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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阿尔萨兰     闻香识心txt下载     闻香识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二章 洒了的药酒

    苏三从杨家走出来,心情很沉重,她压根没想到一直对这个案子施以重压的竟然是杨孟生。

    按道理,他经历过母亲被父亲虐待而死的事情,不是应该理解同情谢阿妹吗?怎么会这么无情?

    走了一会,迎面过来一个打着阳伞的女子,看到苏三愣了一下:“苏小姐。”

    苏三抬头一看是好久不见的曾作家。

    “好久不见了曾作家,最近怎样?”

    “还好吧。”曾作家唇角上扬,显然心情不错。自从金女士出事后她们俩一直没有见面,曾作家虽然名头响亮,但在本城称得上朋友的人少之又少,现在金女士又不在了,能说点真话的人也只剩下苏三了。

    “苏小姐,要是没什么事,去那边坐一会吧。”

    难得高傲的曾作家主动要求小聚一下,苏三此刻也是一片茫然,正不知道要去哪里,闻言点点头说:“好啊,我也想和曾作家聊聊的。”

    两个人找了一间咖啡馆坐定,寒暄了几句,曾作家问:“你这是怎么了,刚才在对面看着满脸茫然,似乎都不知道该去哪里。很少见你这么颓唐的。”

    苏三叹口气,问道:“曾作家可听说最近一个案子,女子杀夫的事情?”

    她将谢阿妹的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当然,并没有讲她认为的疑点,那瓶红花药酒的事情。

    曾作家大怒道:“这时何道理?若是谢阿妹因为奸情杀人,那些人就像是闻到血腥的苍蝇,一股脑的都扑过去,小道消息满天飞,又要大加鞭挞潘金莲,现在谢阿妹被长期虐待,基于愤怒杀人,就要被封口,被压下来?这不公平!”

    “对,就是这样,我刚去见了杨法官,他竟然说感情不能影响法治精神,他这是在维护社会秩序,我要被他们气死了。”

    “各个报纸都不能发出声音了?”曾作家柳眉倒竖,非常生气。

    这时侍者已经将咖啡送过来,苏三端起咖啡叹气道:“是,现在就是想从舆论上支持谢阿妹都没有办法,就这样杨法官还说我是试图用舆论干预司法呢,这大帽子扣的。”

    说着她看向曾作家满脸苦笑。

    曾作家气的一拍桌子:“太过分了!”

    咖啡厅坐了几个人,听到这么大动静都朝着这桌看过来。

    曾作家完全不在意,蹙眉沉思一会道:“可以用别的形式制造舆论啊,比方说话剧!”

    苏三眼睛一亮,随即又黯然下去:“怕是时间来不及吧,这个案子既然法院打算树立作典型,一定会加快速度审理的。”

    “不怕,我这就回去赶写话剧,今晚剧本就能出来,我叫人赶着排练,只要三四天就能完成,反正做这个也没打算挣钱,投资什么我个人出钱都包了,女性可以免费观看,你看这样怎样?”

    苏三激动坏了,站起身来对着曾作家深深地一鞠躬:“曾作家,谢谢你,你真是太好了。”

    曾作家拉着她赶紧坐下:“哎呀,可别这样,这大家都看我,跟看耍猴似的。我也是女人,我们女人不为自己说话还要指望谁?你也是知道的,我红了这些年,背后说什么话的没有,好像一个女人靠自己本事吃饭就一定是背后有男人支持,我哪点比那些男作家差?”曾作家说起自己的往事也是一脸不忿。

    苏三和曾作家分手后整个人都轻松了,她相信曾作家的能力,她要想排练一出话剧出来就一定能做到,谢阿妹有救了!

    这样想着,苏三迈着轻快的步伐直奔警察局。

    刚进门就看到肖琴踩着高跟鞋从里面走出来。

    苏三忽然想到自己发现的那个红花药酒的事情,急忙上前拦住肖琴问:“肖法医,蒋学礼的尸体检查如何?”

    肖琴瞟她一眼:“还能如何,乱刀砍死,砍得这个吓人啊,多大的力气,颈椎断了,头骨上也是刀痕。”

    “凶手是个瘦小的女子,能有这么大力气吗?”苏三认为谢阿妹应该不会有这么大力气能将脖颈都砍断。

    肖琴耸耸肩:“这就和我无关了。我只是客观陈诉。”

    “我想看看尸体。”

    肖琴指着里面:“好啊,你去找罗隐,你们关系……莫非……嗯,怎么不找他找我来了?”

    她眼中闪过幸灾乐祸的光。

    “帮帮我,谢阿妹是因为常年被蒋学礼虐待才杀人的,你也是女人,会理解的吧?”

    肖琴看看苏三,脸色严肃下来:“不错,我也帮谢阿妹验过伤,她的确常年被虐待,身上都是伤痕,不过尸体现在圣玛丽的太平间,我正好也要去圣玛丽,你跟我来吧。”

    苏三大喜,急忙道谢。

    肖琴开着一辆很拉风的车出来,对着苏三点点头:“上车吧。”

    “新买的呀?”苏三上了车,摸了摸。

    肖琴得意地晃晃头:“那是当然。还不错吧。”

    “嗯,不错。”

    苏三看了一眼肖琴,忽然想到文韶光的事情,略微有些心虚。

    她们俩本来就不对付,自然也是一路无话可说,很快就到了医院。

    “呶,就是这个人,真是长得人高马大,谢阿妹能举刀看向他,看来是鼓足勇气的。”

    肖琴拉开盖在尸体上的白被单,苏三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因为死者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怕了。

    半个头部都被砍开了,肌肉外翻像是个破碎的西瓜。肖琴指着几处伤口道:“看看,力气够大的,说实话就是咱们挥刀相向都未必能砍得这么用力,可见谢阿妹对死者充满了怨恨。”

    这时苏三闻到熟悉的红花药酒的气味,她看向肖琴问:“有没有闻到红花药酒味?”

    肖琴摇摇头:”天这么热,人都要臭了,哪有什么药酒味?”

    虽然尸体头部血肉模糊很恐怖,苏三为了寻找红花药酒的来源,也只能蹲下身子,一点点搜索着。

    肖琴瞪大眼睛看着苏三的一举一动,嘴里叫道:“老天,你比我还变态,闻到什么了吗?我只闻到臭味。”

    苏三闻了一下,指着死者的右手道:“这里有红花药酒的气味,死者死之前拿过药酒,最可能的是药酒洒了他一手。”

    肖琴不解:“拿药酒做什么?给他老婆涂抹?”

    “他要是有这点好心,谢阿妹也不会忍无可忍杀人,况且谢阿妹并没有提到药酒的事情,这药酒不像是蒋家原有的,谢阿妹饭都吃不上没钱买这个的。”

    “那就奇怪了,他都被砍得乱七八糟死去活来了,擦药酒也不管用的呀。”肖琴说道。

    “如果那药酒是别人拿来的呢,谢阿妹离去找房东太太的时候又有人进了房间,拿着一瓶药酒。”

    “那怎么能撒到死者手上?”肖琴问完这句,和苏三对视一下,两个人心里都咯噔一下:死者也许当时并没有立即死亡!

第十三章 闹市车祸

    回去的路上,肖琴说:“等会对罗探长可怎么说呢,我这是私自带你来看尸体的。”

    苏三安慰道:“女人不帮女人那才叫没天理呢,我相信你的。”

    肖琴嘴一撇:“本来老讨厌你的,不知道怎么就鬼使神差带你过来。”

    苏三拍了她肩膀一下:“那是因为你善良啊,也见不得谢阿妹被不公平对待。”

    “呸,油嘴滑舌的。”

    肖琴装出不屑的样子,内心却是有点甜。

    就在这时,忽然前方出现一辆大卡车!

    苏三急忙喊道:“肖琴,小心。”

    说来奇怪,那卡车来势汹汹,直接就冲着它们的车子过来,肖琴也慌了:“天啊,那开车的事瞎子吗?怎么看到我们还继续往前来?都不带躲的?”苏三心道,他可能不是眼瞎是心瞎,是故意要撞我们的。

    这样想着,苏三握紧拳头抓住了座位把手。

    肖琴急忙往旁边打方向盘,大卡车车速非常快,一切都在忽然之间发生,肖琴的反应已经算是够快了,那卡车还是撞到肖琴那一侧,小车被裹胁着撞向路边的小摊,那摆摊的人吓坏了,纷纷逃离,什么苹果梨子的撒了一地。

    连续碰撞中,苏三的头撞到了车顶,她捂着额头问:“肖琴,你怎么样?”

    肖琴呻吟道:“方向盘,撞到我胸口了,天啊,一定会内脏破裂的。”

    好在肖琴反应非常快,车子只是侧面受创,若是正面冲撞后果不堪设想。

    那卡车看到只撞到侧面,倒过车来,竟然又开过来,苏三闭上眼睛,心道完了,这次完了。

    眼瞅着卡车马上就过来,苏三和肖琴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肖琴道:“真讨厌你,但还是不得不和你一起死啊,倒霉透了。”

    “都要死了,还说这些做什么,好吧,黄泉路上我保证不和你斗嘴。”

    两人没有办法,肖琴一边的车门被撞的变形无法打开,苏三开门出去还有一线生机,可是肖琴伤到内脏,人又被方向盘卡着,一动也不能动,苏三狠了心下来,大卡车是摆明要治自己于死地,下了车也会被攻击,反正同生共死,豁出去了。

    忽然砰的一声枪响,一个人从对面冲过来,手里举着枪,对着卡车前面的玻璃就射。

    血已经从苏三头顶流了下来,一直流到眼睛处,将她一只眼睛糊住,看不分明。

    卡车忽然受到枪击,开车的司机大概是受了伤,卡车不受控制地冲向一棵大树。

    肖琴松口气,指着前面问:“那是谁啊?”

    苏三眼睛都被血糊住了看了一眼,也没认出来:“不知道,真好,我们得救了。”

    苏三并不知道这救命恩人到底是谁,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肖琴被方向盘卡在位子上一动也不能动,看到苏三晕过去,急忙扯着嗓子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那人几步就窜到卡车上,看了趴在方向盘上的司机一眼,嘴里呸了一声:“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小爷的枪法那可是经过高人指点的。”

    那司机满脸是血,却还没有咽气,抬起头看了那人一眼:“多管闲事,找死。”

    “嘿嘿,小爷现在好着呢,倒是你快死了。”

    这时那人听到肖琴凄厉的呼喊声,急忙跑过来,打开车门:“怎么样?”

    肖琴一看那人大喜过望:“毓嵬,快帮忙,苏三晕过去了。”

    毓嵬一听旁边坐着的是苏三,吓坏了,轻轻扶着苏三的头部,伸手探她的鼻息。

    然后松口气道:“万幸万幸,那车是想要撞死你们啊。”

    这可是大街上,光天化日的出了这么大事,已经有巡警吹着嘟嘟嘟的警哨跑过来。

    肖琴急了,看向毓嵬:“把枪给我!”

    毓嵬愣了一下明白她是担心自己当街开枪会引来麻烦,为难道:“那你?”

    “事发突然,这么混乱人的记忆是会错乱的,我就说我是我开枪。”

    毓嵬将枪递给肖琴,后者则伸手在苏三脸上抹了一把,沾了一手血然后握住枪把。还嫌弃地嘟囔一句:“好恶心,不是为了帮你,真懒得碰她的血。”

    “呃,你不是法医吗?”毓嵬翻翻眼睛。

    肖琴大怒:“你这是什么表情,法医就得碰自己厌恶人的血吗?”

    毓嵬心道:真是言不由衷的女人,刚才你喊的都要哭出来了,这会开始划清界限了。

    几个巡警包围过来,毓嵬将苏三抱出来,指着车内的肖琴说道:“那是警察局的肖法医,快点救人啊。”

    巡警还在问:“谁开的枪。”

    肖琴喊道:“那人故意要开车撞死我,我这是自卫开枪,有什么事法官会审理,快点救我出来。”

    罗隐在接到毓嵬的电话后,车子开的飞快,直奔圣玛丽医院。

    在观察室门口看到躺在床上的苏三,她额头撞破了,包着一大块纱布,脸色苍白,嘴唇都是青白的,看着令人痛惜。

    “怎么回事?我听毓嵬说那人是故意的!你们得罪了什么人?”

    罗隐不顾护士阻拦,冲进来蹲在苏三床前。

    苏三缓缓地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那人是要杀我们。唉,我还好,只是皮肉伤,肖琴怕是要有内脏出血,毓嵬刚才过去看了,现在还没回来,我很担心。”

    说话间毓嵬匆匆走了进来:“没事了,肖琴问题不大,需要卧床休息观察一段时间,刚才真是太凶险了,哦,罗隐你来了,我有事要和你讲。”

    毓嵬拉过罗隐,将自己看到情况紧急,不得不开枪阻拦车辆的事情小声讲了一遍。

    这事还真是难办啊,罗隐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肖琴说是她开枪的?”

