气,停下筷子道:“老板娘,我们西……我们丽江人怎么了?”

    老板娘站起身,走到旺堆身边,伸手轻轻按住他的肩头,接着低头,脸也贴过去。

    苏三在一边看得面红耳赤,心道这个女人胆子可真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公开调情。

    那女人贴着旺堆的耳朵,旺堆都能弄感受到她丰满的肉嘟嘟的嘴唇蹭着自己的外耳廓,那女人身上暖烘烘的香味让他激动的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只听那女人道:“你呀,浑身上下一股骚臭味,一定是在西康吃牛羊肉喝酥油茶多了,这一脸的汗都是膻味。”

    旺堆涎着脸笑嘻嘻地道:“臭男人臭男人,男子汉大丈夫要那么香喷喷做什么。老板娘,你这么香,都擦的什么呀。”

    老板娘伸手推了他一把:“老娘我是吃唐僧肉的。”

    说着扭着腰肢翩然上楼了,边走边吩咐小二:“二宝子,等吃完饭带三位客人去房间。”

    那大汉见老板娘走了,腾的一下站起身,窜到苏三他们这桌一把拎起辣椒油罐子就跑。

    旁边几个客人看着他笑道:“你小子,就那么想吃辣子,真不怕勾子疼。”

    那人嘿嘿笑着也不搭茬,只忙着将辣椒油往自己碗里倒。

    旁边的伙计龇牙咧嘴看着,见那人倒完急忙将碗抢过来拿着就去后厨了。

    那人哗啦哗啦吃着烩菜,嘴里还嘟囔着:“一点辣椒油都舍不得,小气死了。”

    “这个人可真喜欢吃辣椒。”苏三暗笑。

    苏三和罗隐都是江南人,不太能吃辣的,倒是旺堆,刚才往碗里加了一大汤匙辣油,大口咬着馒头,看苏三剩下半个放在盘子,笑嘻嘻地一把抓过:“苏小姐,我帮你吃啦。”

    罗隐解释道:“有的人体力消耗大,吃点辣的很下饭的。”

    旺堆急忙挥着胳膊:“对,对我就是。”

    三个人这一路上很和谐,苏三发现旺堆还是个可以的人,就是偶尔喜欢看看女人,当然对苏三他是不敢的。

    店小二见三个人吃了饭,便带着他们上楼去客房。

    这个客栈是类似西康的石头房子,外面看窗子小小的,光线不是很好,木头楼梯有年头了,踩上去嘎吱嘎吱的响。

    小二带着他们来到走廊尽头,推开房间的门,是一个大间,正对着门是一排炕。

    “只有这一间了,不过足够睡三个人了。”

    小二打着哈欠指着大炕说道。

    苏三看了一眼,为难地看向罗隐。

    “能不能再找一间,我可以多出钱。”罗隐拉过小二。

    小二脑袋摇的像拨浪鼓:“真的没地方了,这个炕我刚烧过,保证暖和。”

    原来这个炕有个炕洞,一直连着楼顶的烟囱,要每天烧炕的。

    罗隐看向苏三:“这边……”

    苏三笑了:“没事的,出门就这样,既然没有房间就算了。”

    小二指着楼下:“灶房有水,有柴,要热水的话多半块钱,自己烧。”

    说着就噔噔噔跑下楼。

    旺堆喊道:“哇,你们都懒成这样了,哪有叫客人烧热水的,还要半块钱,贵死了!怪不得辣椒油都舍不得给人吃!”

    虽然这么抱怨,旺堆还是跑到房间找到个大铜盆,拎着去烧热水。

    苏三将背包放下,轻轻拍了一下,小翠嘟囔一声。

    “没事,小翠可能睡着了。”

    两个人脱掉皮袄,就听着楼下传来一声叫喊声:“鬼呀!”

    是旺堆的声音。

    罗隐马上就往外冲去,到了门口,回头对苏三喊:“不要下来,我先去看看。”

    罗隐刚走到楼梯,就听着下面的吵吵嚷嚷。

    “哪有鬼啊,你小子看错了吧?”

    “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我看是你心里有鬼。”

    是楼下那些客人的声音。

    “我真的看到了,就在窗子那,吓死人了,一只鬼手对着我,还冲我招手呢。”

    旺堆有些委屈,不停地解释。

第三章 见鬼(二)

    罗隐见大家都出来了,就关上门,拉着苏三一起下楼。

    老板娘像是已经睡下,听到声音才起来,她头发披散着,掩着怀,边走边抱怨:“什么鬼啊神啊,我看是你鬼叫吧,大晚上的浪叫什么?找你的五姑娘去。”

    “臭婆娘,你骂我?”旺堆那在西康也是土司帐下的人物,哪里容忍自己被一个女人奚落。

    “好了好了,旺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也不是冒冒失失的人,你真的看到了?”

    苏三不想吵起来,急忙用话岔开。

    “我去烧火,唉,你们这旅店怎么人都这么懒,烧火这种事还要客人自己来,烧你几根柴就要半块钱,又不是烧你大腿啊老板娘。”

    旺堆不满地抱怨。

    围观的几个客人闻言哄笑起来,有人还对着老板娘挤眉弄眼:“老板娘的大腿是用来摸的,怎么舍得烧呢。”

    老板娘气得柳眉倒竖:“好了,别有的没的,说重点,鬼叫什么?”

    “我刚点上火,回头看到窗子那趴着个……什么。”

    旺堆走到灶房门口,指着那里面。

    这里面是个大灶连着火墙,一段铁皮烟囱一直穿到对面的窗户外面。

    天色已经暗了很多,这灶房里荜拨荜拨烧着,火光红亮,照着对面的窗户也亮堂很多。只是这里的窗户的不是玻璃,而是一种黄白色的东西,苏三走到那窗户前,伸手摸了一下,惊讶道:“这是……皮?”

    “哦,我们这窗户上蒙的都是牛二层皮。”

    窗户上蒙着一层薄牛皮,那视觉上应该很受限制。

    罗隐对那小二说:“麻烦你,小哥,出门到窗户那站一下,可以吗?”那小二不知罗隐是要做什么,但还是很听话的走出去,站到窗户外,大声喊道:“行了吗?”

    “麻烦你往前一点,对上半身靠上窗户。”

    小二上半身几乎贴到窗户上,趁着灶上的火光,能看到窗户上一个模糊的影子,

    “你招招手。”

    那小二听话地招招手。

    旺堆指着那影子叫道:“对,对,就是这样,招手,这手比他的可大多了,有这么大。”旺堆伸手比划一下。

    苏三皱一下眉头:“哪有这么大的手啊。”

    “所以我说是鬼手嘛。”

    老板娘伸手拍着脑门:“过分了啊,哪有什么鬼招手,我看是你心里有鬼,一定是看老板娘我人长得美,故意吓唬我想让我对你投怀送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旺堆举手道:“天地良心,我可以对着佛祖发誓,我真的看到一个很大的手,是鬼手。”

    老板娘冷笑,转身扭着腰肢就走。

    “好了,各回各房,臭小子们,晚上都给我老实点,别尿炕啊,哈哈哈。”

    老板娘扭的很好看。几个客人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一个个伸长脖子,眼睛贪婪地盯着她的臀部看。

    罗隐自然也看到这一幕,担心苏三太尴尬,便嘱咐旺堆别吵了,安心烧水,自己拉着苏三走到门外,绕道灶房外面。

    小二还站在那,看到罗隐出来,笑嘻嘻地伸手讨赏。

    罗隐掏了一下口袋,掏出几个铜角子给他,小二道声多谢,乐颠颠地往回跑。

    苏三道:“我看这地一点都不偏远,这人还知道要小费,不比红房子的侍者差,可这服务态度简直是天上地下。”

    罗隐笑道:“这方圆十里就这一个店,他不要求我们自己去点火烧饭已经是很勤快了。”

    两人抱怨完,开始检查窗子外面。

    大概是为了防止牛皮被风吹雨打损坏,这窗户上的牛皮是从里面往外蒙的,因此外面的窗棱都暴漏着。

    从这边看过去,能看到里面红色的火光,旺堆蹲在灶前的模糊影子。

    当然,从旺堆那个角度,看这边也是很模糊的。

    这窗外也没有树木,不存在树影婆娑的情况,罗隐回头看了看,实在想不通旺堆到底看到了什么。

    “可能这一路上他神经太紧张了。”苏三分析道。

    也是,这一路上种种经历匪夷所思,一般人一辈子都遇不到一两件。旺堆之前只是土司护卫,哪里想到会遇到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一时神经紧张看花眼也是有的。苏三伸手摸了一下外面的牛皮,她忽然将自己的手贴近鼻子,仔细地闻了闻,接着有贴近窗户去闻。

    罗隐问:“你发现了什么?”

    “这块怎么臭呢?很臭呢?”

    苏三指着自己摸过的地方。

    “这牛皮,风水日晒的,可能就会有点味吧?”

    苏三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这地的人也是,窗户上包着这个,又挡亮又有气味。”“这边玻璃贵一些,还是用这个划算,挡风保暖。”

    苏三又伸手去摸那牛皮,她的手摸的偏了点,碰到窗棱,呀了一声,急忙将手缩回,借着模糊的光线,看到指尖冒出血滴。

    罗隐急忙去掏手帕,苏三连连说没事,伸手甩了甩,指着那窗棱:“那里有一处缺口。”

    罗隐贴着窗棱看去,那缺口处是新茬,参差不齐,看着像是……被什么东西咬的。

    “难道刚才是个大老鼠在这?”

    苏三自言自语。

    两人走到后院马厩,看到他们的马在那安静地吃草。看到他们过来,一匹马还亲昵地蹭蹭苏三。两人在外面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特别的情况,就回到旅店。

    旺堆已经烧热了水,用大铜盆盛着往楼上端。

    苏三叫罗隐去帮忙,他摇头说没事,没事,我旺堆脑子不聪明,就是力气大。

    说着几步就窜上楼梯。

    旺堆将铜盆放下道:“苏小姐,这盆我都洗过了,干净的,您先洗吧。”苏三没想到旺堆这么细心,连声道谢。

    因为苏三要洗漱,罗隐便拉着旺堆走了出去。

    两个人在院子里借着月光散会不,约莫着苏三洗完了,这才回房。

    苏三洗干净了还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小脸红扑扑的,旺堆推门一看,脸一红,低下头端着那盆就跑。

    苏三喊道:“旺堆,你放下吧我自己去倒。”

    旺堆逃也似的跑下楼,嘴里说着:“我顺道拿点柴,这炕洞再添点火。”

    罗隐笑道:“我和他下去洗洗算了,你先休息吧。”

    过了一会,罗隐和旺堆拎着几块大木柴进来,填进炕洞。

    苏三已经在炕上找个边躺下,罗隐想了想,躺到她身边,旺堆在罗隐旁边。

    这情景有点尴尬,但旅途艰难,也顾不得这么多。

    三个人都累了,很快就沉沉睡去。

    苏三在睡梦中闻到一股焦糊的气味,她心里忽悠一下:着火了。

    她吓得腾的一下坐起来,屋子里黑洞洞的,并没有火光。

第四章 见鬼(三)

    屋子很暗,这间房只一个很小的窗户,也蒙着牛皮,外面没有亮光。房间里漆黑一片。苏三伸出自己的手,在眼前晃了晃,果然是伸手不见五指。没有火光,那焦糊味是从哪里来的?啊,炕洞,苏三想到睡觉前旺堆往炕洞里塞了大块的木材,难道是那木材出了问题,于是便急忙推罗隐道:“醒醒,是不是炕被烧糊了?”

