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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阿尔萨兰     闻香识心txt下载     闻香识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章 灭口

    中午的时候木先生还是没有回来。

    木家只剩下将自己关在二楼走廊尽头房间的木太太、厨房忙碌的小玉和坐在后院晒太阳的明婆婆。

    木太太自从受伤后,这一年来脾气秉性变化很大,胃口也很古怪,有时候中午或者晚上都不吃饭,小玉做好饭去敲门,木太太在里面冷冷地问:“做什么?”

    “太太,吃饭了。”

    小玉很恭敬地回答。

    “不吃了。”

    小玉劝说道:“太太,总不吃饭胃是受不了的呀,会得胃病的。”

    砰的一声,什么东西被扔到门上。小玉往后退了一步,看看门摇摇头下楼了。

    下了楼来到餐厅却看到明婆婆已经坐在那吃上了。

    小玉大怒,指着明婆婆骂道:“你算是什么东西,我做好了饭,太太还没吃呢,先喂你这个流浪狗。”

    明婆婆也不理她,自顾自地继续吃。

    小玉火了,上前一把抢过明婆婆的饭碗,嘴里叫道:“吃吃吃,我叫你吃。这饭我宁可给正经要饭的也好过给你这个装模作样的。”

    明婆婆冷笑:“你是什么东西当我不知道?我老婆子吃的盐比你吃的茶泡饭多,你看向木先生的眼光都跟钩子似的,真当别人都是傻子?一口一个我的木兮,记住了那是你家木兮小姐,自己一屁股屎还有脸说别人。”

    小玉愣住,她从未想过自己隐藏那么深的情感竟然能被一个才来木家几天的老妇人一眼看穿,接着就是深深的害怕,既然明婆婆能看出,那么先生,那么太太……天啊,还以为自己的心事从不被人知道呢,可是也许早都被所有人看的清清楚楚。小玉双手蒙上脸,羞愧难当。

    明婆婆起身,嘿嘿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小玉捂着发烫的脸好一会,看到桌上的饭菜忽然醒悟过来:我白在木家这么多年了,竟然被那死老婆子一吓唬就怕成这样,真是丢人,不行,我要找她算账。小玉看着桌上被明婆婆吃过的饭菜越看越来气,气呼呼地杀向后院。

    马上就要到后院,却看到明婆婆远远地走出来,小玉急忙躲在一边,看她要做什么。

    明婆婆挎着个小包袱出了门,小玉心道,好啊,趁着今天家里没人在家,不知道偷了什么出去呢,我就跟着你,看你这老货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小玉一路悄悄跟在后面,只见明婆婆从木家出来,招手上了一辆黄包车,小玉跟在后面,看到一辆黄包车正好跑过来,便叫住道:“跟上前面的车子。”

    明婆婆在龙华寺附近下了车,小玉心道原来是来烧香拜佛,老东西我就看看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明婆婆走进龙华寺后先去了大雄宝殿烧香。小玉离的远,也听到大雄宝殿里面传过来阵阵梵唱。像是里面在举办法会,很快吸引了很多香客围在门口。

    小玉藏在人群中,见明婆婆走到殿前师父那里,说了几句什么,接着掏出钱来双手奉上,那师父点点头,提笔在一张纸板上写了几个字,接着叫过一个小和尚捧着那纸板进大殿里面去了。

    明婆婆站在门口看着里面,伸手在眼睛上抹了两下,这才夹着包袱走出来,边走边回头看,很是不舍的样子。

    待明婆婆走远了,小玉挤进来道:“师父,方才那个老婆婆过来做什么?”

    那和尚坐在门口,面前条案上摆着笔墨纸砚,闻言斜眼看了小玉一眼,伸手在条案上敲了敲道:“你要写超度牌位就拿钱过来,别挡在这里妨碍别人。”

    小玉眼睛一翻,嘴巴不饶人:“哎呦,你个出家人还这么势力的,逼着人家要钱。呶,我就想知道,刚才那老太婆写的是谁的名字?”

    那和尚火气也大:“我这里是给法会写牌位的,你不写就不要妨碍别人,去去去。”说着大手一推将小玉推到台阶下。

    小玉气的叫骂着:“小赤佬,良心被狗吃了。”

    她气呼呼地走出龙华寺,这时明婆婆已经走的没影了。

    小玉郁闷地往回走,心想也不晓得这死老太婆是给谁写超度牌位,鬼鬼祟祟的一看就是不对劲。小玉走了一会路过一片树林,忽然从里面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跟了我一路,你累不累?”