    “对,她把我的枪拿走了,那个开车司机还在抢救,若是死了,总不能让她替我背黑锅。”

    “她承认是自己开枪这也是个办法,她开枪总比你开枪要好一些。”

    原来毓嵬是在街上闲逛,目睹了卡车发疯地冲向小车的全部过程,当时也不清楚小车里是谁,看事情紧急,先对着车轮开了两枪,见无法阻止只能冲着卡车玻璃正中开枪,他的枪法可是从小就锻炼出来的,手里的枪还是罗隐送给他防身的,没想到今天竟然用上了。

    “我不怕的,我觉得自己做的很对,打开车门看到里面坐着苏三,那一刻我觉得自己这辈子哪怕只做对这一件事都值得了。稍微一犹豫,卡车就能将她们撞死的。”毓嵬说到这里,看了躺在一边的苏三一眼,目光复杂。

    罗隐拍拍他肩膀:“山鬼,你放心,这些都是我欠你的,我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一点伤害,宁可我去坐牢也不会要你出事。”

    毓嵬咧嘴笑了一下:“什么坐牢不坐牢,咱们先想办法嘛。”

第十四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件事发生在闹市影响很大,鉴于受伤的人都和罗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个案子被别的警察接手。

    面对调查的警察,肖琴坚持说是自己开的枪。

    “肖医生,这把枪是你的?”

    “对呀,是我的,我经常随身带着,防身的。”肖琴很淡然地看了那警察拍在桌子上的枪。

    “可是有目击证人说看到是那男人开的枪。”

    “是吗?有人看到是那男的开枪的?那好啊,就把那男的抓走吧,和我无关了我是受害者,要求严惩凶手,这是谋杀,闹市中的谋杀,太可怕了!”

    肖琴嘴一撇,看着那手枪显出厌恶的神色。

    “好了,你们问完了吧?问完了我要休息。”

    肖琴很不配合。

    “肖医生,你也算半个警察了,请配合我们的调查。”

    “你们还知道我是半个警察,现在是我在大街上,在闹市被袭击差点被人故意撞死,凶手呢?你们审问凶手了吗?还有我开枪怎么了,遇到这事你们开枪不开枪,就因为我是医生就不该开枪?这叫做正当防卫对不对?”

    负责记录的警察,面露难色:“肖医生,这需要最后法院判断。”

    “你们这语气摆明是不相信,那就算了,就当是那人开枪和我什么事都没有,你们爱找谁判断找谁判断。”

    肖琴怒了拒绝回答任何问题。

    警察只能去问苏三。

    “吓死了,那人是摆明要撞死我们,要不是肖琴带着枪,我们真会完了。”

    苏三劫后余生心有余悸。

    “是肖医生开的枪?”

    “啊?这句是不是不该说?”苏三急忙捂住嘴巴露出懊恼的样子。

    那警察见这苏三像是言多必失的那种人,急忙追问:“那个男士,毓嵬,他都做了什么?”

    “他打开车门把我拉出去呀。”

    “可是有目击证人说看到是那个叫毓嵬的人开的枪?”

    苏三睁大眼睛显出无辜的样子:“是吗?难道我记错了?我眼看着肖琴那出枪来的呀?还是当时有两把枪?毓嵬也开枪了?现场那么混乱,车子把周围的摊子都给撞了,那么乱,周围的人还能看这么清楚?真厉害,火眼金睛呀。”

    那警察分辨不出苏三这语气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三和肖琴都说是肖琴开枪,和毓嵬无关,这俩人牙尖嘴利,现场的目击证人和她们当面对质时都被问的哑口无言败下阵来。

    调查的警察自己清楚这其中一定有猫腻,可又无可奈何,期间罗隐又多方活动,四处通融,同时莫明已经查到了那个重伤死去的卡车司机的背景:竟然是个退役的川军。这么一调查,事情就复杂了,线索到川军这戛然而止,调查不下去了。曾经抗日救国的英雄跑来做亡命徒在闹市杀人,这种事简直是在打川军的脸,各方力量的制衡之下调查只能到这里,匆匆结案。

    “是个亡命徒?”苏三听到这个消息吓一跳,她实在想不到自己能哪里惹到了人,会引来杀身之祸。

    “也许是针对肖琴的。”罗隐安慰她。

    苏三认为,这件事不太可能像是针对肖琴的,肖琴最大的敌人就是文韶光,根本不可能和川军扯上什么关系,那么自己呢?自己又怎么会招来这样的祸患?

    官方的调查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完结了,莫明和罗隐的调查还在继续,同时两个人都加强了苏三的安全保护工作。在苏三周围悄悄安插了自己的人。

    苏三在医院观察几天后和肖琴一起出院了。

    “苏小姐,听说你受伤了?”

    苏三刚到家,曾作家就上门了。

    “还好,问题不大。”

    曾作家很少关心别人,语气淡淡的,随即就说起话剧的筹备工作。

    “已经排练好了,可以开演了。”

    曾作家语气平淡,眉宇间却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真的?曾作家,你真是太了不起了!花了多少钱,我愿意入股加入。”

    曾作家似笑非笑打量着苏三,忽然伸手点了她额头一下;“你能有多少钱?还是自己留着作嫁妆吧。心怡给我留下不少的东西,我都拿出来做了一个基金,专门救助那些读不起书的女孩子的,这次活动也挂在心怡基金的名下,宣传这块就交给你了,木兰剧院免费观看,一定要火遍上海滩。”曾作家这番话,让苏三恍惚看到金女士的影子,那么爽朗大方爱说爱笑的女子,苏三叹口气道:“金家阿姐要是知道谢阿妹的事情,也一定会这样做的。”

    《杀夫》这部话剧一开场就受到关注。

    首先,演出场地是在木兰剧院,那可是已故的金女士名下的财产,现在属于金女士名字命名的基金会。金心怡女士本来就是个传奇人物,宣传海报一贴出来又是全场免费!连演三天,这样的好事,谁不想去看上一眼。更何况还是曾作家编剧和导演的,曾作家编剧的电影上座率都非常高,现在曾作家的剧本能有免费看的机会,文艺男女们简直像过新年一样。剧名《杀夫》,开始所有人都以为是香艳剧,男女苟且之事,红男绿女的故事而已,没想到第一天演出就很多小姐太太是哭着走出剧院的,大家都好奇,什么样的话剧能让这些人不顾形象在门口大哭。随后几天,很多家庭主妇下层女性们也来看剧,看到谢阿妹被毒打被虐待,整个剧院是骂声哭声一片,最后,当瘦弱的谢阿妹对着熟睡的丈夫举起了菜刀时,忽然有人喊道:“她是被迫的!她无罪!”

    对,她无罪!

    剧院中,所有的观众都议论纷纷,很多女人都用帕子擦着脸,哭的眼睛红肿。

    剧终后,曾作家走上台,向观众们讲述谢阿妹的案子,全场沸腾,这个剧竟然是真实案例改编的!各大报纸竟然都没有报道!

    三天之后,酱油弄杀夫的案子传遍了整个上海滩,就连弄堂中巷子口水龙头前洗菜的妇人们都在谈论这件事情。

    “晓得吧,酱油弄那个事情?哎呦,谢家阿妹好可怜的,那个男人打的狠咯,还不给饭吃,人都要饿死了呀。”

    “当然晓得了,那个剧我都看了呢。”另一个妇女很是神气。

    “你大字不识,看什么文明戏,笑死人咯。”旁边有女人看她满脸得意,故意刺道。

    “人家曾小姐都说了,就是要帮助我们女人提高我们女人的地位,大字不识怎么了,我可晓得好坏,这件事就是那个蒋阿大不对,谢家阿妹是没有法子的,识字的又能怎样?那些官老爷识字咯,还不是要判谢家阿妹死刑?”

    杨孟生气愤地将手里的报纸团成一团,扔在脚下,还不解气地踩了几脚。

    “不是不许报道吗?这是怎么回事?”他质问。

    “这也是没有办法,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老百姓都在谈论这件事,防都防不住。哦,都怪那个曾作家,都是她搞的花头。”

    杨孟生闻言大怒:“那个汉奸婆子?哼。有她好看的!”

第十五章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话剧取得前所未有的成功,演员们也是格外兴奋,曾作家拍板,再加演三场。

    这天苏三早早地就在木兰剧院,准备报道演出盛况。

    观众很早就有到的,门一开一拥而入。

    苏三拍下几张观众进门的照片,接着又对着顶棚拍了几张舞台的光效果。这时一只手按在她肩膀上,吓了她一跳。不远处,混在人群中的保镖们也睁大眼睛,紧张地盯着这一幕。一个军统的人看了一眼那人,低声对同伴说道:“孔二小姐,没事。人家可是大人物,不会对苏小姐不利的。”

    他的同事嘴一撇:“那可没准,那些大人物哪个是好相与的。”“你啊你说你胖还喘上了,没文化吧,大人物要想做点啥哪用自己出马啊,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你。”

    那人嗤笑。

    “孔小姐也来看话剧?”

    苏三也有些吃惊。

    “怎么,难道不欢迎吗?”孔小姐今天穿了一身旗袍,还是短发,稍微有点不伦不类,身边还挽着一个年轻小姐的手,那位小姐圆脸圆眼睛,嘴角还有个小小的梨窝,个子小小的,长得甜滋滋的,很是耐看,只是看向苏三的眼光有点奇怪,冷冰冰的。

    “欢迎,当然欢迎。”

    苏三很高兴,《杀夫》这个剧能得到孔二小姐这样的权势人物支持,也许对谢阿妹会有更多帮助,想到这些,苏三尽量不去考虑孔小姐那天说媒的事情,很热情地介绍这个剧:“孔小姐,这个剧是以现实的案子为蓝本写的,谢阿妹现在还被关在监狱等待审判,希望孔二小姐能对这个可怜的女人施以援助之手。”

    孔二小姐眉毛一挑:“是吗?看来这次我还来对了,那这个剧就是为了帮助那个谢阿妹了?”

    苏三点点头:“是的,是的。”

    孔二小姐忽然变脸道:“好大胆子,你们这是故意制造舆论要影响司法吗?”

    苏三急忙解释道:“不是的,我们只是想发出自己的声音,之前各大报社都不许说真话,我们希望用这种方式唤醒民众重视起这个案子来。谢阿妹杀人是事实,但是她犯罪是情有可原的,不能因为她是个女人就区别对待。孔小姐,你虽然被权势环绕,高高在上,但我相信在你的身边一定也有因为是女子而被人轻视或者阴奉阳违背后被人议论说坏话的情况吧?”

    苏三这句话正中孔二小姐的内心,她虽然是总统夫人的外甥女,自己的父亲也身居高位,但是因为相貌平平,又是第二个女儿,在家中并不是很被人重视,长大后得到了姨母的喜欢,她处处争先好胜,飞扬跋扈,也利用自己在姨母面前特殊的身份帮助家族做了很多事,可在父母心中的重要程度依然不及游手好闲的弟弟,同时因为她是个肆意妄为的女人,人后的议论诟病也是沸沸扬扬。

    孔二小姐点点头:“不错。苏小姐你说的很对,这也是我带着小莹来看这部剧的原因,这是我的一个妹妹,姓孟,孟小莹,你可以叫她小莹,我希望你们成为好朋友。”

    圆脸姑娘笑盈盈地说:“我看过苏小姐写的报道,真好看,想不本人这么年轻,还是个美人呢。”

    孔二小姐哈哈大笑,轻轻搂了一下苏三的肩膀:“你们都是美人,我喜欢。”

    苏三有点尴尬,孔二小姐的身体接触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那位孟小姐掩口笑道:“二小姐,人家苏小姐害羞着呢。”

    孔二小姐忽然伸手捏着她的下巴问:“你就不害羞了?没羞没臊,嗯?”孟小姐格格娇笑道:“哎呀,不要这样,会吓到苏小姐的。”

    孔二小姐松开了孟小姐,伸手要去捏苏三的下颌,苏三早料到她的动作,向后躲了一下,孔二小姐的手落空了,停在空中不过是几秒的时间,忽然啪地一下反手一巴掌打在孟小姐脸上,孟小姐捂着脸愣住,不知道孔二小姐为什么打自己,苏三也吃惊地盯着孔二小姐,担心她会对自己下狠手。

    “乖,打疼了吧?”二小姐忽然嫣然一笑,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孟小姐的脸,柔声问,“疼吗?”