    罗隐睡觉还保持着高度警惕,腾地一下坐起来,伸手就摸向自己的枕头下面,他的枪和手电藏在那里。

    苏三说道:“我怎么闻到有股焦糊味,还是臭的。”

    罗隐并没有马上打开手电,而是紧紧握着枪,屏气凝神,在黑暗中观察着,感受着。房间里两个人都醒来不出声,只有旺堆的鼾声,呼呼呼的像是拉风箱。过了一会,确定这个房间内并无他人,罗隐这才打开手电,迅速在房间内扫了一圈,什么都没有。

    罗隐跳下炕,打着手电去看炕洞。

    火已经灭了,灰烬中还有一点点红光闪现。

    这么一折腾旺堆也醒来了,一片茫然问道:“发生了什么事?”罗隐在桌子上找到了马灯,用打火机点燃了。

    旺堆睡眼惺忪,看看苏三又看看罗隐。

    “还是有味说不出的味。”

    苏三起身,将铺着的炕被掀起来。

    这炕被并没有糊。

    旺堆有样学样,也将自己身下的炕被掀起,也没有烧糊。

    “是不是这被褥有味啊。”

    罗隐问。

    苏三摇摇头:“不是,和这被褥无关,这味……”

    苏三吸吸鼻子,指着炕说,怎么像是从这炕上散发出来的。

    旺堆这才搞明白是怎么回事,拍着那炕说道:“苏小姐,这些客店,来来往往客商多的很,臭男人臭男人,一个个都臭烘烘的,这张炕上睡得臭男人多了,自然这炕也熏臭了啊。”

    苏三听他这么解释也很有道理,咧咧嘴,心想真是够恶心的。

    不过这店里看着小二懒,老板娘刁蛮,可这被褥看着倒还干净,也没有什么别的特殊气味。

    “可能是我神经过敏了吧.”

    苏三解释道。罗隐又拎着马灯把房间每个角落都走了一圈,没发现任何问题。

    旺堆打着哈欠道:“你们还说我是太紧张,呵呵,大家都是一样的嘛。睡觉吧,苏小姐明天还得赶路呢。”说着将被子往头上一蒙,很快就响起了鼾声。

    “真佩服他,说睡就睡,这样子怕是在马背上都睡得着。”

    苏三摇头笑道。

    “那是自然,他们西康人,几乎是从刚会走就在马背,骑在马上睡觉不成问题。”

    罗隐将马灯放到桌上,脱掉鞋子上了炕。

    “你不熄灯啊。”苏三拍了他胳膊一下,指着马灯。

    罗隐嘻嘻一笑:“这家店的伙计都要懒死了,老板娘又那么不讲理,烧他们一晚上灯油算什么。”

    苏三点点头:“也是,烧他家灯油,我就不信明天结账他们还要查看马灯,看这灯油还有没有。”

    苏三闭上眼睛,马灯亮着,眼前总是红红的一片,有灯火跳跃。

    苏三又不敢翻身,担心打扰了罗隐休息,只能强制命令自己睡觉睡觉一定要睡着。

    这段时间出门,每天体力消耗很大,风餐露宿的,不休息好就没有精神上路。

    苏三躺在炕上,使劲闭着眼睛,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自己似乎是睡着了。

    说是似乎,是因为总觉得灯火在眼前跳跃,红彤彤的,还能听到罗隐长长短短的呼吸声,旺堆的鼾声。

    灯芯好像是忽然爆了一下,灯花炸开。

    苏三眼前晃了一下,依稀觉得眼前是漫天的闪亮星星。

    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小姐,要不要来碗小馄饨。”

    苏三愣在那里,盯着女孩子的脸。这是个十多岁的女孩子,两个辫子上绑着红头绳,黑亮的眼睛,红润的小嘴,脸也红彤彤的,和安娜一点都不像。

    苏三本来是听到小馄饨三个字,一口气提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的,待到看清那姑娘的脸,忽然一口气就长长地呼了出来。

    如释重负,真是轻松啊。于是苏三点点头:“好啊,来一碗,香菜香油都要。”

    那姑娘点点头:“好勒,等一会哈。”

    苏三看着她低头包馄饨,忽然想起自己这会是在粮山的一个客栈里,还躺在炕上睡觉呢,怎么能有什么包馄饨的姑娘。

    苏三这样想着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一定是幻觉,这一切都是幻觉,是不存在的,闭上眼睛什么都会消失。

    过了一会,她觉得自己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小馄饨的香味飘过来,加了香菜,加了小香葱,浇了香油,还点了猪油,里面一定有烫得脆爽的小青菜,萦绕荡漾的紫菜。

    这样想着,苏三不由自主地看着前方。那姑娘笑眯眯地看着她:“小姐,馄饨煮好了。”

    苏三想了想,小馄饨的香味一点点往鼻子里钻,她忍不住伸手去接。

    忽然那碗像是烧红的烙铁一样,变得滚烫滚烫的。

    苏三呀的一声,急忙缩回手来。

    那姑娘急忙问:“小姐,很烫吗?”

    “是,这碗怎么这么热?”

    苏三问。

    那女子叹口气:“烫啊,烫的很疼,你只是烫到了手上,我们呢,却要生生世世受这烘烤烫伤的苦。”

    苏三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她刚要问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那姑娘忽然就不见了。

    馄饨摊,小馄饨,热乎乎的感觉,弥漫着的香气,一切都不见了。

    周围又是一片黑暗,桌子上马灯还亮着,红彤彤的。

    苏三又吸吸鼻子,小馄饨的香气完全消失了,马灯烧的是菜籽油,有点菜籽的清香味,还有别的气味。

    苏三深深地呼吸,是的别的气味,还是那种有点焦糊又有点臭的气味。

    灯光不是很亮,但也能照亮大半个屋子,马灯正对着窗户,窗户上蒙着的牛皮上能看到那灯火扭来扭去。

    就在这时,苏三听到一点细微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抓挠,苏三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窗户。

    那窗户上忽然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像是一只很大的手,那手还在活动,像是在招手!

    苏三一下子想到旺堆说的鬼招手,她看看罗隐,悄悄地爬起来,一步步轻轻地走近。她的手摸到窗户上,忽然那只手蹭的一下不见了。

第五章 鬼被找到

    “苏苏,怎么了?”罗隐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苏三指着窗户:“那个手,我也看到了。”

    罗隐坐起来:“你看到了?是什么样的?”

    “很大,有我的手两个大,在那晃来晃去的,像是招手。”

    这么大的手?

    罗隐下炕,走到窗户前检查一番,于是打开门,刚走到外面就不禁哑然失笑。

    那个窗户是在对面的,走出来也看不到啊。

    苏三也跟着出来,指着楼下说:“要不,我们绕道背面去看看?”

    两个人拉着手,打着手电走下楼梯。

    这楼梯年头,吱嘎吱嘎响个不停。

    刚到了一楼,一个声音忽然在耳边炸响:“你们做什么?”

    罗隐急忙打着手电扫过去,正对上一张狰狞的脸。

    苏三吓得呀的叫了一声。

    “啊,鬼啊。”

    那人也大叫一声转身就跑。

    罗隐喊道:“喂,二宝,站住。”

    原来那人正是这店里的伙计,那个老板娘叫他二宝的。

    二宝闻言站住,回头看看,摸着额头说:“人吓人,吓死人啊两位。”

    “你怕什么?”

    苏三问。

    “我怕?还不是你们忽然下来,还拿手电东晃西晃,这个东西邪性的,照在人脸上很吓人的。”二宝指着手电道。

    罗隐拿着手电对着自己的脸一照,二宝吓得大叫:“喂,喂,不要这样,这样很吓人的。”

    苏三指着门外道:“你打开后院的门,我们要去后院看看。”

    二宝嘟囔道:“小姐,大半夜的,去后院做什么?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

    罗隐则拍拍口袋,二宝眼睛一亮,急忙说道:“反正我也要去去个茅厕,正好带你们过去。”

    说着就去开客店插着的木门。

    苏三用胳膊肘轻轻碰碰罗隐,低声道:“你又要给他钱啊。”

    罗隐高深莫测:山人自有妙计。

    二宝打开门,带着他们来到后院,指着后院角落处的茅厕道:“我要去茅厕。你们不要乱走啊。”

    “放心吧,你这后院也没多大,能去哪里。”

    苏三说道。

    站在后院往上看,他们睡觉的那个房间隐隐有灯光透出。那窗户外面窗台都没有不像有人能攀爬的样子。

    俩人看了一会,也没发现到底哪里有问题。

    这时马厩里的马嘶鸣起来,一阵骚动。

    罗隐拉着苏三走过去,看到几匹马不停地动,苏三骑着的那匹马走来走去。

    “它们这是怎么了?”

    苏三问。

    “大概是被惊扰了。”

    罗隐弯下腰举着手电仔细查看,发现地上有一只被踩扁了的大老鼠。

    这老鼠超级大,简直像一只肥猫。

    “看,是这个。原来马厩进了老鼠。”

    罗隐指着地上的老鼠说道。

    苏三松口气:“吓我一跳,要是我们的马也出现问题就麻烦了。”

    苏三说完,看着地上的老鼠,伸出手,在罗隐面前晃了晃说:“你看,这老鼠有没有我手两个这么大。”

    罗隐指着那老鼠说:“你的意思是,刚才你看到的其实是大老鼠?”

