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同舱(上)
中午的时候,大家去餐厅吃饭。
他们四个人都是头等舱,郝小姐还是第一次进这么豪华的餐厅吃饭,东看看西看看,眼睛都不够用了。
苏三当然也是惊叹于头等舱餐厅的金碧辉煌。这是一家英国船,上的都是西餐,还有穿着雪白水手服的乐队演奏,说是晚饭后还有舞会。
艾尔莎道:“隐哥哥,我们晚上跳舞啊。”
罗隐指着自己的腿说:“哦,上次抓犯人,脚崴了一下,一直没好利索,若是跳舞怕是要做铁拐李了。”
“啊?严重吗?隐哥哥你怎么不早说,我听人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早说了我们就不来这里了,海上风浪大,还有潮气,万一再着凉了可怎么办呢?”说着满脸关切神色,弯腰伸手就要去抓罗隐的脚踝。
罗隐被她吓一跳,急忙把脚往后一退问:“你做什么?”
“我是想看看严不严重啊,隐哥哥,是不是很疼,你又撞到椅子了。”
说完又看向苏三:“苏小姐,你不要介意啊,我和隐哥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都习惯了,呵呵。”
苏三点点头:“看得出来,感情蛮好。”
“是的呀,隐哥哥就和我的亲哥哥一样,我家里没有亲哥哥,苏姐姐,你也晓得,我们这样的人家,兄弟姐妹但凡隔母的各个都乌眼鸡,哪有什么感情呢,也就是小时候在隐哥哥三姐姐那边玩的开心点。”
艾尔莎说到这里眼圈一红,俨然一个备受欺负的小姑娘模样。
罗隐解释道:“艾尔莎家的三姨娘是我家二姨娘的妹妹,她的叔叔娶了我一个姨妈。”
苏三点点头,心道这大家族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感情做妾还都有传统的,一家子姐妹都给人做小老婆,真没意思。
“苏姐姐,我过去是被宠坏了我家也没人管我,我妈妈……唉,我妈妈只知道每天和姨太太们吵架,什么都不管,我这为人处世上差的不行,过去有哪里对不住的,请一定原谅我,我改。”艾尔莎现在完全是一副天真无邪的小姑娘样子。
如不是刚才郝小姐通风报信,苏三还真要被可怜巴巴的艾尔莎骗了呢。
期间郝小姐一直不说话,不错眼神地看着罗隐。艾尔莎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指着罗隐问郝小姐:“;丽茹,你怎么一直盯着隐哥哥看啊,莫不是……一见钟情?”
郝小姐被闹个大红脸,手一抖,叉子掉在地上。
幸好乐队正在演奏,哐当一声只是附近的人探头瞄了一眼,就这样,郝小姐也像是做了天大的错事一般,身子微微发抖,盯着地上的叉子,是弯腰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
艾尔莎认定郝小姐是丢了她的脸,恶狠狠地瞪着她问:“笨死了,过去没吃过西餐吗?叉子都能掉,脑袋怎么不掉呢?”
郝小姐低着头一声不吭。苏三坐在她旁边看到她手背上已经湿了几滴。便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在乎。
罗隐挥手招来使者,耳语几句,侍者点点头转身走了,过了一会,托着个盘子又送上来一副刀叉。
郝小姐抬头感激地看她一眼,可一看到艾尔莎虎视眈眈的眼神又急忙低下头去默默吃饭。
苏三看着郝小姐这受气包的样子,想到了自己小时候,对她充满了同情。苏三当年转到第二个孤儿院的时候,因为是修女亲自带来的,别的小朋友都不和她玩不说,还抢她的饭菜,大冬天往她的被子山浇凉水,苏三不敢跟修女嬷嬷告状,那帮野孩子是真的打人的,当生存成了第一要务,所谓的人之初性本善就被抛在脑后。
苏三想着郝小姐的父亲还在艾尔莎家下面的工厂工作,她要是得罪了艾尔莎拖累的是全家,还不像自己当年,最后被欺负的狠了,拼着小命闹了一场,后来虽然还是没人搭理,但至少是能吃饱饭也再没有人敢明着欺负她。
艾尔莎冷眼旁观,见苏三看向郝小姐的眼光明显和善,心里暗笑:真是个蠢货,郝丽茹牛刀小试就让她卸下了警惕性,这以后的日子才叫好玩呢。
吃过午饭,大家各自回舱位去午睡。
罗隐在船票上动了手脚,他和苏三的舱位是紧挨着的,艾尔莎的则孤零零在一边。苏三刚收拾一下躺下,就听着砰砰砰有人敲门。
“苏小姐,你睡了吗?”是郝小姐的声音。
苏三打开舱门,看到郝小姐一脸泪痕,怀里还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小破箱子,可怜巴巴地站在门口,像是个抛弃的流浪狗。
苏三叹口气问:“你是被她赶出来了?”
郝小姐点点头,眼泪止不住往下掉,她用力擦了一把眼睛说:“艾尔莎说从没有和别人同屋睡过,叫我有多远滚多远。”郝小姐抽抽噎噎的非常伤心,好半天才忍住继续说道,“又不是我自己非要来的,是她逼着我来的,现在又嫌弃我帮不上忙,嫌弃我没用……”她呜呜呜又开始哭了。
苏三无奈地说:“大中午的别人都在午睡,你别打扰到人家。,进来吧。”
郝小姐跟着苏三进去,苏三递给她一块手帕,她看了看摇头说:“这么好一块帕子,我怕弄脏了,我自己有帕子的。”只见她从旧毛衫洗的有些松懈的口袋里掏出一块格子手帕,这手帕也是洗的有些发白,看着挺厚实软和的。
郝小姐擦完眼泪,见苏三盯着自己的手帕看不好意思地一笑:“这是我自己做的,用的是做衣服的碎布头。”
苏三夸赞道:“你好厉害啊这手帕又厚实又软和,看着就很好用。”
郝小姐好像很少被人夸赞,当即忘记了刚才的委屈,眉开眼笑:“苏小姐喜欢这种手帕啊,那等回家我多做几块送你啊。”随即脸色一暗,自嘲道,“看我都说的什么,苏小姐怎么能看上这些东西呢,都是我,唉,艾尔莎小姐总说我一股子洗不干净的小家子气,果然就是这样,这骨子里的东西,真是没有办法。”
“我是真的很喜欢这大手帕的,只是想着不好意思劳烦你。郝小姐,你切不可自暴自弃,其实我当年也是很苦很苦的,终于熬了出来,过去陈胜吴广起义都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都是现代社会了,我们只要努力总能过上好日子的。”
苏三安慰她。
郝小姐点点头说:“苏小姐你人可真好,我是真心希望你和罗先生在一起的,罗先生也是个好人,我听艾尔莎小姐说,罗先生还是位官宦公子,却能这样平易近人,苏小姐真有福气啊。”
第四章 同舱(下)
舱内有两张铺,苏三指给郝小姐,自己就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很香,也不知睡了多久,苏三迷迷糊糊中听着舱外有人说话。
“我过去在美国坐过船,顺着密西西比河一路走。对,就是马克吐温曾经做过水手的那条河,看来郝小姐也很喜欢马克吐温的小说嘛。”
“看过一些,非常有现实意义。有些事情总觉得哪里不对,看了他的小说才恍然大悟,可不就是那么荒谬吗。”
是罗隐和郝小姐在舱外说话。
苏三第一次坐船,开始风平浪静还不觉得怎样,睡着了这会开始有了些风浪,船摇来晃去,像个大号摇篮,苏三头晕眼花只想在床铺上安静地躺一会,便躺在床上默默地听他们说话。
“罗先生也有兄弟姐妹吗?”
郝小姐忽然问。
“有,我有三个亲姐姐,还有点其他的。”
罗隐语焉不详。
郝小姐很识趣,也清楚大户人家人际关系复杂,不像自己家那么简单,便自顾讲下去:“我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
罗隐点点头:“你是长姐。”
“咦,罗先生你怎么看出来的?到底是神探,这都能猜到呀。”
郝小姐胳膊拄在栏杆上,满眼崇拜地看着罗隐,此刻若是苏三在此,定能从她炯炯目光中看到星光闪烁。
而对于罗隐而言,家中众多女子都是叫他避之不及的,看着就头疼,亲姐姐每天都在唠叨他不学好,异母的姐妹表面上对他毕恭毕敬,背后却说一套做一套,各个都是女福尔摩斯,每天恨不能用放大镜将他的缺点分析做科研报告,面对她们,罗隐总觉得自己像是那些躺在肖琴面前等待解剖的尸体。
因此,罗隐对女性的尤其是正常女性的感觉向来迟钝(对,苏三不是正常女性,罗隐的心里就是这样定位的。嘘……)他只是平静地讲出自己对郝小姐的看法:“你给我的感觉很会照顾人,顾全大局,这些都是长姐的气质。”
“罗先生你好了不起呢,神探果然就是神探。”郝小姐崇拜的简直要五体投地了。
“我过去以为富贵人家的小姐少爷都像艾尔莎和我们班那些公子哥一样,直到看到了罗先生,我才知道真正的世家富贵人家出来的公子该是什么样子。从这点看,还真得感谢艾尔莎的威胁呢。”
海上航行实在是无聊,罗隐竟然和郝小姐聊了很长时间。
苏三开始是躺在铺上,后来一阵风浪颠簸,心慌气短,躺着难受;索性坐起来,刚坐起来船又忽悠一下子,苏三头晕要吐,又趴了下去。
就听着舱外罗隐问:“也不知苏三醒来没有。”
“应该没有吧,苏小姐睡得很香,怕是平日工作累的狠了。其实我是真羡慕苏小姐,能一个人在上海滩站住脚,我看过好多苏小姐写的报道,非常精彩,笔触老辣,我过去还以为是个老夫子写的呢。”听郝小姐夸苏三,罗隐眉开眼笑连连点头。
“苏小姐最大的幸运是遇到了罗先生。”郝小姐叹息一声,明明是高兴的话,她这一声叹息却像是充满惋惜。这声叹息苏三听得明白,心道她这是想到自己的环境了吧。苏三强忍着起来,扶着舱壁一点点挪动到门前,打开门,却看到郝小姐和罗隐离的很近不知道在说什么,听到开舱门的声音,罗隐急忙往后一退看向舱门口:“你睡醒了?”
苏三点点头:“你们在聊什么呢。好像很聊得来。”
“罗先生给我讲你们一起破过的案子呢。”郝小姐用崇拜的语气说道,“你们俩简直太了不起了,破案做事还那么合拍,根本就是今生注定要在一起的。”
苏三其实心里本来有点不快,听到郝小姐这么说,开始觉得是自己多虑了小题大做,看了罗隐一眼,发现后者笑眯眯盯着自己,似乎看出她的那点小心思,苏三有点不好意思,便看向大海,这时又忽悠一下,苏三头晕脸色发白,整个人都挂在栏杆上,站都站不稳了。
郝小姐果然是家里的长姐风范,一眼就发现苏三状况不对,急忙上前一把扶住苏三问:“苏小姐,你是不是晕船、”
苏三艰难地点点头,嘴紧紧抿着,一动也不敢动。
”晕船还出来,回去躺着吧,我去医务室找点药。”罗隐想了想,忽然走过去一把将苏三打横抱起。苏三彻底愣住,呆呆地盯着他的脸,浑身绷得紧紧的,像只受惊的小鹿。
“我送你回舱。”
罗隐抱着苏三大步往回走。苏三本来害羞的不行,随即想到这里就这几个认识人,有什么怕的。心一横,轻轻依偎在罗隐胸前倾听他有力的心跳。
罗隐本是看着苏三那么难受,不想她多走路才抱起,可是这会有有些后悔,因为她伏在他胸口显得那么无助,头发上的馨香又一个劲往他鼻子里钻,搞的他心猿意马,脸开始发烫,又不敢低头,怕这一低头就要埋首在她的温香软玉中不能控制。短短的几步路,他步履维艰,将苏三放下后就逃跑一样转身匆匆几步跨到门口,嘴里说着:“等一下,我去医务室找药。”
郝小姐随后赶到,非常关切地问:“苏小姐,你要不要喝点水?”
