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次声波害人
果然,打开门,正对上一张阳光灿烂的笑脸。汉斯伸开双臂将苏三搂在怀里:“我的Susan,好久不见,舅舅好想你。”
苏三身子一僵,罗隐一把将汉斯的手扯开道:“好了,汉斯先生,不要再演戏了,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不要和我说一切都是巧合。从你在游轮上和苏三相认,到救下我三姐,一直到现在,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汉斯双手一摊:“我的Susan小天使,你是相信舅舅的对吧。”
苏三摇头:“不,汉斯先生,我现在已经开始怀疑你之前说的一切了。”
“我之前说的都是实话,我的确是你的舅舅,你是我最珍贵的宝贝。”
汉斯说着转身,原来他将一个大盒子放在门口。
“呶,这是那个佛像,我拿来还给你们。”汉斯满脸诚恳,“我的天使,你现在相信我了吧。”
苏三伸手去接那个佛像,文韶光先她一步将盒子抱在怀里道:“你不要碰,我反正已经被这东西影响。”
说着将盒子放在桌子上,打开盒子黑乎乎的佛像露了出来。
苏三过去并没有仔细去看这个佛像,只记得是个童子,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文韶光抱起佛像仔细研究,三小姐惊叫:“快放下它,那东西太邪性了。”罗隐看了三小姐一眼,也凑了过去。
“我过去还没有发现,这个佛像是空的!”文韶关垫了垫佛像的重量。
这几天他们只考虑佛像诅咒到底是什么,并没有认真去观察这个佛像,文韶光垫了一下佛像,发现这个佛像重量有问题,要是实心的它应该会更重。
罗隐则看向汉斯:“我不相信你会完璧归赵,将你的调查结果公布出来吧,汉斯先生,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什么话直说好了。”
“好吧,我用仪器检查过了,的确这佛像是空心的,内部凹凸不平,有很多小的空洞,同时还有一些奇怪的同心环,会发出一种人的耳朵无法察觉到的次声波。”
“那是什么?”苏三和罗三小姐都不明白。
文韶光看着佛像若有所思:“频率小于0Hz的声波叫做次声波。次声波不容易衰减,不易被水和空气吸收。有些次声波和人体器官的振动频率是相通的,容易和人体器官产生共振,你的意思是,这个佛像产生的次声波杀死了那些人?”
“对,文先生真是聪明,不妨考虑一下加入我们的组织,我们有最优秀的科学家和实验室。”
“在战败国的领土上?”文韶光还是记恨汉斯,故意反问。
汉斯耸耸肩:“随便你怎么说,但是你要知道,我们的元首是没有那么容易失败的,我们暗中的力量到底有多大谁都不清楚。”
“既然是次声波杀人,怎么死的人都喊侯景害人?”苏三提出问题。
“也许是共振频率导致的,第一个喊侯景杀人的沈先生,他是个历史学者也是他考证出这个佛像是南梁旧物,甚至可能是梁武帝宫中的东西,他固执的认定这一点,因此当次声波和他的内脏以及脑部发生共振时吗,扰乱了他的神经,他认定自己看到了侯景,很可能认定自己就是那个被饿死的梁武帝,哦,Susan,你们中国的古人好残忍,竟然把人活活饿死。”
听汉斯讲到这里,文韶光冷笑:“比不上贵国将人集中起来一起屠杀来的慈悲。”
“那是纳粹做的,和我们国家无关,我只是个科学家。”
汉斯急忙辩解。
“哼,鬼子就是鬼子。”
文韶光最恨侵略者,提到就气不打一出来。
汉斯索性不理他,继续讲下去:“次声波会干扰人的神经系统正常功能,危害人体健康。一定强度的次声波,能使人头晕、恶心、呕吐、丧失平衡感甚至精神沮丧。沈先生死后,侯景害我这句话就流传开去,清洁工每天在展厅做清扫工作,经常忙到半夜,哦,对,我认为这个佛像次声波出现是在深夜,白天是不会有任何危害的。经常在晚上打扫展厅的清洁工受到次声波影响,精神出现异常,满脑子都是沈先生死时候喊得侯景害我。这种精神被控制的情况,我想文先生是最清楚的。”
“是,我开始受到梁朝旧物的引导,满脑子都是梁武帝被饿死的形象,我当时强迫自己一定不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随后我就好像回到了在战场上,跟战友一起杀敌,日本人的飞机炮弹在我身边炸开,我甚至都能摸到自己一身土。实在太逼真了,我再怎么控制自己的心神都无法摆脱这种梦魇。”
文韶光讲到这里,还是心有余悸。
“文先生意志非常坚定。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我的仪器分析这个佛像的能量已经增强了,如果深夜单独在和它多待几天,很快就要内脏出血心脏麻痹而死。”汉斯对文韶光竖起了大拇指,文韶光哼了一声。
罗隐拿起佛像,晃了晃,他实在想不清,这次声波干扰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能悄无声息地夺人性命。
“次声波是看不到听不到摸不着的。”文韶光看着佛像,叹口气,“怎么,汉斯先生舍得把这个佛像送回来,是因为它没有你利用的价值,你打算用它来和罗兄苏小姐买个好?”
“呵呵,文先生不要把话说的那么难听吗?Susan是我的孩子,帮助自己的孩子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我拿走佛像也只是为了研究一下而已嘛。”汉斯打着哈哈。
苏三并不相信他的话。
汉斯应该盯着这个佛像很久了,只是中间有事耽误了他的计划,等他打算拿走佛像时发现席宁竟然抱着盒子去自首,而这佛像很快落到文韶光和罗隐手中,于是他偷走了佛像又带走了文韶光打算做实验,只是没想到这个佛像最后检测结果出乎他的意料。
苏三想了想道:“我明白了,这佛像对你没有一点帮助,所以你只能还回来,对吧我的汉斯舅舅。”
汉斯一听苏三叫舅舅,立马眉开眼笑,连连点头。
“南先生到底是不是你叫席宁杀的?”苏三问。
“我只是叫席宁拿佛像并没有叫他杀人,我想他杀人是在深夜,也许当时被佛像影响了也说不定。”
汉斯双手一摊:“我的宝贝,这都是佛像的关系,和我无关,我是清白的。”
苏三松了一口气。
汉斯没有派人去杀人劫宝,她心里稍微能好过一些。
“好了,这个佛像的诅咒已经解开了,这个佛像怎么办?它的能量要是越来越强,总有一天白天也会出事。”
罗隐指着佛像道。
文韶光想了想:“一个铜像而已,将它融了不就完了。”
两天后,黄局长将文韶光、苏三和罗隐请到办公室去。
他关上门,面色紧张看着三人:“我今天去查看那尊佛像,结果发现……”黄局长说到这身子忍不住微微发抖,“那佛像竟然变成一个铜疙瘩!天啊,这是怎么回事?”
“恭喜你,佛像诅咒这就破解了。”文韶光拍着他的肩膀,“这不是好事吗?从此以后这佛像再也不能作祟了。”
融掉一个南朝古董实在有点过分,但为了不会再有人被伤害也只能用这个办法了。
苏三看着文韶光在那虚与委蛇,忍不住笑了。
罗隐趁他们俩人说话,紧紧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吹口气问:“你笑什么?”
番外 不负一世韶光(一)
韶光大半去匆匆,几许幽情递不通。燕未成家寒食雨,人如中酒落花风。
“嗨,老文,干嘛呢?”三小姐扭着腰肢,手里还捏着一只烟。文韶光眉头皱了一下,一把抢下她手里的香烟,扔到地上,重重地踩了一脚。
“你做什么?”三小姐惊叫。
“女人,你知不知道自己口气很臭,一股烟臭味。”
“土包子,小赤佬,姑奶奶一身都是名牌香水味,哪有什么烟臭味?”三小姐轻蔑地瞟他一眼,文韶光淡淡一笑:“姑奶奶高寿?”“你……”三小姐气恼地转身就走,心想我真是猪油蒙了心,竟然放弃跟小四回家,为了心里一点悸动,继续跟着汉斯混。
是的,文韶光考虑再三决定抓住汉斯晃动的橄榄枝。
他有军事素养也有政治头脑,他分析汉斯应该是德国特务人员,战败后的漏网之鱼,他在中国多年,手中一定掌握着许多机密。
听汉斯吹的天花乱坠,自己的组织多么庞大有多少地下人员,可是他第一次见面就邀请文韶光加入的一幕,还是暴漏了他的软肋:若真有那么多地下人员,何苦招揽自己这个陌生人,或者说何苦将这个“没脑子坏脾气”的罗三小姐带在身边,理由只有一个,他非常需要中国人作掩护。于是文韶光答应了汉斯,和他暂时合作。
“汉斯,我不知道你对我了解多少,但请记住,别想拿你们党卫军的那一套对付我,我从来不怕鬼子。”达成协议后文韶光这样说道。
“不,不,我可不是党卫军,我是个科研工作者,文,你不相信我吗?”
汉斯急忙表白。
文韶光笑笑,表示真的不敢太相信你。
“哦,好吧,我用我的小公主我的小天使Susan起誓,我保证会和你好合好散,我们是完美的合作而不是卖命的关系,可以了吗?”
文韶光其实也是做了食得咸鱼抵得渴的准备,既然决定与虎谋皮,就要接受时刻会被老虎吞噬的威胁。
罗隐没想到的是,三小姐拒绝和他回去。
“为什么?三姐,你该回家啊,你不知道爸爸,他……最近苍老很多,家里发生那么多事,真是一言难尽。”
“小四,你就不要对我说这些假惺惺的话,小时候,我可是给你换过尿布的。”
三小姐笑盈盈地,还故意瞟了站在一边的苏三一眼,苏三尴尬极了,站在那有点无所适从。
罗隐脸腾的一下热了,他气恼地瞪着三小姐:“三姐,你说什么呢。”罗三小姐是故意刺激他,懂得见好就收,见他恼羞成怒,便开始打委屈牌:“小四,那个家庭到底是如何,你比我更清楚,否则你也不会早早就搬出去住,你自己讨厌那个家,受不了那种压抑勾心斗角的气氛,何必非要逼着我回去呢。我已经三十岁了,女人这个年纪不结婚处处被人另眼相看,尤其是我们这样的家庭,你也晓得,我是不会去做和亲联姻棋子的。”
罗隐想到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心理上是认同三小姐挣脱家庭枷锁,寻找更好更自由的生活,但是跟着汉斯这样的人,是不是有些不靠谱啊。
“可是三姐,汉斯那个人不太合适,他狡诈危险,而且还是德国纳粹漏网之鱼,我不放心你。”
“我已经算是重活一世,现在过的每一天都是偏得的,再说汉斯要是对我不利何必当初救我一命,还有文韶光也和我们在一起呀,他还是很有能力的。”
“对,就是这个文韶光,你并不了解他,他可是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罗隐急忙解释。
三小姐噗嗤一声笑了,兰花指抬起,指向罗隐身后:“看看,曹操跑的多快。”
文韶光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罗隐身后,罗隐干咳几声掩饰尴尬,苏三笑道:“文先生,你已经决定和汉斯舅舅一起走?”
文韶光点点头:“不错,我对汉斯的研究很感兴趣,你也知道,我前些年投笔从戎,耽误很多研究工作,现在国家稳定,也很想做点自己专业上的事情。”他说到这里,嘴角微微上翘,眼光揶揄,“何况我这样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家伙,跟着汉斯这种狡诈危险的,倒也是很好的搭档,很合拍的。”
苏三被他逗笑了。三小姐看着文韶光,眼光有些湿漉漉的:这个男人表面看着高大儒雅,骨子里却有一种坚韧和血性,还有点粗鲁,洋溢着浓浓的荷尔蒙味道。三小姐看着他上翘的嘴唇,想到被他救上岸人工呼吸的那一幕,整个人就有点心神荡漾,脸颊也火辣辣的发烧,她急忙低下头,手握在一起,紧紧地绞来绞去。
苏三看到三小姐瞟了文韶光一眼又低下头去,再看到她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暴露了内心的纠结心情,她心里依然明了:这俩人怕是不打不相识,三小姐春心萌动了。
“文兄,希望你能得偿所愿。”苏三由衷祝福,说这话时还看了三小姐一眼。
三小姐听到得偿所愿,忍不住抬起头,正对上文韶光睿智的眼睛,便冲他嫣然一笑。
文韶光错开眼光,心里却在想:这个女人,没有一点东方女性的温婉柔顺,飞扬跋扈还喜欢强词夺理,唉,我的燕子啊……只是,她的笑容为什么这么耀眼,为什么别开眼睛又想看她一眼,想看她那么笑,不行,那笑容太妖媚,女人不该这样!