    “对,很有可能啊,老鼠趴在窗子上,模模糊糊地看到真的像一只大手晃来晃去的。”

    “很有可能,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旺堆看到的也很可能是大老鼠。只是,这里的老鼠怎么长得这么大,好吓人。”

    “我在书上看过,说树林里有那种啃树根的大老鼠,这附近都是松树,老鼠可能也是啃松树根的呢。”

    正好罗隐的手电光找到血肉模糊的老鼠头部,赫然看到了老鼠有很大的门牙,苏三指着那门牙说:“看看,这么大的牙齿,真像是啃树根的呢。哦,对了,灶房外窗棱就是它啃的。”

    好了,见鬼的谜题解决了,两个人松口气。

    “两位,怎么了?”

    二宝从茅厕出来,看到他们俩围在马厩,觉得奇怪。

    “这个,这里有这么大的老鼠啊。”

    苏三指着老鼠问。

    “啊。这里,荒山野岭,就是有老鼠精都不奇怪嘛。哈哈。”二宝以为自己很幽默,“原来你们就是为看老鼠来后院的,等天亮带你们去山上看,到处都是了,一个四五斤,好大一只,一烤吱吱吱冒油,好吃死了。”

    二宝笑嘻嘻地说。

    苏三摆手:“说的恶心死了,不要讲了啊,一点都不好笑。”

    说着就往回走,罗隐紧走几步跟了上去。这时那二宝指着二楼的窗口问:“那有灯光,你们睡觉不熄灯吗?”

    罗隐挥了挥手电:“是手电光,我们有几个手电的。”

    “对,我们有手电,才不稀罕点你们的灯。”苏三也加了一句。

    二宝喊道:“客人,那个。”他用手做个点钱的动作。

    罗隐笑道:“哪个啊?我有答应过你什么吗?”

    两个人回到房间,旺堆还在呼呼大睡。

    苏三叹息道:“没心没肺真幸福啊。”

    旺堆腾地一下坐起来:“心?肺?真的有心肝肺?”

    语气惊恐又慌张。

    罗隐问:“你做噩梦了?”

    旺堆看看是他们,擦着额头低声说:“吓人,这噩梦真吓人,到处都是死人,心肝肺被剖出,吓死我了。”

    “那不是达瓦死时候的情景吗?你是受刺激了吧?”苏三问。

    旺堆摇头:“我不知道,刚才那个梦太真实了,我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说救救我。”

    “咦,你看到过达瓦的尸体,应该是达瓦的声音,哪里来的女子的声音?”苏三敏锐地发现旺堆的说法有问题。

    “所以是噩梦啊。达瓦是自己的好兄弟,就是真的做了鬼我也不怕,我梦见的是女人。”

    “好了,这叫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哦,对了,旺堆,你在厨房看到的鬼手,我知道是什么了。刚才苏苏也看到了,我们一直追到楼下,原来是个大老鼠,又肥又大,足足有十来斤。”

    旺堆这才松口气:啊,果然,老鼠站起来看着也挺吓人的,那么大的老鼠,这里的老鼠是吃肉长大的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苏三听到这句话,忽然想到灶房外窗户上老鼠停留过的地方很臭的,真像是腐肉的气味。

    三个人刚要躺下,就听着背包里的小翠喊叫道:“烦死了,烦死了,吵死了。”

    苏三问:“小翠,我们这就睡觉,没人吵你了。”

    “不是,我是说老鼠吵。”

    “这屋里哪有老鼠啊。”

    罗隐举着手电扫视周围。

    “那是什么东西啊,像是什么东西挠,吱嘎吱嘎的,难道不是老鼠吗?”

    小翠问。

    “我也听到了抓挠的声音。不过后来看到窗外的影子就忘记这事了。你们没听到吗?”苏三问。

    “没听到。”罗隐和旺堆都摇摇头。

第六章 炕洞的问题(上)

    罗隐和旺堆睡的很熟,根本什么都没听到。

    但罗隐了解苏三的能力,而旺堆自从被苏三救过一次后,对苏三是无条件的服从,闻言便站起来,跳下炕,蹲在地上摸摸这,摸摸那,看的很仔细。

    “小翠,你看到那抓挠的是老鼠?”

    苏三问?

    “那不是老鼠还能有啥?你们不说是老鼠吗?”小翠的脑子一贯简单。

    “我们是看到窗外有老鼠,并不是说这抓挠声就是老鼠做的,我刚才听着像是从这里传来的。”

    苏三指着土炕。

    旺堆已经蹲在那检查半天了。闻言站起身说:“苏小姐,这炕结实着呢,应该不会有老鼠钻进去。”

    罗隐也点点头,刚才他的眼光一直跟着旺堆的动作走,的确没有发现什么破洞和大的缝隙之类。

    苏三一想也是,若是真有能钻进老鼠的洞,那烧炕早都冒烟了,哪还能一点烟气都没有呢,这说明这炕外面包得很严实,烟都冲着烟囱走的。

    对了,烟都走烟囱了!

    苏三指着烟囱根那:“那就是那老鼠也许是从烟囱钻进来的。”

    大家一齐看向烟囱根,罗隐也觉得苏三说的很有道理。

    从烟囱爬进来抓挠一下可能性非常大。

    这样一想,大家心里都安定多了。罗隐抬手腕看了一下表,已经凌晨三点多了,这再等会怕是鸡叫亮天了。

    他打着哈欠挥手道:“好了,还是睡觉吧,这都三点多了,再不睡明天咱们都别想走了。”

    苏三躺下,仰面盯着屋顶,心想老鼠是从烟囱钻进来的,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砰砰砰,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罗隐问:“谁?”

    “客人,你这明明是点着马灯,还骗我说是手电,这门上都映出来灯芯了。”

    原来这门上面的窗棱也是薄牛皮蒙着的,从窗块格子上能看到跳跃的灯火。

    “知道了,这就熄灯。”

    “客人,你们这点了大半宿的灯,要多出半块钱的哦。”

    “滚吧,你们这客店,老板和伙计都钻钱眼了,你们钱串子吧?”罗隐发怒。

    伙计方才被罗隐骗了,一直想找茬,刚才偷偷上了二楼,看到灯火跳跃,便兴冲冲的来敲门。

    罗隐骂了一句,那伙计气不过顶嘴:“客人,你这可就过分了啊,我们也是小本经营。”

    “快走,老子的枪可不长眼。”

    旺堆也发火了。

    二宝知道这三个人是带着枪的,哪还敢在纠缠,恨恨地跺跺脚,轻轻淬了一口,无声地骂道:“小气巴拉的,点灯熬油到半夜,等明天老板娘掐你吧,活该。”

    店小二的脚步声远去了,这屋子才彻底安静下来。

    马上就要睡着了,苏三腾地又坐了起来。

    罗隐急忙问:“又怎么了?”

    “奇怪,好像还有抓挠的声音。这次我听清楚了,就在……这里。”

    苏三指着自己身下的土坑。

    旺堆打着哈欠道:“苏小姐你是做噩梦了吧。”

    “拜托,我还没睡着呢,哪里做的梦?”

    苏三想了想说道:“这老鼠既然能从烟囱爬进来,那也能从炕洞爬进来对不对?”“那是自然。”旺堆说。

    “既然这样,我们检查一下炕洞如何?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罗隐问:“你想到什么?”

    “其实我又梦见了馄饨姑娘。”

    罗隐大惊:“莫非又梦见了安娜?”

    “不,不是的,是个没见过的姑娘,我看到她的脸,长得很清秀,十五六岁的样子,就是有点……嗯,皮肤有点黑,有点异域风情,算是个黑美人吧。”

    “呵呵,这粮山上的当地人,一个个就很黑,苏小姐,你也许是这一路上遇到过粮山的女子,做梦就梦到了。呶,罗先生说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罗隐摇头道:“旺堆你是不晓得这里面的干系,怕是这房子,这店真的有问题。”

    旺堆这才觉得事情严重了,到底是土司的护卫,立马困意全无,眼睛放光道:“苏小姐,要不我试着进炕洞看看?”

    苏三看着旺堆五大三粗的样子,连连摇头:“你的建议是好的,但是现在看,似乎只有我能钻的进去。”

    “哎,苏小姐,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呢,我虽然长得……壮了点,嘿嘿,其实我有个绝活,能把自己缩小一点,我先试试看吧。”

    旺堆说着就走下地开始脱衣服。

    “你脱衣服做什么?”

    罗隐问,苏三则低下头。

    “方便钻啊。”

    旺堆脱掉上衣,只穿着一一条裤子,左看右看,将马灯熄灭,也不管烫不烫,直接将里面的灯油倒出来,往胸脯胳膊上涂抹。

    罗隐看着他的动作,也不由暗自点头,这旺堆还真是胆大心细,做事很有章法。

    旺堆身上涂满了油,蹲下身子,先伸手探探里面的温度,确定应该不会烫到自己,这次深深地吸口气,双手直直地向前伸着,像一条油光锃亮的大蟒蛇,慢慢地往里蠕动着。

    苏三站在一边都看呆了,想不到旺堆还有这等本事。

    过了一会,旺堆的半个身子已经钻了进去。苏三和罗隐趁着旺堆进去检查,自己也围着那炕检查,还将炕被,炕席都掀开了,一点点的搜寻。

    过了一会,旺堆一点点向后退着,终于退出来。

    他憋的满脸通红,灰头土脸不说,一身都是木头灰。

    “怎么样?”

    旺堆指着炕洞说:“总觉得里面好像不对劲。”

    “怎么歌不对劲?”罗隐追问。

    旺堆拍着脑袋:“说不清,就像苏小姐说的,里面味有点怪,这烧的都是木头,应该没啥怪味。”

    “罗隐,咱们进来时这屋子的火炕就是烧着的。”

    “对,我当时还想这店家的服务真好。”

    “这个店,烧点开水都要半块钱,哪里还舍得早早将炕烧上?他们可是不能确定今天晚上还会不会有客人来的。”

    不错,苏三分析的很对,这客栈从老板娘到小伙计都掉前沿了,哪舍得没人就烧炕呢?

    这个店为什么着急烧炕?问题的症结怕就是在这炕里。

    这样一想,罗隐也就不着急了,指着那炕说:“这大半夜了,咱们也别折腾了,问题就出在这炕上,咱们好好睡一觉明天早起再作打算。”

    这提议目前是最好的选择了。

    就算这炕里有问题,他们三个也没办法现在就把炕拆了,只能等明天、

第七章 炕洞的问题(中)

    大概是心理原因,躺下后苏三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想动又不敢动,怕打扰罗隐休息,这一晚上自己一惊一乍几次了,在这样折腾下去,今晚上三个人是谁都别想睡了。

    想着一切等明天再说,苏三的心放宽了些,也不知过了多久,渐渐睡去。

    小翠可能是做梦,迷迷糊糊中喊了一声嘎巴拉。

    第二天醒来,旺堆先拎着大铜盆跑下楼,其他的客人都习惯了,哪管什么热水冷水,去院子拎了水,蹲在地上就直接抹脸。

    若是旺堆一个人也就这样做了,但楼上还有苏三,旺堆想着苏小姐是大城市来的文明人,可不能像自己这些粗人一样,大冬天的还用冷水洗脸,便走过去,将那人放一边的桶子拿过来,打了点水涮了几下,又将水倒在一边,这才打了满满一桶水,拎着就要往灶房走。

    洗脸的男人是个黑胖子,此刻站起身来,喊道:“嗨,你给我站住。”

    旺堆一听这是叫他呢,也就收住脚步,斜眼问道:“你什么意思?”他认出这是昨天特别能吃辣椒的的那个人。

    “你什么意思?做什么涮那个桶子?”