苏三点点头,用微弱的声音回答道:“麻烦你。”
舱内都有暖瓶,郝小姐很细心的先倒开水慢慢地洗杯子,苏三刚才本来就难受的不想动,是听着罗隐和郝小姐在外面聊天才硬撑着走出去的,这会才发现天旋地转,难受的闭着眼睛,深深地呼吸,将胃里翻滚的恶心压制下去。
郝小姐用两个杯子将热水倒来倒去降温,摸摸不烫手了才送到苏三面前,她扶着苏三的头,耐心地将水杯放在苏三嘴边。
苏三喝了一口皱皱眉头说:“有股药味。”
郝小姐点头:“这水就是没陆地的好,可能是消毒粉放多了?”
苏三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出海航行必然要储存很多水,这可不像拧开自来水管就来的水,加点消毒粉沉淀什么是正常的。于是她喝了半杯子,低低说了声谢谢。
郝小姐打开舱门,走到船舷处,将剩下的水泼出去。
这时罗隐拿着药匆匆赶过来,看到她问:“郝小姐,你在做什么?”
“啊,药拿来了,早知道这水我就不泼了,正好留着吃药。”
第五章 艾尔莎大闹
艾尔莎的舱室孤零零的在另一头,她其实早已经醒来,悄悄地躲在门后,看着甲板上发生的一切,目光简直是在喷火。
当罗隐将苏三打横抱起的那一刹那,艾尔莎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咬着手才能忍着没有叫出声,也没有气的打开舱门冲出去!
他怎么能对那女人如此温柔?她哪里好?长得也就那么回事,没有钱不说连身世都可疑,唯一的能拿得出手的不过是读个大学,现在大学生以钓金龟做少奶奶为目标的那可是一抓一把,自己手头不就一个吗?想到这里,艾尔莎松口气,她这样的出身,从小看到父亲捧女明星红舞女都习惯了,只要是她做大的,她不是很在意男人出去逢场作戏,如果那个人自己能牢牢控制在手里那是最棒的,可惜这个苏三不行,她控制不了倒很有可能被反咬一口。
苏三又就着罗隐的手吃了药。胃里难受的厉害,满嘴苦味,鼻子也失去了嗅觉一样,苏三现在觉得自己闻着什么尝着什么都是苦的,她吃过药叹气道:“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郝小姐急忙说:“哪里哪里,看来苏小姐是第一次坐船的,习惯了就好了,我家乡在南浔那边,从小出门都撑船的。”
这时就听着外面传来一声嗤笑:“听听,到底也是个大学生,说的都是什么村话。你们家那小破乌篷船和邮轮能一样吗?”
艾尔莎倚在门口,手里还拎着点东西,看到大家目光转过来,亲亲热热地说:“苏姐姐,你晕船了啊,我给你带点吃的,呶,这个巧克力,含一块能保存点能量,这晕船啊是最难受了,过了这个劲儿就好了。”
说着她走上前,将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放在苏三的床头柜上。同时,放巧克力的时候,胳膊肘往外一拐,将郝小姐挤到一边自己一屁股坐到苏三床上。
苏三为难地看向罗隐,长期以来养成的习惯,她受不了和自己不喜欢的人离得太近,习惯保持一定距离,但现在,艾尔莎已经直接侵犯了她的领地。
罗隐看到苏三脸色不是很好,便问道:“晚上不是有舞会吗?你不早点准备准备,打扮的漂亮些。”
一听到这话,艾尔莎站起来,高兴地转个圈说:“怎么样,这身裙子不错吧。”
罗隐这才发现原来她身上穿着的裙子和中午吃饭那会并不同。
罗隐不过是想找个理由将她劝走,这会也只能点点头,说不错挺好之类的敷衍话。
艾尔莎开心极了,转了几个圈后忽然将手搭在罗隐肩上说:“隐哥哥,你就做我的舞伴嘛,你不陪我跳舞,我无聊死了。”
罗隐一动也不动,面无表情地说:“我脚疼。”
“不会吧吗,隐哥哥,你可是上海滩第一名侦探,我就不信一个小毛贼能让你受伤。”艾尔莎嘟着嘴,忽然看向苏三,拍手笑道,“我知道了,你是怕苏小姐生气!哎,真想不到隐哥哥将来还是妻管严啊,这才哪到哪呀,就处处担心苏小姐会生气。”
罗隐当即脸一沉:“胡说什么?”
“哪有胡说了,摆明了就是这样。不过我相信苏小姐才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呢,跳会舞能怎样啊,总要生活的啊,就算将来有了家庭,一个男人也要有自己的事业和应酬吧。”
艾尔莎继续讲着,语气中很自然地透出阵阵优越。
苏三听得心烦。
她什么意思?说我管着罗隐不给他自由?讽刺我小家子去不许男人应酬?这都是什么话。
郝小姐在一边劝说道:“艾尔莎不要说了,苏小姐很不舒服,你在这里说这么多话,会影响苏小姐的心情的。”
艾尔莎眼睛一横脸一沉:“有你什么事?你个吃白食的有得吃就不错了,还敢多嘴多舌?”
这话说的真难听,郝小姐的脸腾的涨得通红,眼泪也掉了下来,她用了擦了一下眼睛,哽咽道:“艾尔莎,你何必将话说的那么难听,人前给我留点面子好吗?”
艾尔莎冷笑:“面子?你总要有那个面子才好给你留啊?你有吗有吗?”说着还伸手在郝小姐身上指了几下,动作和语言都充满了威胁性,郝小姐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罗隐看不过去了,喝道:“艾尔莎,看看你,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艾尔莎不服气地顶嘴道:“我不知道她和你们都说了什么?这女人最会装可怜的,她一定说是我逼着她来的吧?苏姐姐,你来评评理,我又不是钱多的要每天扔黄浦江,为什么找不自在带她来。”
苏三心道,你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是为了给我找不自在。
“艾尔莎,你别说了行吗?都是我的错,求你不要再说了。”郝小姐捂着脸哭了起来。
苏三心里也不舒服,艾尔莎这种人真是欺软怕硬,可着郝小姐欺负,一点面子都不给人家留。
罗隐皱皱眉头,看苏三脸色越来越差便一把抓住艾尔莎的胳膊说:“你闹够了没有?想闹回自己房间去,在这算什么?”说着就拽着她往外拖。艾尔莎用力挣扎着:“松开我,松开我,你弄疼我了!”
罗隐不顾艾尔莎挣扎,拖着她走出去,重重关上舱门。
嘭的一声,吓得埋头哭泣的郝小姐浑身一激灵,急忙说:“可不能出什么事啊,我去看看。”
苏三此刻气的不行,喊了一声:“你给我站住!”
郝小姐生生站住了,回头看着苏三,有点为难地说:“我怕……”
“怕怕怕,你怕什么啊。别理她,也就罗隐能治她。”
苏三看郝小姐满脸惊恐,便拍拍床边说:“来,郝小姐你先坐下。”
郝小姐迟疑一下走过来坐下,低着头,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绕来绕去,指尖边缘泛出青白的颜色。
苏三叹口气说:“你晚上也去跳舞吧。”郝小姐一愣:“我?”
“嗯,去吧,我躺躺就好了,你和罗隐一起去,我不想艾尔莎处处抓着罗隐不放。”
郝小姐为犹豫下,面有难色:“我……没有合适的衣服。”
苏三微笑着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用担心,然后指着自己的箱子说:“我有,咱们看着身形差不多,你穿我的。”
第六章 罗隐发威
郝小姐闻言眼睛瞬间被点亮,随即黯了下去:“这多不好,我怎么穿苏小姐的衣服呢。”
“没什么啊,大学里面要好的女孩子不都是会经常互换衣服的吗?你就当在学校里好了。”
苏三是真不想让艾尔莎拉着罗隐去跳舞,她要破坏艾尔莎的计划。
“可是,我在学校也没有这么要好的女同学,大家都不会看我一眼。”郝小姐低下头,垂着眼。
苏三看不清她的眉眼,但能想象到她一定很伤心。
小职员家的长女,下面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还有在生活重压和柴米油盐间渐渐变得尖酸刻薄的母亲。
她的境遇苏三能体会到。
“没事的,我现在难受,头又沉得很,浑身没劲,你帮我打开箱子。我没什么特别好的衣服,不过工作了几年总要比你能稍微过得宽裕点。”
郝小姐心里滑过一丝愧疚,但很快,这些许愧疚被艾尔莎描绘的远景替代。心道不要怨我害你,只怪你自己太蠢。
这个世间有这样两种人。一种身处逆境永远被打击被压制却能保持蓬勃的生命力,就像压在石块下的小草,永远都在努力,一点点地将头顶的石块掀翻享受阳光雨露。因为懂得所以慈悲,他们经历了太多的苦,所以加倍珍惜生活中那一点点的甜,并且会用心将这份甜蜜放大,与他人分享。
另外一种人是因为自己苦,自己挨过就看不得别人好,尤其是曾经和自己有着同等境遇的人好,恨不能时时刻刻将别人一同拉入地狱:我在受苦你凭什么幸福?阴冷环境下长大的他们,就像阴暗潮湿处的青苔,滑腻腻的,不经意间就会叫人踩上去滑个狗啃泥。
苏三和郝小姐就是这样迥异的两种人。苏三只记得别人的好,郝小姐永远念着别人的坏,即使苏三和她本没有利益纠葛,可是做为比郝小姐的生活还糟糕的孤女,你凭什么拥有现在的这些?
郝小姐在苏三的再三劝说下从床底拎出藤箱打开。
苏三带了两件旗袍,还有两条百货店打折时候买的裙子。
郝小姐用手捏了几下,心道:装什么穷酸呢?我就不信罗先生那么有钱有势,不会大把给你花钱,这些衣服比我穿的是好上许多,不过也不算什么特别好的,拿这些敷衍我,打我的脸吗?
苏三见她始终低着头,像是很为难,以为她不好意思,便挤出微笑道:“郝小姐你不要客气,其实我也没什么好衣服,不过舞会倒是能对付一下的。”
郝小姐急忙说:“哎呀,这已经好棒了,苏小姐,你就是我的偶像,我一定要向你学习,毕业后努力工作挣钱养活家人养活自己,这样我爸爸再也不会总担心被辞退了。”
苏三点点头:“只要努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郝小姐,你要相信自己,艾尔莎这样的人以后有多远离多远吧。”
郝小姐忙不迭的点头,心里却想:有多远离多远,你给我金龟婿?你会将罗先生让给我吗?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画饼充饥谁不会啊?
郝小姐挑出一件鹅黄色的洋装,在身上比量一下,显出快乐的样子,试探着看着苏三:“这件可以吗?”
苏三点点头:“很衬你的。”
郝小姐开心地转了几圈,接着喊道:“天啊,可是我不会跳舞呀。”
苏三也笑了:“我也不会,我参加过几次舞会,每次都做壁花,悄悄告诉你千万要保密,我跳舞简直像做体操,不,比做体操还要僵硬。”
郝小姐噗嗤一声笑出来:“不是吧,苏小姐,你身材蛮好的啊,长手长脚的,腰也纤细,跳起舞来一定好看的。好可惜,大学时候应该有社团的啊。”
苏三摇头:“那时忙着去挣学费,什么都没时间参加,当生存都成问题,物质和精神享受只能靠后了。我记得马克思说过什么经济基础上层建筑的,可不就是那样吗?”
郝小姐深有感触:“是的呀是的呀,手里没钞票,什么都不灵光的,这个年代呀,只有大把钞票抓在手里,嫁个……哦,嫁人什么到无所谓了,我们女人也得自立嘛。”郝小姐心砰砰跳着,心道好险好险,差点说漏嘴了。
苏三听到她说什么钞票不钞票的,心里有几分不快,认为是郝小姐在小市民家庭,生活拮据的很时间久了眼界不够开阔,就引导她说:“你说的很对,钱是一方面实现自己的理想也是一方面,有些女孩子把读大学当成挤入上流社会的办法,最大的目的是钓个金龟婿,我是不认同这些的。”
郝小姐心里刚升起的一点子愧疚此刻灰飞烟灭。
钓金龟婿?你还不屑?拜托,你没发现自己也是在钓金龟吗?而且还是好大的一个凯子。
不过郝小姐脸上还是挂着你说的很对,我好崇拜你的表情,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我见犹怜。
苏三不是圣人,会哭会笑会使小性子,会吃醋,自然也会被人骗。
她没有得到过温暖,便渴望这种温暖,更希望推己及人,将这份温暖分享给别人。看着郝小姐如释重负,苏三自己也开心无比,同时还有隐隐得意,这下艾尔莎的阴谋要被挫败了吧,她还想就这样霸着罗隐,做梦吧。
且说罗隐将艾尔莎拽出舱去,到了甲板上,艾尔莎忽然八爪章鱼一样,紧紧抱住罗隐的胳膊,浑身都贴在罗隐身上,用甜的出蜜的声音说道:“隐哥哥,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将你的爱心分一点点给我,我们可是自小就相识的。”
罗隐被她搂的紧紧的,努力地去掰她的手:“你这是做什么,哪里还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艾尔莎喊道:“苏小姐就是大家闺秀吗?哼哼,怕是来历不明的野种罢了。”
罗隐大怒,用力地将艾尔莎从身上扯下来,重重扔到地上,指着她说道:“别给脸不要脸!”