汉斯这个人到是很痛快,将一大堆实验记录丢给文韶光后就什么都不管了。
“你不怕我泄漏机密?”文韶光看着那一大堆记录问。
“顾不得了,我急需一个真正的帮手。我现在还有别的任务去完成,你要在最短时间内接收全面的信息,文,一旦你深入了解我们的计划就会深陷其中绝对不会想离开的,这是每一个科研人员的梦想,一个最绚烂的梦想,相信我。”
汉斯说起自己组织的伟大计划满眼放光。
于是,汉斯就这样又消失了,那栋山间别墅只剩下文韶光和罗三小姐每天大眼对小眼。
准确的说是罗三小姐对着文韶光大眼对小眼,因为文韶光每天都泡在实验室,看着各种实验记录,时不时自己还操作。
罗三小姐不懂这些东西,只能坐在一边看着这个男人,一坐就是一天。
她打扮的千娇百媚,一身香喷喷的,也不抽烟了,坐在对面托着腮,目光热烈,可对面的男人却盯着那些厚厚的记录两眼放光。
三小姐恨啊,这个男人怎么就这么不解风情!
汉斯离开后的第三天,三小姐决定实行自己的勾引计划。
番外 不负一世韶光(二)
无那韶光容易老,竟夕相思,起止皆烦恼。
这天文韶光验证了一条实验数据,满心欢喜。
汉斯说的很对,一旦投入这些数据中整个人身心都会陷进去,怪不得他不怕自己泄露秘密,这项研究如果成功那对人类影响真是太大了。永生,所谓的永生其实并不是永远的长生,人类没有寿命无休无止的生存下去,时间长了人口就会爆炸,要想保持地球平衡必须有生死轮回,永生研究的其实是最大限度的延续生命。
比如说按照人体细胞的正常分裂程度,没有任何外力和内力干扰的情况下,其实人的寿命应该是在10岁左右,但是病毒细菌以及外力的侵袭让人类寿命远远达不到这个水平,永生计划中的一个重要部分就是要摒除外界环境和内部细菌病毒干扰因素。从这个意义上说,罗三小姐当初横死就是因为外界干扰导致了细胞分裂终止。
身体生理细胞分裂被外界横加干涉骤然终止,但是意识内的隐形细胞却还在分裂,意识和身体彻底分裂,汉斯要做的就是让终止分裂的细胞重新产生活性和意识内的隐形细胞步调一致,协调起来,这样三小姐的生命体系就重新开始运转。
这简直是太奇妙了!
文韶光现在开始很感谢汉斯,甚至感谢那尊融化了的佛像,正是这佛像产生的因缘巧合,让他得以能接触到这些研究成果,他沉溺其中,完全不知道疲倦,更没有注意到对面的女人,目光灼灼,简直想要将他拆吃入腹!
认真工作的男人最迷人!
罗三小姐端着咖啡走进实验室,看着站在实验台前的男人,将胸前的蕾丝边又向下压了压,这才聘聘婷婷地走过去。
“我听汉斯讲你过去是机械类的教师,怎么这些生物类的东西你也能看懂?”
她将咖啡放在一边,问道。
“嗯,我有个生物学学位。”
文韶光回头看了她一眼,三小姐发现他满眼放光,心里很是得意,故意挺了挺胸脯。
却见文韶光指着咖啡问:“这是给我的?”
“啊,是的。”三小姐急忙将咖啡递给他,文韶光低低地说了声谢谢,接过来小口地喝着,眼睛只盯着桌面上的一页纸。
三小姐自顾在一边说道:“这咖啡很不错,小四给我的。”
“嗯。”
“你说苏小姐会不会给小四煮咖啡?”
“嗯。”
“我猜不会,那个苏小姐啊,小门小户的,也许会泡茶,煮咖啡什么,还得锻炼她,只是我远在这边,忙的呀,没个人教她这些事,我家小四喝什么?”
“嗯。”文韶光依然盯着桌上的那页纸。
“喂,姓文的,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讲话。”
“嗯。”文韶光点点头。
三小姐火了,姑奶奶特意换上一件低胸裙子,画个妩媚的妆,这都是图个什么,你竟然只会嗯!
三小姐走过来,站在他身边,伸出手指点点他的肩膀:“喂,你能不能多说几个字?嗯啊嗯啊,好玩吗?故意气我呢吧?”
“能。”文韶光还是不抬头。
三小姐火了,伸手去拉文韶光的胳膊,文韶光躲闪不及,手里的咖啡因为惯性,竟然向三小姐胸前倾倒过去。三小姐呀的一声,可是已经晚了,咖啡全洒在她胸口,还顺着****往下面流去。
“天啊,你到底做了什么,你这个色胚!”
三小姐跳脚。
“不是我色,是你给我的咖啡色,我可动都没动,它自己泼过去的。”文韶光别开眼睛,不敢盯着三小姐的胸口看。
她穿的这是什么!半个球都漏在外面,现在还泼上了咖啡,雪白上飞溅着咖啡色的液体,竟然还往下流!
文韶光侧着头,从口袋里掏出手帕,伸手递给三小姐。
三小姐气恼地说:“反正是你手里的咖啡,你给我擦干净!”
这如何能擦?文韶光一动也不动。
三小姐看着他白净的耳朵渐渐泛红,心里有了算计,故意不去接他的手帕,反倒是往前走了小半步,嘴里埋怨着:“讨厌,你不晓得,我的衣服都是定制的,弄上咖啡就毁掉了,这件我很喜欢,只穿这一次呢。”
文韶光心道,这种衣服你还想穿几次?这么暴露,是个男人都要往胸口瞄,你怎么好意思穿出来?
三小姐又往前挪了小半步,这一挪不要紧,文韶光伸出去的手正好触到她胸口。
文韶光手里抓着手帕,头半侧着不看三小姐,他的手忽然触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他一愣,随即明白那是什么,刚要将手收回,却被三小姐一把抓住,三小姐握住他的手连并手中的帕子:“你赔我,这件衣服怕是不能穿了,就是里面的也……哎,你这个人真是坏透了。”
这个坏透了的人此刻面红耳赤,他想松开手转身就走,可脚下却似有千钧,完全动不了。
心跳加速,砰砰砰砰,马上要跳出来。
嗓子眼发干,他干咳一声:“好了,别闹了,这件衣服本来也不好看,毁了就是毁了。”
“怎么不好看了,哪里不好看了?你讲给我听。”
三小姐紧紧抓住他的手,声音却渐渐柔弱下去。
“露……那么多。有伤风化。”
文韶光又干咳一声:“你松手,这是做什么,不像话。”
“像话,像画就挂起来了。”三小姐格格娇笑着。
文韶光终于挣开三小姐的手,转身就要走,三小姐却不管不顾从后面搂住他的腰,将胸部紧贴他的后背,嘴里笑道:“完了完了,你的这件衣服也毁掉了,都是咖啡呀。”
“别闹了。”
文韶光的话格外无力。
“你怕什么?还是一直在想东方燕?”
三小姐抱住他腰不放,心想,这腰好有力好有肌肉的感觉,手感不错。
“是,我们过去很相爱。”
“那是过去,她已经不在了,我知道你们的感情我也能接受你的回忆,在我们这年纪谁没点回忆呢。”三小姐的脸也贴在他后背,低声呢喃着,“别欺骗你自己了,你的眼睛你的身体早都出卖你了。”
文韶光后背一僵,接着长长叹口气:“你啊……”
他忽然转身一把搂住三小姐,低声笑了一下:“嗯?我的咖啡呢?赔我?咖啡在哪?在哪?在哪?哦,在这里啊……”
“松手,色胚!呀,你弄疼我了,讨厌。”
三小姐娇嗔。
番外 不负一世韶光三
汉斯回来后发现气氛有哪里不对头。
当然文韶光已经完全沉溺在这个计划的各种科研数据中,一提到实验,满眼放光。而罗三小姐本来是最讨厌实验室的瓶瓶罐罐各种仪器,可是现在却整天泡在实验室内,摆弄摆弄这个,碰碰那个,还经常坐在一边安静地看文韶光做实验。
最奇怪的,过去十指不沾阳春水,还要汉斯勉为其难做饭的女人,现在竟然喜欢做饭了,一日三餐打理的很好。比方说现在她就站在门口问:“文韶光中午吃青菜香菇、韭菜鸡蛋好不好。”
文韶光头也没回嗯了一声。
“再来点米饭,大骨汤如何?”
“可以。”
三小姐转身就要走,站在一边的汉斯觉得自己被忽视了,急忙喊道:“哎,我呢?”
“青菜香菇、韭菜鸡蛋、大骨汤、白米饭啊,姑奶奶我能做饭就不错了,你还点菜啊?”
三小姐柳眉一竖,眼睛瞪圆。
汉斯摸摸下巴,这女人怎么转眼就变脸啊,刚才还是和颜悦色,满面春风,这瞬间就暴风骤雨了。
“我想吃牛排。”
“没有。”
“牛肉饼也行啊。”
“汉斯你能有多少钱,牛肉很贵的你只不知道?”
“你有钱啊。你们罗家家大业大,手指缝**就够我们吃十年了。”汉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拜托,现在你是老板,好意思要我出钱吗?牛肉没有,想吃自己去买。”
三小姐没好气地说。
汉斯被她说的一愣,转念一想也对,现在自己是团队的头儿,怎么能让人家下属出钱呢。不过帝国的钱要用在刀刃上,用到研究上去,这口腹之欲吧,就忍忍吧。
饭做好了,三小姐推开门喊道:“文韶光吃饭啦。”声音温柔甜美。
文韶光一声不吭,转身就走。
汉斯站在一边看着怎么这么诡异,不喊我?汉斯郁闷的跟着文韶光走出来,看到饭菜已经摆上了。汉斯是个适应能力极强的人,在中国这多年,各地都去过什么东西都吃的下,见这菜做的也有模有样,坐下便开始大吃起来。吃着吃着他觉得气氛不对,因为三小姐竟然给文韶光夹菜!这是什么情况?
汉斯看了看低头吃饭的文韶光又看看三小姐,笑着问:“你们俩关系现在不错嘛。”
三小姐看他一眼:“吃饭吧,食不言寝不语,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罗,你现在对我很无情。”汉斯委屈的一撇嘴,放下筷子。
三小姐有点慌张:“胡说,我什么时候对你有情过?”
“过去,常常,你不是总说我是英俊潇洒的男人标本吗?”
三小姐急忙看向文韶光,后者却好像没听到,依旧低头吃饭一声不吭。
三小姐瞪了汉斯一眼:“汉斯,你又乱开玩笑,苏小姐那么正经的人吗,怎么能有你这个没正形的舅舅。”她说道苏小姐三个字时还加重了语气,并且威胁地看着汉斯。
她知道汉斯心疼苏三,虽然很想将苏三从罗隐身边带走,但是又不想让苏三受委屈。
汉斯依然嬉皮笑脸:“对呀,我就是没正形你才喜欢我的嘛,你不是就喜欢我这样特立独行的人吗?”
三小姐真的急了,啪地将筷子拍下:“汉斯,别闹了,再闹我可真生气了。”
文韶光此刻已经吃完饭拿着自己的碗筷去洗。
三小姐急忙喊道:“放下吧,我来。”
文韶光没理她,径直走向后院,那里有个水池,可以洗碗。
汉斯看着三小姐,憋着笑,指着文韶光背影小声问:“你……看上他了?”
“要你管?”
“哎,我们将来总是亲戚嘛,虽然我不喜欢我的小Susan和你弟弟在一起,但我还是尊重我的小天使自己的选择。”
三小姐狠狠地瞪他一眼:“太过分了,你是故意的。”
汉斯耸耸肩:“对,故意的特意的有意的。”他笑的风轻云淡,三小姐饭是吃不下去了,急忙起身也去了后院。
文韶光正在洗碗,见三小姐过来没有抬头。
“他故意逗我的,你别当真。”
水哗啦哗啦的流着,文韶光专心洗碗,像是没听到三小姐的话。
三小姐真的心慌了,她一把抢过碗,看着文韶光:“你听到我说话没有,汉斯那坏蛋故意试探我们的,你可别上当。”
“他为什么救你呢?”
文韶光伸开自己的手,让手上的水珠在阳光下自然风干。
三小姐将碗放在水池一边,看着他的动作,心想这个男人的手生的真好看啊,和他的身材一样,颀长又有力量感。
“为什么,我也不晓得,大概是难得遇到我这样的实验材料吧,或者是看在苏小姐那边的面子?”