    孟小姐眼里含着泪,似盈盈秋水,低声回答着:“不疼,姐姐打我是心疼我,我知道。”

    孔二小姐得意地大笑,用力捏着孟小姐的下颌,用力太大下颌边缘都是泛白的。苏三看者心里难受,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悄然往后又退了一步,怕孔小姐忽然发疯。

    “看看,苏小姐,我这是疼她呢。我这人其实很好的,最疼我的人,苏小姐,以后你就知道了,只要咱们成一家人,你姐姐我可会疼人了,只要不是给脸不要脸的,姐姐是来者不拒。”

    孔二小姐捂着嘴笑了下,斜着眼睛看着苏三继续说道:“我的本事一定比罗小四强,姐姐我可从不骗人。”

    苏三被她这一阵喜怒无常折磨的不敢吭声,低着头也不敢看她。这时观众陆续都来了,门口的人越来越多。孔二小姐跋扈惯了,当然不愿意和这些平头百姓一起看戏,便挎着孟小姐昂首挺胸向二楼包间走去。

    苏三这才松口气,抚着胸口,让自己镇定一下。

    过了一会,话剧开演了,苏三又站在门口对着舞台拍了几张照片。

    苏三举目四望,拍摄二楼观众时候,看到孔二小姐探头笑嘻嘻冲她挥挥手,苏三心里咯噔一下,这二小姐到底是什么意思?对自己又打又拉的,方才那番戏做的很足,自己要真是个普通的女孩子还真要被她吓住了呢。

    随着孔二小姐热情地挥手,苏三感受到两道冰冷的目光,她向四周望了一圈,最后判断出这冰冷的目光很熟悉,刚才和孔二小姐说话时就被这种目光盯着,目光的主人正是那位圆脸的孟小姐。

    这位孟小姐圆圆的脸圆圆眼睛,相貌甜美,苏三回想她刚才说的那几句话,当即愣住了:这位孟小姐说话带有浓重的四川口音。

    难道她是四川人?开车要撞死自己的那个人可是退役的川军,

    这两个人之间会有什么关系吗?

第十六章 曾作家被抓

    话剧开始,台上演员得深沉悲痛,台下很多女性观众也是哭声一片。

    最后闭幕,曾作家拉着苏三上台向观众谢幕。

    “现实中的谢阿妹还在监狱中等待最后的审判,我们希望这部剧能唤醒大家内心深处的善良,谢阿妹忍无可忍愤而杀人,她是有罪的,但是谁将她逼到杀人绝境?感谢大家来看这个剧,感谢大家对谢阿妹事件的关注。”

    曾作家和苏三对着观众深深地鞠躬下去。

    抬起头来,苏三看到二楼的孔二小姐对自己做个ok的手势,又侧脸对着那孟小姐说了几句什么。

    这时因为是演员谢幕,全场都很安静,这时只见那孟小姐站起身,走到栏杆处喊道:“孔二小姐为谢阿妹捐款一万元打官司!”

    这样宣布出来,台下掌声雷动。

    苏三很高兴,又冲着二楼鞠了一躬。

    孔二小姐得意洋洋地起身对着楼下的观众挥挥手。

    散场后,孟小姐拿着一张支票来到后台。

    “这是孔二小姐捐的。”她将支票递给苏三。

    “非常感谢,请转告孔二小姐,这笔钱我一定交给谢阿妹,用在官司上。”

    孟小姐嘴角上扬,似笑非笑地看着苏三道:“苏小姐好本事?”

    这话味道有点不对,但是看在着一万块的面子上苏三不想和她计较,笑着回答道:“不是我本事,是曾作家剧本写的好,各位演员演的也努力,最主要是有孔二小姐和孟小姐这样的观众,非常感谢你们。”

    孟小姐冷笑:“苏小姐真是太谦虚了,孔二小姐的善心可不是轻易发的,你可知道是为什么吗?”

    “当然是孔二小姐要提高女子地位维护女子权益啊。”

    孟小姐却稍稍往前探着身子在苏三耳边低声说道:“什么女子地位,这都是虚的,其实啊,是因为苏小姐面子大,咱们家二小姐,喜欢你呢,想着金屋藏娇呢。”

    说到喜欢二字,还故意朝着苏三耳朵吹了一口气。

    苏三往旁边侧了一下:“孟小姐开什么玩笑,我能有什么面子啊,你可不要将孔二小姐的好心想的那么……那么……”苏三一时也不知该怎么用词。

    孟小姐轻轻一笑:“那么龌龊对吧?这有什么龌龊的,谁规定的这女人就只能跟着男人呢,不是提倡男女平等吗,就要从这男女之情上先平等吧。实话告诉你,咱们二小姐比男人都会疼人呢,我也是跟了她之后才晓得这世间还有这样的滋味。”

    苏三实在听不得这些话,正色道:“孟小姐,这张支票请还给孔二小姐,若是如你所言,这钱我是不敢收的。”

    “奇怪了,这钱又不是给你的,容不得你不收,难道你不想帮那个谢阿妹?”孟小姐语带威胁。

    苏三还真不怕这种威胁:“对啊,钱是给谢阿妹的,那就拜托孟小姐亲自交给谢阿妹好了。”

    说着苏三将支票插到孟小姐旗袍扣绊上,转身就走。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孟小姐跺脚喊道。

    苏三最讨厌这种狗仗人势的,回过头问:“敬酒怎样罚酒又怎样啊?孟小姐是担心自己差事办不好回去挨骂吧,不要怕,我陪你去,一定要向孔二小姐解释的明明白白。”

    孟小姐气的脸通红却又无可奈何,因为要是这样回去,孔二小姐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于是她立马换上笑脸:“苏小姐不要生气啊,我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苏小姐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和我一般见识。”

    “哦,是玩笑啊,那么你说的那些都是自己乱讲咯?”苏三问。

    “是的,是的,是我胡说八道。”

    “孟小姐,以后可要小心点说话,可不能在外面坏了孔二小姐的名声。”现在轮到苏三冷笑了。

    苏三发现,这个孟小姐对自己充满了敌意。不过是第一次见面,怎么那眼神都带着恨呢。

    孟小姐又抽出支票,双手奉上交给苏三。

    “孟小姐是四川人?”苏三接过支票笑道,“我看孟小姐长得很像川妹子。”

    孟小姐点点头:“对头,我是从成都来的。”

    “哦,那么孟小姐可有亲友在川军中?”

    听到这话,就见孟小姐脸色大变:“没有,没有。”说完就走。

    苏三喊道:“咦,孟小姐,你着什么急?”

    看着孟小姐的背影,曾作家笑道:“呦,这位小姐满眼都是嫉妒怨恨,你怎么得罪她了。”

    “谁知道,莫名其妙,我可是今天第一次看到她,就阴阳怪气的。”

    曾作家看看苏三手上的支票,想了想道:“这孔二小姐的爱好,你是晓得的吧?”

    苏三愣了一下,最后还是点点头:“听罗隐说了。”

    “那就是了,这位孟小姐呀,想必就是孔二小姐的一个禁脔,这被宠的久了,生怕被人抢了位子呢。孔二小姐劣迹斑斑,这会跑来看剧捐款,我看,应该是看上你了。”

    苏三苦笑:“她还打算给罗隐说媒呢,这位孔二小姐,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钱先收着吧,以后再在有啥不好的想法,她的钱就坚决不要,反正我也不差这点钱,大不了将来还给她就是。”

    “谢谢曾作家为我着想。”

    曾作家轻轻拍拍苏三的胳膊道:“我知道我这个人不太讨人喜欢,其实我觉得自己还算是个好人。”

    说着轻轻一笑。

    这时门外传来喧哗声,曾作家眉头一皱:“怎么了?有人闹事?”

    只见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子带着两个法警走进来,看着众人问:“哪个是曾玉清?”

    “我是,你们是……”

    没等曾作家将话说完,为首的中山装男子拿出一张纸:“我们是经济调查委员会的,曾玉清,现在怀疑你和一笔逆产有关系,请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经济调查委员会是一个独立的调查机构,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抓汉奸查抄逆产等事就是他们主要负责的,苏三闻言一把拉住曾作家的手问:“你们不能随便抓人。”

    那人冷笑,将手中的命令又抖了一下:“看清楚,经济调查委员会的手令,还有法院签署的命令,你想抗法吗?”

    “我跟你们走。”曾作家按住苏三的手,“放心,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不会有事的。”

    曾作家被人推搡着往外走,演员们还在卸妆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

    “苏小姐,剧场这边一切就委托给你了,我相信你会做的很好。”

    曾玉清说完又扫视众人道:“大家不要担心,只是协助调查而已,我们的剧还有一天加演大家都要努力,有什么事就和苏小姐商量。”

第十七章 你是个什么东西

    当天晚上,罗隐办公室的电话急促地响起来。

    罗隐抓起电话听到是苏三的声音,有点兴奋地说道:“那个红花药酒瓶子很有玄机,苗一带人在酱油弄周围药店问过了,房东范先生买过这个药酒,那个瓶子是不会错的。”

    “曾作家被经济调查委员会的人抓走了。”

    苏三声音急促,带着哭腔。

    “抓走了?为什么?”罗隐也愣了。

    “说有什么逆产方面的问题,曾作家能有什么问题呀?”

    “原来是这样。”罗隐听到是和逆产有点关系就放心了,“曾作家当年红遍上海滩,能在日本人统治下讨生活,和那些人能扯上点关系不意外,只要没有政-治上问题,经济上的问题不会很严重的,放心吧。”

    苏三这才松口气,她也想到抗战结束这么久了,肃奸和清理逆产的运动已经结束了,忽然又将曾作家抓走,可能是真的有些事情需要她做证人吧。

    第二天,一份新发现的证据被送到警察局长面前。

    “这个瓷瓶碎片是从案发现场发现的,已经查问过了,房东范先生曾经在附近药店购买过这种药酒。”

    罗隐将瓷片放到局长办公桌上。局长眉头微微皱着,戴着手套拿起瓷片,反复地翻看几遍,放下笑道:“这个能说明什么?”

    “说明在谢阿妹上楼后,死者死之前还有人进去过,还带着一瓶红花油,当时死者蒋学礼还没有死,两个人可能发生了厮打,挣扎中药酒被打碎,撒到蒋学礼身上,还有瓷片落到了床下。带药酒过去的人恼羞成怒,拿起谢阿妹扔在一边的菜刀又砍了上去。这也说明为什么死者头部和脖颈有的致命伤为何会那么深,以谢阿妹的体力,是无法造成这样深的伤口的。”

    局长将瓷片放下,沉吟道:“你讲的有几分道理,但是,谁又能证明这瓷片就是在犯罪现场发现的呢?”

    “局长,这是我后来去案发现场寻找才发现的,你不相信我?”

    局长嘿嘿一笑:“你小子别骗我,一定是你那位苏小姐发现给你的吧。”

    “局长英明,苏三帮过我们多次,你也是了解她的,这个瓷片的确是从现场床下发现的,谢阿妹饭都吃不上,每次被被打的鼻青脸肿都没有涂过红花药酒,这点有周围的邻居可以作证,死者身上有这药酒,这足以说明死者死之前和拿着药酒进来的人发生了争执。”

    “不,也可能是死后被人泼上了药酒。”局长反驳。

    “可是,为什么要给一个死人身上洒上药酒呢?又不是消毒扒皮就给吃了。”

    局长被罗隐这句话逗的笑出声,伸手指点着他道:“你啊你,你小子这张嘴。”

    不过他接着点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谢阿妹砍完人后吓得跑上楼去找房东太太,就在这时候一个人拎着药酒去找谢阿妹。可是那个人为什么要拎着药酒去呢?”

    “这药酒应该是要给谢阿妹的,那个人听着房间里没什么动静了,以为蒋学礼打完人走了,就悄悄拎着药酒去找谢阿妹,这大半夜的,一个男人去给挨完打的谢阿妹送药酒,这事情就很微妙了。”

    局长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对,就是这样,那个人是谢阿妹的奸-夫,看看这不就是因-奸-杀人吗?哪有什么虐待忍无可忍杀人,这谢阿妹看着老实,其实狡猾着呢,这都是和人有了奸-情,谋杀亲夫后找的理由。”

    罗隐瞠目结舌,这好像和自己预想的不一样。

    自己和苏三想的是谢阿妹离去后,一个拎着药酒的人悄悄潜入,同尚有气息的蒋学礼发生了冲突,捡起地上的菜刀又猛砍几下,彻底砍死了蒋学礼,而这个人从进去到杀人,谢阿妹是不知情的。

    但局长认为,这药酒就是谢阿妹伙同奸--夫谋杀亲夫的证据。

    可是现在罗隐没法和局长争执这些,只要局长接受他的调查计划,从新的证据出发重新调查酱油弄血案,这就足够了,罗隐的经验是,对于这位局长,有些事情要循序渐进,只要他能接受自己的观点,徐徐图之可也。

    “重新开始调查吧,天道昭昭,我就不信那奸-夫能找不到。”局长吩咐道。

    “杨法官那里呢……”

    “哈哈,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上面最乐意看到的是找出奸-夫-****给这个案子一个定论,这才是建立新道德,稳定社会秩序需要的结果。”

    果然,苏三说的没错,这些人是无比希望谢阿妹是奸情杀人,而不是因虐待杀人。想着那个瘦弱如同孩童的谢阿妹,关上局长室的门,罗隐也忍不住叹口气。

    曾作家被中山装男子季直接押送到郊外的一处。

    被推搡着下了车,曾作家问:“这不是看守所也不是监狱,你们这是私设公堂吗?”