艾尔莎状若泼妇,趴在地上嚎啕大哭:“你竟然骂我,你竟然骂我!从没有人敢骂我!我要去告诉三姐姐,我要……”
“闭嘴!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扔下去喂鱼!大不了回家就说你不幸落水,我看谁敢多问一句!”
罗隐说完扭头就走。
艾尔莎被他吓住,待明白过来,用力地锤了几下甲板,从牙缝里恶狠狠地挤出两个字:“苏三!”
第七章 深睡状态
悠扬的音乐从顶层的大厅中传出。
苏三迷迷糊糊地听到,伸手推推罗隐说:“你去跳舞嘛,我没事的。”
吃过药后,苏三觉得浑身困倦,眼睛都要睁不开了。罗隐问过医务室的医生,说这种防治晕车晕船的药吃了就是会很困倦的,便也没太当回事。只是晚饭时苏三还睡得迷迷糊糊的,还是郝小姐去跑到厨房央求厨师帮忙。她人长得美,英语也还不错,领班大厨便同意给她一点米,让她借用炊具煮点粥,郝小姐煮了点粥,也顾不得烫一路小跑送过来。
郝小姐将粥放下,摊开手,手指尖烫得红彤彤的。期间苏三已经被罗隐推醒,朦朦胧胧看着很是过意不去。可是这会她脑子昏沉沉的,张嘴都很费劲,浑身的神经都像是瘫痪了,手抬起来是慢动作,想说一句话,张开嘴,耳朵听到的声音总是延迟的。
晕车药这么厉害啊。
苏三第一次晕车晕船,从没有想到会这么难受,简直是生无可恋。
郝小姐将粥碗放下,扶着苏三的肩膀起来,然后很小心地用勺子舀了一点粥,温柔地说:“苏小姐,你小心点,烫。”
苏三缓缓点点头,郝小姐又将大手帕拿出来,轻轻围在苏三胸口,像一块大餐巾。
罗隐笑道:“这彷佛叫我看到你将来年老的时候。”
苏三眼珠子转动的都缓慢,从这头转向罗隐那头,缓缓地一轮。
罗隐被她这么呆滞的动作吓一跳,伸手去摸苏三的额头道:“只是晕船,怎么倒像是吃了安眠药,你可别吓我啊。”
郝小姐说:“我听说晕车晕船的药是会叫人困倦的,苏小姐还是先喝点粥,然后好好睡一觉才能好了。”
苏三就着她的手吃了一口粥,刚咽下去,就觉得喉咙里不知道是什么味,嗷的一声就往外反应。
罗隐急忙扯下她胸口的那块大手帕叫她吐在里面。苏三吐完,又非常慢地抬起头说:“对不起啊,郝小姐,你费这么大精力,我……真的吃不下……还弄脏了你的……手帕。”
苏三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格外的飘渺,像是来自遥远的空间,四面八方都是回音。
郝小姐道:“没事的没事的。一条手帕没什么要紧的。”
罗隐说:“先把粥放在一边吧等她想吃了再说。”
郝小姐说:“这样一会就会凉的,我送到大厨房好了,后厨的人都很好,委托他们照看着,苏小姐什么时候想吃了都是热乎乎的。”
说着端着粥就出去了。
刚走出去就听着外面哐当一声,罗隐探身去看,原来郝小姐摔倒了,粥碗滚出去好远,粥洒了一地。
郝小姐满眼含泪看向罗隐说:“都怪我,真是太笨了。”罗隐眉头微微皱一下问:“你有没有事。”
“没事的,没事的。”郝小姐匆忙爬起来,顾不得拍打身上的尘土,急忙捡起那只碗说,“我把碗送回去,再去找服务生借给拖把来清理。”
“不用,等会清洁工会来打扫。”
罗隐话说完,郝小姐已经端着碗匆匆离去了。
罗隐回到舱内,苏三眼睛很木然地转向他。罗隐叹口气,将手按在她脑门说:“真想和你好好跳一支舞。”
苏三勉强笑了一下:“会踩你脚的。”
她说话声音很轻,眼皮很沉,她在想这药物反应好强,怎么像是药物过敏。
苏三曾经药物过敏,差点死去,大脑都是麻木的,整个人像是木头人一样,动作迟缓,张开嘴巴很久才能发出声音。自己感知声音也是延迟的。
苏三仅凭着最后一点清明,将前后吃的喝的东西都仔细过了一遍。最后靠着罗隐的胳膊问:“我不想在这个房间,等会,等会把我送到你房间去。别叫任何人看到。”
“这又是为什么?”
罗隐问。
“有点怪,我觉得这不是正常的药物反应。太奇怪了。”
“我去找医生。”
罗隐说着就要起身。
苏三伸出手摆了一下:“好像是安眠药。很困,只想睡觉。”
罗隐皱着眉头,眼前浮现刚才洒一地的白花花的粥。握紧拳头,恨恨地说:“难道是她们?”
苏三摇摇头:“我不知道,也许是也许不是,太困了,我想睡觉。”
郝小姐过了很久才过来,罗隐站在舱门口,手里拎着一个布袋子。
“苏小姐怎样了?”
罗隐说:“她睡着了,别进去打扰她了,这是她借给你的衣服,去艾尔莎那里换上吧。等会舞会就开始了。”
郝小姐想了想说:“那我们都去玩,苏小姐会不会有事?”
“她好好睡一觉就好了。”罗隐将衣服袋子扔到郝小姐怀里。郝小姐抱着那些衣服,又看了舱门一眼,心里七上八下。
郝小姐抱着衣服来到艾尔莎的房间。艾尔莎一把扯过袋子,打开看了一眼讥笑道:“就这破玩意,当抹布都不吸水。”
郝小姐说:“你大小姐身娇体贵,哪里知道抹布吸水不吸水的呢。”
这话味道不对,艾尔莎眼睛一瞪:“你说什么?死丫头你讽刺我?”
郝小姐内心纠结,无意中冒出这么一句,说完就后悔了,听到艾尔莎发怒急忙说道:“没有没有我就那么随口一说,你也知道,我小家子气没脑子的。”
“哼,还有点自知之明。”
艾尔莎冷笑:“她睡着了?”
“是的,睡得很沉。”
郝小姐没有亲眼看到苏三睡着,不过罗隐的话她深信不疑。
“艾尔莎,为什么要下安眠药而不是毒药呢?直接毒死不是更好?”郝小姐问。
“笨,直接毒死隐哥哥就能立马猜到是我做的,我图什么。”
艾尔莎摸摸自己的脸继续说,“那女人好多管闲事,谁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人,趁我们都去跳舞的时候把人杀了呢。”她转头一看艾尔莎脸色苍白,掐她脸一下道:“你怕什么,放心,到时候一定给你介绍个好的,对了,我家四姨娘的弟弟怎样?当然嫁过去是做小,钱在手里就行。”
郝小姐的声音微微发抖:“你家四姨娘,不是那种地方出身的吗?”
“是啊,怎么了?”艾尔莎将衣服扯出来往床上一扔,“别罗嗦了,赶紧换吧。那种地方出来的怎么了?我爸都不在乎你操哪门子心?”
郝小姐低下头去换衣服,趁机将眼泪深深地咽下去。
随手就把自己扔给一个依靠****出身的妹妹做挂名小舅子的人做小!这就是艾尔莎答应过的事成之后的奖励!
郝小姐紧紧握住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艾尔莎对着镜子用小粉扑子往脸上拍着粉,嘴里哼着歌:“夜来香我为你歌唱……”
把郝小姐推给自己四姨娘的弟弟,艾尔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蟑螂一样的人,能嫁到那样人家就不错了,还有什么可挑的呢?人啊,生来就是三六九等不一样的,想和姑奶奶我平起平坐,下辈子吧。
第八章 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隐哥哥。”
罗隐对艾尔莎视而不见,拉着郝小姐首先跳了一曲。
郝小姐连连致歉:“对不起的,罗先生我不会跳舞。”
话虽这样说,其实步子却一步也不差。
她怎么可能不会跳舞,虽然没有真的参加过舞会,但为了有攀上高枝的那一天,这些基本功是需要苦练掌握的。
郝小姐最初在家里练习舞步的时候,她读小学的弟弟看到,在家里拍手高叫着澎恰恰澎恰恰。他们的妈妈拎着湿淋淋的鸡毛菜回来,看到女儿一个人在屋子里扭着腰肢晃来晃去,气的将鸡毛菜摔在女儿脸上骂道:“贱骨头,都定亲的人了,在家里搞什么碰查查。看你爸爸回来打死你!”两个妹妹也站在门口做鬼脸:“对,贱骨头,姆妈,我要她那件褂子。”
郝小姐站直了,任凭两个妹妹上前撕扯,要她新做的那件外套,这料子还是未来婆婆给的,洗过一水就被妹妹们盯上。
她妈妈接着拎起儿子照着屁股就是一巴掌:“叫你们碰查查,不学正经的瘪三。”
脑子里想着这些往事,郝小姐有些心不在焉,不小心踩了罗隐一脚,急忙道歉:“对不起,罗先生。”
罗隐一笑:“郝小姐在想什么?有点神情恍惚啊。”
郝小姐正沉浸在往事中,叹口气说:“一点烦心的事。我们那种小门小户,家里烦心事很多的。”
罗隐点点头:“那也是,各家有各家的难处,比如艾尔莎,你可知她为何总缠着我?”
郝小姐马上调整状态,忽闪着大眼睛恰到好处地仰头道:“你们青梅竹马是世交啊。”
罗隐冷笑:“世交?不过是他家瞎巴结罢了。送女人送钱,现在又要送女儿。”他搂着郝小姐腰部的手忽然加大了力气,郝小姐忍住疼,呆呆地看着他心慌的要跳出来。罗隐低头问:“你说,这样瞎巴结的人家,如果有一天得罪了我,我捏死她是不是跟碾死个蚂蚁似的?”
郝小姐嘴角抽搐连连点头,满眼都是惊恐。
罗隐问:“明白了?现在有没有什么打算对我讲的。”
音乐声还在继续。轻歌曼舞,衣香鬓影,好一副盛世曼妙情景。
罗隐带着郝小姐转了个圈,眼角瞟向不远处,艾尔莎坐在那里左顾右盼,一副如坐针毡的样子。
郝小姐低声道:“我真的只是下了点安眠药,剩下的都是艾尔莎安排的。”
“那碗粥呢?”“也只是安眠药,我看苏小姐半睡半醒的,怕药效不够,就想多加点。罗先生我再也不敢了,您就饶了我吧。”
罗隐没吭声。依然带着她若无其事地转圈。
郝小姐自己怕的不行,浑身僵硬,不住催促道:”罗先生,你去看看吧,万一,万一苏小姐真的出事了,我……可是罪孽深重了。”
正说着话,一曲终了罗隐带着郝小姐回到座位,艾尔莎撅着嘴道:“隐哥哥,你该和我跳下一曲了。”
罗隐点点头说:“还是先喝点东西吧。有点渴了,艾尔莎你喝什么?”“
他语带关切,艾尔莎心里一喜:“什么都可以,啊,隐哥哥喝什么我也喝什么。”
罗隐招手换来侍者要杯红酒,然后指着艾尔莎和郝小姐说:“给这两位上柠檬水。”
说着将一张钞票塞到侍者手中,轻轻按了他手一下。
侍者会意,微微点点头下去了,很快,酒水都上来了。
罗隐端起红酒,示意艾尔莎干杯。
艾尔莎非常高兴接过柠檬水一饮而尽。
郝小姐盯着杯子里的柠檬水,有些为难,眼睛溜湫地瞄着罗隐,看到罗隐眼光发冷,急忙也喝了一大口。
艾尔莎喝完柠檬水,又嚷着要跳舞。
音乐响了起来,艾尔莎抓住罗隐的胳膊,郝小姐紧张地握着手里的杯子,看着他们,又看看旁边的乐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也觉得有点晕乎乎的,大概是这里人太多,音乐又吵闹?