三小姐摇摇头。
“不,我是男人我清楚。”
三小姐有些慌,不错,文韶光问到了她的痛处,汉斯对自己一直很有好感,若没有文韶光出现,也许就真的和汉斯在一起自由生活,这样也很好,但是那一刻,文韶光出现了,就像是久行在黑夜中的人忽然看到远处那一点亮光,猛然醒悟,那亮光才是自己需要的。
三小姐心慌,是因为她真的曾经有过和汉斯在一起的打算,那不是爱,只是习惯和依赖,她是个倔强的女人,过去时刻用坚强崛强甚至有些飞扬跋扈保护自己,可内心深处总有那么一块柔软,不被人触碰。文韶光忽然就直击她内心,那一刻的悸动才让她清楚,这才是爱,时刻想要和他在一起,渴望他的怀抱他的身体,能让她放下身段和矜持主动出击。
“想明白了?”文韶光的眼睛像是深潭,深不可测。
三小姐老实地点点头:“是,你说的对,汉斯对我很有好感,我也曾经想过以后可以和他在一起,天涯海角随便走,但是后来你出现了,我才知道什么才是我真正想要的东西。”
“很好。”文韶光忽然提高了声音,“偷听的家伙,听到了吗?人是我的,你抢不走,以后少搞那么多事出来。”
三小姐闻言一愣,急忙回头,汉斯从门口探出头,对着文韶光比划了一下手势,说了一句:“Arschloch!(粪便排泄的地方,德语的骂人话)
三小姐问:“他说什么?”
“他在祝福我们。”
文韶光笑了一下,忽然一把搂住三小姐,吻了下去。
俩人吻的如胶似漆,三小姐看不到的是,文韶光的手在她背后冲着门口做了一个侮辱人的手势回击汉斯:去-你-妈-的!
第一章 酱油弄血案(一)
“你三姐还活着?”罗司令听到这个消息惊喜地从太师椅上站起身,来回踱着步子挥舞双手。
“是的,三姐一切都很好,我已经将她的一些东西打包托人带给她。爸爸,你不用担心了。”
罗隐和罗司令的感情这段时间得到一些修补,罗司令在经历了家里这么大变故后,整个人苍老许多,心境也有改变,父子间见面机会多了一些,彼此都有些小心翼翼,客客气气,这样下来相处反倒是和谐许多。
“唉,活着就好。”
罗司令心里不无遗憾。三小姐漂亮泼辣,大胆坚毅,性格很像年轻时的自己,因此所有儿女中他最喜欢这个女儿,精心培养本以为能成为联姻的好牌,没想到被罗平都给搅乱了,这个杂碎!一想到罗平他的心就隐隐作疼,他一只手抚着胸口,一只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将心里的闷气压下去。想了想说:“那个女孩子,有时间带来给我看看吧。”
这是同意了?
罗隐有些激动,开心地给罗司令倒茶。
“爸爸,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罗司令看着儿子那么兴奋,叹口气道:“果然是儿孙自有儿孙福,那就后天吧,后天到我们家吃晚饭,我让老二准备一下。”
罗隐一想到家里那些姨太太,脸色有点阴沉:“爸爸,我们的事情,就不必让她们参与了吧?”
“将来罗家是要指望你撑起门户的,你的妻子自然要承担罗家的一切这些人和事将来都要面对。”
罗隐想了想,的确是这样,不管自己多么不心甘情愿,整个罗家最后还是要落在自己的肩上。
一个家族,在中国政治舞台上能占上一个小小角落,周围有多少虎视眈眈的人?一旦败落,恨不能一拥而上将这个家族连根拔起寝皮食肉,一切都是利益纠葛。
人在江湖身不由已,罗司令不管承受多少压力也得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罗隐看着罗司令花白的头发,心里有一丝酸楚。
“爸爸,放心吧,苏三是个很识大体的女孩,也很能干。”
“嗯,那就好。”罗司令点点头。
罗隐开心地打算将这个消息马上告诉苏三,但是电话那段却传来苏三有点愤怒的声音:“天啊,你不知道,那个蒋学礼是多么可恶,谢阿妹真是被逼无奈的呀。”
她说的是上海滩前几天发生的酱油弄谢阿妹杀夫案。
一个叫谢阿妹的女人趁着丈夫蒋学礼熟睡,用刀子将他砍死,后来惊惶失措,呼喊邻居帮忙报案自首。这种恶性案子自然是归罗隐这边负责,只是证据确凿,证人证物一点都不缺,没有任何悬念。
“我爸爸想见见你,后天晚上怎么样,到我家来吃晚饭。”
“见我?”苏三想到罗家那堆姨太太就有点犯怵。
不是害怕她们,实在是不在同一个层次的人是无法交流的,苏三不想在这些人身上浪费口舌和精力,一群女人,心里只有井口大的天,争来斗去,想想都可怕。
“爸爸同意我们俩的事,你不高兴吗?”罗隐察觉到苏三意兴阑珊。
“没有啊,我是有点害怕你家里的那一群。”
电话另一头的苏三索性实话实说。
“以后你才是主人,那些人心情好了就搭理一下,心情不好直接给她们立规矩就是。”
昔日的罗夫人就是这么对待这些姨太太的,罗隐有样学样。
立规矩?
苏三对这个词有点敏感。
现在都提倡男女平等,女子独立,苏三从小接受的就是这样的教育,现在忽然听罗隐说出这样的话,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
既然是罗司令的小妾,总是长辈,怎么能随便给人家立规矩呢?
电话另一头的罗隐似乎听出苏三的担忧,又继续说道:“你是主人,她们算什么啊,没事的,不要担心他们。”
这时宋主编正好进来,看到苏三还在打电话,提醒道:“苏小姐,你不是约好了要去监狱见谢阿妹的吗?”
苏三这才想起,自己要去采访谢阿妹的,这是个独家采访,非常重要,便说道:“好啦,我还有个采访要做,等我回来再说。”
啪电话挂掉,罗隐无奈地盯着话筒,悻悻然挂下。
苏三赶到监狱,谢阿妹被带到接待室内。一般情况下,嫌犯是不能轻易见记者的,苏三这也是拉虎皮做大旗,打着罗隐的幌子才得到这么个机会。
苏三看到谢阿妹有点惊讶。因为她是个身材瘦小的女子,年纪看着不到三十岁,瘦骨伶仃,身高估计都不到一米五,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能让这样的女子举刀将枕边人砍死?
谢阿妹看了看眼前的女记者,嗯,是个清秀的小姐,一身淡蓝色的阴丹士林旗袍,斯文大方,眉宇间很是自信。唉,人比人气死人啊,自己这样的孤女只能嫁给蒋学礼那样的人。
“谢阿妹,你好,我叫苏三,是沪江晚报的记者。”
谢阿妹点点头:“我听纱厂的小姐妹提到过你。她们有识字的很喜欢看你写的文章。”
“你在纱厂工作过?”
苏三得到的信息是谢阿妹今年二十六岁,七岁父母双亡,十六岁那年就被叔叔婶婶做主嫁给了时年二十五岁的蒋学礼。这个蒋学礼还算有点能耐的,在一间很大的当铺做供奉,他身材高大强壮,足足有一米八十多,性情暴烈说一不二,据说那家当铺的学徒伙计没有不吃过他的苦头的。
谢阿妹自从嫁给蒋学礼后就专心地做家庭主妇,并没有听说她出去工作呀。
“我实在活不下去,我得吃饭的呀,苏小姐。”
谢阿妹说到这里,眼泪汪汪:“我只能求同乡帮忙,在大华纱厂找个位子做做,我没有技术,也没有力气,分不到好的活计,只能在沸水里捡蚕茧。”说真她摊开双手,一双手处处爆皮,触目惊心。
“呶,这就是烫的,那么热的水,要极快的将蚕茧挑出来,我没有办法的,我总要吃饭的。”
“吃饭?”苏三一愣,“你丈夫不给你家用吗?”
谢阿妹苦笑:“他?哪敢管他要家用,只会骂我是不能生蛋的母鸡,给我吃什么都没用,不如饿死。”
第二章 酱油弄 血案 (二)
谢阿妹说到这里嚎啕大哭起来。
站在一边的警察恼了:“嚎什么嚎?”
苏三急忙起身悄悄将几张钞票塞到那警察手里,这警察当然也是听说过她的,嘿嘿一笑不再吭气。
苏三站到谢阿妹身边轻轻扶着她的肩膀说:“谢家阿姐,你哭吧都哭出来就好了。”
谢阿妹哭了一会抬起头来,满面泪痕满是补丁的袖子上也湿了大片。
苏三掏出自己的手帕递过去,谢阿妹犹豫一下看着香喷喷的手帕没有动。苏三索性自己拿着手帕给她擦拭眼泪,谢阿妹讷讷地说:“苏小姐,别弄脏了你的帕子。”
“谢家阿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那么瘦小,怎么能杀了你丈夫的,我看过他身材非常高大。”
“是,他睡着了我才下手的。”
谢阿妹开始讲起那晚的情况。
谢阿妹是瞒着丈夫在纱厂找到一份工的。因为没有技术也没有力气,她只能做点杂活,快速地在沸水中挑拣蚕茧,手都被烫的掉了几层皮,但她感觉很开心,因为纱厂还给提供一份午饭,能吃饱。
她一天只求一餐温饱就足够了。
蒋学礼名字叫做学礼,其实是个非常粗鲁的家伙,当初家里穷,只能娶相貌平平的谢阿妹,后来他做了朝奉手里有了钱,看着妻子横熟不顺眼,他整天在外眠花宿柳几乎不回家。后来又以谢阿妹嫁过来这些年生不下一儿半女为借口每天打她,他挣来的钱都被他自己糟蹋干净了,也没闲钱娶别的女人,家里还需要个奴隶一样的老婆给他当牛做马,也因此没有赶谢阿妹离家。这大半年他迷上了赌博,一点钱都不往家里拿,谢阿妹饭都吃不上了,几次饿的晕倒,多亏房东太太发现给点吃的才救了过来。谢阿妹实在没办法,就想学人家去摆个小吃摊子,只是没有本钱,就想着现在是夏天,棉衣穿不上便送到当铺去当了几个钱打算做本钱的,哪晓得却被蒋学礼发现了,拳打脚踢一番后将那仅有的几个钱抢走拿去赌了。
谢阿妹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语,足足有两天没吃饭,又是房东太太看她可怜给她口吃的,被蒋学礼发现,冲到人家屋子大骂,非说一定是房东和谢阿妹不清不楚,否则房东太太哪里会这么好心给人吃饭。
“我老婆不能叫你男人白睡,拿钱来!”
他站在门口厚颜无耻地伸出手去。
房东太太要气疯了:“姓蒋的,你好意思叫学礼?礼义廉耻你占了哪一点?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连自己女人都不养,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好心救人一命,你却恩将仇报,小瘪三,还敢敲老娘的竹杠,我……我砍死你!”说着拎着一把菜刀就冲出来。
蒋学礼没想到这女人敢拼命,扭头就跑,房东太太举着菜刀跳脚:“小瘪三,明天你就给老娘滚蛋!这房子不给你住!”
“做梦吧你,我房租交到年底,不搬你能拿我怎样!”
蒋学礼跑到家里,看到谢阿妹坐在地上哭,越想越气一脚就踹了过去,谢阿妹被踢的口吐鲜血,倒在地上昏厥过去。蒋学礼狠狠地又在她身上踢了几脚,翻箱倒柜找不到一点值钱东西,这时看到晕倒在地的谢阿妹头上还有个簪子,一把拽下,大步就走。
房东在楼上看到,叹口气道:“这谢阿妹真是命苦,早晚有天被那姓蒋的打死。”
房东太太哐地将菜刀扔到菜板上:“唉,命苦啊命苦,能有什么办法,她等于被叔叔婶婶卖给蒋家了,还能往哪里去?算了吧,咱们别管了弄的一身腥,倒霉透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阿妹醒了过来,看着门缝透过来的点点星光,想着自己这一生命苦,现在饭都吃不上,没有活路了,不如去死,她想了想,找了条麻绳,踩着凳子将绳子栓到房梁上,就将头伸了上去。麻绳套上头,双脚就开始挣扎踢打,哐当一声凳子倒在地上。
房东太太虽然嘴上说再不管蒋家的事,心里总是有点放心不下。这大半夜的凳子倒地声音格外的响,她忽悠一下从床上坐起问:“什么声音?”