    “这是我们调查委员会的办公地点,什么私设公堂,你这个汉奸婆子,说话小心点。”中山装男子恶狠狠地推了她一把。

    曾玉清隐隐感到不安,汉奸婆子,这称呼好久没听到了。当初萧道一也是用这个来要挟她的,曾玉清被几个人推搡进去,带到一个房间里。

    “曾玉清。”坐在房间里的青年人看到她进来,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一个汉奸婆子,编造话剧污蔑新生活运动,你还有什么话说。”

    曾玉清冷笑:“编造?谢阿妹的事情真真实实的发生,怎么能说是编造?再说,阁下又是哪位?”

    “这是我们杨法官。”中山装男子介绍道。

    “哦,阁下就是传说中出身寒门的青年才俊法官杨孟生啊。”曾玉清骄傲地抬着头,“我以为杨法官是个清官。”

    “是清官,所以才要将你这样的汉奸婆子绳之以法。”

    杨孟生看着曾玉清被抓到这里,竟然还骄傲如斯,气不得一处来。这个桀骜不驯的女人,和苏三一样让人心烦,我动不了苏三还动不了你吗?

    杨孟生决定再给她点颜色看看,将一个本子扔到桌上道:“听说陈公博当初给了你一笔钱办报啊,那钱呢?”

    “自然是印报纸用了,再说这件事早都调查清楚了,怎么现在还要问。”

    “呵呵,汉奸婆子人人可欺。”杨孟生一拍桌子,“曾玉清,你以为你和萧道一的那点子猫腻别人都不知道吗?我这就要撕下你的美女蛇画皮,让上海滩所有人看看,这个编造谣言攻击政府,攻击司法的曾作家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第十八章 诈一诈

    “是,我曾经接受过陈公博的钱办杂志,但是那些钱已经花在杂志上,我也没有去做伤害别人的事情,我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当年上海陷落,全国人民都在为抗日救国而努力,曾作家,那时你在哪里。”

    曾作家愣了一下:“我在上海啊。”

    “你在上海,整日和汉奸出双入对,这可是有目共睹的还有什么话说?”

    杨孟生目光犀利。

    他讨厌曾作家,甚至到敌视的地步。因为他出身寒微靠自己不懈的努力才达到今天的位置,可是曾作家,她出生在富裕之家,二十来岁就有名言叫出名要趁早!这对在贫寒困苦中打拼的杨孟生而言简直是莫大讽刺。

    将一个曾经高高在云端的女人拉下来,摔在烂泥地上再狠狠地踩上一脚,这可真是令人期待啊。

    杨孟生眼中闪动着兴奋的光。

    曾玉清问道:“那么,上海沦陷的时候,杨法官,你在哪里呢?”

    “我在重庆。”

    杨孟生回答起来得意洋洋。

    “哦,你是跟着政府一路撤退的?”

    “那是自然。我可不像你们这些苟且的人,还能在孤岛生活下去,蝇营狗苟,甘心做亡国奴。”

    杨孟生看着曾作家,表情轻蔑。

    曾作家笑了。

    “你真觉得自己无比伟大,又爱国又有骨气对吧?”

    杨孟生没回答,他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必要回答这汉奸婆子的问话,简直是有失身份。

    “你若是真爱国,怎么忍心放弃自己的家乡撤退,你该像十九路军那些战士一样,为抗战流干最后一滴血。但是你自己走了,将全上海的父老乡亲抛弃在孤岛,然后回来后义正言辞的指责一个为了生活,不得不跟伪政府官员虚与委蛇的女人是汉奸婆子!这就是你们的血性的和骨气吗?”曾作家冷笑。

    杨孟生被她说的恼羞成怒:“好啊,你这封建余孽,跟着汉奸同流合污,竟然还死不悔改,曾玉清,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这里哪有什么敬酒,有的只怕是毒药,我怕肠断肚烂。”

    曾作家看到杨法官脸色发黑,知道自己说到他的痛处,继续讲道:“其实你们抓我并不关陈公博什么事,他已经被处决了,我还能牵扯到什么。实际是因为我的话剧吧?你们害怕谢阿妹杀人的真正原因被所有人知道,在你的心中,女人杀夫是十恶不赦,谢阿妹就活该被蒋学礼活活打死,不该反抗,这就是你们要建设的社会秩序伦理道德。真是满嘴仁义道德,其实都是吃人吃人!”

    “闭嘴!”杨孟生猛地一拍桌子。

    曾玉清哈哈大笑:“怎么,说中你的心思了?杨法官?”

    杨孟生大怒道:“你不要嚣张,只要你做过我就有办法将你打成汉奸罪。”

    “对,不违背你的法治精神不违背你自己的良心你就去做。”曾作家丝毫不让份。

    “法治精神?法治精神就是要保持独立,不能被你们这些人胡编乱造的什么破烂话剧引导舆论。曾玉清,你这个汉奸婆子,潜伏这么久就是为了破坏新生活运动,破坏社会秩序。”杨孟生恼羞成怒,命人将曾玉清押下去。

    “扔到看守所去,和那些妓-女、乞-丐、女-贼关在一起,我看她还能傲气多久。”

    曾玉清冷笑一下:“那些人都比你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要真诚高尚,你所谓的社会秩序就是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男人所维持的秩序,你们可以纳妾可以眠花宿柳,女人就得忍辱负重,忍气吞声,一旦有反抗就是用尽全力绞杀,社会秩序,法治精神?你们也配?你们要维持的所谓秩序,就像鲁迅先生文中所言,满篇不过是吃人二字而已。”杨孟生气的脸都扭曲了,叫道:“压下去,要她尝尝和妓--女关在一起的滋味!”

    范太太看着苏三手里的红花药酒,愣了一下,笑道:“咦,这倒是奇怪了,苏小姐上门就是了,怎么还送人药酒啊。”

    “范太太,这药酒你是认识的吧?”

    范太太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不晓得,不晓得,我怎么会认识这个东西。”

    “这个东西怎么了?红花药酒很多人家都有的啊,范太太,怎么你的表情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苏三紧紧地盯着范太太的表情,看到她神情紧张,更加笃定这药酒一定是范家的。

    “我?哪有?”范太太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呵呵,这楼下死了人我这每天都提心吊胆的,害怕呀。”

    罗隐问:“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好好的你怕什么?”

    范太太尖叫:“哎呦,警官先生你怎么说话呢,我家房子里死了人我当然会害怕啊,以为谁都跟你们一样每天见死人的呀?”

    “范太太,你再好好看看,这个瓶子是在死者床下找到的,问过周围的药铺了,你家范先生在出事前几天买过这么一瓶红花药酒。”

    范太太听到提到自己先生,两根细细的眉毛拧成一团。

    正好范先生下班回来,范太太有点不高兴地问:“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这范先生40来岁的样子,戴着金丝眼镜,像是个斯文人,待他走近苏三闻到淡淡的红花药酒气味,又看他走路姿势有些古怪便问道:“范先生的腰好点了吗?”

    范先生惊奇地问:“咦,小姐你是医生吗?怎么知道我的腰有伤?”

    罗隐冷冷地说:“看你走路姿势,腰部不敢用力,呶,这红花药酒可是你买的?”

    范先生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瓶子道:“我家的啊?是我买的,我一直用这个。”

    “这瓶不是在你家找到的,是在死者蒋学礼的床下。”

    范先生大惊失色:“床下?怎么可能?”

    苏三听到这话可是大有意味:他说的是怎么可能。

    “死者床下找到一瓶红花药酒有什么大惊小怪,也许是谢阿妹用的呢?”

    范先生连连点头:“对,对的。”

    “范先生,案发时候你在哪里?”

    “我在家里睡觉呀?”

    “不,你不在家里,当时你出去了,去了哪里?”

    罗隐见苏三步步紧逼,很满意地点点头。

    范先生想了想:“这么久的事情,我不记得了,也许是去厕所了吧?”

    “是拎着红花药酒去找谢阿妹吧,结果你可能是真的从厕所出来,和谢阿妹错过了,等你进去,蒋学礼倒在血泊中,看到你进来和你厮打起来,药酒滚到了床下,你气愤不已,拎起旁边的刀又砍了几下。”苏三伶牙俐齿。

    “不,不是的,红口白牙不好污蔑人。”范先生连连摆手。

    罗隐吓唬他:“你可知道现在可以提取指纹的?这瓶子上有你的指纹,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听到有他的指纹,范先生笑了:“你们这是诬陷,我知道你们搞个什么话剧,想把谢阿妹救出来,可你们不能为了救她随便诬陷别人好伐?”

    “怎么是诬陷呢?这是科学,药酒瓶子上有你的指纹,你就是最后那个凶手,七八刀其实是你砍的数目,有些砍到原来的伤痕处,出现了重叠伤。”

    苏三听罗隐说到这里,很大声说道:“这就是你扔下的药酒瓶子,你就是杀害蒋学礼的凶手!”

    罗隐已经拿出了手铐。

    范先生一见急了,连连摆手:“不对,不对,那个瓶子已经碎了,你们这是诬陷!”

第十九章 再诈一诈

    “哦,那个瓶子碎掉了!”苏三拍手笑道,“范先生,你承认了。”

    范先生急忙看向自己妻子,说话都不利索了:“我……我承认什么了我……我”

    范太太嗷地一声,像个母豹子一眼扑上去,一把就将范先生挠个满脸花:“真的是你!蒋学礼骂你和谢阿妹有奸情,我根本就没当回事,我想谢阿妹瘦瘦小小,长的也不好看,我从没有担心过你会和她怎样,你真是,真是不要脸。”

    范先生捂着脸,带着哭腔道:“我们没什么的,我只是可怜她,当年我姆妈也总是被我爸打的呀,每次看到她挨打我就想起小时候,总想着那是我妈该怎么办,那晚听着蒋学礼打她,我心如刀绞。后来就借着去上厕所的机会偷偷拿着药酒出去了。”听到这里范太太气恼地骂道:“瘪三,你这个瘪三,可怜那女人,当她小猫小狗给口吃的就好,何必非要自己去送那些东西,那个蒋学礼是无赖的,要是被他缠上,哪有你的好,现在倒好,真的被死鬼缠上了啊。”

    范太太嚎啕大哭,嘴里还嚷着:“苏小姐,我家男人就是心软啊,只是送瓶药酒,他是不会杀人的呀。”

    范先生如梦初醒,立马喊道:“对,我只是送瓶药酒而已,哪想到蒋学礼这个杀胚躺在那一身的血,我吓坏了,瓶子掉到地上摔碎了,我吓坏了,捡起几片碎片转身就跑了。可我没有杀人啊,看着他一身血哪敢上前。”

    “对呀,对呀,我家这个挨千刀的没有杀人,就是送个药酒给人家,都怪他心软,这心软也是错吗?”

    范太太虽然口口声声埋怨丈夫,但是句句都是为范先生说话。

    “哦,你没有和蒋学礼撕扯,那药酒怎么会洒在他的手上胳膊上?”

    苏三质问。

    “那掉在地上碎了,溅上去的嘛。”

    范先生振振有词。

    “溅上去的?”罗隐冷笑,“那么菜刀柄上的药酒也是溅上去的咯?”

    “对呀对呀,菜刀在床边地上,瓶子碎掉正好就溅上去的呀。”范先生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口咬定。

    “范先生,你确定菜刀是在地上的?”

    苏三追问道。

    范先生不住地点头:“当然了,在地上,所以药酒洒了就溅上去了,这可不赖我,谁能想到那么巧呢。嗯,因为这药酒,警察先生怀疑我也是应该的,我真是一时心软,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听到他这么说话,范太太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大惊失色,惊恐地盯着范先生,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罗隐掏出一个信封:“这是当时现场的照片,范先生,你看这菜刀在什么地方。”

    罗隐向范先生夫妻展示警察拍摄的照片,那把带血的菜刀躺在枕头边上。

    范先生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呵呵干咳两声道:“这个,记忆有偏差,发生那么大的事,怪吓人的,我一时记错了。”

    “范太太,那天你跟着谢阿妹进入现场,看到的菜刀是在什么地方?”

    罗隐看向范太太,这个女人已经完全奔溃了一般,眼神都万念俱灰,全无生气。

    范太太伸手无力地冲着照片一指:“就是这样,就在那。”

    “我已经问过后来进入现场的街坊邻居,大家回忆和范太太是一样的,菜刀就在照片上这个位置,只是谢阿妹说当时怕的不行,整个人都木了一样,还是菜刀落在地上哐当一声,把她惊醒,这才跑到楼上去寻求帮助,而就在这时,从厕所出来的你走了进来,你听着一点声音没有,以为蒋学礼已经走了,想把药酒送给谢阿妹,没想到蒋学礼一身是血,看到你进来大怒,和你厮打,药酒瓶子掉到地上碎了,药酒溅在蒋学礼和你的身上,你可能是想起小时候你母亲受到的虐待,越想越气,弯腰捡起地上的菜刀狠狠地砍了过去。所以,在你看来,菜刀就是在地上的!”