罗隐这次没给艾尔莎脸色看,点点头拉着她进入舞池。
艾尔莎激动的脸都涨红了,眼睛水汪汪的盛满深情。
她低声呢喃:“隐哥哥,你今天摔疼我了。”
罗隐问:“你有没有晕船?”
“没有啊,我又不像苏小姐,又不是第一次坐船。”
两个人转了个圈,艾尔莎哎呀一声,身子一歪,罗隐拉住她问:“现在晕吗?”
艾尔莎摇晃一下脑袋:“真的是有点晕,可能是……这里人太多。”
她看着罗隐,发现对方不住地晃悠,她伸手在罗隐面前晃了晃说:“隐哥哥,你晃什么呢?”
“你喝多了,艾尔莎,回房休息吧。”
艾尔莎又猛地摇晃一下脑袋:“柠檬水……也能……喝多。”
她身子发软,腿也是软的,忽悠一下差点倒下去,罗隐伸手将她一把捞起,扶着她的腰说:“送你回房。”
罗隐扶着艾尔莎从郝小姐身边走过,郝小姐也是一样浑身软绵绵的瘫坐在那里。
看着罗隐冷静的表情,她瞬间明白过来了:他这是以其人之道到还治其人之身啊。
过了一会,罗隐一个人回来了。
郝小姐只喝了一口柠檬水,意识还算清醒,看着罗隐目光充满惊恐。
罗隐坐下,叫过侍者要了一杯红茶,接过后喝了一口,问:“你可知道这种邮轮上的侍者都有很多好东西?”
郝小姐茫然地摇摇头,只听罗隐说道:“这种声色犬马的地方,只要给钱什么都能弄到,这种事情侍者见得多了,今晚不出事还好,若是出事,你以为你能逃得过?”“
郝小姐吓得惊慌失措:“我只是……下了点安眠药。”
“是,我给你们喝的不止是安眠药,红男绿女的玩意,你说能加什么好料。”郝小姐涉世未深也能猜到这里面的弯弯绕,恨不能磕头求饶。
罗隐杯中的红茶,在灯光下红的澄净,像是一杯血,看的她心惊胆战。
舞曲还在继续,周围是绕来绕去的人影。
郝小姐盯着转圈子的人,眼睛是花的头是晕的,只觉得时间过的太慢,过了一会,罗隐起身说:“你也该回去休息了,郝小姐。”说着非常体贴地架起郝小姐。
郝小姐吓得不住求饶:“放过我吧,罗先生我再也不敢了。”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放过你?只是送你回房,你怕什么?”罗隐的声音冷冰冰的,掉在地上能摔粉碎。
在外人看来,这位先生对这位喝多了的小姐无比体贴,搀扶着她缓缓走下去。
舱门关着,里面传来阵阵奇怪的声音。‘
郝小姐脑子里嗡的一声,想起家里亭子间深夜发出的声音。
罗隐在她耳边说:“推门进去,大声叫。”
郝小姐战战兢兢推开门。
“就命啊!”女子撕心裂肺的惨叫传来,退在黑暗中的罗隐冷静地靠着栏杆,看着那间舱室,低声说了一句:“再见青梅竹马。”
第九章 不如将错就错
郝小姐的尖叫声惊动了顶层的警卫,他们拎着警棍,匆忙跑向发出声音的舱室。
脚步声渐渐杂乱,有人打开探照灯,整艘船上瞬间亮如白昼。
罗隐只能也走上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非常恶劣的行为!竟然在这里侮辱一位女士,上帝啊,这种行为应该扔下大海!”
一个英国船员不住地划着十字。
罗隐嘴角微微翘起,点点头说:“您说的很对,对女士不尊重,应该扔到海里。”他走进包围着舱室的人群,只见郝小姐坐在地上痛哭着,旁边背对着人蹲着一个男人,双手抱头,很显然是挨了警卫的打,一位看样子像是从舞场撤下来的女士,推了坐在地上哭泣的郝小姐一把,嘴里嚷着:“去找被单给她盖上啊。”
她指的是艾尔莎,舱室内,她浑身赤裸躺着,显然还有点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见郝小姐进来起身看了一眼,脸上挂着媚笑问:“事情成了?”
郝小姐哪敢答话,急忙扯过一条被单盖在她身上。那位好心的女士也跟进来安慰道:“小姐,你是无辜的羔羊,犯错的是那个人,真遗憾出了这种事,你可以和我一起做上帝的孩子的,上帝会保佑您。”
艾尔莎愣了一下,揉揉眼睛问:“胡说八道什么呢?拉人入教?”
隔壁吵嚷的声音将苏三从梦中惊醒。
她做了一个很长也很安稳的梦。
似乎是走入父亲的实验室,瓶瓶罐罐堆了好几桌子。
一个女人背对着她站着,见她进来,回头笑着问:“Susan,你吃小馄饨吗?”那笑容那声音都似曾相识,可是苏三想不起这人到底是谁。她茫然地问:“爸爸呢?”
那女子指着窗外:“去基地建立新的实验中心去了。”
苏三模糊记得似乎有建立新的实验中心这回事,到底是去哪里建?大漠?深山?还是海底?
想的太多,她的头开始隐隐作痛。她揉着太阳穴,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那女人叹口气说:“让你忘记一切是对的,知道的太多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你是一个失败的试验品,对不起。”
我是实验品?
苏三愣了一下,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时舱室外面的嘈杂声越来越大,艾尔莎的哭嚎声传来,苏三心道:到底出事了,我在最后一刻换了舱室还是有用的。
这么一想,她猛地从梦中醒来,双眼盯着天花板,略微回忆一下梦里的情景,就听着罗隐的声音传来:“船长先生,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位先生我不认识。”
“不是,不是,我是艾尔莎小姐雇来的,是她要我在船上等待时机,好对,好对……”
一个男子惊慌失措,声音却有些耳熟。苏三醒来后,药劲已经过去,她渐渐恢复了意识,仔细思索一下,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小吴!
“好对什么?”罗隐追问。
“好对苏小姐下手。”小吴可不想被扔下轮船喂鱼,急忙为自己辩解,讲出事情真相。
艾尔莎嚎叫着:“你胡说,我根本不认识你!”
小吴急了:“艾尔莎小姐,你不能这样把一切都推到我身上啊,明明是你给我一笔钱,让我上船来收拾苏三,钱我都没花还在家里呢。”
“艾尔莎,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又扯到苏三了?”
罗隐声音很严肃,接着他像船长表明了身份。
“哦,您是警察,这真是太好了。现在的确需要警察先生来主持大局,我是个绅士,先生,我的船上绝对不允许发生这种事情,真是太可怕了。”
船长说完又对围观的人群说:“大家请散了吧,我们需要维护一位女士的体面,散了吧。”
人们三三俩俩的散去,嘴里低声议论着什么。
苏三下了床铺,打开舱门走出来,茫然地看向艾尔莎。
“为什么?为什么我在这里?而她在那?”艾尔莎迅速想明白了事情的环节,开始质问罗隐。
罗隐耸耸肩:“苏三吃过药就在我房间睡了,你喝多了,我又没有你舱门的钥匙,只能送你先到这里暂时睡一会,哪想到……你还计划了别的事情。”
艾尔莎的目光嗖地一下投向郝小姐,这位墙头草小姐忙不迭点头道:“是这样的,是这样的。”她早已经吓得浑身抖成一团。
“郝丽茹,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吧?”艾尔莎真是死鸭子嘴硬,都到了这份上竟然还愚蠢地出言威胁郝小姐。
船长是个中国通,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切,实在忍不住说道:“恕我直言小姐,你的表现真是很奇怪,首先,我对一位女士受到这样的侮辱表示痛心,但我觉得奇怪的是,你们之间似乎是发生了某种误会,这位女士,你到底是受害者还是加害者,哦,请原谅我的残忍,这是我的船,我不能允许任何人玷污它的名誉。”
吴环生明白过来,指着苏三喊道:“又是你捣鬼!你害得我丢了工作,瘸了腿,现在我姐夫也被扫地出门了,都是你害的,你这恶毒的女人!”
罗隐冷笑:“盗用别人的稿件署上自己的名字,既然能享受盗用带来的荣光就得承受由此产生的副作用,愿赌服输,你姐夫既然养着你姐姐,被大太太扫地出门那不是正中下怀?”
小吴被罗隐的话噎住,接着喊道:“反正是艾尔莎小姐叫我做的,和我无关。”
罗隐瞟了一眼艾尔莎,她用床单裹着身体,明白过来自己的面临的处境后她才开始意识到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罗隐的眼光针扎一样,让她浑身发抖。
她光着脚走到小吴面前,用力给他一个耳光:“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小吴捂着脸语气委屈:“我刚进去看着床上躺着个人,想要掐住她的脖子,结果你的手就勾到我脖子上紧紧地搂住我,嘴巴也贴了上来,我是个男人,正常的男人,实在是没有办法,我才……”
小吴忽然想抓住眼前的稻草:“女未嫁男未婚,不如我们将错就错,反正方才你也是很快活的,不如就……”
他毕竟读过大学,知道有钱人家最在乎什么,现在自己只有唯一的一条活路了。
艾尔莎呸了一声:“你也配?垃圾一样的东西。”
面对咒骂,小吴脸皮厚的无所谓,郝小姐倒是抖了一下,她知道,在艾尔莎眼中自己也是垃圾一样人物,看到艾尔莎计划做的事情之后,她开始庆幸自己的临阵反戈。
第十章 自食其果
出事小姐的男伴是警察,衣着谈吐不俗,一口流利英文很快就说服了船长,暂且将事情交给他处理。
“请节哀吧。”船长拍拍罗隐的肩膀,这位老江湖已经看出事情有猫腻。大概又是豪门狗血恩怨,自己还是置身事外的好。
罗隐将小吴拖进舱内,苏三也跟着进来了,冷冷地看着郝小姐。
艾尔莎浑身只裹着被单,喊道:“让我先穿上衣服。”
罗隐摇头:“你既然已经不要脸,还穿什么衣服呢。”
艾尔莎眼泪汪汪:“隐哥哥,你不要相信这个人,他胡说八道,我什么都没有做,隐哥哥,你不能这样对待我,我是受害者啊,隐哥哥。”说着她伸手去抓罗隐的胳膊。
罗隐用力一甩,艾尔莎被他甩向一边,差点摔倒,只是包裹身体的床单往下掉,艾尔莎大半个胸脯都露了出来。趴在地上的吴环生本来是在装可怜的,看到这一幕睁大眼睛目不转睛。艾尔莎急忙去抓被单,看到小吴猥琐的眼睛,尖叫道:“不许看。”
小吴心道:你身上哪里我刚才不都看到了,有什么可藏的。但他只能低下头去,一声不敢吭。
苏三见艾尔莎狼狈不堪,铺位上也是;狼藉一片,还带着血腥味和奇怪的味道,方才的情景不用想便也知道是怎么回事,看来艾尔莎要对付的是自己,只是自己在安眠药生效的最后一刻恢复神智清明侥幸躲过。艾尔莎这般狼狈,苏三却生不起一点别的心只冷冷地看着她,一动也不动。
罗隐看出她内心的悲伤,伸手轻轻揽住她肩头说:“没事了,没事了。”苏三看向艾尔莎:“为什么?”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艾尔莎笑了几声,将床单紧紧裹着身体,曲线毕露,看的小吴又偷偷咽下一口吐沫。
“我和隐哥哥青梅竹马,两家也希望我们在一起,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破坏我们的感情,你这样的人就活该被人踩死。”
艾尔莎目露凶光,苏三毫不怀疑,如果不是罗隐揽住自己,她已经冲上来撕咬了,这个女人充满了戾气:失身于猥琐小人的痛苦已经被报仇未成功的气愤所替代,艾尔莎真是恨不能一口上去咬死苏三。
“活该踩死吗?”苏三苦笑一下,一股说不出的气愤堵在胸口,一时间竟然气的说不出话来。
“艾尔莎,我一直容忍你是我教养所限,并不代表什么,你却一再执迷不悟。”
“你答应三姐姐说和我一起度假,你可知道我是多开心,可是,可是就在上船前我雇的私家侦探说你和苏三要一起,隐哥哥你知道吗?我的天都塌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罗隐叹口气:“我一直对你冷淡,甚至出言讽刺,你却不依不饶,我只能带着三三让你彻底死了心思,却没想到你竟然打算害人,艾尔莎,你一直说门当户对,大家闺秀,这就是你大家闺秀的风范?”