房东先生揉着惺忪睡眼说:“好像是什么东西倒了,凳子吧,睡你的吧,管那么多做什么。”
房东太太起身披了衣服下楼查看,正看到谢阿妹挂在房梁上晃悠,房东太太吓得大叫,唤醒了左邻右舍将谢阿妹放了下来。
“你啊,我对你不错,你在我家房子吊死以后这房子我租给谁去?”
房东太太看谢阿妹醒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教训她。
谢阿妹咬着嘴唇:“我是没活路了,总比饿死了强。”
邻居们都很同情谢阿妹的遭遇,有个在纱厂做工的邻居就说可以帮她在纱厂找份工。
“我们那管一顿午饭的,你总能吃饱肚子。不过,这事可不能告诉你男人,我可怕他胡搅蛮缠。”
那邻居这样说。
谢阿妹千恩万谢,就这样去纱厂做了捡拾蚕茧的女工。
这样又过了一周,蒋学礼没有回家,谢阿妹松口气,至少不用每天看到那凶神恶煞,还能吃饱一顿饭,这已经足够。
没想到就在三天前的夜里,蒋学礼醉醺醺地忽然回家了。他把门一关,一把将谢阿妹推到墙角问:“好啊,你不守妇道,竟然敢去外面做工,说,是不是有野男人了?”
谢阿妹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睁大眼睛惊恐万分。
蒋学礼见她瑟瑟发抖的样子,忽然一把将她拖过来,不由分说就施暴,
谢阿妹挣扎几下,蒋学礼大怒:“老子睡自己女人天经地义。有了野男人,这身子倒娇贵起来了?”说着对着她的脸几巴掌下去,谢阿妹的口鼻流出血来。
见了血,蒋学礼更加兴奋,用力折腾到后半夜睡去了。
谢阿妹像是被蹂躏碎了的破布娃娃,仰面躺在地上盯着陈旧的房梁。
蒋学礼的话在耳边萦绕:“你敢出去做工老子打断你的腿,哪个野男人给你找的活计?信不信老子杀他全家?”
谢阿妹知道,他是不讲道理的,醒来后真的会去找别人的麻烦,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能有一餐饱饭,现在这样的机会都要被他夺走,左右是个死,不如……
她悄悄起身,套上残破不堪的衣服,战战兢兢地对着蒋学礼那张可恶的脸举起了菜刀。
第三章 房东在哪里?
下午,苏三带着相机来到酱油弄。
这条弄堂还挺宽敞的,弄堂内店铺招牌林立,苏三仔细数了一下多半是酱醋作料之类的小铺子,还没等走进去就能闻到浓浓的酱油醋的气味。
谢阿妹的家在巷子尽头一个三层楼的第一层一个小房间。
门外的封锁线已经撤掉了,门却还锁着。
苏三在路人指点下走到三楼找到房东太太。房东姓范,不在家,这位范太太三十多岁,看着挺精明的,穿着一件绿缎子旗袍,白色的罩衫,梳着整整齐齐的爱司头,还别着个白珠子发卡,打扮的很体面利落。
“沪江晚报的记者?哎呦,采访要给铜钿的啊。”范太太一听苏三是记者,眼睛一亮,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要不要给我拍照啊,不是阿拉吹牛,我年轻时候也是不错的,照相馆还把我的大照片挂在橱窗里呢,哎,旁边就挂着周璇、胡蝶呢。”
范太太盯着苏三的相机看。
苏三点头:“我会好好给范太太拍几张照,现在范太太也是个美人呀,到时候照片洗出来,装个框子挂在墙上,漂亮的来。”
范太太闻言乐得见牙不见眼,开心的也忘记了要钱的事,对苏三的问话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蒋学礼?呸,那个贱胚,真是不仁不义,什么礼义廉耻都不要的,脸都不要了呀。
范太太一边给苏三倒茶一边绘声绘色的讲道:“谢阿妹是可怜的,要是我,也是受不了一定要把这个混蛋杀掉的,苏小姐,你有没有结婚?没有的吧?哎呦,我看着就是黄花闺女,未婚小姐的呀。唉,苏小姐我们女人嫁人是为了什么,穿衣吃饭嘛。”
苏三听着这话有些不是味道:“女人也可以独立的呀,为什么非要靠着男人吃饭。”
“你是不同啦,你们读过书的,有钱人家的小姐,走到哪里都不怕的,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还不是要指望嫁给个好男人。谢阿妹就没嫁给好男人,蒋学礼这个瘪三,是吃喝嫖赌全都精,钱都糟蹋光了才肯回家,回来就只会打老婆。哦,他就一点还好,不拖欠房租,大概是做朝奉的,怕欠钱落下坏名声。”
“那天晚上到底是怎样呢?我看了警方的笔录,你是证人。”
苏三已经大概了解蒋学礼是什么样的人了,便不想听范太太啰嗦这些话。
范太太拍着胸脯夸张地叫道:“那晚,呀,真是吓死人了,满地的血啊,那张脸都是烂的!眼珠子都要掉了的呀!”
按照范太太的说法,那晚的情况是这样的。
蒋学礼下楼后的厮打她是听到了的,但是没有去看,因为后来她听到一些别样的声音。
“就是那种事咯,呵呵,你们未婚小姐不晓得,我们听得清清楚楚的,哪里敢去打扰人家的好事嘛。”范太太说到这,眼睛发亮。
苏三摇头,这女人未免太八卦了点。
“后来安静了下来,我还想,这床头吵架床尾合,果然是这样的。没动静了我就睡着了,睡了一会就被砰砰砰的敲门声惊醒了,接着是谢阿妹的哭声,她说她杀人了。”
“那时是晚上几点?”
“嗯,几点?哦,我记起来了,我在来开灯的时候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是三点多,三点十五那样吧。”
“然后你就下楼了?”
“是的呀,她说杀人了,我开始还不信,打开门看到谢阿妹头发乱蓬蓬的,衣服也一条条的,吓死我了,我以为她被人给……给那个什么了。”
范太太拍着胸口:“我吓坏了,跟着她下了楼,谢阿妹就说她把蒋学礼杀了,砍了几刀。”
“砍了几刀?她当时没有说到底是几刀吗?”苏三追问。
她上午问过谢阿妹,她自己记不清砍了几刀,就记着看着那张脸就恨,对着脸就砍下去,不记得几刀。
“哦,我记起来了,她说砍了七八刀吧,还说砍到脖子上了。”
苏三点点头:“你继续。”
“我进了屋子,看到蒋学礼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走近了一看,那脸都被砍烂了,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吓死我了,我当时吓得叫起来,又喊来周围邻居作证,一起去警察局报案。”
“范太太,那时候范先生在哪里?”
苏三盯着范太太的眼睛问。
范太太眼光闪烁:“他……在睡觉,没有下楼。”
“那就奇怪了,他是男人,深更半夜也放心你下去看?”
范太太脸色很不自然地说道:“他睡着了就像死猪一样,推都推不醒的。我只好自己下去咯。”
“那后来呢?后来你叫喊起来,惊动了左右邻居,大家都来了,那时候范先生在哪?下楼来了?”
“是的呀,那时候动静那么大,就是猪也被吵醒了嘛。呵呵。”
范太太呵呵笑了几声。
苏三点点头,拿出相机给范太太拍了几张特写。
“谢谢你咯苏三小姐。”
范太太很喜欢漂亮,拍完照特别开心。
苏三下楼时问道:“我以为范太太一定会非常生气呢,这一楼死了人,以后房子可是不好往外租了。”
“唉,这也是没法子,这种事不能怨谢阿妹的,她那么可怜,我还能抱怨什么呢?”
范太太摆出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
苏三称赞道:“范太太真是个好人。”
从范家出来,苏三又随机采访了几个周围的邻居。
走进斜对面那家时,苏三还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头看了一眼,见到范家三楼的窗户匆忙关上了:范太太一直在盯着自己看呢。
“范先生,我们都过来的时候他也过来了。”
一个邻居这样说。
“那么你还能记得他是从自家楼上下来还是从外面来的?”苏三问道。
“这个……记不得了,那时乱哄哄的,谁能记得这些。”
那邻居摇摇头。
“范家木头楼梯年久失修,走起来吱嘎吱噶的响,你当时没听到吱嘎声吗?”
“记不得了,真的记不得了。”
苏三又问了几个邻居,大家都是这样的回答。
后来范先生出现了,但谁也说不清他到底是从楼上下来,还是从外面进来的。
苏三则想:范太太长相不错,爱打扮,是个利落的美少妇,深更半夜的,范先生怎么可能让妻子一个人下楼去看呢。
在范太太的叙述中,根本就找不到范先生存在的影子,那个时候他在做什么?
第四章 稿子被撤
苏三采访完当晚在场的街坊们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案发现场的门口,看向弄堂口。
整条街都弥漫着酱油醋的气味。酱油弄果然如名字所言。
这时范太太从楼上探头问:“咦,苏小姐,你还没有走呀。”
“那个,这间房能打开让我看一下吗?”
范太太顺着吱吱嘎嘎的楼梯走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苏三,伸出手,再苏三眼前捻了一下。
苏三掏出几张钞票递过去。范太太这才笑嘻嘻地打开门锁。
苏三心里有点不舒服,在谢阿妹的叙述中,这位房东太太是个好心人,在她将要饿死的时候给过饭吃,也许人都是多面的吧,苏三眼中的这位范太太,精明市侩又狡猾。
门一打开,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范太太也闻到了,捏着手帕堵着鼻子,站在门口嫌弃地说:“想想都慎得慌,要看你自己进吧,我可不进去,晦气死了呀。”
这是个不大的房间,有些潮湿,血腥味中混着浓重的霉味。苏三走到床边,地上已经清洗过了,床上的被褥都被扔了,只有床边能看到点点血迹,呈喷溅型,很明显是刀子砍上去时候喷溅上去的。
苏三站在床边,看着血迹,想象着当晚的情况。
因为闭目凝神,感觉就格外敏锐一些,她闻到一种红花药酒的气味。
苏三急忙看向周围,这房子里东西简单,破烂的桌椅,上堆着几个缺边的碗碟,但都洗的干干净净,看来谢阿妹是个很勤快的人,并没有因为贫困就懒惰放任。
桌上没有红花药酒。
苏三蹲下身子,看向床底。
范太太在门口看到,拍着胸口道:“哎呦,苏小姐,下面小心有鬼的呀。”
苏三没搭理她,伸手从床下找到碎掉的小瓷瓶,捡起来闻了闻的确是红花药酒的气味。
这药酒应该是谢阿妹在用吧?苏三想,她都没有钱吃饭只能饿着,这药酒又是从哪里得到的呢?
范太太见苏三好像找到个什么东西,急忙问:“苏小姐,找到什么好东西了?”
苏三站起身,摇摇头:“没啊,手上沾到点血迹,床底下好多血的,吓人。”
“是的呀,我当时吓得腿软,没仔细看,等老范下班就叫他提水冲冲。”
苏三恭维她:“范太太真是好命啊,范先生这么能干又听话。”
范太太眼中滑过一丝阴霾,接着连连点头:“嗯,我家老范就这点好,听话。”
可是这听话俩字,在苏三听来却似从牙缝挤出来的一样,涩涩的有些让人心惊肉跳。
苏三回到报社,宋主编正在和一个记者说话,看到苏三进来急忙喊道:“苏小姐,酱油弄的案子怎样?咱们明天就指望你这个独家报道咯。”
“没问题的。”
苏三笑笑,回自己的小房间去写稿子。
苏三的稿子着眼在保护妇女权益,对谢阿妹的遭遇充满了同情。写完稿子,苏三才发现外间安静的很,看向墙上的挂钟,竟然已经是晚上8点多了。
苏三起身,将稿子直接送到校对室,然后拎起自己的公文包走出报社。
一辆吉普车停在门外,见她出来,车灯冲她闪了几下,莫明拉开车门,看向苏三挥挥手。
苏三上了车,靠着后座满脸疲惫。她今天很累,实在不想走路了。
“酱油弄的事情我听说了。”
苏三嗯了一声。
“你打算帮那个女人?”
“谢阿妹很可怜。”
“不过,这案子影响很大,杀夫啊,现在全国上下推行新生活运动,人伦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恐怕会有人拿这个案子说事。”
苏三虽然疲惫,但感觉还是很敏锐,立马意识到莫明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她急忙问道:“你的意思,有人打算利用这个案子?”