    旺堆笑道:“怎么?看来你昨天真是辣子油吃多了,辣的你勾子疼。”

    那人恼了,将自己手里擦脸的布头往地上一扔,袖子一撸:“找死啊你。”

    旺堆在西康可是土司老爷的护卫,除了土司和太太、总管,怕过谁来。将桶子往地上重重一顿,那桶里的水撒了一地,旺堆拍着腰间的枪说道:“就是嫌你脏,怎么样?”

    那人看着旺堆拍腰间,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也从兜里掏出一把手枪,晃了晃对准旺堆:“欺负老子没有枪?走这趟路的哪个不带枪?你牛气什么?”

    两人剑拔弩张,气氛紧张的一触即发。

    “哎呦,一大早的,你们两位是做什么。莫不是昨天辣子吃多了,全都燥起来了?这男人燥啊,那就赶紧赶路啊,走到镇子上就能找到姑娘啦。”

    老板娘捏着个帕子,扭着腰肢妖妖娆娆地走过来,帕子一甩,正打在那胖子的脸上。

    胖子怒道:“你是嫌我长得没他好?做什么打我?”

    “啊?打到你了?那可真不对住,我不是故意的呀,来,给白大爷揉揉,这是打到哪了?疼不疼呀,哎呦,这打着你脸上,疼在我心里啊。”

    老板娘说着一只手就抚上了胖子的脸,另一只手却一把按在他拿枪的手,将他的手一点点按了下去。

    胖子得到点好处,笑的见牙不见眼,也就忘记了旺堆这回事,旺堆哼了一声,拎着水就去灶房,来到灶房门口就看到里面冒出黑烟,莫不是着火了?吓得旺堆赶紧拎着桶进来,却见到罗隐蹲在地上,呛得连声咳嗽。

    旺堆急忙拉起罗隐推他出去,自己拎着根柴,在灶膛里捅了几下,又趴在地上用嘴吹风。

    过了一会,灶膛里的火苗渐渐大了起来。

    “好啊,你们差点点着了灶房,要赔钱。”二宝正好过来,看到灶房里烟还没散尽,大声喊道。

    “是不是又要半块大洋啊?”

    罗隐抱着肩膀懒洋洋地问道。

    “对,半块。”

    “行,有帐不怕算,你都记着,到时候一起给。”

    “你们今天不走吗?”

    “没法走了,我们同伴发烧了。”

    “啊?苏小姐病了?”旺堆腾地站起来,指着二宝说,“要钱要钱要钱,你这人都掉在钱眼里了,我们小姐病了该找你们赔钱!”

    “你这就是胡搅蛮缠,你们的人病了为什么找我们赔钱啊。”

    老板娘正好过来闻言问道。

    “哼,你们这旅店有鬼!”旺堆认为苏三病了一定是昨晚没睡好,折腾几次的结果。他自知没法回去对多吉交差,同时那个多吉也未必是真的多吉,身为老土司的私生子,为了多活几年他决定从此跟着苏三和罗隐浪迹天涯,苏三救过他,他心里早将苏三视为自己的新主人了。

    “啧啧,有鬼有鬼,那鬼在哪呢?”

    老板娘斜睨着罗隐:“这位先生,鬼在哪啊,昨晚你们闹也就算了,大白天的红口白牙可不能胡说。”

    “鬼,鬼就在……”旺堆眼珠子一转,“就在炕里。”

    旺堆给人的感觉是个粗人,没那么多弯弯道的心眼,他一说鬼在炕里,罗隐冷眼旁观,就看着老板娘脸上明显不自然地抽搐一下,随即大叫:“胡扯。”

    二宝则冷笑:“你们这些城里人,造谣诬陷的本事还真不小。哼,已经来到粮山地界,就看你们的造化咯,没准明天就被人当成抓了做娃子去。”

    旺堆大怒:“你再说一遍?”

    “好了好了,你们的那位女客病了对吧,我这就给她做点拌汤喝吧,热乎暖胃,喝完了出点热汗盖着被子睡一天,这病就好了。”

    老板娘怕打起来,急忙打着圆场,说着卷起袖子就去掀面缸的盖子,盖子一掀开,一只硕大的灰老鼠嗖的一下窜出来,老板娘吓得大叫,那老鼠急忙跳下去就跑。

    罗隐正好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一根柴,将手里的柴一把丢了过去,正好砸在老鼠的头上,那大老鼠被打的脑袋迸裂,蹬了几下腿就死了。

    二宝看了看罗隐,若有所思。

    老板娘惊魂未定,又看向面缸。

    罗隐心道这面缸进了老鼠,里面的东西也没法吃了,便掏出一块钱交给老板娘说:“不知可有米?”

    “白米没有,有点小米和玉米。”

    “那就麻烦老板娘煮点小米粥吧。”

    老板娘将钱接过来,竖起来吹了一口气,嗡嗡的回音清亮,她喜出望外:“这个自然,你就放心吧。”

    罗隐和旺堆在楼下吃完自带的饼子和肉干,老板娘已经煮好了小米粥,盛在一个大海碗里。罗隐自己端着往楼上走,旺堆在灶房里转了一会,便说去马厩看看马。

    苏三早上就有些发烧,这会烧的迷迷糊糊,见罗隐端着粥过来,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说喝下不去了。

    罗隐想都不想,接过来两大口就把剩下的喝了。

    苏三叫道:“别喝,万一感冒传染给你呢?”

    “你是昨晚受点风寒,没什么传染的。”

    这时旺堆喜滋滋地进来,变戏法一样从袖子里倒出一个细长的东西。

    “这是什么?”

    罗隐问。

    “我在后院找到的,用这玩意对着砖缝一点点的,能把炕砖撬开。咱们看看这里面到底有个啥。”

    旺堆挥了挥手里的凿子。

第八章 炕洞的问题(下)

    苏三昨天高估了自己的抗风寒能力,昨晚折腾几次,早起就觉得头重脚轻,晕晕乎乎的站不稳。罗隐见她情形不太对,伸手一探她额头,发现烫的慌,急忙翻背包找药。

    后来旺堆烧了热水端过来,苏三用热水洗了脸,稍微精神一点,过会又吃了半碗小米粥,她觉得渐渐有了力气,看到旺堆拿出一把凿子,好奇心战胜了身子不适,她擦擦额头的汗水,缓缓下地说:“那就开始吧。这炕里一定有问题。”

    罗隐有些担忧道:“这旅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店里的客人也都是带枪的,不像是正经人,旺堆你有没有信心,真的闹起来,咱俩能护着苏苏全身而退。”

    旺堆想了想,拍着胸脯道:“我没问题,我刚才走一圈已经看过了,这院子加上老板娘和伙计现在一共是八个人,其中六个客人,有三个客人有枪,剩下三个看着不像是会功夫的人,而且这六个人也不会全部帮助这旅馆的,咱们两个完全没问题。”

    苏三心想旺堆看着是个粗犷的人,其实内心还是很细腻的,原来早都计划好了。

    苏三下了地,旺堆掀开炕席和被褥,开始干活。

    苏三问:“你会做这种事吗?”

    “放心吧,我们西康也是会砌炕的,这种活计我从小就会干了。”

    这些事罗隐是帮不上忙的,只能在旁边看着。

    他看着旺堆轻车熟路,将凿子插在两块炕砖之间,接着用力一点点撬。他没有用锤子,大概是怕敲敲打打的声音惊动旅店的人。

    这样用力撬了几下,很快一块砖被撬开了。

    旺堆用凿子边缘小心地沿着这块砖继续撬着。苏三发现了,只要撬下来一块砖,剩下的就简单多了。很快,就有五六块砖被卸了下来。

    这时罗隐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些砖都是用黄泥勾兑码上的,等会都撬完了,若是里面什么都没有,我们该怎么把砖都复原呢?”

    “我的判断不会出错,这炕里面一定有东西。”

    苏三指着火炕说道。

    “放心吧,罗先生,要是里面没东西,我就说昨天火炕冒烟,我自己收拾下,出去找点黄泥给他复原好了不就完了。这店的小二就是个见钱眼开的小人,给他点钱什么事都没有。”

    罗隐想想,的确也是这么回事,这店的人眼睛里只有钱,到时候若是炕里没问题,给点钱就解决了。

    旺堆嘴里说着,手里却不停,炕面上的砖一会又撬掉几块,现在是一个长条的空间已经都露了出来。

    他撬的位置,正好是昨晚苏三躺着的地方。

    “天,气味出来了,这里面果然有人!”

    苏三指着那火炕道。

    罗隐眉头皱紧,又看了门口一眼,走过去将门从里面插上。

    又卸掉几块砖,旺堆忍不住啊了一声,捂着鼻子跳了下来。

    “苏小姐,你说的没错,你们看。”

    旺堆指着那缺口。

    一个女人的上半身已经显露出来。

    尸体并没有多少腐败,这炕里面的空隙是走烟的,这尸体在里面便像民间的熏腊肉一样,烟熏的几乎半干了,头发还在,能看出是个女人,双手平平地举着,衣服已经烤得发黄了,托着的胳膊处有被啃咬的痕迹。

    苏三捂着鼻子看了一眼,指着那啃咬的痕迹道:“这里,应该是老鼠咬的吧。”

    罗隐点点头:“不错,这啃咬的痕迹是新鲜的,老鼠从炕洞或者从烟囱进来过。”

    旺堆恨恨地道:“怪不得没人住也要烧炕。”

    “是啊,这样烟熏火燎,尸体很快就会变成干尸,也不会有气味散发出来,也幸亏苏苏对气味敏感,否则谁能知道这炕里还有尸体。这炕……怕是不止这一具尸体,旺堆,继续撬。”

    旺堆又开始沿着另一边开始撬,这样忙乎了一会,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苏三看了罗隐一眼,罗隐问:“谁呀?”