艾尔莎被他说的面红耳赤,低头看看自己裸露的身子,袒露的肩膀,低声啜泣:“是你们,你们一起毁了我!”
“是你自己毁掉自己,这是天意,老天让你有此报应。”苏三在一边声音冰冷。
“你以为自己就会赢了?”艾尔莎死鸭子嘴硬,死活不承认自己的失败,“死了这条心吧,罗家不会让你进门的。”
苏三大笑:“我和谁在一起,同罗家有什么关系?”
罗隐和艾尔莎闻言都是一愣。
罗隐很紧张地低头看向苏三。
苏三则微微一笑:“我和罗隐都是独立的个体,我们想如何和谁的家庭都无关,若是罗隐还要为家人左右,这种没魄力永远不能独立的人,我懒得多看一眼。”
艾尔莎哼了一声:“说的轻松,我就不信有人面对权势没有不向往的。”
“我当然向往,但多大的碗吃多少饭,自己没那个本事非要挤破头往人家圈子挤,我不怕头破血流,人生本来是拼上一拼的,我怕自己不下心吃太多,撑死都不知,艾尔莎,这句话也送给你。”
苏三说完看向吓得哆哆嗦嗦,努力将自己的目标缩在不起眼角落的郝小姐,目光中充满复杂情绪。
“郝小姐,你好……”
你好如何苏三却说不下去了,郝小姐急忙喊道:“苏小姐,我只是给你的水里下了点安眠药别的什么都没做,我之前对你讲的都是真的,是她……是她威胁我,我真是被威胁着来的。艾尔莎的计划到底是什么我全然不知道,我要是知道一定不会去做的,苏小姐请相信我。”
苏三叹口气:“相信你?郝小姐,你真让我失望,我就算经历了那么多事,总是相信这个世界永远都是阳光,与人为善,尽力去帮助和我一样陷于困境的人,但是现在我开始怀疑自己,甚至怀疑人生,郝小姐,你摧毁了我对人的信任。”
郝小姐失声痛哭:“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请原谅我,都是艾尔莎逼迫我的,我不想爸爸失业,也不想嫁给那个傻子,求求你们,苏小姐罗先生,我是有苦衷的。”
“这世间除了含金匙出生的,谁活得简单,郝小姐我一直认为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一个人努力奋斗想生活的更好没有错,但你不能因为自己可怜自己有苦衷就可以踩着别人往上爬,若今天受害的是我,你会哭吗?会为我流泪吗?你的所有悔恨和眼泪,恐怕只是因为艾尔莎许给你的愿望都落空了吧?”
“她?她要将我给别人做小老婆。”郝小姐想到艾尔莎那不屑的话语,心中悔恨万分。
“还不知足?你们这些垃圾,就该被人踩在脚底,你这样的脚底烂泥能给人做小老婆就不错了,总比你嫁给傻子好。哈哈,现在,就等着回家嫁傻子吧,再一堆小傻子,流着口水,一辈子都被傻子围着,傻子,傻子!”
艾尔莎状若疯狂哈哈大笑。
郝小姐气的不行,冲上去和艾尔莎撕扯在一起。
两个回合下来,艾尔莎身上的被单被她用力撤了下来,赤身裸体。
苏三实在看不过眼,转身说:“你们打,继续打,人脑子打成狗脑子才叫好呢。”
罗隐则看着吴环生:“你想活想死?”“活,想活。”
吴环生当然想活,甚至还幻想可以生米做熟饭能将错就错娶了艾尔莎。
“那好,跟我来。”
罗隐对他招手。
让两个女人互相厮打吧,他懒得管。
第十一章 出事了
罗隐让吴环生在口供上签了字,又拿到了船长和警卫队长的签字证言,这才向服务员要来一个文件夹将几份材料汇总在一起,准备回去后交给艾尔莎家人。他和艾尔莎的事情以这样结果收尾,罗隐心里不是没有感伤,小时候看着挺天真可爱的女孩子怎么长大了变得这么恶毒?罗三小姐若是知道此事一定会勃然大怒吧?顾不得了,反正这一切都是艾尔莎自作自受,证言证人一个不少,她又能如何?
这时已经是深夜了,海天一线之间已经隐隐有鱼肚白的颜色,罗隐靠着船舷吸根烟,然后走向自己的船舱,苏三不想看艾尔莎和郝小姐的丑态,避开了,现在罗隐舱内。
罗隐进去,透过黎明前的淡淡亮光,看到苏三坐在墙角,双手抱着膝盖,头抵着将自己团成小小的一团。
罗隐试探着问:“三三,你哭了吗?”
“没有。”苏三说是没有哭,但鼻音很重。
“我为什么哭?今天晚上有人失去了贞操、有人失去了希望还有人失去了报复的机会,我什么都没有失去,我为什么要哭?”苏三反问。
她声音坚定,语气倔强,可是罗隐知道,她不过是一只见到庞然大物的小狗,立起浑身的毛,努力想让自己显得强壮一些,吓退敌人,其实内心充满惶恐。
罗隐走向她,蹲下身子,伸手将她搂在怀中说:“想哭就哭出来吧,这里只有你我,没人会笑话你。”
苏三猛地摇头:“我不怕人笑,我为什么怕别人笑,做错事的又不是我。”
“是,你什么都没有错。”
罗隐紧紧搂住她,苏三这种虚张声势的坚强让他内心瞬间柔软无比,
苏三没有哭,只靠着罗隐让自己疲惫的身心得到片刻休息,过了一会,哑着嗓子问:“你打算怎么对待艾尔莎?”
“她?心思恶毒又不知悔改,等回去后将证人证言交给她的家人,随他们去了。”
其实罗隐和小吴私下的协议却不是这样。
小吴要求活命,至少不能被艾尔莎的家人灭口。
罗隐答应了他,保证他人生安全,对小吴的要求就是以此事要挟,和艾尔莎结婚。这样的好事,吴环生自然是求之不得。
他的手不能拿笔了,一条腿也是一瘸一拐,前段时间在生活重压下才发现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自己竟然寻不到一个饭碗,紧接着李主任被妻子扫地出门,自顾不暇,吴家姐弟失去了金主,生活愈发艰难,她姐姐为了养活他,甚至已经去做暗娼了。
“你总是我们吴家唯一的根,只要姐姐挣到钱就能给你娶媳妇了,生个传宗接代的。”他姐姐这样安慰他。
因此当艾尔莎雇的私家侦探找到他,提出让他上船报仇后,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一个是因为钱,再一个是恨,他恨这个女人,恨得摧心蚀骨。没想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只是自己也算是牡丹花下死,艾尔莎总是个大美人,家里还有钱的很,若是能因祸得福那真是祖坟冒青烟呢。
“艾尔莎如何我不在乎,我只是觉得郝小姐……”
苏三难受的说不下去了。
“人是不同的,郝小姐她自甘堕落,你已经仁至义尽了。”
“我很受打击,原来有些人身处困境不是自己如何努力摆脱,却是要踩着别人向上爬,哪怕这个人和她无怨无仇。”“这就是人生啊,尔虞我诈。”
苏三叹口气:“我知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只是我拿人当兄弟姐妹人家拿我做鼻涕,真是不舒服。”‘罗隐则大惊小怪地说:“咦,怎么说到鼻涕,好恶心,喂,你不是拿我的西装擦鼻涕吧?”苏三闷笑了一声:“哪有。”
“没有吗?没有吗?我看看有没有?”罗隐只是为了让苏三移情而已,见她微微笑了也就不逗了,可怜巴巴地说,“苏小姐,你能不能站起来呢,你坐在地上无所谓,我蹲的已经生无可恋,脚都麻了啊。”
罗隐扶着苏三起来,可是他自己真的是蹲久了脚麻,一时间没站住,拉着苏三竟然倒向床铺。
瞬间,他和苏三竟然形成女下男上的架势。
苏三用力向上推他:“压死我了。”
罗隐则看着苏三,她眼角还有泪痕吧,亮晶晶的,罗隐不由自主低下头去。苏三则猛地往旁边一扭头,罗隐的嘴唇贴到她的眼角,嘟囔了一句:“咸的。”
苏三笑道:“眼泪不是咸的还能是甜的。快点起来,你要压死我了。”
罗隐知道今天苏三的心情并不好,下午还晕船严重,不是亲热的时候,便一只手撑着起身,接着伸手拉苏三起来。
他本想猛地拉苏三一下,将她拉在怀里,哪想到苏三早看出他的心思,自己先松开手,倒把罗隐自己闪了一下。
“好,最毒莫过妇人心。”
“谁叫你心怀歹意。”两人说完这话,忽然又都沉默了。
最毒莫过妇人心,这句话怎么这么应景呢。
隔壁舱内已经安静下来,苏三问:“她俩掐完了?”
罗隐起身道:“我去看看。”
舱内只有郝小姐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地上,头发凌乱,苏三借给她的那条鹅黄色的洋装一只袖子也被撕扯下来,可见战况惨烈。
看到罗隐,郝小姐苦笑一声:“抱歉,将苏小姐的衣服弄坏了。”
“没事,她今天失望太多,不会在乎一件衣服。”
郝小姐喃喃自语:“是的啊都是我的错。”
罗隐不想听她如祥林嫂一般唠叨,问她:“艾尔莎呢?”
“回房了。”郝小姐嘴角滑过一丝冷笑,“估计明天都不会出现了吧,她怎么丢的起这个人。”
罗隐点点头转身就要走,郝小姐问:“那个,苏小姐不会回来睡了吧?”
罗隐冷笑:“你说呢?”
郝小姐被说的无语,低下头,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我真的很抱歉,罗先生,其实我很喜欢苏小姐的,我……”
“算了吧,你的喜欢她承受不起。郝小姐,我不想再和你多罗嗦了,克制住想把你扔下大海的想法真的很难。”
罗隐走出去,听到舱内传来压抑的低低哭声。
这哭声细细碎碎,若有若无。
罗隐摇头:连哭都要这么矫揉造作吗?
安眠药的后续药力其实还有一点,苏三很快靠着罗隐睡着了。罗隐则靠着墙壁,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黑发,不知不觉,他也坐着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有人砰砰砰砸门。
真的是砸门,因为那人手劲极大。苏三睁开眼,罗隐说:“别动,我去看看。”
罗隐靠墙坐了好久,难免有些腰酸腿痛,他动了一下脖颈,打开门,英国大胡子船长焦虑的脸出现。
“先生,快去看看吧,昨天出事的那位小姐,死了。”
第十二章 密室?
罗隐这才发现天早就大亮了,澄明温暖的阳光洒在甲板上,远方洁白的海鸥随风滑翔着,衬着瓦蓝的天空,海天连成一片,已经开春了,海风不是很硬吹的人非常舒服。
看着这一切,罗隐忽然微笑一下。
大胡子船长耸耸肩问:“先生,你怎么了?”
罗隐指着蓝天白云:“先生,这么好的天我们应该感谢上帝。”
“那位小姐死了。哦,我们明天才能到香港。”船长有些手足无措,他这艘船从没有出现过这种怪事,昨天晚上一位小姐被人玷污了,而一大早,清洁工又发现这位小姐死了。
“一定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名誉,可怜的小姐。”船长搓着手,满脸遗憾,他知道那位小姐和这位先生关系很微妙,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用捍卫名誉来安慰罗隐。‘
为了名誉而死?艾尔莎可能吗?不错,她昨晚是失去了贞操,出了大丑,但以罗隐对她的了解,这些还不会让她到要死要活的地步吧?况且在艾尔莎心中,尘埃并未落定,她还有翻盘的机会。
这时住在隔壁的郝小姐打开门探出头来,她已经又换上了自己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旗袍了。
郝小姐看到罗隐望过来眼神冰冷,急忙又缩回头去。
这时苏三问:“发生了什么事。”
“艾尔莎出事了。”罗隐叹口气,“我先去看看,你别着急。”
苏三心道,我着急什么呢?现在对艾尔莎真是无感了,她死活都和我没关系。
虽然是这样想,可再一想一个昨天活蹦乱跳还叫嚷着和自己没完的女子出事了,苏三内心还是充满了复杂情绪,她打算洗漱时才想起自己的东西还在隔壁舱室,便直接开门走进去。
郝小姐刚打扮妥当,看到苏三进来吓一跳,急忙站起身,乖乖地站在一边。
苏三也不理她,径直去自己的箱子里拿洗漱的东西。
郝小姐小声问:“艾尔莎怎么了?”