“呵呵,我是猜测,提醒一下。”莫明将车子在一家小店门口停下,“吃点东西去吧,我看你很累。何必把自己搞得那么疲惫呢。”
“莫明,你说实话,到底是哪方面会对这个案子施加压力?谢阿妹真的是被逼杀人,蒋学礼简直不是人。”
“你知道有这么个事就行,自己小心点,如果真有压力有人不想让你继续调查下去,别那么倔强了。”
“不行,这件事我必须调查清楚,新生活运动既然提倡礼义廉耻,那也不能只针对女子吧,若是男子的错误,导致女子不得不挥刀反抗,这样的事情怎么能打入违反新生活运动中去呢?这本身就不公平,所谓国民道德可不是单单约束女子的,大家都是国民呀。”
莫明苦笑:“我就知道你是不会听劝的。”
这时两个人已经下了车,走进这间小店,苏三也是真的饿了。
苏三并不知道,此刻有一辆黑色的奥斯汀从他们身边开过去,一个贵妇隔着玻璃窗看着她们俩。
罗家的二姨太眼中闪烁着惊喜和幸灾乐祸的光,她今天和过去的小姐妹聚会,这会儿才坐车回去的,没想到遇到一场好戏呀。
呵呵,这么晚了,孤男寡女一起去下馆子,这未来的少奶奶还真是够豪放呢!二姨太嘴边泛起冷笑。
第二天早上,苏三出门时就听到报童的叫卖声。
可是并没有提到苏三写的那篇文章啊。
苏三想了想,挥手喊过一个报童买了份沪江晚报,从头看到尾,连报纸中缝都看了一遍,并没有自己的那篇文章。
苏三叫了辆黄包车,匆忙赶到报社,将报纸往宋主编桌上一拍质问道:“主编,我的报道为什么被砍掉了?”
宋主编呵呵笑着:“苏小姐,一大早,不要火气那么大嘛。”
“宋主编,你昨天都说将这个案子完全交给我来做,我可以保证我的采访是非常公正的,为什么不许发呢,这不是出尔反尔吗?”
“苏小姐,你听我解释,这是上面的意思,这种罔顾伦常的案子还是少宣传为妙。”
“对呀,罔顾伦常,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五种人伦关系,夫妇之间也应该是互敬互爱的,不能因为是妻子杀害了丈夫就说是人伦大忌,这也要看具体原因的,这件案子中,很明显,蒋学礼残忍粗暴对待妻子才是惨案的导火索,怎么能将整件事都推到谢阿妹身上,还将这件事的真相彻底封杀呢?”
宋主编很是无奈:“你说的我都明白,我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其实昨晚你的稿子正准备复印,我忽然接到市政厅的电话,半夜匆忙赶来,看了你的稿子,我也认为蒋学礼可恨,非常可恨,但苏小姐,案件还在审理中,你这样引导舆论也不是太好。”
苏三气笑了:“我引导舆论?天地良心,这些采访都是很客观公正的。我只是客观的转述周围邻居和房东的话,这就叫引导舆论,这大帽子扣的真叫大呢。”
第五章 双重标准
稿子被砍掉了,事情已然发生再多的抱怨都是无用的。
苏三心里憋着一股气:一定要将这件事查的明明白白。她清楚了了昨晚莫明为什么忽然跑来提醒,他早知道自己的稿子会被砍掉。
想到这里,苏三忍不住握紧拳头,咬着嘴唇,脸色很不好看。
宋主编看她这样,心里也有些不忍,便低声劝说道:“上面的话我们是要听的,想想当年的邵飘萍邵先生,史量才史先生,这些都是前车之鉴啊。”
“可是这只是妇女被家庭暴力伤害,奋起反抗杀人的事件,和政治什么都无关啊,这是尊重女性的问题。”
苏三还是有点想不通。
“我们说它不是政治,但是上面认为是就是的,苏小姐,你不要想那么多,那个谢阿妹是很可怜,不如这样吧,我们再等等,等到警察局和法院那边定论下来,我们试探看看上面的意思,也许就松口了呢。”
苏三还是觉得有点奇怪。
过去这种杀人案,各种报纸趋之若鹜,花边小道消息满天飞,把人看的一愣一愣的,怎么现在这么普通的一个女子杀夫案就要被封锁住呢。
宋主编见苏三还是一脸茫然,摇摇头说:“唉,苏小姐,还要我说的明白吗?过去那些杀人案,的确也有杀夫什么的案子,但都是女子与人**谋害亲夫,而这次,是一个女子被丈夫虐待反抗杀夫,这情况明显不同啊。”
这么一解释,苏三明白了。
原来现在的主流思想,这个女人杀夫一定是与人***十恶不赦,各种报道出来,大家一看纷纷叫骂这女人是潘金莲啊,女人就该贤良淑德啊。有些报道为了吸引眼球,各种细节描写如同*****卫道士们看到也只是借此叫骂一顿奸-夫-***世风不古;而现在,是一个男人虐待妻子,最后导致妻子忍无可忍杀人,这就不符合卫道士的道德观了:女人怎么能为了这点小事谋杀亲夫呢?男人是一家之主,在外面受了气回家对妻子发泄一下也无可厚非嘛,再说,谁能保证那女人说的不是假话?一定她偷人了,否则丈夫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打她?一个巴掌拍不响啊,现在人死了,就把污水泼在丈夫身上。哎呀呀,你们是不晓得,那些潘金莲是多么的恶毒。但凡上位者有几个洁身自好的?家里外面污糟事一大堆,若是女人都因此这样反抗,那不是家无宁日了?这样的报道绝对不能允许。总之,话语权掌握在谁的手里才最重要。
苏三咬着嘴唇回到自己办公室,翻看着昨天的采访记录,心情沉重。
她发誓一定要将谢阿妹的冤屈传递出去,对,去找妇女联合会,通过她们发动广大女性们正视这件案子。
苏三这么一想,眼睛活泛起来,她翻开厚厚的电话本,查找妇女联合会的电话号码。
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苏三,别忘了,今晚要去我家吃饭的。”
苏三愣了下,才想起罗隐之前说过这件事。
虽然不是第一次去罗家大宅,但上次是以记者协助调查的身份去的,这次却是以罗隐女友的身份,苏三内心还是有点忐忑。
上次可以毫无顾忌的面对罗家那些女人,但是这次是不行的。想到这里,苏三稍微缓和的心情瞬间又绷得紧紧的。
下班时候,罗隐过来接苏三。看到她还是平时打扮,点点头说:“对,这样蛮好,我家那些女人各个花枝招展的像个活动圣诞树,你这样淡淡的样子倒显出与众不同。”
苏三摸摸自己的脸:“会不会怠慢了,那我回去收拾一下?”
罗隐按住她的肩膀道:“你要记得,你才是主人,她们算什么。要放在过去,提脚卖了谁敢说个不字。”
苏三眉头皱起看着罗隐道:“你这话说的跟遗老遗少似的。什么卖了,那是哪辈子的陈芝麻烂谷子,她们虽然是妾,也有自己的人格。”
罗隐轻蔑地笑笑:“那些女人不过是玩物,和老头子收藏的枪啊古董啊没什么区别。”
“她们是人,独立的人。”
苏三今天连续受挫,心情很不好。
罗隐伸手摸了她额头一下:“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今天怎么这么奇怪,为那些女人说上话了,我记得你可是很讨厌她们的。”
“我是讨厌她们,但这不代表我就自认比她们高贵,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呀。”
“不一样的。”罗隐笑道,“以后你就懂了,这些人,甘心做小早就将自己放到最低,不用对她们客气的。主仆观念总得要有,否则这家不得乱套了?好了好了,咱们这就过去吧,不好让爸爸多等。”
上了车,苏三想缓和一下气氛,便对罗隐讲了发现红花药酒的事情。
“那个瓶子应该就是出事那天打碎的,我闻到床底下药酒气味很大,杀人案发生后现场就被警察封锁了,那瓶子碎片就一直在床下。我觉得很奇怪,谢阿妹饭都吃不上,哪里能有闲钱买红花药酒擦。我也注意了,她身上并没没有药酒的气味。既然她没有擦过那药酒,那么药酒瓶子碎片为什么在那里?”
“这的确是个疑点,你的意思那药酒是别人的?”
“谢阿妹没有和我提过药酒的事情,应该也是死者蒋学礼的。还有关于砍了几刀的事情,谢阿妹一直说记不得砍了几刀,房东太太却说砍了七八刀,还说砍在脖子上,谢阿妹只说看着那张脸非常厌恶气愤,冲着脸就砍下去,没有提到脖子。”
“有些事旁观者清,谢阿妹砍完人意识混乱自己记不清也是有可能的。”
罗罗隐想了想道:“你要是真想查明白这件事,那我就从那边警局把这个案子要过来。”
“真的吗?”苏三惊喜异常。
“怎么对这个案子这么关心?同情谢阿妹?”
“不单单是同情谢阿妹,首先,我觉得这个案子疑点重重,再一个就是,我想不到,同样的杀人案子,为什么女子水性杨花**夫合谋杀夫就能上各大报纸头条,而一个弱女子被丈夫虐待反抗杀人就要被销声匿迹,这实在不公平。”
罗隐微微一笑:“看看,你又要化身女斗士了,好了,现在不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好好想想怎么面对我家老头子吧。“
第六章 家宴(一)
车子直接开进罗家大宅,二姨太看到车子到了,早早迎来出来,车子刚停下,她一把拉开车门热情地笑道:“苏小姐,我们等候多时了。”
这是什么意思?嫌我磨蹭来的晚了?让你们一众长辈久等了?
苏三下意识看了罗隐一眼,罗隐眉头一皱问:“说好晚饭过来,怎么,今天晚饭特别早吗?”
二姨太笑道:“哪啊,咱们家晚饭不都是7点吗。”
说着拉着苏三的手:“苏小姐近来工作一定很辛苦,起早贪黑的吧,看着这人都瘦多了。”
苏三浑身汗毛都要立起来了,想不着痕迹地甩开她的手,二姨太却攥得紧紧的。
这时罗隐拉着苏三胳膊说:“走,我们一起进去。”
同时罗隐还威胁地看了二姨太一眼,二姨太讪笑一下放开苏三。
上次事件后,二姨太做为受害者,重新获得了罗司令的信任,在这个家的地位也得到巩固,她可不想现在就将大权交出去,尤其是这个女人,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而已,凭什么就能登堂入室。二姨太很是不满,可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踩着小碎步,紧走两步在他们两人之前走进了大厅。苏三跟着罗隐进来,就看着大厅里几位姨太太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一个0来岁阔太太模样的女人从楼上走下来:“小四回来了!”
罗隐有些惊喜:“二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原来这是罗家二小姐,一直跟着丈夫驻守在东北的。
“这不是下午才到,就听说你要带苏小姐过来,我可是盼了好久终于见到了。”
三小姐当初在信中曾经详细地向二小姐说过苏三的事情,二小姐对苏三充满好奇,走过来,看看苏三,笑了一下:“嗯,苏小姐果然是气质清冷,怪不得把我家小四迷的什么似的。”
苏三听这话有些不舒服,只能微微一笑,什么都没有说。
“我听说苏小姐是在报社做事的?”
“是,我在沪江晚报。”苏三点点头。
二小姐挥手喊:“来来,过来看看这位阿姨。”
两个五六岁样子穿着西装打扮的像小绅士的小男孩跑过来,直接扑到罗隐身上,一人抱着一个胳膊不放,嘴里喊着舅舅舅舅。
“姆妈,这阿姨是谁呀?”