    “额,是我,早上那会咱们在楼下差点打起来。”

    旺堆闻言转身低声道:“是昨天非要吃辣椒的那个胖子,好像是个过路商人,姓白。”

    罗隐点点头:“何事?”

    “呵呵,是这样,上午是我多心了,闹得挺不好,来赔个不是。”

    罗隐指着旺堆说:“你先出去敷衍他一下。”

    旺堆放下凿子,拍打一下身上的浮灰,走到门口,轻轻地打开门,侧着半个身子就要钻出去。没想到那胖客商动作非常灵活,没等旺堆钻出来,他已经堵在门口,接着用力往里一挤,自己进来了。

    罗隐问:“怎么回事?”

    那胖子看看罗隐,抱拳说:“在下人称白三,一直在这条路运茶叶的。”

    罗隐点点头:“你好白先生。”

    苏三则往炕边一步,用身子挡住火炕被撬出的部分,但没用的,因为地上就堆放着砖。

    “我看到这位兄弟刚才在后院找到点东西,就想着你们可能发现了什么,上来看清楚。”

    姓白的开门见山表明来意,说话时还探头往苏三身后看了一下,指着地上的砖道:“这位小姐不用挡着了,这地上都是砖。你们发现了什么?”

    “你说呢,进门没闻到气味吗?”苏三冷冷地问。

    姓白的一愣,几步就冲到炕边,他身子肥胖,动作却非常灵活,一下子就将苏三挤到一边。

    “你做什么?”罗隐见苏三被挤的踉跄一下,气得去抓那人的胳膊。

    那人什么都顾不得,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炕下面的尸体,伸手想去摸那尸体平举的双手,最后他的手还是落了下来。

    罗隐的手也在空中停住,因为他看到那胖子脸上已经满是泪水。

    “你这是……你认识这人?”苏三问道。

    那胖子擦着眼泪,哽咽道:“是我妹妹,她是我妹妹!”

    说着就捂着嘴,蹲在地上低着头,双肩不停地耸动着,看来是压抑着内心极大的痛苦。

    “你一直走这趟线路是为了找你妹妹?”罗隐问。

    那人呜呜呜点着头。过了一会他站起身,对着罗隐深深鞠躬下去:“多谢,多谢你们,我一直怀疑妹妹失踪有问题,也来这家店住了好久却什么都没发现,若不是你们,我妹妹……就永远不见天日了。”

    苏三想不到昨天这个看似粗鲁的客人,原来在这是另有目的。看他如此痛苦,便转身倒了一杯水,放在桌边说:“你先喝点水,把事情讲讲,我怀疑这店里可能还有遇害者,这些土炕怕是都要拆开看上一看。”

第九章 私奔的大小姐

    室内有种诡异感。

    撬动砖块的声音细细碎碎,苏三和罗隐坐在桌边,看着白三。

    白三喝了一大口水,叹了口气道:“我妹妹叫白如,我们家就在粮山上。是粮山人。”

    罗隐一愣:“你是粮山人?”

    “是。呵呵,其实我们那的人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坏,都要四处抓娃子,也有老老实实做生意的人。”

    苏三则打量着白三,心想听旺堆和罗隐讲,粮山的人都黑瘦黑瘦的,鼻子高挺很好辨认,原来还有长得如白三这样的塌鼻子的胖子。

    “你确定那个人就是你妹妹?”罗隐的目光扫向火炕。

    白三一直避免去看那女尸,低垂着眼睛说:“确定,面目都没咋变,就是颜色变了。我妹妹比我小十岁,从小等于是我看着长大的,咋能认错,只是我真想不通,她怎么会在这里?这店我总歇脚,我妹妹失踪了大半年,我查到她是在这附近的路上出事的,这半年路过这三次,观察很久,觉得这老板娘除了风骚点看不出有什么异常,还有那个伙计,哦,叫做二宝的,看着胆小怕事的懦夫,我知道这附近有古怪,可实在没想到会是这旅店的人害了我妹妹。”

    “你妹妹是怎么失踪的呢?”

    苏三问。

    “唉,这真是……她看上了一个娃子,闹着要嫁给那个娃子,我们这样的家庭是不可能和奴隶娃子结亲的,我们整个家族都要跟着丢脸,很可能会被赶出粮山,我们家祖祖辈辈生活在那里,被赶出了真没地方生存。后来她就和那个娃子一起私奔了。”白三叹口气。

    “怎么这个时代还有奴隶?你们那里和西康差不多?”

    苏三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专心撬砖的旺堆回头道:“何止啊,他们那比我们西康可落后多了,又穷又野蛮,我们西康人从来不和他们粮山人来往,他们还去我们那偷牛羊呢。”

    白三苦笑道:“你果然是个西康人,还骗那女人说自己是丽江人。“

    旺堆刚要回答,一块砖已经被卸了下来,他叫道:“这里是个男的!”

    三个人马上围了过来,白三看了一眼,叹口气道:“是曲巴,就是和我妹妹私奔的那个娃子,我一直以为妹妹是被他给害了,想不到……想不到…原来他们俩……唉……我……”

    粗鲁的白三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好,现在有两具尸体了,可以找旅馆主人摊牌。

    旺堆跳下炕,在大铜盆里清洗了一下。转身看到三个人都没有动,便问道:“走啊,去找老板娘,去报官。”

    白三看看他们低声说:“其实,我在粮山也是有官位的,这店里一个六个客人,其中有两个是我的随从。”

    苏三不太相信,上下打量着他。

    说来也奇怪,昨天这个白三还是一副笑嘻嘻的猥琐样子,早上和旺堆吵架时也是很无赖的嘴脸,这会他挺直了腰板,面色严肃,整个人的气质一下子就变了,还真有几分当官的威严。

    罗隐知道这些地区,都是土司贵族管理的,这人既然自称家里世代居住在这,还有奴隶娃子,那可能是当地的贵族,保民官之类,便点点头说:“走吧,白先生,现在是找到老板娘和伙计,揭开你妹妹被害真相的时候了。”

    大家走出屋子,在楼梯处看到老板娘正在院子里晾衣服。

    见他们几个人一起下来,微微愣了一下,笑道:“呦,这是太阳从哪出来的呀,早上还跟俩斗鸡似的,这会就好了。”

    苏三看了旺堆一眼,旺堆笑笑,指指白三:“早上我俩差点打起来。”

    “兄弟,我早上是故意的,昨晚你们出去过一次,我一直暗中观察总觉得你们好像发现点什么,早上想故意激怒你。”白三又一次抱拳。

    随着他们走下来,有两个客人也从房间走出,一前一后守在大门口,很显然是白三的人。

    “老板娘,请随我上楼看看。”

    罗隐指着二楼。

    老板娘一愣:“又怎么了?我没见过像你们这么麻烦的。半夜闹得人不能睡觉,早上又和别的客人打架。”话虽这样说,她还是哼了一声,扭着腰往楼上走。

    进了屋,罗隐指着火炕问:“那里是什么?”

    老板娘探头一看,呀的一声,转身也不管是谁抱住就不松手。

    旺堆被她紧紧地搂住脖子,根本透不过气来,一股浓郁的香气一个劲往他鼻子里钻,旺堆忍无可忍,阿嚏,用力打出一个喷嚏,老板娘又呀地一声松开手,用力用袖子擦着脸上的吐沫星子。

    “老板娘,这尸体是怎么回事?”

    苏三问。

    “对呀,这里怎么会有尸体?”老板娘的目光从他们脸上扫过,忽然一拍大腿又叫道,“你们怎么知道这里有尸体?难道是你们……”

    “我们昨晚就发现这火炕有问题,时间太晚没有办法检查,说吧,你为什么杀人?这旅馆的炕里还有多少尸体。”

    罗隐追问。

    老板娘一听这话就开始哭,边哭边说:“我哪里知道,怎么会这样,这人……这死人到底是谁啊?”

    “是我的妹妹,白如,我们是粮山的白家人,你胆子够大连我们白家人都敢害。”

    白三气的目呲尽裂。

    “等等。”老板娘收住哭声,指着那尸体问,“胖子,你说那是粮山人?是个姑娘?可是十八九岁的样子,肤色有点黑,大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是个年轻后生,不过那后生看着可不像是粮山的人。”

    “对,曲巴并不是粮山人,是被抓的娃子。”

    “什么?你不是说你们家并没有抓过娃子吗?”苏三问。

    “听他骗人,苏小姐,粮山人可坏了。”旺堆在一边说。

    “是,我和我的家人并没有抓过娃子,但我们白家是大家族,我们这房没抓过,别的房是抓的,我们那里根本不把娃子当人,随便送来送去,这个曲巴就是被一个亲戚送给我家的,谁能想到他竟然拐走了我妹妹。”

    “你一说粮山上的大小姐我就想起了,几个月前,我想想,哦七月份的时候,有个大小姐和一个后生在我们这住了几天。那个大小姐穿的蛮好,说话语气一听就是粮山的贵族家小姐,那个后生像是汉人的样子,我就多看了几眼。”老板娘果然是很会察言观色,看苏三有些怀疑的样子,急忙解释道,“这位小姐有所不知,这粮山的贵族小姐是不会和汉人结亲的,我看他们俩人睡在一间房,心里就犯了嘀咕,还偷偷对二宝说了。”

    “对,二宝,那个店小二人在哪里?”老板娘的话提醒了苏三。

第十章 寻找店小二

    “二宝啊,现在应该在后院喂马。”老板娘拍了一下脑门,“你们不会是怀疑二宝吧,我和你们讲,二宝可是个好孩子,又勤快又能干,从来不惹事的。”

    罗隐冷冷地哼了一下:“你还是考虑下怎么给自己开脱,你可是老板娘。”

    这时外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旺堆开门探出头去,原来是有三个客人要上路,被白三的人给拦在门口了。

    “这店里出事了,现在谁都不能走。”

    那俩随从恶狠狠地威胁着。

    客商回头冲着二楼喊:“老板娘,这是什么意思?咱们是来住店不是来受气的?”

    老板娘为难地看着白三,小心地说道:“那个胖爷,这样把客人都得罪了,以后我这店可怎么开呀。”

    白三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们这店杀人越货,将来还想再开下去?白日做梦。”

    老板娘哭丧着脸:“我是真不知道这里面有死人啊,要是知道有,我早都给弄出来埋了去,尸体在这里,啥时候这炕要是出问题拆炕不就露馅了?我怎么能做这么笨的事呢?”

    苏三发现了老板娘话中的玄机,她指着那炕问:“你这的炕要是出问题该找谁来修?”

    “这个我是不管的,都是二宝去找人。”

    果然,还是那个二宝!

    白三看了老板娘一眼,冲楼下喊道:“把那个伙计带上来。”

    “三爷,那伙计……不见了!”“不见了?我不是说过任何人不能出去?”