苏三鼻子里哼了一声:“你若关心她,自己去看看便知道了。”
郝小姐急忙分辩:“我不是……”
“我管你是不是左右和我没关系。”苏三拎了自己的箱子走到门口又停下来道:“笑话我为什么要走,这是我的舱室。好了,我现在很讨厌你,郝小姐你去找艾尔莎吧。”
郝小姐睁大眼睛不相信地盯着苏三:“苏小姐,艾尔莎出事了呀,你要我去找她?”
苏三点头:“听船长的意思,她八成是死了,正好你可以住她的舱室了。”
郝小姐彻底震惊:“我住……她的……舱室……天啊,她要是死了我也住呢?”
“是啊死了你才好住,省的和她冲突啊。”苏三觉得郝小姐真矫情。
郝小姐看着苏三,像是不认识一般,过了一会,气匆匆地走出去。苏三心想这才叫升米恩,斗米仇呢。她一直良善对人,唯一一次主动出击是对付小吴,最后小吴手脚都被莫明的人打断,苏三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只是昨天看到小吴这般无耻,那点愧疚也就烟消云散了。对郝小姐是因为曾经懂得所以慈悲,适当的释放一些善意,没想到晕船严重的死去活来时她趁虚而入,若不是最后一刻神智清明,出事的就是自己了。
这都是个人的造化,种什么因结什么果,随他们去吧。
苏三洗漱完毕,就见郝小姐站在外面面带苦涩:“艾尔莎真的死了。”
苏三冷笑:“哦,死了?那你就不用怕她威胁了。”
郝小姐脸色大变:“苏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
苏三惊诧不已:“奇怪了,我这么随口一说,你心惊什么?”
郝小姐也觉得自己表现太过,尴尬地说道:“我只是不能接受,怎么就……死了呢,刚凑过去看,听船员说是自杀的,”
自杀吗?苏三可不认为艾尔莎这样的人会这么悄无声息的自杀。
昨晚那么尴尬的场面,她也只是咒骂小吴和指责别人,就压根没认为是自己做错了,这种人怎么可能一时想不开去自杀?
苏三往另一头走,郝小姐想了想跟在后面,俩人都不说话,保持着三步远的距离。
郝小姐的舱外围着几个船员,见苏三和郝小姐过来,知道这几位是在一起的,便纷纷让开了路。
苏三站在门口看过去,艾尔莎被平放在床上,屋子里有一股骚臭味。手脚挺得直直地,像一只横行霸道的螃蟹。
她脖子上系着一根鹅黄色裙带,足足缠了两道,大概是怕死的不够快。
郝小姐远远地看了一眼,捂着嘴跑向船舷,苏三则盯着腰带,接着目光转向郝小姐。罗隐知道她发现了裙带的问题,走过来轻轻拍拍她胳膊,示意她放心不要多想。
苏三问:“她吊在那里?”
这舱里没有房梁,上面是通风孔,苏三想到当初北京那间报社,是在通风孔杀人,这次不知有没有可能,只是谁要杀艾尔莎呢?目前来看,最恨她的应该只有苏三自己了。
船长指着床铺栏杆说:“呶,就在这里吊着的。还是清洁工打扫房间,敲了很久的门没人开门,从窗户看过去发现里面有人,就跑来告诉了我。”
发现尸体的清洁工是个干瘦的老头,站在一边不住点头。
这个清洁工大概是50来岁的样子,人长得黑瘦,穿着淡蓝色的制服,相貌憨厚。罗隐问:“你们进来时门是锁着的?”
清洁工点点头:“是啊锁着的,我推不开才去找人的。”
船长解释道:“所有舱室的钥匙大副那都有。”他说完看到罗隐脸色似乎有些不对,急忙又解释说,“大副汉斯先生绝对是位真正的绅士,因此才由他保管所有钥匙,先生,汉斯先生是一位真正的贵族,这点您完全可以放心。”
真正的贵族,还叫汉斯?罗隐眉头微微一皱:“德国人?”
“哦,汉斯先生可不是那种德国人,先生,您的表情出卖了您,请不要对他有偏见。”、
船长耸耸肩,通知船员请大幅过来。
德国和日本曾经是同盟国,当然前期在军事上对中国也有所帮助,可是罗隐心里有点不太舒服,因为艾尔莎的家族恰好是有些德国的血统的,忽然出现一个掌管着全部舱室钥匙的德国大副,这是巧合吗?
第十三章 德国大副
很快,一个身材高大金发碧眼的中年男子走进来,他身后还跟着拎着药箱的医生。这名医生是中国人,罗隐昨天还从他哪里拿到了治疗晕船的药物,算是认识了见面互相点点头。
船上当然没有法医,验尸的事情只能交给这名医生了。
“汉斯先生,这位先生和小姐是不幸遇难的女士的朋友。”
大胡子船长介绍道。
“啊,小姐,你看起来很眼熟。”汉斯看到苏三忽然惊讶地说道。
罗隐很不高兴:“先生,您这套搭讪至少老了一个世纪。”
船长也有些无语。刚夸赞汉斯先生是真正的贵族,这就开始不靠谱了。于是船长急忙缓和气氛说:“哦,郑医生,麻烦来检查一下尸体吧。”
汉斯却不依不饶地直勾勾地看着苏三继续说:“小姐,你今年是不是二十四岁?”
“汉斯,问年轻小姐的年龄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船长委婉地提醒道。
苏三也不太高兴,这位汉斯先生看着有四十来岁的样子,不过也难说,她一向对外国人的年纪没什么意识,在她眼里洋人长得都挺像,年纪也看不出来,过了三十岁,脸色皱纹就多了,分辨不出来详细的年龄来。
不过苏三自认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不会让一个高大英俊的德国男人一见钟情到在谋杀现场调情的地步,哪怕他已经四十多岁。是于是她拉了一下马上就怒气满面的罗隐,点点头说:“是的,汉斯先生似乎对人的相貌和年龄有一种非同寻常的关注,初次见面,实在令人很吃惊呢,方才船长先生介绍您是一位绅士,真正的贵族。”
“不,不,这和我是什么都无所谓,我只是对您,这位小姐感兴趣。”
汉斯的话简直太赤-裸---裸了吧?罗隐很生气:“先生,请注意您说话的场合。”
不错,这是现场啊,一个年轻小姐死去了,就躺在那,你在这里调情,太过分吧。
船长也有些生气了,喊道:“汉斯先生,您都说了些什么啊。”
郑医生是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低下头小心地解开艾尔莎脖子上的裙带。
汉斯眼光炽热紧紧地盯着苏三。苏三哪里见识过这样明目张胆放肆的人,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小姐,请你相信我,我是一时情不自禁。”
汉斯看看周围,也意识到这不是说话的场合,到底是贵族,迅速恢复了镇定,脸色转换自然,低头用很小的声音在苏三耳边说:“小姐,我说的都是真话,如果我没猜错,你叫susan,我和你的父母是老朋友了。”苏三愣住,自己的父母吗?他认识自己的父母还是老朋友?
罗隐看到苏三脸色不对,急忙揽着她的肩膀问:“先生,如果你继续骚扰我的女朋友,我就要不客气了。”
汉斯耸耸肩,岔开话题:“船长先生,您找我来是为了什么事?哦,我可不是警探,不会破案。”
没等船长开口,罗隐问:“你有全部舱室的钥匙?”
“是的。”
“钥匙都放在哪里?”
“在我舱室的柜子里,怎么了?这和这位小姐……”他指了艾尔莎的尸体一下,“出事有关系吗?”
“清洁工说发现舱室被锁,敲门很久都没人开,觉得有点奇怪就去找你,你拎着钥匙过来开的门?”
“是这样的,开门进来发现这位小姐已经这样了。”汉斯先生摆出个耸肩伸舌头的造型,有点滑稽。
罗隐对这个人先入为主非常讨厌,此刻见他这幅样子只觉得来气,冷冷地说道:“先生,请尊重死者。”
大胡子船长也说道:“汉斯,我发现你今天有些不靠谱。”
被两个人这般揶揄,汉斯却不生气,而是悄悄看向苏三眨眨眼睛。
罗隐和船长看着郑医生检查尸体,并没有注意到汉斯的小动作。但是站在门口的郝小姐看到了。
这个德国男人高大英俊有一种成熟的风度,从他一出现,郝小姐的目光就不住地围着他转。
可是他进舱眼睛里只有苏三,并且说了点暧昧的话,郝小姐看在眼里气在心头,手紧紧抓着旧毛线衫的衣服角,本来就懈松的线被她扯得老长却浑然不觉。
“的确是窒息而死,凶器就是这腰带了,我只是个医生,只能解读客观的死亡结果,无法知道是自杀还是他杀。”郑医生说话很有点见地,同时也很显然,昨晚发生的事情整条船的人都知道了。
“这带子是我一条洋装上的,但是昨天这件洋装穿在郝小姐的身上。”苏三指着站在门口一脸茫然的郝小姐。
郝小姐闻言,第一眼竟然是看向汉斯先生,这让罗隐眉心起个疙瘩:她这是什么意思?
接着郝小姐怯生生地说:“那天裙子是我穿着了,可是昨晚我和艾尔莎,我们俩……呃……撕扯起来,裙子坏掉了,我看着生气就扔到舱位的垃圾桶里了。”
苏三冷笑:“呵呵,不和主人打招呼就将别人的东西扔到垃圾桶,真是好小姐好家教。”
郝小姐尴尬地干咳两声,什么话都说不出。
“去找那个垃圾桶。”
罗隐命令。
船长一个立正:“是。”
说完他就后悔:我才是这条船的船长,为什么要对这个年轻人恭恭敬敬。
“垃圾桶啊,我早上收垃圾,并没有看到什么鹅黄色的裙子。”
那个发现尸体的清洁工在一边说。
“你看仔细了是这样颜色的裙子。”苏三指着那条裙带。
“是的,我没有发现垃圾桶里有什么裙子,全部几个垃圾桶都是早上清空的,没有发现裙子,小姐。”
清洁工回答的很有条理也很有礼貌。
苏三忍不住多看他一眼,心想这个人可不像一般的清洁工啊,说话有条理又不卑不亢的。
郝小姐听到这里说:“这裙子失踪的莫名其妙,而且这艘船上最恨艾尔莎的也不是我。”
罗隐问:“你这话什么意思?”郝小姐一笑:“罗先生怎么理解就是什么意思咯。”
“这位小姐有仇人?哦,是昨天那个坏蛋,那个罪犯!”船长指的是小吴。
“船长先生,我们中国有句俗话叫女人心海底针。艾尔莎小姐的最大仇人不是昨天那个男人,而是一个女人。”
郝小姐看着苏三,阴阳怪气。
“你不用装神弄鬼扯这些,不就想说我和她有仇吗?不错,我从讨厌她到开始恨她,不过你太小瞧我了,想叫她无声无息地死,我至少有几十种办法,还不至于留下裙带。”
苏三说的轻描淡写,郝小姐却觉得背后发凉,她认为苏三在威胁她。
第十四章 死后被羞辱
“请等一下,我还没说完,这……”郑医生犹豫地看了苏三一眼,很快将目光移向别处,“这位小姐被人玷--污过。”
罗隐点点头:“哦,昨晚发生了的那样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事关艾尔莎的名誉只希望诸位能保密。”
“不,不是那一次,是在之后。”医生继续说道,“昨晚的事情我是知道的,是发生在晚上八点钟左右。”
船长点点头:“正是这样。”
“这位小姐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凌晨四点左右,她内裤上的精--斑是新鲜的,也就是她死之前或者是之后还和人有过……性-关系。”医生面无表情地说道。
啊?凌晨四点的时候还和人……发生过……
所有人都愣住了。
罗隐问:“医生,你能确定?”
医生点点头:“确定。死者身体上没有反抗的淤痕,最大可能是在死后。”
是谁这么恨艾尔莎?如果是死亡之前再次被人******以艾尔莎的性格不会悄无声息的,一定会闹起来,死后被人******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苏三看看罗隐,两人都想到了吴环生。
以他的卑劣人品,倒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郝小姐叹口气:“早听说艾尔莎在学校里就将女孩子介绍给有钱有势的人,这也许就是报应吧。”
苏三冷笑:“你什么都知道,还能跟着她来,看来是早做好了准备吧?”