一个小男孩问,另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男孩已经被罗隐抱了起来,咯咯笑着,眼睛往苏三这边看,显然也对苏三很好奇。
“这位阿姨啊,将来可能要做你们舅妈哦。”
“哦。”小男孩点点头,冲楼上喊,“外公,那个要做我舅妈的小姐来了。”
苏三被这孩子闹个大红脸,有点手足无措。
她从小在修女们身边长大,不习惯和这么多陌生人相处,特别这些还都是罗隐的家人,她实在把握不好分寸。
二小姐笑道:“没礼貌,哪有在楼下喊外公的,好了,你们两个小毛头上去扶外公下来,苏小姐这边请。”两个孩子欢呼着往楼上跑,身后老妈子急忙小跑几步紧跟:“小祖宗,仔细着点,可别摔着。”
苏三现在明白为何二姨太巴巴的跑到门口迎接了,因为进了大厅,罗家基本就没她说话的份了。
剩下几位姨太太,罗隐和二小姐压根提都不提,苏三只能看看那几位,微笑着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二姨太强颜欢笑:“呵呵,苏小姐这边请。”
二小姐理都不理她,拉着苏三的手走到沙发前一起坐下。
丫鬟送上来茶点。
罗隐和二小姐都不搭理那几个姨太太,她们站在一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互相看看,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二姨太。后者指着这几位道:“苏小姐,上次来的时候都认识了,这几位是……”
“这几位姨娘没什么事就该干嘛干嘛去吧,在这杵着也没什么意思。”
二小姐说着挑拣出酒心巧克力往苏三手里递:“苏小姐,你尝尝这个,我就喜欢吃这里面的甜酒。”
这时罗家两个年纪小的小姐站在一边探头探脑。
二小姐一眼看到,挥手道:“你们俩过来。”
那两位小姐对视一眼,笑嘻嘻走过来喊着二姐。
“来,看看你们四哥的女朋友,可好呢。”
两位小姐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本来听着二小姐奚落她们母亲,心里很不舒服,听二小姐这么问,看了一眼苏三,故意说道:“还行吧。”
罗隐问:“你们俩过来做什么?回自己房间去,少出来丢人现眼。”
那俩女孩子正是好面子的年纪,闻言立马都不干了,眼泪汪汪地看着站在一边的的姨太太们。
谁生的谁心疼。她们的妈在一边陪笑道:“走吧走吧,咱们回房间去,可不敢耽误了你四哥的好事。”
说着上前拉着俩女儿就走,边走边故意说道:“又不是第一次带女朋友回来,做什么摆出这副样子。”
罗隐急了,喊道:“你给我站住,胡说八道什么呢?”
苏三看他凶神恶煞的样子,急忙拉住他小声说:“你要做什么,她好歹是个长辈。别这样。”
“她?哼,算什么东西。”
罗隐冷冷地哼了一声,看向另外几位姨太太,眼睛一瞪。
那几位没有子嗣的,是不敢得罪这位少爷的,何况还有二小姐也在,立马低着头,灰溜溜的各自回房。
二小姐从丫鬟手里接过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手说:“苏小姐,你是不晓得,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有些人,你高兴呢,就当她们是个人看看,小猫小狗一样摸一下给个吃的也就是了,不高兴了,就不用在乎。有些人身份低贱,怎么抬举都没用的。”
这骄傲的样子和三小姐如出一辙。旁边坐着的二姨太脸色就很不好看。
干咳一声笑道:“苏小姐最近工作很忙吧,哦,昨晚上都几点了那是,八点多吧,我看着你和一位先生……”
说到这又装作无心的样子急忙掩住口,惊呼:“天啊,你看我都说了什么?”
二小姐眼神锐利盯着她:“和一位先生怎么着了?二姨太,把话说完啊,好不容易找个搬弄是非的机会,不能白白浪费。”
二姨太脸色大变:“二小姐,你这话说的,我可没那么多心思。我们这位二小姐原来菩萨一样的人,做了人家太太后倒是愈发厉害了,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小姐是在那边水深火热呢。”
“嗯,我看你这脸色蜡黄双目无神头发也干枯的像稻草,想来一定是惮思竭虑,心思太多憋的吧,每天别琢磨那么多事,小心,短寿。”
二小姐笑盈盈地挥着檀香扇,没等二姨太发作就站起来喊:“哎呀,爸爸,你可来了,再不下来我就要上去把你背下来呢。”
罗司令哈哈大笑:“又逗你老爹,背的动吗,就你?这几年怕是马都很少骑了,开过几枪啊?”
第七章 家宴(二)
苏三看着罗司令走过来,喊了声:“伯父,您好。”
罗司令看看苏三,点点头说:“坐吧,当自己家里一样,不要拘束。”
坐下后罗司令随便问了苏三几句工作上的事情。
“最近在忙什么啊。嗯,你的专栏我看了,文笔和思维都是极好的,很有见地。”
罗司令现在看着人随和很多,有点老父亲絮絮叨叨的样子了。
苏三稍微松口气,罗隐则轻轻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担心。
“工作呀?苏小姐没打算辞职?”
二小姐忽然问了一句。
苏三一愣:“辞职?”
“对呀,将来结婚了就得辞职了。”
二小姐说的轻描淡写。
罗司令点点头说:“说实话,苏小姐我过去对你是很不满意的。”
苏三被他说的有点懵,看了罗隐一眼,调整下情绪说道:“伯父,您说。”
“一个女孩子,搞那么多事,总掺和到警察办案中去。嗯,对,和我家小四一样,不务正业!”
说着指向罗隐,胡子一翘一翘的。
二小姐推着双胞胎儿子道:“你们俩赶紧上去按住外公的胡子,一人按一边,可别叫外公的胡子飞上天。”
俩孩子欢呼着真的扑上去按罗司令的胡子,罗司令哭笑不得:“小二,你自己胡闹还拉着孩子!”
“好好的,说什么小四的事。”二小姐不满地堵着嘴,在老父亲面前撒娇得心应手。
“小四本来就是不务正业,非要去做什么警探,不过竟然也叫他做的有模有样,让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都闭嘴了,这才像是我的儿子。嗯,还有你,苏小姐,哎呦,你这孩子,别揪我胡子。”
罗司令正说着话,俩孩子去揪他胡子。二小姐笑道:“揪的好,看看外公还敢不敢教训人。苏小姐你别在乎啊,我们家这位老爷子,年轻时代就喜欢教训小兵,把家里儿女当小兵教训惯了,爸爸,你看看你,还不开饭啊,我都要饿死了。”
“你们两个小坏蛋,缴枪不杀!”
罗司令将两个捣乱的孩子手都按住,继续说道:“你也是不务正业,好好的记者跑去掺合警察局的事。不过呢,也算是个聪明人,能把事情都做的挺好,能力头脑都还是很不错的,假以时日稍加点拨,是块可造之材。”
苏三只能赔笑,完全不知该说什么。
罗家的事情她现在算是看出了大概。
罗司令是金字塔尖的人物,说一不二。
其次是罗隐姐弟这几个大太太的儿女。这几位是各个都像骄傲的孔雀,目中无人谁都看不起,但又都毫无例外的护短,护着所谓的自己人,包括罗隐也这样。剩下就是二姨太,资历深,有过子女,加上借着罗司令的一点亏欠心理,两位小姐远嫁,一个远走,一心想把着罗家大权,最底下是众多姨太太,在罗隐姐弟眼中不值一提的那一群,她们是八卦的主体,一个个削尖脑袋想往更高一层钻,同时对罗隐姐弟充满了怨恨和嫉妒。
这位二小姐和三小姐是一样的,我的弟弟什么都是好的,你虽然小门小户站在我弟弟面前不够格,但是既然我弟弟选择了你,你也勉强算我们这派的,我就勉为其难护着你吧。派系都分的很清楚。
吃饭时诸位姨太太都找各种借口不来,只有二姨太做代表陪同。
“不来就对了,一个个叽叽喳喳的,吵的我脑仁疼。”
二小姐完全不在乎的样子。
“多大点年纪,就嚷着脑仁疼?你们姐弟这一个塞一个臭脾气才叫我脑仁疼呢!”
罗司令瞪了女儿一眼。
“对呀,我们都是臭脾气,还不是都随您了。”二小姐笑着布菜,“苏小姐,别客气,就当是自己家,我们将来总是一家人的。”
“对呀对呀,都是一家人,别客气。”二姨太也在一边讨好道。
“其实我觉得苏小姐还是早点辞职的好。”
二小姐忽然又提出辞职的事情。
“二姐,你着什么急啊,我们还没商量好结婚的事情呢。”
罗隐看苏三一眼,急忙拦了下来。
“还不商量?我听老三说你们可认识挺久了,一年多了吧?你都多大了还不考虑结婚,爸爸,想早点抱孙子吧,哦?”
二小姐将皮球踢给了罗司令。
罗司令点点头道:“苏小姐,你的为人和能力我是清楚地,虽然在家世上有些不太合适,但我看出来,你做人做事都还是不错的,嫁过来,多学习下应该能担起罗家主妇的责任。还有你,小四,要是真打算结婚,警察这种事就不要去做了,实在想做,可以在警察厅找个合适的位子,军权这块我们是不能放手的,从警察厅到国防部,一步步来。”
“对的呀对的呀,做了我们罗家少奶奶,责任可是太大了。当然不能出去做事,光是慈善啊,妇女联合会那些事就要人跑的忙不过来呢,这些才是少奶奶们该做的事情。”
二姨太也不失时机地在一边插嘴。
罗隐不动声色地看了二姨太一眼,手垂到桌下,轻轻地握了苏三的手一下。
苏三问:“伯父的意思是?我要想和罗隐在一起,就必须辞职,专心做罗家少奶奶?”
“嗯,现在谁家不是这样,我们这样的人家,少奶奶跑去报社上班要叫人耻笑的。”二小姐笑道,“对吧,爸爸。“
说着又用公筷给苏三夹了一只虾:“苏小姐尝尝这个,我家厨子做的芙蓉虾是一绝呢。”
苏三将目光投向罗隐。
罗隐说道:“现在总统都在提倡新生活,新的生活,这少奶奶们的责任也可以再扩大一下嘛。不一定非要局限在家里,出去做点事,也是在实现男女平等,这是响应总统和夫人的号召。”
“不用号召,我们家早都实现男女平等了,看看你这几个姐姐,各个歪理邪说一大堆。”罗司令指女儿笑道。
“爸爸,你在说什么呀,我一定写信告诉大姐,你背后说我们坏话。咦,爸爸,这个蛋羹做的很好,嫩的呢,来,你来点这个。”
二小姐发现苏三情绪有点不对,想努力将罗司令的话题引开。
“苏小姐,不要嫌我唠叨,人老了,想的事情就多一点,总想为儿女们多打算一些。以后,罗家很多事情都要交给你打理,你要有个准备。”
二姨太在一边掩口笑道:“司令,人家苏小姐是新女性,现在的新女性都不愿意结婚嫁人的,说是怕耽误了事业,人家只要同居呢。”
“混账,这是什么乌七八糟的话。”罗司令将筷子往桌上一顿。
二小姐笑道:“二姨娘可真逗,说的好像你多了解新女性一样,依我看,不管什么新女性旧女性,该承担什么责任就得承担什么责任,做人家太太嘛,也是需要杀伐决断的,否则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就总想爬到你头上去。”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汽车喇叭声,二小姐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又是你的狐朋狗友吧,这会来闹什么?”这话是对罗隐说的。
苏三暗地里松口气,这家人各怀心思,听他们说话心好累。
“少爷少爷,是孔家的二小姐来了。”
佣人飞速跑来汇报。
“孔二?小四,没事你招惹她做什么,孔家的人哪个是好相与的。”
二小姐不满地看着罗隐。
罗隐起身道:“谁晓得她忽然跑到上海来。”
第八章 孔小姐说媒
罗司令也皱着眉头,苏三看了看罗隐,无声地用口型问:“传说中的那位二小姐?”