    范先生满脸惊恐,不住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范太太面如死灰,站在一边低着头,不敢看范先生。

    “范太太,其实你早都怀疑你先生和这件事脱不开关系的吧?从那天我问你当时范先生在哪里开始?”

    苏三不放过范太太,她认为范太太精神已近崩溃,是最好的突破口。

    “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范太太抬起头来,泪水在眼睛里打着转。

    “范太太,其实你和范先生都是好人,没有你帮助,谢阿妹早都饿死了,还有你范先生,你太太年轻貌美,我相信你对谢阿妹是没有一点邪念的,你是真心可怜她,只是造化弄人,一切都是阴差阳错。”

    听苏三这么说,范太太嚎啕大哭:“我真是后悔,为什么管她,要她饿死了倒好,我家也摊不上这种事啊,你……你……唉。”她看着范先生,难过的说不出话来。

    范先生垂着头,像个泄气的皮球,过了一会,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问:“那么警官先生,我还能自首吗?你们给我个自首的机会好不好?”

    苏三和罗隐对视一眼,罗隐心知那药酒瓶子碎片是苏三发现的,不能构成完整的证据链,被法院采信还有些困难,要是范先生主动自首,谢阿妹就能减罪,范先生没有杀人动机,是因为和蒋学礼厮打临时起意,不能算作故意杀人,这样两人还都能有救。

    想到这里罗隐点点说:“那就这样吧,就当我没来找过你,你去自首。你没有杀人动机,算是临时起意的激情杀人,死者蒋学礼也有一些责任,法院会给你一个公正判决的。”

    范太太急忙问:“那这样是不是不会……死刑。”

    “是,法院会酌情裁决的,不会死刑。”

    范先生如释重负:“我自首,人是我砍死的,当时蒋学礼还有气,看着我就起来厮打,我气不过,捡起刀就砍,我记得有两刀砍到他脖颈上他就死了。我急忙逃到门外藏起来,直到大家都进去了,我才在门口出现。我太太当时也发现事情不对,故意问我砍了几刀,我一时没防备说可能有七八刀吧,记不太清了。”

    苏三叹息道:“所以谢阿妹完全不记得自己砍了几刀,范太太却说她砍了七八刀,你这是欲盖弥彰啊。”

    范太太哀哀地哭着,痛恨命运捉弄。

    苏三的心里还是沉甸甸的:范先生当时看到暴虐的蒋学礼,想到了自己痛苦的童年,举刀砍去。一样在父亲残暴阴影下长大的杨法官却恨不能将谢阿妹判死刑,同样的境遇不同的选择,命运就是这么奇怪。

第二十章 法庭对质(一)

    酱油弄谢阿妹杀夫案件开庭虽然法院方面刻意低调,可因为前些天话剧《杀夫》演出引起的轰动,早有不怕死的小报记者

    将开庭的消息散布出去,这天法庭内外是人山人海。

    “不许设旁听。”还未开庭审理,杨孟生看到法庭内的情况后非常生气,要求法警将旁观的群众都赶出去。

    法警试图推搡几个人出去,立马就有人振臂高呼:“为什么不许旁听?这是违法法理的。”

    “对,难道你们法庭还要动什么手脚暗箱操作吗?”

    “我们不出去,我们旁观是合情合理!”

    “法庭不公正!”

    这几下推搡引起众人强烈不满,大声反对质问。

    一时间法庭内外人声鼎沸,热闹的像菜市场。苏三早已经低调地藏在人群中,时不时跟着振臂高呼几声,反对法官无理要求。《杀夫》剧组的演员们也都混了进来,发挥话剧演员的优势引导着吵嚷的节奏。

    法警慌忙向杨孟生报告,根本弹压不住旁观的人。

    杨孟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本不容忍自己的权威被人这样藐视,气的七窍生烟,喊道:“你们腰间的枪是烧火棍子吗?”

    旁边一个老年法官为人稳重,急忙拉过杨孟生道:“开枪只会让事情激化,还是让这些人旁听吧,谢阿妹杀夫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他们还能闹出什么来?”

    杨孟生镇定心神,也想到不能这么草莽从事,若是真的激起民愤那就麻烦了。于是只能像是赶苍蝇似的挥挥手:“好了,随他们去吧,我就不信这些人能闹出什么花来?”

    开庭时间到,看到杨孟生道貌岸然地正襟而坐,苏三想起前一天曾作家托人从监狱传递出来的消息。

    曾作家这人虽然高傲,但并不傻,她对人冷淡,但要是想拉拢别人,也会说上几句好话许点利益,正好这看守女监的一个女看守本来就很喜欢她的小说,看到她被送到监狱也没有过多苛责,暗地还很是照顾,曾作家抓住这看守的心理,说了许多好话又许了全套签名的小说和一些钱财,托她将自己的消息传递给苏三。

    “我当年那点烂事早都调查过了,就是用过陈公博的钱办杂志,那些钱也都花在杂志上,后来赔了本,只出两期就关门大吉。现在他们关着我又不审问,很明显是以我做人质给你施加压力。我曾玉清其实胆子很小,只想在乱世中保全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只是现在情况很明显,咱们就算是认输了那我这汉奸婆子煽动舆论对抗法律的罪名也是洗不掉的。苏小姐,要想救我出来,只能和杨孟生死扛到底,只要谢阿妹的审判有了转机,他杨孟生就不能判我是煽动舆论,治我的罪。”

    苏三想不到曾作家竟然能这么硬气,和罗隐商量后也认为只有这一个办法。

    只要谢阿妹的案子有了转机,就没法认定曾玉清是煽动引导舆论,破坏社会秩序,因为她话剧所讲述的都是真实的。

    因此苏三此次也是铁了心要和杨孟生对抗到底,发誓一定要撕下这个真小人伪君子的画皮来。

    先是犯罪嫌疑人被带上法庭。

    杨孟生看到被带上来的谢阿妹和范辉后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竟然还会带上两名嫌疑人,不是谢阿妹杀人吗?这些天他忙着给曾玉清编织罪名并没有仔细看酱油弄血案的卷宗,并不清楚在开庭的前一天增加了一名犯罪嫌疑人。

    旁边的书记官是个阿谀奉承的小人,很懂得察言观色,急忙在杨孟生耳边低语:“那个范辉就是谢阿妹的房东,是他给了死者蒋学礼最后一击,这个奸-情杀人是逃不过了。”

    杨孟生不动声色,环视法庭周围,很快就在人群中看到了苏三,她身边坐着几个青年男女,相貌端正打扮得体,很显然应该是剧团的人。杨孟生的目光在苏三脸上停留了几秒,嘴角上翘,冷出鄙视的微笑。

    苏三则不甘示弱地盯着他,目光坚定又倔强。

    杨孟生脸上显出厌恶的表情,他想,这个女人,永远都那么倔强,就不能向这个社会现实认输吗?竟然还想帮一个杀夫的凶手逃脱法律制裁,这个世界要是由这些女人主导一定会天下大乱!坚决不能让这些无法无天的女人阴谋得逞。同样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淑凝就能做到温柔贤淑,不会抛头露面为一些无所谓的人去闹,谢阿妹的死和她们有什么关系?受过良好教育的小姐太太们就该关起门来做淑女。

    杨孟生对苏三和曾作家的厌恶又深了一层,敲了敲法槌,要求公诉人提起公诉。

    杨孟生之前并不太在乎这个案子能有什么反转,因之前一直为给曾作家罗织罪名忙乎,昨天警察局上报的材料中增加了范先生自首的情况,他并不知晓,此刻听着公诉人讲述案情,又翻看着警察局上报的材料,心里瞬间揪紧了:貌似这两个人并没有奸-情,这判定因-奸杀人有些难度啊。

    公诉人讲完了全部案情,旁听席上议论纷纷,谢阿妹自己都惊呆了,她一直以为是自己杀了蒋学礼,根本不知道后来还有范先生的事情。她目光复杂地看着站在一边的范先生,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范……先生……怎么会是这样……”

    “是我,最后那几刀是我砍的,我记得很清楚,砍在脖子上,看着气管那的血咕嘟咕嘟的涌出来,我吓坏了,将刀子扔到床上转身就跑。我只是同情谢阿妹,因为我有记忆开始,我母亲就每天被我父亲打,我人小力单无能为力,在我八岁那年,我母亲实在受不得打,上吊自杀了。我看着谢阿妹就想起那些事,听着楼下安静下来,想着给谢阿妹送点药酒去,没想不到蒋学礼一身是血,看我进来就骂我和谢阿妹有奸-情,还撑着起来打我,我实在忍不过,看着他就像看到我父亲当年,我就……就捡起菜刀砍向他。谢阿妹离开时蒋学礼并没有死,最后是被我杀死的,我认罪,谢阿妹是无罪的。”

    范辉说到最后眼泪落了下来。

    苏三捅了捅身边的一个男演员,那演员站起来挥舞着双臂声泪俱下道:“谢阿妹是男权社会的牺牲品,她是无辜的。”

    “对,谢阿妹是无辜的,她是反抗男权压迫!”

    一个女子的声音高呼着。

    很多人跟着应和起来。

    杨孟生恶狠狠地盯着台下的苏三,用力敲了敲法槌:“肃静肃静,再吵闹的赶出去!”

    苏三急忙暗示几个安插好的人不要再鼓动了,旁听席渐渐安静下来。

    “范辉,你会因为同情而杀人?真是笑话,明明是因奸杀人,你和谢阿妹****蒋学礼成为你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为了排除这个障碍你们联手杀人,还编造谢阿妹被虐待的谎话。”

    杨孟生大声质问。

    “法官先生,您不相信这个世间还有同情还有善良吗?为什么一个女子谋害丈夫就一定是有了奸-情?虐待,身体的虐待和精神的虐待都是会叫人发疯的呀,我对谢阿妹只是同情,再说内人相貌比谢阿妹高出很多,我为什么会舍弃内子而去和谢阿妹有首尾?换成法官先生,您会这样吗?”范辉事先得到过苏三叮嘱,这位法官先生是一定要将案子往**上去审,他一定要坚持自己只是同情的出发点,坚决不能承认男女之情。

    因此范辉此刻有了点大义凛然的意思,这番话讲完旁观席上响起阵阵掌声,杨孟生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第二十一章 法庭对质(二)

    “肃静肃静!”

    杨孟生又敲了几下法槌,法庭内逐渐安静下来。

    这时一个剧团的演员嘟囔一句:“法官没经调查就私下宣布什么因--奸杀人,这还真是新鲜呢。”

    这句话说完,旁边的女演员应和着嗤笑一声。

    因为法庭内安静,这声对话格外明显。

    所有人的眼睛都唰地看向杨孟生。

    他尴尬地干咳一声:“旁听席,我现在以藐视法庭的罪名将你驱逐出去。”

    说着两个法警就冲了上来。

    其实,因为《杀夫》这个剧演出轰动整个上海滩,很多记者也早都开始阴奉阳违,根本就不在乎什么封口令,一心想抢个大新闻,只要能抢到独家,炒出名声,就算被现在的报社解雇,那说出去都是自己的资历,只要名声在外再去别的报社找工作都不愁的。此刻纷纷将相机对准法警,准备拍点好照片。

    一看法警要将自己架走,那男演员发挥自己演戏的优势,开始面对所有旁边观众戏剧化大喊道:“大家看看,这就是传说中公正廉洁的杨法官,他之前发布封口令,不许媒体报道酱油弄的案件,现在又越俎代庖没等案件审理完毕,罔顾事实就宣布是奸--情杀人,大家擦亮眼睛,这样道貌岸然的人他不配坐在那个位置!”

    这个演员嗓音很好,胸腔共鸣音很足,说着朝杨孟生一指,很有气场的样子。杨孟生刚愎自用如何肯对一个普通人低头,站起来大拍着桌子喊道:“藐视法庭,当庭咆哮拖出去!”

    “到底是谁在咆哮,到底是谁在藐视法律,大家睁眼看看吧!”

    那演员被法警拖走时,在门口还做出一个就义一般的动作,格外的大义凛然,现场观众纷纷起立鼓掌。

    “肃静肃静!”杨孟生气急败坏不住地敲着法槌。

    有记者把握住这瞬间,哗哗哗拍着照片,杨孟生喊道:“不许拍照。法警,将他们的相机没收。”

    法警只能硬着头皮去抓记者。

    这些记者一个个都是老油条了,深知舆论的力量。之前因为封口令,记者们没人敢出头,现在看着群情激奋,整个上海滩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这件事,舆论的力量是无法镇压住的,看到法警来抢相机,有人就挥舞着双臂高呼着:“新闻自由!新闻自由!政府都不会这样对待我们,你一个区区法官就能只手遮天吗?”

    “对,新闻自由!”