郝小姐被苏三噎的说不出话了,低下头瞅着脚下的甲板。
艾尔莎的尸体不能一直放在舱室。
大副建议不如抬到甲板下面的地下室,在加上一层冰防止腐败。船长点点头,对那清洁工说:”去找个垃圾袋来。”
看到罗隐的目光飘过来,船长急忙解释:“抬到下面怕是会被人看到,只能套上垃圾袋掩人耳目。”
清洁工拿来一个黑色的垃圾袋将艾尔莎套了进去。
接着和另一个清洁工一起将她抬走了。
大副自然抢先一步去开下面地下室的门。
苏三看着艾尔莎被套上垃圾袋像垃圾一样的抬走,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这就叫百感交集吧。
高傲的不可一世的艾尔莎,死了后还得冒充垃圾运下去。
郝小姐站在门口看到这一幕,嘴角微微一翘,幸灾乐祸,因为她想起艾尔莎说她是垃圾,呵呵,这才叫现世报呢,看看,现在谁是垃圾啊。
郝小姐眼睛里的欢乐没有逃脱罗隐的眼睛,他看着郝小姐说道:“郝小姐,现在我需要你将昨晚艾尔莎离开后的事情原原本本讲一遍。”
郝小姐愕然:“你还是怀疑我?裙子我真的扔了,至于裙带为什么跑到她脖子上去我可不知道,也许是自己觉得没脸就死了呢。哦,不对,刚才那位医生不是说是个男人作案的吗?”
医生摇头:“小姐,我只是说死后被侵犯的可能性更大,不能判断凶手是男是女。”
船长皱皱眉头:“女士,对警察先生的问话你还是配合些的好。这样大家都少了麻烦,我可不想我的船一到岸所有人都要被送到警察局,哦,那可实在太可怕了。”
他看了看那床铺的栏杆问:“警察先生,这么矮的床铺那位小姐不可能是自杀的吧?”
罗隐摇摇头:“那个高度也能吊死人,但是我们目前不能确认她到底是自己吊死还是被人谋杀的。不过以我对她的了解看,她应该不会去自杀,艾尔莎的性格非常强悍,不是想不开的人。”
船长摸着大胡子点点头:“我以为你们中国小姐对这种事是很在乎的。”他这话含义不明。
罗隐反驳道:“准确的讲,艾尔莎不是纯正的中国血统,她有欧洲血统。”
“呵呵。”船长尴尬地笑笑不再说话。
郝小姐察言观色,老实地回答道:“昨晚你离开后我一直在房间没出去。哦,不是。还出去扔了那条裙子。只是那一次而已。”
她这话说的很艺术,故意将自己和罗隐扯在一起,说完后还小心地瞟了苏三一眼。
罗隐对苏三解释:“我是在她们俩打完架之后去看了一眼。”
苏三这会心里很乱,艾尔莎死了,汉斯又暗示她知道她父母的事情,她根本就没意识到郝小姐话中的恶意,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苏三这一脸茫然看到郝小姐眼睛里是莫大的喜悦,她继续说:“苏小姐比我还有嫌疑吧,毕竟你和艾尔莎……唉,虽然苏小姐对我很好,可是现在是人命关天啊,苏小姐你昨晚呢?”
罗隐不高兴地说:“她晕船难受,吃过药就昏昏沉沉,你又给她下了安眠药,她一直在睡觉。我照顾她,我最清楚。”
“可是以罗先生和苏小姐关系,你作证怕是有些……”郝小姐故意欲言又止,她努力地当着船长的面将事情往苏三身上引。
苏三冷笑:“我刚才说过了,我要想艾尔莎死有太多的办法,这种暴露自己目标的做法我是不屑的。”
“哦……”郝小姐高深莫测地笑笑。
“好了,好了我被你们吵得有点头疼,那个先不说凶手,我们找出那个辱尸的人吧,这真是太过分了,愿上帝能够拯救他的灵魂。”
小吴被带上来,他之前一直被关在轮机房附近的一间屋子。此时他一脸颓唐,走起路一瘸一拐,正是去年被莫明打出的问题。
“这个人昨晚一直被关着,钥匙在大副那里,我想他是没有办法出来的。”船长指着小吴继续问,“你晚上都在做什么?”
“睡不着,一直靠着墙坐着了,发生了什么事?”
小吴知道这是艾尔莎的舱室,急忙问道。
“昨晚你侵犯的那位小姐死了。”
船长回答。
“天啊!死了,那我怎么办?罗先生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你一定要帮我。”
小吴心里最后一点希望破灭了。
艾尔莎若是因为他的侵犯自杀了,那么艾尔莎家人一定不会放过他。他本来指望也许艾尔莎会怀孕,会将错就错和自己在一起,现在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罗隐看着船长道:“不是他做的,他现在应该是最不希望艾尔莎死的那个了。”
第十五章 我是你舅舅
众人离开艾尔莎死亡的舱室。
郝小姐问:“我怎么办?”
苏三指指身后:“那间房子属于你的。”
郝小姐脸色苍白嘴唇发抖,样子非常可怜。
郑医生不忍心地说道:“我可以住医务室,我的房间就让给这位小姐吧,反正我们明天就到地方了,”
苏三和罗隐都没说话,苏三心道:你可真怜香惜玉,只是不知道这到底是美女还是美女蛇。
郝小姐眼泪汪汪地看着郑医生:“先生,非常感谢,你真是太好了,我……我……”
苏三可不想再看她继续演戏,拉着罗隐急匆匆回到舱里说道:“清洁工有问题。”
罗隐一愣:“为什么这样说?”
“那条裙子的确是被扔到垃圾箱了,裙带上还有味道。”
苏三叹口气:“其实我刚才是故意气郝小姐的,我实在是心里难受,看到她就来气,所以没有说裙带的事情,裙子被扔垃圾箱了,有人从垃圾箱捡走了裙带去杀人。”
“也可能是她自己呢?”“我看不会,这郝小姐是一门心思奔高枝去的,应该不会这么笨,杀了艾尔莎她也就彻底完了。”
“裙子既然被扔到了在垃圾箱,那个清洁工在撒谎。”
苏三判定。
“未必,也许裙子被人捡走,拿走了裙带,接着将裙子扔进大海。这都是难说的事情,只是不知道船上谁和艾尔莎有这大的仇恨,嗯,那个德国人很有问题。”罗隐想到汉斯对苏三的暧昧表示,格外生气。
苏三笑了:“你不要会错意,他其实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他表现的已经很明显了,那么大岁数,真是老不修。”
罗隐几乎是口不择言。苏三没有将汉斯的那声低语告诉罗隐,她想一个人去追查父母的事情。
昨晚那个梦境实在太过真实,想起来就叫她心惊肉跳。
实验室的失败产品是什么意思?背后到底是什么隐情?
她没法向罗隐说这些,实在是太匪夷所思。
“艾尔莎有德国血统,她的曾祖父是德国人。”
罗隐解释道,“这样看,和那个汉斯就有关系了。他是大副,很清楚船上发生了什么事,用你的裙带杀人,嫁祸给你或者郝小姐,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别忘了,所有的舱门钥匙都在他那里。”
“不,不会是他。”苏三回答的斩钉截铁。
“你就能这么肯定?”罗隐心里很不舒服。
苏三不能说我要去问问这个人和我父母是什么关系,只能含糊其词道:“嗯,是直觉。”
一直以来苏三的直觉都很准,但是这次,许是晕船严重的缘故,她差一点都要被艾尔莎和郝小姐陷害了,直觉准确度大打折扣。
罗隐半信半疑:“真的吗?”
苏三故作轻松地笑笑:“当然了。你还不信我?”
中午午饭前,苏三趁着罗隐和船长谈论案情,悄悄地来到大副的房间。
“欢迎,我亲爱的Susan。”
汉斯看到苏三进来,惊喜地站起来,就要拥抱她。
苏三则用手阻拦一下说道:“对不起先生,我想我们没有熟悉到用这种礼仪。”
“不,我亲爱的,你要是知道我是谁你就不会对我这么无情。”汉斯微笑着解释,“按照中国人的说法,你应该叫我舅舅。”
开什么玩笑?你是我舅舅?苏三叫道:“荒谬,先生,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不,不是玩笑,我的继母就是你的外祖母,你母亲是我的继姐妹,你懂我的意思对吧,我现在能说这样流利的中国话也是你外祖母和你母亲的功劳。”
苏三从没听人说过自己的母亲还有什么远在德国的生母,她问:“那你认识郭姨妈吗?”
汉斯摇摇头:“不清楚,是你母亲在中国的姐妹吗?”他想了想说道,“哦,也许吧,我听说你母亲出身北方一个大家族,族人众多,有一些这样的亲戚也不稀奇。”
“你其实叫做Susan,这是为了纪念你的外婆,也就是我的继母,她叫苏珊娜。”
“实验室的失败产品是什么意思?”苏三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相信他,这一切太突然了,苏三很怕像上次在云南一样被骗。
“哦,上帝啊,这件事情你也知道了?”
汉斯深深叹口气,语气很是无奈:“好吧,其实我和你母亲还有你的父亲都曾经属于一个联合的科研小组,我们的任务是寻找一项人类基因的秘密。你的确是在实验室诞生的,但我不认为你是失败的实验品,现在我看到了,你很完美,完美地继承了你母亲的容貌,父亲的性格,我看得出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不知道你智商现在是多少,有空我可以为你做一下检查,当然,是回到英国之后。”
“实验室诞生是什么意思?”苏三嘴唇颤抖,她忽然意识到事情好像不对头。
“意思就是你出生前的每一项都不是偶然,卵子和精子的结合时间,早期的胚胎培养,你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你最初不是孕育在母亲的子宫中,而是诞生在实验室的试管里,精--子和卵--子结合后再……”、
“我明白了……”
苏三心里憋闷的想喊叫出来。
“你的意思,我并不是婚姻和爱情的结晶,而只是你们的一个实验品对不对?”
“你可以这么理解,从这个角度说,你可以叫我舅舅也可以称我为父亲,因为虽然使用的精--子不属于我,但可是我亲手操作的,最初的细胞分裂也是我发现的,我的孩子,你和我亲手制造的有什不同呢?你不是失败品,是成功的,今天遇到你我很高兴,哦,你不知道我刚才一眼认出你,是多么的激动!”
“够了!”苏三捂住嘴,她怕自己忍不住哭出声来。
真相是这么的残酷,怪不得父亲忽然失踪,怪不得记忆中没有母亲。原来自己和他们之间并没有一点爱,自己只是个实验品,还是失败的实验品。
“不要说的那么好听,你们把这个实验品丢掉了不是吗?让她自生自灭,从没有去看过她一眼,现在你忽然说我并不是失败的实验品,是良心发现还是要利用我?”
汉斯耸耸肩:“我的孩子,你为什么这么讲呢?我是你父亲一样的人,为什么会利用你呢。”
苏三冷笑:“让我自生自灭这么多年,忽然出现和我相认,这种巧合我是不信的。”她看到汉斯眼光一变,继续说道,“你不要动别的心思,我来找你是和罗隐商量过的,他知道我去了哪里,一旦回不去,你也别想全身而退。”
汉斯哈哈哈笑了几声,摇头叹息道:“我的孩子,明天这个时候我们就到香港了,那时他一个小警察能有什么办法,那可是大英帝国的领地,而我,现在是有英国国籍。”
第十六章 吓尿了
“你威胁我?”苏三有点火了。
“不,亲爱的,你要相信这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我是看着你从受精卵从细胞一点点分裂最后成为漂亮的婴儿的。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代表着我逝去的最骄傲岁月,虽然你不是金发碧眼,但依然是我最爱的孩子。”汉斯说到激动处,忽然张开双臂将苏三搂在怀里。
苏三从小很少和人有这样亲密的接触,被他吓了一跳,汉斯是个陌生人,可他身上却有一种熟悉的气息,在被他搂住的那一刻,苏三忽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啪的一下碎了,一些柔弱的东西被释放出来。
这时门开了,郝小姐站在门口问:“苏小姐你在做什么?”
“我说怎么刚才就觉的浑身不自在,你跟踪我?”苏三转过身看着郝小姐笑了一下。
“你背着罗先生和这个人外国人私会,还有什么说的。”
郝小姐被她笑的心里发毛,挺挺胸脯,摆出很有底气的样子。
“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算老几?”苏三这会心烦意乱,汉斯说出的事情让她很是震惊,看到郝小姐那发现新大陆一样的嘴脸,她莫明的一阵心烦。
“你做了这么丢脸的事,我要是说出去,特别是讲给罗先生听,你觉得会怎样?”