    “不是的三爷,咱们守着门的时候他就不见了。”

    “那个二宝,神神秘秘的,可能发现了什么,看到我们聚在一起就跑了。”苏三判断。

    “说,那二宝是哪里人?要去哪找他?”

    白三掏出手枪对准老板娘的太阳穴。

    老板娘吓得瑟瑟发抖:“我……我……哪知道……”

    “嗯?你好好想想,你该知道,我们粮山人在这地界可是喜欢抓娃子的,你若是不怕死,我就把你带回去做娃子,以你的姿色,想来一定很有味道。”

    白三爷说到这,故意用一种淫荡的口气。

    老板娘知道这可不是开玩笑。

    她本来想着就算你是粮山的贵族,我又不是你粮山的人,总不能说杀就杀吧,那还有没有王法。但粮山人抓娃子这件事,当地官府是不管的,若是真得罪了这个姓白的胖子,真被抓走了做奴隶,那可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便狠狠心说:“二宝的家就在这附近的吕家村,他家里还有个老母亲,还有姐姐留下的孩子,现在……应该来不及逃跑。你们可以去找。”

    白三放开老板娘,恶狠狠地说:“好,我这就去找,你要是骗我,一定要你下半辈子都付出代价。”

    老板娘忙不迭地点头:“放心放心,我哪敢骗胖爷您啊。”

    她伸出手去,在白三胸前轻轻划着圈,眼波流转,语气极为谄媚。

    白三哼了一声,对楼下的手下喊道:“留下一个人在这守着,这个女人要是敢逃走,打断她的腿。”

    说完对着炕洞里的女尸道:“妹妹,看三哥把害你的人都抓到给你报仇,先委屈你在这里在等一下。”说着伸手抹了一下眼睛,指着老板娘说,“最好老实点,我现在可不在乎多杀几个给我妹妹陪葬。”

    老板娘吓得哆嗦一下,眼光从苏三和罗隐、旺堆的脸上扫过,不停地点头:“我知道了,我说的都是真话,都是真话。这可真不干我的事,我啥都不知道。”

    一行人去后院马厩,苏三担心地问:“那个二宝不会在马身上动手脚吧?”

    “事发突然,二宝可能没时间动手脚,不过还是先检查一下。”

    罗隐说着开始检查自己的马匹。

    白三闻言查看槽子,果然在里面找到一点粉末状的东西,抓起来闻闻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这东西被埋在草下,马应该没有吃多少,万幸。”‘

    罗隐看看那粉末,猜测可能是某种毒药,幸好发现的及时,看情况马还没有吃到。

    大家上了马,按照老板娘指点的方向直奔吕家村而去。

    期间路过一个路口,白三一挥手,那个随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牛角,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嘟嘟嘟几声,等了一会,有七八个人从山上往下跑。

    苏三看了罗隐一眼,看到后者稳稳地坐在马上,也就松口气知道这白三应该是没起坏心。旺堆则愣了一下问:“白三,这都是你的人?”

    “是,我妹妹是在这一带失踪的,我家人一直在这附近寻找。”

    下山的人一共七个,带头的是个老头,看到白三问:“三爷,找到小姐了吗?”

    白三指着前面说:“都上马,跟我去抓人。”

    那几个人互相看看,什么都不问。回头一个唿哨,在林子里吃草的马儿都哒哒哒地跑过来,众人上了马,十多个人浩浩荡荡直奔吕家村。

    一行人进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站在村口能看到村子里升起的渺渺炊烟,有木头燃烧的味道传来。

    “这个时候做饭?”苏三看看手表,现在是下午三点多。

    “这边乡下都是一天吃两顿饭的。省事也省粮食。”白三爷说着大手一挥,“把村口都给我堵上,看那小子往哪跑。”

    这些高头大马一进来,整个村子都被惊动了。

    尤其是那几个护卫,衣着和长相一看就是粮山人,几个在村口玩耍的孩子一看到他们就急忙往家跑,边跑边喊:“快跑啊,粮山人来抓娃子了。”

    “白三一听这话脸色有点不好看。

    旺堆则冷嘲热讽:“看看,你们那地的人比鬼都可怕,听说谁家小孩晚上不睡觉哭闹,只要说声抓娃子的来了就能不哭了。”白三犹豫一下,还是辩解道:“我家真的从没有抓过娃子。”

    “你家没抓过,可你们家还心安理得使用着别人送来的娃子,你从内心也是赞同使用奴隶的,只是怕弄脏自己的手,不想自己去抓而已,便觉得不关你的事,这叫做假慈悲。”

    苏三一针见血。

    白三嘴角抽搐一下,一个下人过来禀告:“三爷,那个叫二宝的,就住在村东头。”

    大队人马冲向村东头,期间村民都躲在家里,锁紧门,担心这些人破门而入抓人。

    来到一个低矮的泥巴房子前,那个下人指着说:“就是这里。”

    那房子的门关着严严实实的,被人一脚踹开。

    “二宝呢,出来。”

    白三爷凶神恶煞一般。

    “宝儿没在家,你们是……谁啊。”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这屋子低矮,光线很差,大家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才看到屋子角落里蜷缩着一个白发老太太,怀里还搂着个瑟瑟发抖的小孩。

第十一章 悲惨的一家人

    “你是二宝的娘?”白三挥着枪一指。

    老太太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吓得浑身发抖,不停地磕头说:“求你们饶了我孙女,要抓就抓我老婆子好了,求求你们。”

    “老人家,我们不是抓娃子的,你放心吧。“苏三看出老人害怕到了极点,急忙好言安慰。

    “哈哈,老太太,人家抓娃子也得抓身强力壮的,你这老胳膊老腿的抓去做什么?当柴烧啊?”旺堆见老人吓得要死,噗嗤一声笑了。

    罗隐瞪他一眼,旺堆急忙将笑声憋了回去。

    “老人家,二宝可是你的儿子?他去了哪里?”罗隐说着伸手去扶老太太。

    老人惊恐地盯着他们,罗隐的手刚碰上,她吓得呀的一声哆嗦成一团:“求求你们,你们抓走了这孩子的爹妈,就饶过我们老的小的一命吧。”

    苏三眉头一皱:“什么?这孩子的父母是被粮山的人抓走的?”

    老人抬头看了白三他们一眼,白三身后的那些家丁,相貌和打扮一看就是粮山人,凶神恶煞一般,老太太吓得哪里还敢说话。

    罗隐看出她的担心,对白三耳语几句,白三尽量做出和颜悦色的样子说道:“老太太,我们找你儿子是为了一件案子,和抓娃子无关,你说这孩子的父母都被抓走了?他们叫什么?你告诉我,我在粮山还有点面子,我去把他们要回来。”

    老人听到这话,干涸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激动的光:“你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千真万确。”

    老人听到这,叹了口气:“没用了,我听二宝说,他姐姐死在粮山了,我那女儿死了啊,被抓走去做奴隶死了啊。我那女婿还活着,怕是也活不了几天了。”

    苏三忽然有点明白了,看向罗隐道:“莫非二宝是为了给姐姐报仇才杀害了白小姐?”

    “老人家,你还不知道呢,现在是官府在找他,二宝杀人了。”

    旺堆明白这些普通老百姓的心理,在他们心中把官府看的比什么都重,便出言吓唬道。

    果然,一听是官府找,老人无力地摇摇头,叹息指着门外说:“跑了,刚才跑了,这孩子回来我就觉得不对劲,果然是出事了,唉。”

    白三一听二宝刚跑,懒得听她啰嗦,转身就走。

    那孩子忽然哭叫道:“我饿啊,婆,我饿。”

    苏三这才发现别人家都有炊烟,而这家一点热乎气都没有。怎么没有做饭吗?

    老太太拍着孙女,担心她惹怒了这些粮山贵人招来祸事。

    苏三在口袋里摸了摸,找到一块饼干,拿在手上蹲下身子递给那小女孩,那孩子黑黝黝的眼睛盯着老太太。老人叹口气说:“快谢谢这好心的小姐。”

    她指着锅灶说道:“我儿子给我带回来两个土豆,还没来得及吃。”

    她是担心被人看不起,急忙解释。

    这时门外传来吵嚷声。

    “让你跑,再跑啊,看是你腿快还是老子的枪快。”

    接着是阵阵的哀嚎声。

    老妇人神情大变,将小孩子抱在怀里,咚咚咚就开始朝着苏三和罗隐磕头。

    “求求你们,放过我儿子吧,求求你们。”

    原来二宝被堵在后面路上的人给抓到了。

    苏三扶着老太太,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二宝是重要的嫌疑人,现在受害者的家属拿住了他,自己可没有任何理由帮他说话。老妇人是二宝的母亲,听着儿子惨叫心如刀绞,可人家白家的女儿很有可能是被他杀害的啊。

    想到这,苏三看向罗隐,后者对她摇摇头,示意她什么都不要说。

    老妇人猛地推开苏三,拉着女孩子,踉踉跄跄的往外走。

    苏三和罗隐跟着走出来,二宝跪在地上,低着头,不住哀嚎着,几个粮山人围着他拳打脚踢。

    “别打了,你们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人,他是有嫌疑,总要问清楚再说啊。”

    苏三喊道。

    白三得知是苏三发现了火炕里的蹊跷后,对这位外地来的小姐很是感激,大手一挥,喝止道:“好,别打他了,小伙计,你为什么逃回家?”

    二宝吐了几口血吐沫,哑着嗓子说:“我没有逃,我娘和我外甥女要饿死了,我是回来给她们送土豆的。”

    “是从客栈老板娘那偷来的土豆?”苏三问。

    “我也没办法,总不能看着我娘饿死。”

    “看来还是个孝子啊,是孝子就好说话,大孝子,你说我一枪打中你老娘的脑袋会是什么效果?我们猜猜你老娘的脑浆子是红的还是白的。”

    二宝的脸色一下就变了,抬头看向老妇人。

    白三的枪正抵着老妇人的额头,老妇人吓得浑身发抖,花白的头发在风中晃动,她怀里的小女孩不过三四岁的模样,完全不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事,抓着苏三给的那块饼干,吃的正开心。

    这一老一小,格外叫人心酸,也让二宝揪心。

    他叹口气:“我说,我都说,求你们不要杀我娘。”

    “说吧,我妹子和曲巴是不是你杀的?”

    白三问。

    “不是我杀的,他们死了后是我给砌到炕里的。”

    “不是你杀的?那是谁?”

    “我不知道那人是谁,他在这条路上,专门杀落单的粮山人。”

    所有粮山人都变了脸色。

    白三上前一脚踩在二宝胸口:“说,那个人为什么专门杀我们粮山人?”