    几个记者和法警在大厅里捉起了迷藏。

    整个法庭乱成一团。杨孟生绷着脸,这时他看到人群中的苏三正仰着脸笑眯眯地看着她。

    苏三发现了杨孟生冰冷的目光,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她还开心地伸出大拇指朝着杨孟生挥舞一下,无声地用口型说了一句:“小人!”

    杨孟生看不出苏三在说什么,但能看到她摇晃大拇指,气的发疯了一样连续敲着法槌。他用力实在太大,法槌的杆子忽然被敲断了,小小的法槌飞了出去,正好砸在旁边书记官的脸上,那书记官哎呦一声捂住了眼睛。

    “看看,这个法官不公正,这个书记官也有问题,上天示警了!”

    苏三抓住这个机会,摆出一副神棍姿势。

    罗隐一直守在门口,看着里面的情形,只要形势对苏三不利,他就准备冲上去。此刻听到苏三这语气,忍不住嘴角上翘:这丫头,跟个巫婆一样,笑死了。

    杨孟生听到苏三喊话,觉得终于抓到了苏三的把柄,指着苏三喊道:“将这个装神弄鬼藐视法庭的女人拖出去!”

    罗隐闻言大惊,一把推开门口的法警就往里闯。

    这时一辆黑色奥斯汀疾驰过来,在门口停下,车门打开,孔二小姐一身黑色西装带着黑色礼帽,手里还拎着一个文明棍,神采奕奕地冲罗隐喊道:“罗小四,好消息。”

    说着扬了扬手里的一个信封。罗隐站住脚,询问的目光投向孔二小姐。

    这时车后门也开了,一个有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子下了车,擦了一下脸上的汗,嘴里埋怨道:“二小姐,您这车子开的堪比飞机了,我这老胳膊老腿,差点交代了。”

    “少啰嗦,听听这里面闹得,这法院都成闹事了,我说老沈,你们这最高法怎么搞的?找这么个人做大法官?我都替你们寒颤的慌。”

    说着孔二小姐扬着手里的信封对罗隐说:“中山北路101号的命令,你说这算不算好消息?”

    中山北路101号正是国民政府最高法院所在地,罗隐大喜过望:“多谢二小姐。”

    二小姐穿着西装却扭着腰肢走到罗隐身边,伸手划了他脸一下,娇笑道:“好妹夫,不用谢,以后还要带着我那可爱的小苏苏,咱们才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呢。”

    罗隐面色一僵,孔二小姐已经哈哈大笑着带着那两撇胡大摇大摆的走到门口了。

    法警刚要拦截,二小姐掏出通行证晃了晃,法警一个立正目送他们进去。

    罗隐紧走几步也跟着走了进去。

    法院里面乱成一团,法警正在拉扯苏三,旁边剧团的几个男演员拦着他们不许动。

    两撇胡是最高法院的老官员,就算当年日军攻占南京,最高法院辗转迁移到武昌最后又迁到重庆的时候也从没有出现过这么混乱的情况,此刻看到这个情景,对杨孟生极为不满。此人大步走进去,因为他拎着文明棍,脸上两撇胡子,看着很有官派,他对法警喊道:“住手。”法警一愣神,杨孟生急忙走下来道:“沈老,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杨法官,我做梦也想不到,这上海法院竟然能成今天这个样子,法律的尊严何在?法官的尊严何在?”

    两撇胡一扫周围人群,看到书记官还捂着乌青的眼睛,更是生气了。

    孔二小姐急忙打着圆场:“沈老,沈老,不要气,先给他看最高院的命令。”

    说着将手里的信封递给杨孟生,杨孟生看完大惊:“什么,这个案子转交最高法院审理?这只是个杀人案,还没有定罪,也没有上诉,怎么能移交最高院呢?”

    两撇胡冷笑:“一个普通的杀人案被你搞的全国都闹开了,那个话剧演得好,夫人还要叫人去南京演出呢,杨孟生你做的好事,真是我国法官的典范。”

    杨孟生被两撇胡说的冷汗直流。

    苏三高兴地看着罗隐,比划一个胜利的手势,孔二小姐却一把搂住罗隐的肩膀,在他耳边道:“你也去南京吧,我家姆妈很想看看你呢。”

番外 未觉池塘青草梦

    咱们工人有力量,

    咱们工人有力量

    咱们工人有力量

    嘿!咱们工人有力量!

    每天每日工作忙,

    嘿!每天每日工作忙,

    盖成了高楼大厦,

    修起了铁路煤矿,

    改造得世界变呀么变了样!

    厂区道路两边都是高大的梧桐树,树杈上挂着俩大喇叭,音乐声雄壮有力。现在是下午下班时间,穿着蓝衣服绿衣服的工人从路上走过。

    谢阿妹穿着一身蓝布衣服,右边胸前挂着个主席像章亮晶晶的。

    “谢阿姨,这次退休名单里有你,工会决定由你做退休工人代表在大会上讲话的,你回去想想讲话稿怎么写啊。”工会干事小陈姑娘追上她说道。

    谢阿妹的脸一下子涨红了:“陈同志,我是不行的,我就会写那几个字,还是刚解放那会在识字班学的,话也说不好,我不行的呀。”

    “哎呀,谢阿姨你就莫要谦虚的啦,我听老师傅讲,当年你还是传奇人物呢,在南京法庭上都不怕。”

    谢阿妹听到这话吓得一哆嗦:“陈同志,这话可不敢说的,要是被人听到要找我麻烦的,我……我毕竟过去犯过法的。”

    陈干事笑了:“谢阿姨,你那叫什么犯法啊,你那都是旧社会对妇女的迫害,是三座大山的压迫,你是勇于反抗的妇女代表啊,这可是值得骄傲的事!”

    谢阿妹心里一哆嗦,当年在南京法庭,判了她六年刑送到苏州的第三监狱,牢没坐完就全国解放了。接管警察系统的军管会调查了她的案子,认为她也是受害者,又给减刑两年,谢阿妹很快就被放出来,谢阿妹在苏州举目无亲,出狱后没有地方去,夹着自己的小包袱又跑到监狱门口,要求监狱将自己再关起来。军管会被她弄的啼笑皆非,只能暂时给她安排一间房住下,并送到街道工厂做工,开始只是刷瓶瓶罐罐,糊纸盒子,谢阿妹还读了街道的扫盲班,学会了写点简单的字。生活渐渐好起来,谢阿妹也有了向上的心劲,正好赶上棉纺厂招工,谢阿妹就去报了名,竟然还被录取了,于是就这样平平淡淡地在棉纺厂做工人,足足做了十多年,现在就要满五十岁,头发花白,人也该退休了。

    现在陈干事说她是反抗旧社会三座大山的压迫,三座大山她是晓得的,读书会的时候总听人讲,听着陈干事的话,她忽然想起当年苏小姐和曾作家也说她是反抗男权社会,唉,短短二十多年过去了,也不晓得苏小姐和曾作家现在怎样了呢?前尘往事都涌到眼前,谢阿妹神情恍惚,听陈干事又唠叨半天和她讲如何写讲话稿子,如何突出重点。

    谢阿妹和陈干事在厂门口分手,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她的家在一个小弄堂里面,简单的两间屋,还是当初军管会找关系给她分的,里面陈设简单但是干净利索,谢阿妹很珍视现在的生活。

    她走在路上,陈干事的话让她想起当年的种种往事,心神不宁。

    哗啦一声,一把扫帚忽然扫到她脚面,谢阿妹吓了一跳急忙退向一边。

    “对不住,对不住,同志对不起,我给你擦干净。”

    扫地的人穿着破烂的蓝布褂子,带着个军绿色的帽子,佝偻着腰,年纪应该也不小了,帽子周围能看到一圈花白的头发。

    那人蹲在地上用袖子去擦谢阿妹的鞋子。

    谢阿妹这些年最怕男人接触,吓得呀地一声,跳到一边。

    这时旁边有人喊:“喂,杨老头,你又偷懒了?”

    一个带着红袖标的年轻人走过来,看到谢阿妹问道:“阿姨,是不是他欺负你了?你放心,这个人是死不悔改的政治犯,敢欺负你就要让他尝尝专政的滋味。”

    谢阿妹心软,担心这扫地老头挨打,急忙摆手道:“没有的,没有的,小同志这个人干活蛮卖力的,他是做了什么坏事?”

    那红袖标青年嘴一撇,指着佝偻着腰低着头俯首帖耳的扫地老头道:“他呀,解放前可威风着呢,上海滩的大法官!哼,手上的人命官司一大堆呢,对,听说还曾经非要判一个被夫权欺辱的女人死刑,当年闹得全国人都反对,那女人可是我们受压迫的阶级姐妹,你说,这个人可恨不可恨。”

    谢阿妹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可恨,太可恨了。”

    “对,所以他现在就在这赎罪呢,阿姨,你是工人阶级,你看家里有什么活尽管叫他去干,我们就要好好改造他的灵魂。”

    谢阿妹想了一下道:“还真有点活,那我就叫这个坏蛋帮我去干点活?”那青年冲扫地老头喊道:“听到没有,帮这位工人阿姨去干活,不许偷奸耍滑,干得好,你回来才有饭吃!晓得吗?”

    老头腰弯的像虾米,连连点头。

    谢阿妹带着那老头左拐右拐,来到自己家里,打开门,老头站在门口低着头不敢进去。

    谢阿妹低声说:“你是杨法官吧?”

    那老头闻言像是被电了一下,肩膀一抖,抬头看向谢阿妹,睁着浑浊的双眼问:“你是……”

    此时的谢阿妹是典型的这个时代工人的装扮,蓝衣服,带着白套袖,黑色短发,两鬓都是白色的,脸色红润,眼角周围都是细纹,看得出岁月痕迹。

    而对面的杨孟生,穿着破烂,枯黄黑瘦的脸上还有伤痕,手也是又黑又脏紧紧地握着一把扫帚,眼神怯生生的,欲言又止。

    “我是谢阿妹。”

    “谢阿妹!酱油弄杀人的谢阿妹!”

    杨孟生惊讶极了,声音也提高了。

    “是我,杨法官,有二十多年没见了啊。”

    杨孟生叹口气:“此一时彼一时,你现在可以嘲笑我了。”

    谢阿妹摇摇头:“大家是老相识了,我也的确是砍了蒋学礼,后来判我六年我认罪,你我之间的恩怨早都散了,杨法官进来喝点水吧我看你扫地也是很辛苦的。”

    杨孟生这才将手里的扫帚放在墙角立着,跟着谢阿妹进来。

    谢阿妹拿起暖瓶给他倒了热水,杨孟生也顾不得烫,一口就喝下去嘴里说道:“好几年没喝热水了,真舒服啊。”

    谢阿妹大概算一下,这杨法官如今也是六十来岁的老人了,每天喝冷水吃冷饭的确是吃不消的,便说道:“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我给你煮碗挂面吧。”

    杨孟生大喜过望,随即又担忧道:“要是被他们知道,会打我的。”

    “我不会告诉别人,放心吧。”谢阿妹去找出挂面,烧水煮面,水开了又打了两个鸡蛋进去。

    杨孟生闻着鸡蛋的香味闭上眼睛,眼中有泪花闪动。

番外 阶前梧叶已秋声

    面条煮好了,谢阿妹打了荷包蛋,还撒上一把小香葱,点上了香油。

    杨孟生这些年吃的都是粗粮,好些年没吃过白面了,深深吸口气,眼泪啪嗒一下掉进面条碗里。

    他又好面子,怕被谢阿妹看到,用力擦了一下眼睛,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谢阿妹看他吃的香,想了想又去煮了一碗,端上来时杨孟生正抱着碗喝汤呢,见到她出来不好意思地将碗放下。

    “再吃点吧。”谢阿妹放下碗。

    杨孟生也不说客气话,端起来碗很快又吃光了,汤也喝得干干净净,这才闭着眼睛,满脸舒服的表情说了声:“这些年第一次吃到饱饭啊。”

    “杨法官,你住在哪里?”

    “就是刚才遇到你的那个巷子,我在那边扫厕所,就住在公厕旁边的一个小半厦,能挡点雨挡不住风。”杨孟生叹口气,“这一旦变了天,就彻底都完了。”

    “你当初没有去台湾啊。”

    “没来得及。到底是没有根底,什么青年才俊的名望都是假的,一旦到了关键时刻,最后的工作都留给我,等忙完了船票机票都没了,没法走,倒霉啊,谁能有我倒霉,你们这样的人,是现在这个国家最爱的,我啊,能活着就算不错了。”杨孟生大概是吃饱了话渐渐多了起来,他苦笑着继续说道,“我刚被抓我老婆就和我离婚了,划清界限,听说后来嫁给个工人,唉,谁能想到,林教授的千金会嫁给个工人呢,吃大蒜的工人哦。”

    “我现在也是工人,过几天就退休了。”

    “哦,那你一直一个人过了?”