郝小姐再也不是平时楚楚可怜的模样,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像是两个黑洞,恨不能将苏三收进去。
她们说话的时候,汉斯抱着胳膊站在一边,饶有兴趣地注视着苏三。
“随便,我对管住你的嘴没有任何兴趣。”
苏三冷冷地看着郝小姐,她那种攫取的眼光叫苏三很不舒服。
“哼,你装的可真好,在罗先生面前那么纯洁无辜善良,反衬着我卑鄙无耻,其实呢,却背着她和一个洋人鬼混在一起!”
郝小姐口不择言,因为她嫉妒的要发疯。
她自认比苏三美丽聪明能干,可为什么那个罗公子都不认真看自己一眼?而这个高大英俊的德国男人开始就对苏三表示出好感。她认为自己和苏三境遇相仿,甚至苏三比自己还不如,自己至少是出身上海的小职员家庭,苏三出身都不清不楚的,这样的人凭什么就能比自己过得好?
苏三和艾尔莎不同,至少艾尔莎永远站在自己无法企及的高度,苏三却是不如自己的,所有的嫉妒都变成了恶意,郝小姐甚至希望罗隐能马上赶来,揭穿这个女人的真面目。
“是的呀,为什么他们都不喜欢你呢?”苏三忽然扑哧一声笑了。
不晕船的感觉真好,终于可以神清气爽地回击。
“为什么都喜欢我,看都不看你一眼呢?哪怕你睁大眼睛装无辜,喊着好了不起啊罗先生,他依然不会看你一眼。”
苏三说中了郝小姐的心思,她本来美丽的脸庞扭曲起来,恶狠狠地上前一步盯着苏三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郝小姐,你不要以为我好欺负,我起初容忍你试着对你好,是因为那时以为你可怜,想拉你一把,却不想你是那种自己为了向上爬不惜将别人推入深渊的小人,眼睛瞪那么大做什么?想咬人啊?”
苏三回头看了汉斯一眼发现后者正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于是苏三微微一笑看着郝小姐道:“其实我等了一天了。”
郝小姐一愣,不知道苏三这话是什么意思。忽然就见苏三猛地抬起手,狠狠地打向郝小姐的脸。
郝小姐根本没想到苏三会忽然出手,啪的的一下,耳光响亮。郝小姐嗷地一声捂住脸,先是呆滞了几秒,接着便像愤怒的豹子一般张牙舞爪冲向苏三。
苏三早料到她会冲过来,转身跑到汉斯身后,将高大的汉斯推出去,自己则抓着汉斯的衣襟道:“舅舅,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女人趁我晕船神智不清醒骗我,还给我下药。”
给我最珍爱的作品下药?’
汉斯勃然大怒,像是老鹰抓小鸡一样,拎着郝小姐的旗袍领子一把将她抓的双脚离开地面,恶狠狠地问:“你对她做了什么?”
汉斯足足有一米九以上,郝小姐在他手掌下像个可怜的孩子。郝小姐没想到,令她心动的高大英俊也能在瞬间转化成高大可怕,她担心被这个愤怒的男人一巴掌拍死或者一把捏死,吓得牙齿格格格打颤,双脚不停地扑腾着,脑袋费力地往苏三那边转,嘴里上气不接下气地喊着:“苏小姐,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汉斯听得明白:“原来你真的对不起她?”
舱门开着,这边一番吵闹惊动了船长。大胡子船长此刻已经是惊弓之鸟,听到有吵闹声急忙循声跑来,看到汉斯抓着郝小姐不放,船长急忙制止道:“汉斯不要这样,这位小姐是客人,你不能对她无礼。”
“放心吧,她是艾尔莎带来的,现在艾尔莎死了,就算将她扔到海里都不会有人在乎。”苏三在一边气定神闲。
果然,她这话提醒了汉斯,只见汉斯拎着郝小姐一把推开堵在门口的船长,大步朝船舷走去。
郝小姐吓得哭嚎道:“不!不!你要做什么?”
苏三冷笑:“你说呢?”
“我真的是被艾尔莎逼迫的,我不敢不听她的话,她经常介绍女孩子给有钱人,我们学校有女同学因为不听她话不同意,被她下药给送到有钱人那边,最后也不了了之,我哪敢惹她啊,苏小姐,你放过我,放过我。”
苏三见郝小姐吓得花容失色,拍手道:“鬼才信你,你这人十句就没有半句真话。”
“真的,真的,这件事是真的,那女孩子叫做华微微,比我高一届的,爸爸还是在大使馆工作的,这样的背景都得罪不起艾尔莎。“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难道你是帮凶?“苏三想到她给自己下药,怀疑这事她怕是没少干。
”我也是没办法,艾尔莎她……我哪里……啊啊……”话没说完就变成撕心裂肺的尖叫。
苏三捂住耳朵,原来汉斯已经将郝小姐放到船舷的栏杆上,郝小姐以为一定要被扔下海,惨叫连连,一道蜿蜒的小溪从她下身流了下来,一直流到甲板。
汉斯又一把将她拎下来,重重掼在地上,郝小姐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发生了什么事?”罗隐和郑医生从船尾跑过来。
郝小姐看到罗隐,再一看自己身下的尿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苏三则非常大方地向罗隐招招手:“介绍一下,这位是我舅舅。”
“你?舅舅?”除了郝小姐外所有人都睁大眼睛。
“是啊,我是……混血其实。”苏三呵呵笑了一下。
郑医生忽然喊道:“咦,郝小姐你怎么了。”
郝小姐觉得自己实在无法收场,只能将头一歪装做晕倒。
苏三心想,刚才被放在船舷栏杆上都不会晕,现在到晕倒了?苦肉计装给谁看呢。
于是她走上前,伸手按向郝小姐的人中,她用了很大的力气,郝小姐的牙齿都被她按得格格作响,郝小姐实在忍不住了,只好嘤咛一声睁开眼,接着虚弱地说:“我头晕,站不起来,啊,我晕船了。”
第十七章 跳海
郑医生忽然上前推开苏三道:“你这样会弄疼她的。”
苏三微微一愣,斜眼看过去,却见这位年轻的医生低头柔声问道:“郝小姐,我那里有晕车药,我带你去医务室好不好?”
苏三冷笑:“郑医生真是仁者父母心。”
郑医生回答道:“苏小姐,你未免太过分。”
我过分?苏三一口气憋在心里,刚要和他理论一下,郑医生已经忽然弯腰抱起郝小姐说:“我先送你去医务室。。”
郝小姐满脸通红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出来,因为她旗袍下面是湿的,很明显的湿的一道,气味可疑,她刚才吓尿了啊。
郑医生全然不在意的样子,抱着郝小姐就走。
所有人都注视着他们离去。
这时那个清洁工过来用拖把擦去了栏杆处的尿迹。船长很不满地看向汉斯:“汉斯,你最近有点过分了。”
汉斯耸耸肩:“不好意思,船长先生,那个女人企图谋害我的孩子,我并没有伤害她,只是吓唬一下给她个教训而已。先生,若是你的女儿被人谋害,你也会出手的对吧。这才是真正的绅士。”
船长无言,汉斯一击就中,他的确有个小女儿,他很爱自己的女儿。
清洁工拖完地面无表情地拎着拖把就走,苏三喊道:“请等一下。”
清洁工站住彬彬有礼地问:“小姐,您叫我?”
苏三看了罗隐一眼,后者问道:“我想和你谈谈。”
清洁工将目光投向船长,船长双手一摊:“哦,华,这位先生是警探,他也是为了我们的整条船的人好,你就听他的吧。”
“你姓华?”苏三对这声“华”很感兴趣。
清洁工点点头:“两位是为了问我姓什么吗?”
“华微微是你什么人?”
苏三想到刚才危急时刻郝小姐说出的秘密。
“不认识,这世上同名的就数不胜数,何况同姓的人。”清洁工耸耸肩,苏三发现他无意中的这些动作很是洋派。
“是的,华是姓华的,有什么问题吗?”船长问。
罗隐则觉得奇怪:“船长先生,你对你的船和船上的每个人船员都很熟悉吧?”
船长骄傲地挥挥手:“那是当然,熟悉的就像对自己的眼睛。”
“怪不得对清洁工也是这么熟悉。”
苏三跟上一句。
清洁工抬头看了苏三一眼,又低头看自己手里的拖把,抓着拖把的手微微颤抖。
“那是不同的。”不错,船长是一条船的首脑,这么大的邮轮,船长可以了解自己船员,但不可能连每个清洁工都熟悉,船长继续说道,“因为华是大使馆那边介绍来的。”
“哦,姓华,在大使馆工作!”
苏三加重了语气。
在大使馆工作,在大使馆做清洁工也是在大使馆工作。这也说明为什么艾尔莎敢明目张胆欺负那个女孩,因为她家所谓的在大使馆工作的背景骗不住艾尔莎。
一问一答之间,汉斯始终靠着栏杆,好整以暇地看着。
他为“我的小姑娘”的反应感到欣慰,在心里一遍遍地想:他们当年抛弃她的行为果然是错误的,这个孩子是我们青春时代的最好纪念,我必须把她带走。
清洁工听到这里已经几乎要崩溃了,他抬起头,故作镇定问道:“先生,小姐,你们到底要问我什么?”
“姓华的人很多,在英国大使馆做清洁工的怕是不多,和华微微是什么关系你不说也无所谓,只要船到岸,打个电报回去一切就都能解决,华先生我劝你还是说出真相吧,省的给我给船长添麻烦,也给你自己带来麻烦。”
罗隐冷冷地说道。
船长惊讶地盯着清洁工:“上帝啊,华,你都做了什么?愿上帝宽恕你,哦,我记得你也是上帝的子民,你在使馆工作这么久,怎么还会……哦,上帝啊,我真的不敢相信,看在上帝的份上,求你说实话吧,给那个可怜的姑娘一个公道。”
“你说没有看到什么鹅黄色的裙子,可是那条勒在艾尔莎脖子上的裙带明显带着垃圾箱的臭味。这你该如何解释呢?”苏三问道。
“我不知道。”
清洁工华先生用力摇头。
“你杀了人不说,还侮辱了尸体,华先生,你也是有女儿的人。”
罗隐说到这点语气中充满了气愤。
苏三微微皱下眉头,这时一双大手搭在她肩膀,汉斯贴着她耳边说道:“我的孩子,我真为你骄傲。你刚才的样子又自信又大方,我彷佛看到你妈妈的影子,哦,你比她当年还要棒。”
汉斯看到苏三在听到妈妈这俩字时,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知道这女孩子对被抛弃的事情还无法释怀,便解释道:“你是我一手创造的,我的孩子,你一定要跟我走,回到我们的国家。”
我们的国家?苏三看着他,目光中充满了疑问。
“是的,我们的国家,你是我创造的,当然也是德国人。”“
汉斯认定了苏三是德国人,苏三抓住他话中的漏洞:“先生,别忘了,你方才可是声称自己是英国人的。”
“哈哈,我的孩子反应就是快。”
汉斯尴尬地笑笑。
这时就听着清洁工喊道:“她可怜?她是个恶魔!仗着有钱就能为所欲为了?是她害死了我的女儿。”
清洁工华先生手里挥舞着拖把,对试图走近的罗隐喊道:“不要过来!是,都是我做的,她这是应得下场!”
苏三慢慢走过去说:“华先生,这位是罗探长,华微微是你的女儿对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们,探长会帮你的。”
“帮我?他和那女人是一伙的!倒是你,小姐,我看出来,你也被那女人害过对吧?那女人年纪不大心肠歹毒,什么名门淑女,她根本就是个皮条客。”
船长听到皮条客三个字,呵斥道:“华,你是上帝的子民,不要这么说话。”
“上帝?我的女儿被艾尔莎卖给有钱人的时候上帝在哪里?我女儿被他们凌辱从窗户跳下来的时候上帝在哪里??为什么视而不见?是,我们穷人,卑微,我一辈子只能靠给人家打扫卫生,就能被人随意欺负踩在脚下吗?
船长被华先生质问的哑口无言,只能双手一摊看向罗隐表示没有办法。
汉斯看着华先生一步步向后退,吹了一声口哨提醒苏三。
只见华先生扔掉拖把,以极快的速度翻过栏杆跳了下去。
他速度非常敏捷,甲板上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罗隐大步冲向栏杆,已经晚了。
离华先生最近的汉斯也只是抓下他身后的一片衣角。
“哦,上帝啊,宽恕他吧。”船长在胸前划着十字。
苏三盯着海面,心里想:就这样结束了吗?他真的是杀害艾尔莎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