罗隐点点头,站起身来,这时那位二小姐已经走进来了。‘
只见她一身西装,短发,一张小包子脸,看着面相不坏,但苏三可知道,这位传说中的二小姐,本人的事迹可没有长得那么无辜。
这位小姐是总统夫人的外甥女,这位夫人气质和风姿是顶好的,自己没有儿女,据说是拿这位二小姐做亲生女儿疼的,将来怕是要过继。她能比罗隐大上几岁,喜欢穿男装,有些人背后笑话她男不男女不女。
这到别人家做客总要提前预约一下吧?这位二小姐实在是太率性随意了。
但人家既然进来了,二小姐和罗隐只能起身相迎。
“罗伯父,您好。”
二小姐进来还算有点礼貌。
罗司令和她寒暄几句,就说吃完饭还要上去让保健医生给按摩一下,上楼去了。
罗隐和罗二小姐也只能请这位孔小姐去客厅坐坐。
“咦,这位可爱的妹妹是谁啊,罗小四,你也不给姐姐介绍下。”
孔二小姐看到苏三,笑嘻嘻地走过去,伸手就要捏苏三的脸。
苏三向后躲了一下,二小姐扑哧一声笑了:“呀,这个妹妹还害羞呢。”
罗隐解释道:“这是我的……未婚妻。”苏三听到未婚妻三个字,愣了一下,眼睛唰地看向罗隐,罗二小姐也在旁边道:“对的,我弟妹。”
“小四,有福气啊,这个妹妹长得多可爱,怎么追到手的,给姐姐讲讲。”
孔二小姐的眼光在苏三身上打着转,罗隐说:“苏苏,爸爸身体不太好,你上去看看。”
苏三看罗隐要将自己支走,答应着就要走,孔二小姐却一把抓住苏三的胳膊:“妹妹,别着急啊,你也陪我说说话。”
“孔小姐!”罗隐有些急了。
罗二小姐急忙缓和气氛:“孔小姐,什么时候来上海的,这赶得也巧我也是上午才回来的呢。”
孔二小姐却不领情,嘴一撇道:“你何时回来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这次来是看小四的。”
罗隐实在是忍不住了,将苏三拉到自己这边,正色道:“原来孔小姐今天是上门示威的?我不知哪里得罪了孔小姐,还请明示。”
孔二小姐哈哈大笑,指着罗隐道:“看看,看看,你就是这点不好,脾气又臭又硬,这位妹妹怎么能忍受你的?哦,也是,妹妹呀,咱不用受他的气了,跟着姐姐吧,跟着姐姐自由自在的谁的气都不受。”
苏三都被她给弄蒙了。
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好古怪,让苏三忍不住觉得心里有点慌。罗隐的表现也很奇怪。罗二小姐被孔小姐奚落了,尴尬地笑笑,招呼丫鬟上茶。
孔小姐歪着头看着坐在沙发一边的罗隐和苏三,翘着二郎腿,晃啊晃的。
晃了一会,才慢条斯理吐个烟圈道:“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咯,小四,你别这么防备地盯着我,好像我能吃了你。”
“差不多,孔小姐牙口好着呢,我可害怕。”
罗隐的语气听不出是不是开玩笑。
气氛很微妙,苏三看看罗隐又看看罗二小姐,发现后者也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苏三心里有一点点感动,刚才吃饭时,二小姐一再要求说什么做罗家少奶奶就得辞去工作,让苏三听着很不爽,这会看出来,其实她还是关心自己的,这孔小姐是什么目的?怎么对自己那么关心,罗隐姐弟又如临大敌。
“其实我今天来是给你做媒的。”
“孔小姐,我已经有未婚妻了。”
罗隐正色回答道。
“对呀,对呀,这都要结婚了的,我们这边都找人看好日子了。”罗二小姐也急忙说道。
孔二小姐冲苏三那边吐出个烟圈道:“你们都不问对方是谁就忙着拒绝?”
“不管是谁,哪怕是孔小姐你,我已经有未婚妻了,这做媒什么,只当孔小姐开个玩笑吧。”
罗隐依然摆着一张严肃脸。
孔二小姐冷笑:“呦,小四现在这脾气更了不得,我的面子都不给?”
“这个面子,恕我不能给。”
“别给脸不要脸啊!”
孔二小姐说着啪的一下将一把小巧的手枪拍在茶几上。、
罗二小姐急忙在一边喊道:“别急,都别急,有话好好说呀,孔小姐,我弟弟就是脾气大了点,对,他这臭脾气也就苏小姐,一般小姐都受不了的,所以说这人和人都要讲缘分的,孔小姐介绍的人自然是就好的,只是这缘分,错开了。”
“事在人为,缘分这东西,想有就能有,大家也不用把话说的这么满。”
孔小姐还是不依不饶。苏三心道这人什么毛病,人家清楚地告诉你不需要你做媒,怎么还死缠烂打。
“我要说的这个是我的堂妹。”
孔二小姐看向苏三:“妹妹,你知道我是谁吗?”
“二小姐大名鼎鼎,天下无人不知。”
苏三心里憋着气,故意不无挖苦地说。
“呵呵,这妹妹还是带刺的玫瑰呢,我就喜欢这样的。”
罗隐这次真的怒了,站起身问:“孔小姐,你今天来的目的就是羞辱我?”
“No,No,你罗小四这脑子里都想的什么呢,我说的不够明白吗?做媒,给我堂妹做媒,我堂妹看上你了。至于你的这位未婚妻,我喜欢。”她说道我喜欢三个字时候还意味深长地瞟了苏三一眼,苏三心里一慌:明明是个女人,怎么竟然有这种攫取的眼神?
“我们罗家不算什么大户人家,但还没到卖儿卖女的地步。”罗司令的声音传来。
罗二小姐担心惹出麻烦,急忙迎上去道:“爸爸,我和苏小姐扶你去院子里转转。”
“呵呵,罗伯父,话不要说的这么难听吗?什么叫卖儿卖女,这姻缘可是可遇不可求,我堂妹看上罗隐,托我来做媒,咱们将来是要做亲戚的,不好这么说话。”
罗司令哼了一声。
“孔小姐,如果你今天来的目的就是羞辱我,那么你达到了,请回吧。”罗隐要送客。
孔二小姐哈哈大笑:“胆子越来越大了,罗小四,我堂妹今天看上你了,明天也许就能看中别人,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我有自己的脸,不需要别人给脸做二皮脸。没什么好说的,孔小姐这完全是强人所难了。若当我是朋友,等我和苏苏结婚,定然会请孔小姐喝杯薄酒的。”
第九章 准备迎亲吧
“好了小四,咱们也是多年的朋友,姐姐我逗你玩,别当真啊。”孔二小姐忽然扑哧一声又笑了。
罗二小姐看看孔小姐又看看罗隐,有点摸不着头脑,罗隐笑道:“我就说,二小姐可是个特立独行的人,怎么可能热心做媒这种庸俗事呢?”
孔二小姐拍着罗隐的肩膀哈哈大笑:“别当真,开个玩笑。”
说着对罗司令一拱手:“对不住,罗伯父,我这玩笑开大了。”
罗司令豪爽地一挥手:“我罗某也是好开玩笑的人,二小姐不必在意。”
二姨太站在罗司令身后,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孔二小姐马上起身告辞,罗隐送人回来,罗司令已经坐在沙发上了,面色严肃。
苏三心里有点忐忑不安,孔二小姐这么兴师动众的闹了一场,忽然转脸说开个玩笑,没有这回事,她可不相信。
“爸爸,你看这孔二小姐到底是什么意思?真的跑来开个玩笑?”罗二小姐试探着问。
罗司令嘿嘿一笑:“你当她盐吃多了,闲的慌?这是跑来试探来了。没准真有个堂妹在那准备着呢。”
说这话的时候罗司令还看了苏三一眼。
苏三心里很不舒服,这是搞什么?明摆着是示威。
罗隐见她脸色难看,急忙说道:“你别在意,这位二小姐行事想来是随心所欲,她的话是没准的,不要当真。”
苏三问:“是她之前说的给你做媒没准还是后来说的开玩笑没准?”
罗隐本来心情烦躁,安慰苏三后却又被反驳,不耐烦地说:“都没准,这个人的计划别当真就是。”
罗司令看看罗隐,站起身道:“好了,什么恩怨我也猜不明白了,管她说媒真假,随你们闹吧。”
罗司令转身要上楼,罗二小姐抢先一步扶着罗司令,二姨太被罗二小姐推了一下,却不松手,紧紧地巴着罗司令。
客厅里只剩下罗隐和苏三。
“你还真是抢手呢。”苏三冷笑一下。
罗隐有些着急了:“她自己都说是在开玩笑了,你怎么还抓着小辫子不放呢?”
“想抓小辫子也得对方有满头小辫子,你和孔二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好像是非常熟悉。”
苏三不肯放过罗隐。罗隐叹口气道:“我和她的确很熟,她性格像个男人,嗯,想来你也听过一些关于她的种种传闻。说实话,过去我还真当她是哥们的那种。“
这位二小姐有个极为厉害的妈,上面还有位姐姐,大小姐比她漂亮,学问也好,嫁人也是千挑百选,和在全国选驸马也差不多了。
二小姐下面还有个弟弟,她这个排行在大部分人家中是非常尴尬的,爹不疼妈不爱很容易被家人忽视,这位二小姐从小也是被父母忽视久了,和父母关系并不是很好,却因为坚毅刚强深得总统夫妇喜欢,有传闻说总统夫妇很想将她过继过去的。若是真过继了,那就是正经的总统千金,天之娇女了。
孔家大小姐出嫁后,二小姐的婚事也被提上了议程,只是这位二小姐貌不惊人,性格却令人心惊肉跳。
据说第一次有人给她介绍的是一位0多岁的将军,这位将军很有才华,气质不错,她却嫌弃人家矮,是个棉花包,认为是介绍人故意奚落自己,竟然直接扭头就走,还讽刺那位将军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没过多久,她晚上开车出门,遇到堵车,看着前面车生气,直接拔枪相向。前面车上的人,是国防部一个中将处长,就被她用枪筒顶住了脑袋。
这处长的手下不忿,当即和她的卫士在大街上枪战。这枪声惊动了总统府,追查下去,那中将受了处分不说,还得当众给她道歉,这位二小姐却什么事都没有,依然我行我素,穿着男装带着卫士招摇过市。
她拿枪顶着人家脑袋的事传开后,再没人敢给她做媒了。没想到这位二小姐后来大概是男装穿上了瘾,竟然开始喜欢女人。她看中的女子,一定要想法设法弄到手,养在自己的小别墅内,假凤虚鸾的,没人能管的了。
罗隐讲到这里,看着苏三叹口气道:“我不怕她找我麻烦,现在是担心你,你是不知道,这位二小姐现在行为乖张,我前些天听说她还从一个姓樊的军阀手里抢了一个小妾。”
苏三吓一跳,想到二小姐看着自己的眼神,心里忍不住哆嗦一下。
她的经历可谓是够丰富,但并没有见识过能这样胡作非为的有权有势之人。在这些人眼中,普通人真是命如草芥,若是二小姐真对自己上了心……天啊,简直不敢想象。
“我有点害怕,她看我的眼神现在想起都心里毛毛的。”
这时二姨太扭着腰肢走过来,看到两个人坐的那么近,言语间又好像是遇到了麻烦,眼神一转故意说道:“唉,苏小姐,你还真是人见人爱,我可是过来人,那个二小姐啊,八成是对你动了心思了。这可怎么办呢?”言语间充满了幸灾乐祸。
罗隐哼了一声,二姨太又问道:“昨晚和苏小姐一起吃饭的是谁呀,我见穿着军装,可又不像是警备司令部的人。”
“二姨太,你还真是爱操心啊。”
二小姐站在她身后冷冷地说,二姨太被她悄无声息的劲吓了一跳,急忙转身道:“我是关心苏小姐,担心她吃亏的呀。现在这是什么世道,这女的惦记男的也惦记,苏小姐也实在是太招人喜欢了。”
“滚!”罗隐心里本来就乱糟糟的,闻言烦躁,拿起茶几上的水果盘子就扔了过去。盘子正好落在二姨太脚下摔的粉碎,碎玻璃四溅,二姨太吓得呀地一声就往楼上跑。
苏三拦住罗隐的手,抢下来一个茶杯道:“算了,毕竟算是长辈,昨天和我一起吃饭的是莫明,他提醒我稿子的事情,哪晓得被她看到,拿来做话柄。”
罗隐怒道:“什么长辈,她也配?”
二小姐指挥佣人赶紧将地上的碎片收拾起来,捏着帕子也劝道:“好了,小四,你心情不好看谁都不顺眼,爸爸在楼上呢,给她留点面子吧。”
被二小姐这么一搅合,苏三也没心情再坐下去,提出告辞。
罗隐送苏三回去,车子刚开到巷子口,就看前面两道雪亮的车灯直直地照在罗隐眼睛上,罗隐大怒,刚要下车,就见对面的车门开了,孔二小姐冲罗隐招招手,嘴里喊道:“小四,不是什么堂妹,是我家小妹看上你了,以后你可就是我的亲妹夫了。叫罗伯父准备好,迎亲吧!哦,你要是舍不得你那小美人就转给姐姐我,我帮你照顾。哈哈。”
说着开车就走,很快就转过巷口。
罗隐气的一拳打在方向盘上:“什么东西!”
第十章 暗流涌动(一)
苏三回到巨籁达路的公寓,刚进门就看到袁晨从楼梯上走下来。
一身漂亮的晚装,头发盘着一个髻,打扮的很好看,但并不是很符合她天真烂漫的年纪。
苏三发现袁晨好像是在一夜之间成长起来了,整个人都像是一棵扎根在水土肥美土地的植物,努力地吸收阳光雨露向上抽条。
只是这抽条过于急促,有些和年纪不太相符的故作老成。
“苏姐姐,你回来了。”
袁晨看到苏三眼睛一亮。
苏三今天心情很不好,点点头,不想说话。
袁晨显然急于和人分享自己的好心情,完全不在乎苏三疲惫的脸色,拉着她的手撒娇道:“苏姐姐,看我今天好看不好看嘛。”
“好看,好看。”
苏三心情不好,懒得应承,随口说道。
“哎呀,言不由衷的,苏姐姐,莫不是你对我有意见?”