    谢阿妹点点头:“我被南京法庭判了六年,实际上坐了不到五年牢就出来了。被分到街道做事,后来招工进了工厂,过得还不错,也不想再找人结婚了,一个蒋学礼就够我胆战心惊一辈子了,这后半辈子有了工作有了工资,打死我都不想再找个男人伺候他。”

    杨孟生叹息道:“是,蒋学礼那个人,的确是该死,当年我是……有些对不起你。”“事情都过去了,我也是真的砍了人,现在想都不敢相信自己怎么举得起刀子。”

    谢阿妹想起往事也是感慨万千。

    “也不晓得苏小姐和曾作家怎样了。”

    “哼,她们俩好的很呢,一个早就去了香港,一个听说在美国,姓苏的命大,川军那姓樊的竟然没弄死她。”杨孟生说道苏三就气不打一处来,特别是想到人家早都离开了,自己却还要继续受苦,心里不平到了极点。

    谢阿妹吃惊了:“川军的人要杀苏小姐?为什么呀?”

    杨孟生闻言,得意地扬起下巴:“你以为你那苏小姐是什么好人?她一边勾搭着罗隐,一边还搭着孔二小姐,男不男女不女的,极不道德。孔二小姐是什么人,那可是四大家族孔家的人,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腐朽的资本主义,你晓得吧?”

    谢阿妹一脸茫然,有点接受不了这么大的信息量。

    “男女通吃啊,这是什么东西?一点道德都不讲的。那个孔二小姐有个老情人,是从川军一个姓樊的人手里抢来的,那女人被孔二小姐冷落了心怀不满,就去找过去那个姓樊的姘头找苏三的晦气,可惜,就差那么点点,没弄死她,姓苏的女人也真是命大。”

    谢阿妹说道:“我还是相信苏小姐是好人,杨法官,过了这么多年,怎么你还是放不下过去的事情。”

    “我放不下,我当然放不下!”

    杨孟生气恼地站起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双臂高举,很是气愤的样子。

    “我努力读书,一心向上爬是为了什么,我已经高高在上,可是瞬间被打入地狱,你坐过牢,你该知道坐牢多痛苦,我也坐牢了,我还是政治犯,环境比你的牢房恶劣多了!我当年受了多少苦,多少折磨,结果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知道我姆妈当年是怎么死的?不是被我爸爸打死的就是被饿死的,死了很久都要发臭了才被我发现,我爸爸是个酒鬼,是肮脏的流氓,只会打老婆做坏事,我以为他这辈子就这样去了,没想到他最后为了帮我一把还搭上了自己的命!我付出这么多,只求出人头地,结果呢,命运弄人,我成了现在这幅鬼样子!”

    谢阿妹见杨孟生这个样子,心里有点害怕。但还是鼓足勇气问:“杨法官,原来你的姆妈也曾经受过那么多苦,那既然如此,我和你姆妈都是受苦的人,都被男人折磨过。为什么,为什么你当年非要我置我于死地呢?”

    杨孟生闻言大怒:“哼,社会秩序就是被你们这些穷酸大破坏的,你们就该认命,就该老老实实一辈子做自己的事,为什么要反抗?为什么?啊?是你们这些人害我成了今天这个样子,看看你们,你们衣着光鲜,你们的人掌权,我呢,我得到了什么,为什么你们不认命,为什么要反抗!”杨孟生越说越激动,眼睛瞪的通红,两手忽然掐上了谢阿妹细细的脖颈。

    谢阿妹努力挣扎着,又脚不停地踢打。

    杨孟生疯了一样大叫着:“为什么?凭什么你们这些穷酸能过好日子,你这个乞丐婆子,你***杀人,你……”

    谢阿妹脑子里嗡的一声响,只觉得自己忽然变的轻飘飘的了,满身是血的蒋学礼正在前面对她招手,谢阿妹心想原来还是要有报应的啊,看看,蒋学礼来接我了,我不想和他去,他个子高力气大,我怕到了地下还得被他欺负被他打,哪里又没有苏小姐没有曾作家帮我做主,我不能死啊,我不能死了都要被蒋学礼欺负。

    就在这时,门哐地一下开了,一个人冲过来,对着杨孟生劈头盖脸一顿打,杨孟生也只能欺负瘦小的谢阿妹,被迫松开谢阿妹,被那人几下打倒了,踢的满地打滚,开始还在哀嚎,过了一会,嚎叫声渐渐微弱下去。

    谢阿妹急忙拦着那人道:“别打了,别打了,再打下去就把他打死了呀。”

    “打死了活该。老子做了半辈子牢,坐的舒服着呢,大不了再回监狱坐牢去。”那人嘟囔着。

    谢阿妹仔细辨认那人的相貌,惊讶地喊道:“天啊,你是范先生!”

    昔日的范先生现在已经是范老头了。嘿嘿笑着道:“谢家阿妹,好多年不见了,叫我老范就好。我也放出来了,还是找到第三监狱的人才晓得你住在这里,这不,刚出来就来看老朋友,看你过的蛮好,我也就放心了。”

    谢阿妹和范先生激动的抱头痛哭。

    杨孟生蜷缩在墙角,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范先生,你可出来了,范太太呢?还好吗?”

    谢阿妹擦干了眼泪,看着范先生脸一下子就红了,竟然和范先生抱在一起哭,这可真是太羞人了。

    “我被送到了老虎桥监狱,那边关的都是政治犯,解放了我也被不明不白关了十多年,后来监狱那边一审才晓得我是杀人进来判了无期的,表现得好,又关了些年就把我放了。我老婆早和别人跑了的,我上海也没有亲人,赖在监狱不走,幸好会点手艺,在那工厂做工了,后来听说你还活着,这托了好多人才找到你,看到你过得蛮好,真是高兴啊。怎么,你又嫁人了?你男人打你?”

    “没有,我哪还敢再嫁人哦,这个人就是当年的杨法官啊。”

    “杨法官?呸。”范先生气恼地啐了一口,接着看向谢阿妹,神情有些扭捏:“你没嫁人,我也没老婆了,不如……不如咱们搭伴过日子吧。”

第一章 阴谋重重 (一)

    苏三和罗隐下了车,孔二小姐坐的是特殊的包厢,早已经斜靠着孔家来接人的汽车旁,守在门口了。

    “嗨,小美人,要不要姐姐送你一程?或者……”孔二小姐笑眯眯地说道,“去姐姐家住吧,一定宾至如归,和你自己家一样。”

    罗隐闻言急忙揽住苏三的肩膀冷着脸说:“谢谢盛情,我们有地方住。”

    孔二小姐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或者,妹夫你也来吧,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嘛。”

    罗隐脸色一僵,正在这时下车的苗一救了他,苗一正带人押着犯人准备移交给南京方面,看到罗隐在这边,急忙过来请示:“头儿,我这就带人将犯人送过去?”

    罗隐找到台阶,急忙说:“一起去。”说着还偷偷拉了苏三的手一下。

    苏三道:“啊,我带着相机,这个新闻被我偏得了。”

    孔二小姐看着两个人落荒而逃,靠着车门哈哈大笑,笑的肚子疼,弯下腰抱着肚子。

    孔家的司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笑完才问道:“二小姐,是回大宅还是小公馆?”

    二小姐这才长出一口气压下笑容说道:“当然去见夫人,我做了这么一件大事,自然要先报给夫人知道。”

    上海酱油弄杀夫嫌犯移交给南京警方的消息很快就在沪江晚报上刊登出来,接着多家报纸跟进。

    林淑凝端着牛奶过来,刚放到桌子上就听着砰的一声,杨孟生气愤地将沪江晚报拍在桌子上,大概觉得还不够解气,又捡起来团成一团用力抛出去,只是这报纸太轻,只扔到他脚下,杨孟生愈加恼火,站起来恶狠狠地踩下去。

    在林淑凝的心里,杨孟生永远都是沉稳从容的,从没有出现过这样浮躁的情况,她急忙按着丈夫的手劝说道:“孟生,你不要这样,你是上等人,何苦跟一个下等女人一般见识呢,那个谢阿妹不管如何都是杀夫凶手,就是去了南京也不能无罪释放的呀?”

    杨孟生正在气头上,看到林淑凝这幅云淡风轻的大小姐面容就心烦,特别是听她说道什么下等女人的话,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打在林淑凝脸上:“下等女人?我就是下等女人的儿子?怎么,你也看不起我母亲吗?”

    林淑凝几年前想过这个问题,那时她还是高高在上的教授家的大小姐,杨孟生只是林教授众多弟子中最沉默寡言最穷的那一个,天壤之别,在她心里杨孟生自然被划入下等人的行列。后来林教授死了,自己因为沈慕白的事情被人嗤笑,而杨孟生却靠着个人能力做了大法官,俩人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小,林淑凝并没有仔细去想过两个人出身差别,此刻,杨孟生猝不及防的一个耳光打得她半天缓不过神来,她捂着脸,看着杨孟生脸上暴虐的神情,向后退了一步道:“果然是下等女人生的,还有个下流坯强--奸女人的父亲,你也就是如此罢了。”

    这话像根刺,深深地扎入杨孟生的心口。他哗啦一下,将早餐的杯子碟子都一股脑划拉道地上,也不管林淑凝,走到门口拎起西装,哐当一下摔上了门。

    林淑凝无助地蹲在地上,哀哀痛哭起来。

    她从丈夫的暴虐中看到传说中那个黄包车夫的影子。

    她心想:我是错了吗?以为他无父无母好控制,可是却忽略了他那个复杂家庭的影响?

    杨孟生气恼地走出家门,拎着西装却想到今天是周日,法院并不上班。

    这时他才觉得一片茫然,竟然不知该去哪里?

    过去的同学,读书时就没有深交过,自己一门心思向上,无暇和人联系搞关系。法院的同事,和他也没什么交情,他一直摆出一副公正严明的样子,明着暗着堵了不少同事来钱的渠道,恐怕有几个人背地里正恨得他牙根痒呢。

    杨孟生在路上走了一会,忽然看到一辆黑色奥斯汀从远处开过来。

    车子直直的像是奔着他来,杨孟生心里一紧,急忙握紧了腰间的手枪。车子停下,一个女子探头问:“杨法官,可否上车一叙。”

    杨孟生犹豫一下,那圆脸女子轻轻一笑:“原来杨法官平时这么小心谨慎啊,只是我想不到,这么谨慎的人也能被苏三搞的灰头土脸。”

    听到苏三的名字,杨孟生气不打一处来,看到女子眼中闪动着好奇的光,杨孟生心道一个女人,我还怕她?

    杨孟生看仔细了,那车子后座并没有别人,于是拉开车门在女子身边坐下,那女子笑笑::“杨法官对苏三果然是深恶痛绝。”

    “少啰嗦,开车。”

    女子开车左拐右拐,在一处僻静地方停下来,杨孟生紧张地环顾四周,担心遇到了绑匪或者仙人跳。

    女子见他神情紧张,嗤地一声笑了,掏出香烟了自己先点上一支,然后问:“来一根?”

    杨孟生摇摇头:“你到底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那女子吐出个烟圈,往座位上一靠说道:“我姓孟,你可以叫我孟小姐,哦,我是孔二小姐的好朋友。”

    听到孔二小姐,杨孟生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呵呵,你恨透她了对吧?”孟小姐笑了一下,“恨也没有办法啊,人家高高在上,人家就是特权,我们这些小人物只能依附他们生存,爬得高高的,一旦他们不需要了,撤下梯子就得摔得粉身碎骨,永远不得翻身,我可不想过那样的生活。”

    杨孟生听到她话里有话,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明白,现在我和你有共同的敌人——苏三,你可知道二小姐为什么会帮她?因为二小姐喜欢她,想将她金屋藏娇,懂了吗?”

    杨孟生听到这里恍然大悟:“原来传说中二小姐……果然是那样的。”

    想到这里,他看着孟小姐的眼光就多了几分轻视。

    孟小姐毫不在乎,冲着他喷个烟圈:“当然了,我也是。怎么,很奇怪吗?你们可能以为女人和女人,虚鸾假凤的,能玩出什么花样,其实花样多着呢,要不我带你玩玩?”

    说着纤纤素手按住了杨孟生的手。

    杨孟生一把甩开她的手,正色问道:“说吧,你的目的,你打算怎么对付我?找我又是为了什么?可不是想找个男人玩玩的。”

第二章阴谋重重(二)

    “啊?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苏三看到笑眯眯的毓嵬,愣了一下。

    毓嵬笑道:“别多想,我可真不是跟着你们来的,我几天前就到南京了,不走不行,你们那位肖小姐太客气了,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你知道的,我最怕小姐们那种客套,受不了的,每次都要瘦上几斤。”

    苏三愣了一下:“瘦几斤为什么呀?”

    “鸡皮疙瘩一地,那不得轻快三斤啊?”

    苏三也笑了:“肖法医很客气吗?我怎么觉得她看人眼睛都是向上翻的。”毓嵬挠挠后脑勺:“好像不是吧,她自己才出院就每天带着一堆吃的来道谢,我要是再不走,怕是没几天就被她塞的脑满肠肥了,我说你们这肖小姐上辈子是喂猪的吧?”