    “因为,因为你们粮山人是恶魔,你们四处抓娃子,将好好的人抓走去做奴隶,这里的人,你们去问一问,谁不恨你们?我姐姐姐夫就是被你们抓走的,我外甥女才三岁就失去了爹娘。我托店里的粮山客商打听,才知道我姐姐被你们给折磨死了!抓走不到两个月就给折磨死了!我姐夫被敲断了腿,用铁链子拴着,说是也活不了多久!”

    “我看没什么别人,就是你杀的我妹妹。”

    二宝哈哈大笑,他被白三踩着,笑着笑着就开始上不来气咳嗽起来。

    “你说我杀的就是我杀的,那就对不住了。反正你也不是真的想为你妹妹报仇,就把我们一家老小杀了报仇就是。”

    白三眼睛一转,认定二宝说的可能是实情。

    他这样的大孝子,怎么能忍心让自己老母和外甥女一起死呢?

    于是他松开二宝,踢了他一脚道:“那你说,杀人的是谁?长得什么样?总在哪里出现?我去找他算账。”

第十二章 你会生豆芽吗?

    二宝吓得连连点头:“只要你们放了我娘和我外甥女,我这就带你们去找那个人,我……他曾经告诉过我去哪里找他。”

    苏三觉得奇怪:“不对啊,那人既然杀了人,为何会告诉你他所处地点?这于理不合。”

    “那是因为,他杀了人之后就跑了,我正好看到,担心这事情出了解释不清,恰好那屋子的火炕刚收拾完,泥巴还没有干,我便将那两具尸体放到里面了。”

    苏三听他这么一说,忽然想到那白小姐的尸体可是双手托举的,这说明她被封入火炕的时候还没有死。苏三刚要说话质问,可是目光一偏看到了旁边搂着孩子的老妇人,苏三的心一下子被揪住了,这句话始终问不出来。

    白三是当局者迷,罗隐也看得清楚,白小姐被杀的事情还有很多疑问没有解决,但看着老妇人这般可怜,一旦说错话就可能导致这一老一小被害,因此也是什么都没说,只看着白三等他做决定。

    毕竟他是这里的坐地户,出事的又是他的亲人。

    白三点点头:“好,姑且信你。我就放过你这老的小的,走吧,带我们去找那个人。”

    二宝急忙磕头,嘴里不停地叫着:“三爷慈悲三爷慈悲。”

    他的表情非常谄媚,简直如摇尾乞怜。

    苏三看这那老妇人,心里不忍转过脸去。

    任何一位母亲,看到自己的儿子在人前这么卑微也是心里很难受的吧?

    那二宝又跪行到老妇人面前,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白三大怒:“蹬鼻子上脸啊,你们说什么?”

    二宝刚要开口,那老妇人说:“穷人家里也有点家底,二宝知道怕是一去不回,将家里的一点东西交代给我。”

    白三哼了一声:“最好如此,你千万别搞什么鬼。”

    二宝连连点头:“一定不会的,我会老老实实的,只求你们放过我娘。”

    白三还算是说到做到,并没有为难那老妇人和小女孩。

    走的时候,苏三回头看了那老妇人一眼,心里有些不忍,掏了掏口袋,才发现自己和罗隐出门以后随身是不带钱的。

    罗隐看出她的意思,掏出五块钱递给她。

    苏三走过去,将钱塞到老妇人手里。

    老妇人哀哀哭着:“我不要你的钱,只求你们把儿子还给我。你们不要带走我家二宝。”

    她一哭,怀里的小孩子也哭起来。这孩子刚吃完饼干,这么一哭,一下子就呛到了,不住地咳嗽。

    老妇人手忙脚乱,脸上还带着泪水,又急忙去给小女儿抚胸口,拍后背,小女孩咳嗽几声后又抱着老妇人的脖颈道:“婆,我饿,我饿。我要吃土豆。”

    苏三不忍再看,转过身去让自己无情一点。

    她这两年经历了这么多,可依然做不到铁石心肠,看到这样可怜的老少就硬不下心肠。

    村子里非常安静,似乎连鸡鸣狗叫的声音都小了很多。

    罗隐指着周围道:“白三爷,你看看这可就是万马齐喑啊。”

    白三板着脸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白三爷,你是个有良心的粮山人,可你看看这些村民,看到你们简直跟看到凶神恶煞一样,避之不及,可见你们粮山过去横行霸道有多严重。估计这方圆多少里的人家,各个家里都有一笔血帐。”

    白三听到这话,垂着头不吭声。

    那个老家人则不满地说:“这位先生,我听说了是你找到我家小姐的,这点我要感谢您,可你这话说的有点过了,我们家少爷可是从不做这种事的,你这是冤枉了少爷。”

    “老人家,你刚才也听到了,你家小姐之所以遇害就是因为这种抓娃子的陋习。”

    罗隐解释道。

    “哼,那些愚民,枉费我家少爷平时乐善好施。”

    老人一说起来,气得胡子都翘了。

    这时苏三忽然开口问道:“老人家你可喜欢吃豆芽?”

    老人点点头:“怎么了?莫非你要我家少爷请你们吃炒豆芽?我们家总生一大缸的,这个简单。”

    “那么老人家,你也知道生豆芽的时候是要在豆子上压重物的对不对?”

    罗隐听苏三讲到生豆芽的事情,心知她一定话中有玄机,唇角上扬,面带微笑。

    这一众人也觉得奇怪,怎么忽然提到了生豆芽。

    “是啊,生豆芽时候豆子上要加上重物,大石头什么的,这样才能生的好。”

    “那就是了,为什么这样呢?”

    “这样豆芽才会长得粗大好吃啊。”

    老人回答道。

    “对呀,这么简单的,到底是城里的小姐,这都不懂。”白家几个下人嗤笑道。

    “那我就班门弄斧说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苏三侃侃而谈。

    “生物都有这么个特性就是反抗外来的不利影响,为了生存他们也必须这么做,石头阻挡了豆芽的原来的生长路线,豆芽就会去反抗石头,变粗变壮,顶走石头,当然这是有限度的,不可能无限的变粗。这说明什么呢?外来的压力越大反抗力就越大。”

    白三鼻子里哼了一声:“难为你,苏小姐,绕了半天圈子是为了说这个。”

    苏三点头:“这个浅显的道理,大家每天都看到却没人在乎。粮山的人每天都在逼迫奴隶娃子干活,却从不想想他们抓到人越多,对奴隶娃子越残忍,反抗就会越大。若是没有抓娃子也不会引来别人的反抗,白小姐也不会香消玉殒。”

    白三低头不语,几个白家下人则怒道:“你个妇道人家,不在家好好过日子跑出来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家少爷从来不抓娃子。”

    “你们家不抓娃子,但一直对别人抓娃子熟视无睹,这也是一种纵容,你们粮山和周围人的仇恨这么深,怕是将来会更难过。”苏三根本不在乎他们的冷嘲热讽。

    “怕他们做什么?我们手里的枪可不是吃素的。”

    一个年轻的随从挥了挥手里的枪。

    “当初日本人枪炮够不够强大,日本人够不够凶悍?不还是被赶出去了?不管你们多强大,但是不要忘记了你们粮山人永远没有周围的人多,一旦所有人的对立和仇恨都被激发出来,粮山可就危险了。”

    苏三说到这里,白三指着绑在马上的二宝说道:“你说的很对,我不会因此连累其他的人,但冤有头债有主,杀害我妹妹的人我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第十三章 恻隐之心

    二宝被捆得结结实实,趴在马背上一声不吭。

    走出村子,白三伸出马鞭一指道:“去哪里找那个人?”

    二宝在马上被颠的说话颤颤巍巍的:“那人就在,就在我们店后面的树林里住。”

    苏三想起,那个旅店是依山建的,后面山坡上是一大片树林。那旅店是过往路上的唯一休息地方,现在是冬季,来往的人少,若是春夏两季歇脚的人一定很多,那人专门针对粮山人下手,那树林里的确是个很好的藏身之处。

    白三又问:“他叫什么?长什么样?”

    “这个,我也形容不出就是个普通人嘛,他就住在那山上的窝棚里,你们去了就知道了。”

    二宝的回答听着很诚实。

    从吕家村回来,大概是白三心里着急,这一路上快马加鞭,总算在太阳要落山的时候赶了回来。

    到了旅馆门口,白三过门不入,直接就打马奔山上而去。

    苏三跑了这大半天,非常想去厕所,却又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看向罗隐面有难色。

    罗隐下了马道:“这跑大半天了,让他们先上山,我跑的累了进去喝点水。”

    为避免苏三尴尬,他说着就大步进了院子。

    旺堆自然也跟着跳下来,接着小跑到苏三马前,伸手说:“苏小姐我扶您下来。”

    苏三看了他一眼,旺堆立马觉得自己有点过了,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刚要将手背回到背后,苏三已经扶着他的手跳下马,还笑着说了句多谢。

    旺堆很开心,立马笑得见牙不见眼。

    苏三和旺堆进了门,看到旅馆里乱成一团。

    粮山的那个白家侍从手里拎着枪,逼迫着那三个客人拆炕。

    现在是冬季,还能在这条路上行走的基本都是小本生意,在家也是做过这些活计的,在火枪的压迫下拎着凿子和锤子在旅馆各种房间的火炕上叮叮当当的敲。老板娘则坐在地上大哭,边哭变哀叹以后这生意可怎么做啊。

    苏三先不管这些,急忙转到后院上了厕所,从茅厕走出,路过马厩,苏三听着前院传来叮叮当当的击打声,忽然想到,这里闹成这么热闹,若是那个凶手就在后山树林中,是不是应该能听到这里的动静?那么白三他们贸然前去不是很危险。

    她匆匆几步转过来,看到罗隐在前院门口站着。

    那个白家的家丁跑来道:“罗先生,我家三爷呢?”

    罗隐指指后山,那家丁道:“拆了两个炕,里面没有尸体。”

    “看来只有你家小姐和那个曲巴是在这里遇害的。”

    罗隐点点头。

    那人跺脚道:“我家小姐长的美人又善良,在家就是对奴隶娃子都是很好的,哪成想……唉,真是好人没好报。”

    “是你们粮山其他人作恶太多,连累了白小姐。”

    苏三在一边插嘴。

    这时老板娘痛哭道:“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怎么闹成这样,以后我这店可怎么办呢?”