袁晨说着眼圈一红,显出很委屈的样子。
若是往日苏三会心软,但是现在,她一颗心都被堵得满满,一会儿是罗二小姐笑眯眯地说:“苏小姐,要嫁到我们罗家就得辞去工作啊,罗家少奶奶怎么能在外面做那些事。上流社会那些慈善啊酒会啊就够你每天忙碌的啦。”
一会儿又是一身男装的孔二小姐,拔出手枪抵着她的头:“真是给脸不要脸,我要你的男人也要你,整个中国都是我们家的,你们能跑到哪里去?”
两位二小姐的形象重合在一起,苏三心里憋闷的想要喊出来。现在被袁晨拉住手撒娇,苏三只能苦笑一下:“妹妹,饶过我吧,我今天心情不好。”
袁晨眼睛一亮:“你和罗先生吵架了?”
苏三摇摇头。
“那是和他家人吵架了?”
苏三问:“你怎么会想到是因为感情问题。”
袁晨眼睛骨碌碌一转:“当然啊,苏姐姐神通广大,什么都不怕,能让你头疼的一定是感情上的问题,这样吧,苏姐姐,你心情不好和我讲讲我帮你分析分析,这样就能好了哦。”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苏三可不敢再对她说什么真心话,只是好心提醒:“你不是要出去吗?不要耽误你的正经事。”
袁晨笑道:“他还没来呢,我这会有时间。”
“他?”
袁晨这个他说的格外的轻松自然,苏三眉毛一挑。
袁晨娇笑;“哎,就是他啦,莫明啊。”言语间尽显小女人的娇羞。
苏三明白了点点头,这时袁晨看着苏三建议道:“这样吧,苏姐姐,今天是我们单位一个舞会,挺热闹的,你不如和我们一起去散散心。”
苏三摸了自己脸一下:“我?不方便吧?”
“哪有不方便,苏姐姐你天生丽质,稍微打扮下就好啦。”
袁晨装作成熟,毕竟还是小孩心性,当机立断觉得这建议非常好,推着苏三就去梳妆打扮。
苏三实在是没心情怎么打扮,只换上一件颜色鲜艳点的真丝旗袍。
莫明开车来时,看到和袁晨一起站在门口的苏三,大喜过望:“哈哈,难得你能出去玩玩,两位美女上车吧。”
说着拉开车门做出请的手势。
这个舞会其实是为军统培训班毕业人员举办的,算是一个毕业纪念舞会,这些年轻人很快就要被派往各个岗位,可能有的人就从此一去不回。
莫明春风得意挽着两位女士入场,有人迎上来笑道:“莫兄,你这可是独一份啊,两位漂亮小姐,真叫兄弟羡慕。”
“甄处长,是我啦。”袁晨冲那人一挥手。那甄处长语气惊喜:“哎呦,原来是袁小姐,今天真漂亮,倾国倾城。这位美女是……”
“这是苏小姐沪江晚报的名记者。”
莫明介绍道。
“苏小姐,久仰大名。”
苏三跟这人寒暄几句,音乐响起,袁晨拉着莫明去跳舞,苏三坐在一边,看着舞场上的往来的人们。轻歌曼舞衣香鬓影,紧张的情绪稍微得到一些缓解。
“苏小姐,好巧。”
一个年轻男子在她身边坐下,苏三认出这位也是一个记者,原来此人还有军统背景。
今天能来这个舞会的,背景都差不多,那人看到苏三觉得格外亲切。
“苏小姐,最近忙什么呢?”
苏三问:“林记者可知道酱油弄那血案,怎么没见你们报社有动作呀。”
那人看看周围,见没人注意他们俩,小声说道:“本来有稿子的,被砍了,上面有命令。”那人伸手向上指指。
苏三点头:“我们报社也是,我就不明白了,这么一个杀夫案而已,怎么闹得这么大,上达天听了?”
那人淡淡一笑:“我得到的消息是,得罪大法官了。”“杨法官?”
“对。”那人摇头叹息道,“这女的也真够倒霉的,我听说案子上报到杨法官那,被他挑出来要做典型,什么维护法治精神,伦理精神的,搞不懂是为什么?大概是想借机树立个典型出来?唉,反正上海滩每天那么多新鲜事,这一个案子随他折腾吧,就是苦了那女的,嫁给那么个混蛋男人,还要被当靶子立起来使劲打,这都什么事啊。”
这记者还有一些正义精神,提起酱油弄的事也是牢骚满腹。
的苏三连连点头,心道怎么会这样,按道理,杨法官的母亲也算是被丈夫暴力虐待而死的,他遇到这样类型的案子应该对被虐待的女性多一些宽容和谅解啊,怎么能要处处为难呢?真是奇怪了。
这时莫明和袁晨转了一大圈回来,袁晨喊道:“苏姐姐,你来跳,我的脚要被他踩断了?”
苏三奇道:“咦,莫名其妙,你不会跳舞吗?”
莫明嘴一撇:“这世上就没有我不会的事儿,别听她瞎说。”
“羞羞羞,当着苏姐姐还撒谎,苏姐姐,你来。”袁晨拉着苏三的手交给莫明。
音乐响起,两个人跳了一会,苏三觉得奇怪:“你这不跳的蛮好的嘛,怎么踩袁晨的脚了?”
莫明笑道:“不踩她几下,她拉着我不放的,我可没耐心配她跳个没完,要命。”
“恐怕,你将来还要搭上一辈子,现在就嫌麻烦,将来可怎么过。”
苏三笑了一下,只是笑容中有着无限悲凉。
莫明看的一愣,有伸手想将她眉宇间的哀愁都抚平的欲望,但他克制住这欲望,问道:“怎么忽然说的这么有哲理,我都要听不懂了。”
舞场一边,袁晨问那记者:“你们在聊什么?”那记者笑笑:“报社里的一些传闻而已。哦,袁小姐,我去那边坐一下。”
那记者拐个弯从舞场出来,一个男子上前问:“都按照我说的去做了?”
记者点点头:“没想到能在这遇到她,正好她主动问道酱油弄的事,我都引到杨法官那去了,剩下就看她自己有没有本事和杨法官去闹了。咦,怎么想着要摆这么一道?”
男子冷笑:“咱们二小姐太过小心,一个好管闲事的女人,嫌她碍事随便处理了便是,犯得上费这么大劲吗?”
第十一章 暗流涌动(二)
这天上午,佣人在楼下喊道:“太太,有电话找你。”
林淑凝正在楼上书房插花,闻言下楼看向佣人。
那佣人小声说道:“是位小姐。”
林淑凝拿起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吓得她差点将话筒扔掉:“苏……苏三,怎么是你?”
“你好像不想接到我的电话。”
“哪有,你怎么会这样想呢,我们是……好朋友啊。”
苏三听到话筒里传来的干涩声音,心道:好朋友?呵呵,你也配?
苏三强忍着内心翻滚的情绪,尽量用平静的声音问:“我想求你件事。”“我们之间不要用求啊这样的字眼嘛,什么事你说吧。”
林淑凝心里有鬼,语气格外的好。
“我要见杨法官。”
“啊?是为了工作上的事情?”林淑凝很是为难。
“对,一个案子,我必须见到他,他办公室重重警卫,我进不去,又预约不到,只能找你想办法,淑凝,我们是好朋友,这点小事你不会不帮吧。”
苏三将了一军。
林淑凝握着话筒,最后还是答应了这件事。
晚饭时,杨法官看到站在自家客厅的苏三面色不虞:“苏小姐,我以为自己并没有邀请你。”
“对,所以是淑凝邀请我的。”
苏三毫不在意。
杨法官皱着眉头看向林淑凝:“这是怎么回事?”
林淑凝搓着手,很是为难地说:“我是请苏三来吃晚饭的,事先没和你说,我以为这只是小事一件……我……”
“不要为难淑凝,是我求她帮忙的,杨法官我需要和你谈一件事。”
杨孟生冷笑:“一个记者,忽然就跑到首席法官家里来要谈事情,你不觉得搞笑吗?”
“不,我只觉的自己所要做的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杨法官我是要谈谢阿妹的事情。”
杨孟生眉毛一皱:“谢阿妹,那个谋杀亲夫的女人。”
“对,杨法官,我知道你对这个案子一定很关注的。”
杨孟生不屑地看着苏三:“开什么玩笑,我为什么要重视这个案子?我工作上每天经手的大案要案那么多,一个女人谋杀亲夫,这么简单的案子我凭什么要关注它?”
林淑凝见丈夫语气不好,急忙在一边缓和气氛:“孟生你喝绿茶好不好?苏苏,你还是喝红茶对吧。”
苏三含笑道:“谢谢你淑凝,还记得我的喜好。”
杨孟生则将眼镜摘下,放到桌子上,然后重重地向沙发靠背上一靠:“好吧,马上要吃饭了,我只给你十分钟,同时,我并没有和你共进晚餐的打算。”
“正巧,我也是,为了我的胃口着想,我也没想过这个问题,那好,我们继续,杨法官,我得到消息,谢阿妹的案子被立为典型,据说是你居功甚伟。”
杨法官一笑:“你自己都说是据说,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好吧确切消息,这个案子是新生活道德建立的典型,是你杨法官亲自说的,同时你要求一定要严惩,要树立良好的社会秩序和道德典范,有这件事吧?”
林淑凝在一边插嘴:“什么案子?怎么和社会秩序还有道德扯上关系了?”
“一个女人,管这么多做什么?”杨孟生眼睛一瞪,林淑凝嘴角抽抽,勉强露出抱歉的微笑:“苏苏,你们聊,我去泡茶。”
苏三目送林淑凝背影,心里有些感叹。林淑凝出身书香门第,自己也有大学学历,可是听说婚后也不得不辞职,据说是因为杨孟生不想让妻子出去交际,担心妻子认识的人多,会给自己的工作带来不必要麻烦,毕竟他可是以铁面无私著称的。
“我以为杨法官会很理解谢阿妹的做法。”
苏三见林淑凝离开了,索性开门见山。
“你什么意思?我出身在那样的家庭就必须理解她?你这是要我以感情影响法律。”
“杨法官,我是希望你能设身处地考虑下谢阿妹的实际情况,这件事只要我们各大报纸报道,谢阿妹的处境被更多的人知道,才会挽救她的生命,而不是像现在,从上到下封口令。”
“那你还是要让舆论影响司法。”杨孟生一脸严肃,“法律就是法律,不能以个人意志为转移,打同情牌可怜牌,这可是对法律的亵渎。”
“我认为谢阿妹遭受的多年虐待足以证明蒋学礼施暴在先,谢阿妹只是迫不得已,应该得到法律的原谅,而不是像现在,新闻都被封锁,从上到下都要治她于死地。”
“你错了,将她推入死地的是她自己,不杀人她会陷入绝境吗?苏小姐,你不要感情用事。”
杨孟生一副公事公办的派头。
苏三真是生气。
她以为杨孟生应该是能对谢阿妹的遭遇感同身受,但是她错了,她没想到人性能复杂卑劣到这个程度。现在的杨孟生已然成为上层利益共同体中的一员,并且还在努力维护自己所处团体的秩序,从他的角度看,谢阿妹死不死没关系,但是伦理道德不能丢,女人杀夫就是罪大恶极,哪怕她有天大的委屈。
“倒过来看,假如是蒋学礼多年虐待妻子,最后失手杀人呢?这样的案子会不会违背你的社会秩序?”
“这世界没有如果。”杨孟生抬起手腕看了下手表,“好,十分钟。你可以走了。淑凝,摆饭,我饿了。”
苏三站起身,看到面色有点尴尬的林淑凝,心里很不舒服。
“杨法官你忘记了自己母亲当年遭受的一切苦难吗?”
“你不用威胁我,我经受过那么多磨难,这也是我现在能坚强地站在这里的资本。我是法官,我只看到法律和秩序,那女人谋杀亲夫,这种恶性案件必须严惩。”
“我以为,你会感同身受,哦,不,你现在也是感同身受,只是环境地位不同,你的心早都变了,你要维护的是自己隶属阶层的伦理道德,根本不去考虑,这种伦理会将一个可怜的女人推向绝境!杨法官,我求你设身处地为谢阿妹考虑一下。”
“做不到。”
杨孟生正义凛然。
林淑凝却说道:“好了,苏苏,孟生工作认真,是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立场的。”
“我会找出能让你改变立场的证据。”离去前,苏三很气愤。
“好,我等着,”
杨孟生毫不示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