    “猪,肖小姐可不是我们的,是你的好同学,罗探长的。”

    苏三朝罗隐指了一下。

    毓嵬哈哈大笑:“是啊,是啊,我们罗大探长最近桃花凶猛,已经顾不到肖法医了。”

    罗隐哑然。

    苏三本来是在笑,看到罗隐脸色不好也渐渐拉平了嘴角笑不起来了。

    这次情况是有些严重,因为孔二小姐可是一直胡作非为,都敢拎枪顶着国防部少将处长的脑门,罗隐被她们姐妹盯上,是真的遇到麻烦了。

    罗隐笑不出,苏三也笑不出。

    毓嵬看气氛有些沉闷,提议道:“哎,知道暮云平啊,那可是我发小,我可以带你们去他别墅转转。”

    暮云平是一个挺有名的红影星,暮云平据说是艺名,取自王维的《观猎》:风劲角弓鸣,将军猎渭城。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忽过新丰市,还归细柳营。回看射雕处,千里暮云平。由此可见这个暮云平也许本人是很喜欢骑射的。苏三听毓嵬说是他发小,便问道:“好啊,我对这个人很感兴趣,能不能采访他一下?咦,他叫做暮云平,难不成真的会骑马射箭?”

    毓嵬一拍胸脯:“采访他,小意思,都包在我身上,我有他的私人电话号码,和他约个时间好了,你还真说对了,我俩从小一起学骑马的,他骑射功夫不错,当然还是不如我。”

    罗隐道:“我还要去办嫌犯移交工作,你们去吧。嗯,苏三,你要注意安全,上次开车撞你的川军还没调查出什么来路,去哪都要多加小心。”

    毓嵬拍拍腰间:“放心,我带枪了,小爷枪法百步穿杨,哪个不长眼的敢乍刺儿,看我不给他个透心凉。”

    一辆轿车拐来拐去,在鼓楼宁海路附近的一座别墅门口停下。

    看来这暮云平和毓嵬还真是铁哥们,接到毓嵬电话后问清他们所处位置后马上就派一辆车来接他们。

    “平子,哈哈你这新房子不错嘛。”

    一个男子从别墅中走出来,毓嵬笑着打招呼。

    “住这还行,至少这边安全一些。”被叫做平子的男子走过来冲着毓嵬胸口一拳,“叫你来南京玩就是不来,现在是什么风把你吹来啦?”

    毓嵬也不甘示弱,对着他胸口也是一拳,这才笑道,“这不是来了吗?介绍一下,这是我好朋友,苏小姐,是上海沪江晚报的记者,对了,我可答应苏三,今天这访问你是免不了的。”

    暮云平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既然是自己朋友,什么访问不访问的,说的都生分了。”

    “暮先生,你现在可是最红的影星,还是希望看在山鬼面子上给我个机会。”

    苏三担心他不接受访问急忙跟上一句。

    毓嵬笑道:“甭听他胡咧咧,他开玩笑呢,敢不叫你采访看我不收拾他。”

    大家进了门,在大厅坐下,暮云平跑进厨房捣鼓一会端着茶水上来。

    毓嵬奇道:“不会吧,平子,你也学人家玩新生活运动?连个佣人都不请的?不是吧,打小你可是被人伺候大的,能做得了这些事?”

    “再被人伺候那赶得上贝勒爷你啊,你都能一个人满大街遛弯,我还用什么伺候呀,早自己动手不求人了。”

    暮云平示意大家喝茶,指着大门外道:“说实话,我就是自己不敢开车,你知道我小时候出过车祸的。别的都自己干,这么大的房子,我没事都是自己打扫的。”

    毓嵬上下打量着暮云平,接着走过去两手掐着他的脸,暮云平啪地一把打下他的手:“干嘛啊,肉做的,疼。”

    “哈哈,我这是看看是不是你被人给替换了,这脸上是不是贴的人品面具呀。”

    暮云平说:“别吓唬人了,说的怪吓人的,哪能有这种事。”

    “嗨,你还别不当回事,我们可遇到过类似的事。”毓嵬看看苏三,见后者捧着茶杯,饶有兴趣地望着自己,更来劲了,摇晃着脑袋道,“你还别不信,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们还真见过类似的。好好的人其实是被人冒充的,画皮你懂吗?就是类似画皮,外面的皮是一个人的,里面的芯子是另一个人的,这可是真实的案子。”

    听着毓嵬卖弄故事,暮云平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眉心一跳。

    毓嵬以为他害怕了,接着讲道:“哈哈,害怕了吧?看你那点胆子,打小就怕黑怕打雷,实话告诉你,这位苏小姐,我好朋友苏三,那可是经历多多,类似的诡异事情见到多了,人家可是压根一点都不怕呢。”

    暮云平看看苏三又看看毓嵬,苦笑一下道:“你也知道,我是从小就被人服侍惯了,现在自己也算有钱,可是却事事亲为,实在是没有办法。”

    苏三听他语气有些奇怪,放下茶杯好奇地看着他。

    暮云平继续说道:“苏小姐,现在我当你是朋友,是我发小的好朋友,以下讲的话,你可千万别发在访问里。”

    苏三心知他可能要说什么秘密,正色地点点头道:“你放心吧,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能说。”

    毓嵬不耐烦地问:“干嘛啊有话快说,怎么这么墨迹呢,这可不像你的脾气。”

    暮云平环视这客厅一周,然后伸手对着空中指了一下道:“我怀疑,身边有人要害我。”

    “怎么了?你被人害?”毓嵬一听这话腾地站起身,“到底是怎么回事,对,我那大学同学姓罗的,罗小四,知道吧?他现在可是大侦探,真有什么事我找罗小四去。”

    暮云平叹口气道:“这事有小两年了,我只觉得身边阴谋重重,身边的人我是一个也不敢相信都给钱遣散了。这司机都是俩月换一个的。”

第三章 阴谋重重

    “我天,俩月换个司机,平子,你不会是自己疑神疑鬼吧。”

    毓嵬呵呵笑了一声,随手拍了暮云平的肩膀一下。

    暮云平忽然像是被针扎到一样,啊地一声站起来,苏三正端茶要喝,被他吓一跳差点呛到。

    “平子,你想吓死人啊,我不过就是拍你一下呀。”

    毓嵬觉得暮云平小题大做。

    暮云平对苏三致歉:“苏小姐,对不起,我不是想故意吓你,实在是最近身心都绷得太紧,有点小动静就容易这样,过于紧张了。”

    苏三点头:“是,有个山鬼这样的朋友,的确很容易叫人乍毛的,”

    “对呀对呀,苏小姐,看来你可真是山鬼的好朋友呀。”暮云平伸出大拇指。

    毓嵬喊道:“干嘛啊,你们俩想收拾我一个对不对?平子,你就直接说到底是遇到什么事了?什么阴谋重重的,到底是谁要害你?”

    暮云平想了想站起身道:“请随我到二楼来吧。”

    苏三和毓嵬对视一眼,毓嵬不满地说:“哎呦,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好好的去二楼干嘛?吓唬人呀。”

    苏三拉了他袖子一下,示意他不要再乱说,苏三看着暮云平脸板得紧紧的,猜他应该是真的遇到了很严重的事情。

    两个人跟着暮云平走上楼,暮云平一直走到走廊尽头的房间,然后推开门,苏三朝里面看了一眼,吓得呀地一下抓住了毓嵬的胳膊。毓嵬则哈哈大笑:“哈哈,原来你怕这些东西,我还以为你是孙猴子,天不怕地不怕呢。”

    只见这间屋子里满满的都是人偶,一个个做的得活灵活现,脸都冲着门,黑亮的眼睛盯着门外的人。

    “平子,你什么时候喜欢玩布娃娃了?”毓嵬走上前去,刚要伸手去抓正中间一个黑发小女孩的人偶,暮云平喊道:“不要动!那个最邪性。”

    毓嵬岂是能被人拦住的,一把拿起那个人偶晃了晃,接着又掐了掐人偶的脸笑道:“一个布娃娃而已,不过是做的精致点,咦,这头发摸起来还真的很像人的头发呢。”

    毓嵬说着伸手去摸苏三的头发,苏三向后退了一步,嫌弃地说:“我最讨厌这些像人的玩具了,不要碰我。”

    毓嵬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笑道:“真的很像人的头发呢,话说买一屋子这个东西,需要很多钱吧。”

    暮云平一直站在门口,看着人偶,脸上显出厌恶的神情:“不知多少钱,我买这栋房子的时候,它们就在这里了。”

    “前任房主呢?”苏三敏锐地感觉到事情不对。

    暮云平无奈地叹口气:“我被中间人给骗了,是洋行一个中人介绍的房子,我看着还不错,你看这附近的房子还是不错的对吧。”

    苏三点点头:“一路上我们都看到了,好像汪精卫也曾经在这附近住过。”

    暮云平点点头:“是的,就是因为这一带住着不少显贵,我想小报记者会少一些,治安也会好一点。”说到小报记者,暮云平看了苏三一眼:“对不起啊,苏小姐我不是说你。”

    “对呀,她可不是小报记者,她是大报记者!”毓嵬手里还拎着那齐肩黑发的人偶晃来晃去。

    暮云平脸侧着,不去看毓嵬手里的人偶,苏三觉察到他对人偶厌恶至极便问道:“暮云平先生,是不是这些人偶吓到你了?我小时候也是很怕这些,修女和我讲说人偶是有灵魂的把我吓坏了。”

    暮云平听到苏三这样说,紧张地抓住苏三的罩衣袖子道:“对不对,修女也是这样讲的?她是不是还说这些人偶都是撒旦的侍者,是魔鬼?”

    苏三摇摇头:“没有啊,其实现在想来是修女嫌我们小孩子太吵闹,故意讲来吓唬我们的。”

    “不,不是的,这些,这里面的这些东西都是有灵魂的,我曾经听到过它们在说话,叽里咕噜,在讨论如何害我,害我身边的人。”

    暮云平看到毓嵬还抓着那人偶,大声叫道:“扔掉它,快点扔掉它。”

    毓嵬满不在乎地又摸了一把人偶的头发:“你们不是叫我山鬼吗,看看是我这个山鬼厉害还是这一屋子的小鬼厉害。”

    “扔了它,快点,求你了,山鬼我求你。”暮云平的声音带了哭腔,眼睛睁得大大的显出极度恐惧的目光。

    毓嵬被他吓一跳,将人偶放在一边,走出门问:“喂,你怎么表现这么激烈,不会这么不识闹吧?”毓嵬虽然是开玩笑地问,但看到暮云平脸色这么古怪,就伸手去探他的额头,暮云平浑身一哆嗦,向后退了一步大叫:“别碰我,别碰我,你刚拿过那个东西,不要碰我!”

    苏三意识到问题好像很严重,急忙阻止毓嵬开玩笑,扶着神情颓唐的暮云平问:“暮先生,我们下楼去说好不好?”

    苏三扶着神色恍惚的暮云平下楼,毓嵬回头看了一眼那人偶,砰地一下关上门。

    “暮先生,你刚才讲到被一个洋行的中人骗了买了这栋房子,那么之后呢?为什么说那个人骗你?只因为这一屋子人偶?”

    苏三扶着暮云平在客厅沙发坐下,柔声问道。

    “是,我住进来看到这一屋子人偶,以为是前任房主家孩子的布娃娃并没有在乎,后来嫌弃它们碍事,就让我的助理把这些东西都扔了。仔细检查才知道原来这些不是布娃娃,是人偶,关节能活动的人偶,哦,我的助理姓陶,我们都叫他小陶的,小陶找个大箱子打算将这些东西装进去扔了,我看是关节能活动的人偶,就动了顽皮心思,我和山鬼我们小时候是很喜欢看木偶戏的。”

    听到这山鬼不住点头:“对的对的,我们还自己排练过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呢。”

    “于是我就想这些人偶可以穿上线表演木偶戏,闲暇时候玩玩也挺开心的。我是个天马行空的人,有了这个打算就开始实行,我让小陶找来很多丝线,还有会木偶戏的老艺人,教我怎么给人偶关节上系上丝线,我当时很喜欢那个黑发齐肩的女孩子人偶,打算第一次就玩个白雪公主的故事,它来做白雪公主好了。”

    “木偶戏开场那天,我把我这别墅的所有工人都招来看戏,我一个人玩的开心。可是下面的人却都表现的很奇怪,一场表演完了,小陶拉着我到一边小声问,刚才站在我旁边的黑衣人是谁,我当时一愣,就我自己啊,哪有黑衣人。可是小陶告诉我,当时我身边站着个黑衣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手里的牵线人偶,他们在台下坐着都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小陶一个人可以是眼花,但是佣人、门房、司机、花匠这么多人,不能大家都眼花,我吓得不行,急忙将这个人偶上的丝线都撤了下来,可是当晚,我做梦了,梦到这个人偶变成一个女孩子,对我喊着你弄疼我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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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香识心介绍:
最可怕的不是其他,而是人。因为恶意就藏在人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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