    苏三拉着罗隐的袖子,将他带到一边小声说:“我总觉得二宝说的不太对,这里闹成这样,如果那人躲在小树林,恐怕现在早都跑了。”

    “对,白小姐的尸体是双手托举的,说明被埋入炕洞的时候还没有死去,二宝说的漏洞百出,白三是当局者迷,被妹妹的死冲昏了头脑。”

    罗隐点头说道。

    “啊?你既然也知道二宝有鬼,为什么不提醒白三?”

    苏三惊讶地睁大眼睛,她以为罗隐并没有看出来。

    “粮山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随意抓平民百姓去做奴隶真是天理难容,让他们受到点教训也是应该的,这就叫做天理昭昭,风水轮流转。”

    罗隐说的正义凛然。

    苏三闻言,激动的握住罗隐的手:“天啊,你和我想的一样,我也是这么想的,那些人简直是助纣为虐,这悲剧中最可怜的是白小姐和曲巴,其他人都不算无辜,叫他们吃点苦头才好,看以后还敢在欺负别人。唉,只可惜白小姐。”苏三的目光投向二楼,充满了惋惜。

    就在这时,从后山上传来轰的一声闷响。

    那个白家的家丁看向罗隐:“罗先生,出了什么事?”

    罗隐面色一变:“像是爆炸。”

    那家丁闻言大惊失色,拎着枪就要往外冲。罗隐一把拉住他:“白三爷身边有七个人,不差你一个,你家小姐的尸身还在这里,你得守着。”

    那人进退两难,急的直跺脚。

    老板娘则吓得腾地跳起来:“什么爆炸?怎么可能有爆炸呢?”

    苏三看向老板娘:“二宝来这里做伙计之前,还做过什么事?”

    老板娘吓得哆哆嗦嗦:“是……是挖煤的,在一个煤窑做过事,后来说那边瓦斯爆炸太吓人,就不再做了。”

    “在煤窑上做事,果然。”罗隐看向苏三,“走,咱们去那边看看。你,守在这里,不许任何人进出。”

    这句话是对那家丁说的。

    那家丁无奈,只能点点头:“罗先生,我家三爷就拜托给你了。”

    罗隐和苏三、旺堆骑马走出门去。

    三个绕到后山,就看到一行人冲下来,这些人身上灰头土脸,衣服也烟熏火燎的,其中一个人看到罗隐大叫道:“罗先生,快看看我家少爷,我家少爷他受伤了。”

    苏三想到是自己隐瞒了二宝的疑点,很是愧疚,急忙下马走上前去查看。

    白三由一个家人背着,脸上黑一道红一道的,浑身也破破烂烂的。

    罗隐探了探他的鼻息,接着又伸手摸向他的脖上大动脉。

    那老家人眼巴巴地问:“罗先生,我家少爷怎么样。”

    “脉细平稳没什么大事,只是震晕了,二宝呢?”

    那老家人低下头去:“那小子太贼了,带着我们到了一个窝棚,我们刚进去就爆炸了,乱七八糟的,等我们明白过来他就不见了。”

    “他一直在这附近活动,一定很熟悉地形,怕是跑到哪里藏了起来。”罗隐叹口气,“事已至此,也没别的办法了,先回旅店吧,等你家少爷醒来再说。”

    老家人也认为只有这个办法了。

    这帮人灰头土脸的回到旅店,老板娘虽然害怕,可也只能烧热水做饭。

    老家人用热水给白三擦了脸,又灌了点热茶下去,白三睁开眼,渐渐醒来。

    “混蛋,混蛋,我要杀了他!”白三说起二宝咬牙切齿。

    “白三爷,既然知道一切都是这二宝所为,再找他还来得及,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将令妹的尸身运回粮山安葬啊。”苏三提醒道。

第十四章 你是个好人

    一语惊醒梦中人。

    白三在看到妹妹尸体的那一刻满脑子都是找出凶手报仇,所谓当局者迷,他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忘记了妹妹的尸体还在炕洞里躺着。

    白三挣扎着站起来:“对,妹妹,我去看小茹。”

    老家人上前扶着他:“少爷,你现在还受着伤,我们去就可以了。”

    白三摇头:“我这点伤不算什么,先把小茹抬出来了。她……受了太多委屈。”

    已经天黑,他们没有办法回粮山取棺木只能将尸体暂且抬出来放到一边,等待明天入殓。

    大家跟着白三上了二楼,这时老板娘已经做好了烩菜,看到这行人要上二楼,立马想到他们是要去做什么,便在后面喊道:“吃了饭再上去吧。”

    苏三心道,吃完饭上去抬尸体那是要都吐到楼上吗?不过收拾完尸体再吃饭,也会很不舒服,怎么说这饭……

    她叹口气,怕是晚上这顿饭吃不上了。

    奔波一天,早已经饥肠辘辘,现在是冬天,人体消耗的能量本来就大。

    一听到老板娘说到吃饭,苏三的眼光嗖地一下就过去了。

    罗隐注意到苏三的转头,他忍不住唇角上扬,对白三说道:“白三爷,令妹是闺阁女子,身体不宜被我们这些外人看到,我们就在这里等待吧,你去装殓。”

    白三认为罗隐的建议很有道理,便带着白家的家丁上楼去了。

    苏三这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我都要晕倒了。”

    罗隐笑了一下,伸手扶着她的胳膊故意做出殷勤的样子:“那我就扶着您老人家去用膳。”“对,我老人家。”

    苏三他们三个跟着老板娘来到大厅,老板娘苦着脸给他们每人送上一碗烩菜,中间放了个装辣椒油的罐子,一盘子开花的白面馒头。

    天寒地冻,苏三试探着往烩菜里加了点辣椒油,就着大馒头吃了一口菜,她惊喜地发现这样味道竟然很好,一点点的辣,热乎乎的,很是下饭。

    旺堆看到苏三吃的香,献宝似地说:“怎么样,苏小姐,加点辣椒油就是很香吧。”

    苏三点点头。

    三个人专心吃饭,没有去想二楼的事情。

    苏三足足吃了一碗烩菜,一个很大的馒头,心满意足浑身都充满了力量,正要叫老板娘送点茶水过来,苏三忽然闻到一股混着火药味道的焦糊气息。

    方才吃饭时,烩菜的和馒头的香气压制住了这个气味,现在三个人吃完了饭,这气味越发明显起来。

    罗隐见苏三面色有异低声问:“你……”

    苏三忽然抬手轻轻拍了他手一下,接着竖起手指做出噤声的动作。

    罗隐心知她一定有什么发现,便将问话咽了下去。

    苏三看着罗隐指指门口,又看向旺堆指指灶房。

    两个人会意,都悄悄起身,轻手轻脚的,一个奔向门口,一个则冲向灶房。

    老板娘正坐在锅灶边吃饭,看到旺堆忽然冲进来吓了一跳,碗哐当一下落在地上,热烩菜溅一地。

    “你害怕什么?”旺堆问。

    老板娘看看只旺堆一个人,镇定心神,扭着腰肢走过来,伸手去拉旺堆的胳膊:“这位小哥,你忽然冲过来怪吓人的,谁都害怕啊。”

    “哼,怕是心里有鬼吧。”

    “鬼?什么鬼?我这心里只有个……妖精。”老板娘冲着旺堆吹了一口气。‘

    旺堆冷冷地将她推到一边:“下次记住了,你吃的烩菜就大蒜,可别在随便对人吹气了。汉人的书说那是吐气如兰,你这臭的要人想吐,我可是刚吃完饭。”

    老板娘从没被男子这么打击过,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旺堆不理她,在灶台边转了一圈,特意掀开锅看看锅里的馒头。

    旺堆将锅盖盖上转身就走,老板娘伸手拉住他:“你去哪里?”

    “这么多人,你不可能只剩这几个馒头,一定是刚才交给二宝了。”

    老板娘没想到旺堆心思竟然这么细致,死死拉着他不放:“求你了,这位先生,二宝也很可怜,他姐姐姐夫都被粮山的人害了,他也是为了报仇,你们就放他这一回吧。”

    “我们西康汉子只知道冤有头债有主,谁抓他家人他找谁去,杀害一个姑娘还给封到炕洞算是什么?”旺堆指着老板娘道,“这个人心眼太小,你也得小心点,可是你告诉白三他家住在哪里的,哼哼。”

    老板娘当即变了脸色。她吓得眼泪都掉了出来:“那可怎么办,我给他带了一兜馒头的。”

    旺堆气得转身就往外跑,边跑边嘀咕:“这是没脑子,自己把人家都出卖了该给送吃的,等他吃饱喝足了把你塞炕洞去?”

    苏三看到旺堆冲出来,急忙问:“怎么回事?”

    “他跑了。”

    旺堆冲到门口,又转身看向苏三:“苏小姐,你在这哪里也别去啊。”

    说着已经跑了出去。

    苏三坐在那,灶房里老板娘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苏三听她这样细声细气的哭,浑身的汗毛都要起来了。烦闷的起身走到院子里,刚长长地出口气,忽然苏三僵住了。

    因为她闻到了刚才那种火药气味。

    一只手无声无息地搭在苏三肩膀上:“苏小姐,这边说话。”

    二宝的声音很小,几乎是贴着苏三的耳朵说的。

    苏三慢慢地往一边挪动,也压低声音问:“你想做什么?”

    “放心我不是坏人。”

    “杀人了还说自己不是坏人,二宝,你杀的人应该不止这俩吧?”

    二宝轻轻笑了一下:“对,我在这条路上专门抓落单的粮山人,也没算过杀了多少,反正杀了随便一埋。”

    “那个曲巴也是被抓去的奴隶娃子,看着也是汉人模样,你既然痛恨粮山人,为何连他也要杀掉呢?难道是因为他护着白小姐?”

    苏三一直有个疑问,这会正好都问了出来。

    “哼他该死!不是因为他我姐也死不了。”苏三愣了一下,这怎么又扯到他姐姐了?

    “他就是我那姐夫!”二宝拉着苏三来到角落里,看看四下无人,低声说出这个秘密。

    “你……姐夫……”“对,我姐姐被折磨死了,他不想着报仇,竟然还和粮山女人私奔,他如何对得起我姐姐?对得起孩子?”

    苏三不知该说什么,二宝现在很是癫狂,她必须自保。

    “你不用害怕,我看出来了你和那个先生都不是坏人,我只杀粮山人,不会害无辜的人。你是个好心人,给我外甥女饼子,给我娘钱,我二宝从不欠人情,这个给你。”

    “说着二宝掏出一颗腰鼓形状的东西递到苏三手里。

    “这是什么?”

    “不知道,总是个好东西,你拿着吧,咱们两清了,后会无期。”

    二宝说着放开苏三,蹭蹭几下就翻过了围墙。

    很快,二宝的身影融入黑夜,像是一尾鱼入了水,水波不兴,周围又恢复了安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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