    小玉大惊失色,原来自己早都被明婆婆发现了。她强自镇定道:“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还怕别人发现啊。”

    明婆婆笑道:“来,你过来我告诉你那牌位上写的什么。”

    小玉心道我一个年轻人还会怕你老太婆,过去就过去,小玉走近了那片树林,明婆婆冲她招招手,小玉问:“你到底……”

    小玉张大嘴巴,眼睛瞪得圆圆的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一把匕首扎进她的腹中,明婆婆盯着她的眼睛冷笑道:“你实在太多事了,早点把照片还给我不就完了?”

    小玉不相信地看着明婆婆,她后悔自己为什么非要拿走那张照片,可是已经晚了,她倒在地上,只觉得血在汩汩流出,身体越来越冷,脑子也是木的,眼瞅着一只脚踢了踢她,然后踏踏踏地远去了。

    幸好今天是星期六,苏三和毓嵬用了一上午的时间和木先生谈话。

    木兮则安静地和木清坐在一起。

    这时苏三发现,其实木兮和木清长得并不是很一致。只是大体轮廓很像,开始觉得很像是因为穿的衣服都是一样的缘故。

    一上午苦口婆心,木先生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向女儿道歉保证以后一定要和颜悦色,不对女儿发脾气。

    木兮撅着嘴道:“爸爸你承认错误了,那我也要承认错误,我不该不和客人打招呼,但是妈妈呢?她掐我掐的好疼,我早说过她真的不是我妈妈。原来妈妈多爱我对我多好,可是现在,她对姐姐比对我好多了。”

    木兮说完这话意识到说的不太中听,急忙看向木清道:“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

    木清做个嘘的手势,然后摇摇头笑了一下,示意自己并不在乎。

    木先生也明白木兮的意思,木清性格内向加上不会说话,木太太过去对她很冷淡的,倒是将木兮宠上天,现在却变成这样,怪不得木兮有想法。

    木先生心想,难道是涟漪已经知道了木兮的身世?这可该如何是好。

    下午的时候,木先生带着两个女儿回到家里,明婆婆正在厨房忙碌着,看到他们父女三人回来,笑盈盈地迎上来道:“木兮小姐,你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老婆子也得出门去寻你了。”

    木兮不好意思地一笑,低低地说了声:“婆婆……”

    木先生皱皱眉头问:“怎么是你做饭,小玉呢?”

    明婆婆摇摇头:“我一直在后院,看到下午了就过来看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没看到小玉,就自己做了,先生,你不会嫌弃我老婆子做的饭吧,放心我很爱干净的。”

    “不是的,不是的,那好你先忙着,我带孩子们上楼。”

第十章 不错,我不是你妈妈

    木先生带着木兮上楼,木清则乖巧地留在原地,看着明婆婆正在择韭菜便也蹲下来一起择。明婆婆看着木清,叹口气道:“你这孩子,为什么这么命苦呢。”

    木清不解地看向明婆婆,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望着木清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明婆婆这才察觉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解释道:“看到你婆婆就想到了自己的女儿。”

    木清眼睛忽闪忽闪的充满了疑惑,她比划一下问:“婆婆,你的女儿现在哪里呢?”

    明婆婆叹口气道:“她不在了,死了。”

    木清伸出手抱着明婆婆的脖子,轻轻地蹭了一下,明婆婆拍拍她的手说:“我女儿也是不会说话,书读的好,和别的的小囡一起读书,学的比她们好得多,还读了教会女中,我都打算卖了家里的地供她读大学,没想到她后来出事了,死了,唉。”

    明婆婆叹口气,目光充满了惆怅,她看着木清,一字一句地说:“囡囡,你是个乖囡囡,你可一定要好好学,不要交坏朋友,也不要胆子那么小,再大胆一些,别被人欺负了去。”

    木清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明婆婆那么期待地看着自己,木清只能重重地点点头。

    这时楼上传来一阵尖叫,是木太太的声音,木清吓了一跳,惊恐地盯着明婆婆,后者则抓住木清的手说:“囡囡,别怕。”

    “滚出去!”木太太的声音传来。

    “涟漪,你不要这样,你怎么能这么对木兮说话?”

    “我就说你不是我妈妈!”木兮带着哭腔喊道。

    木清担心极了,急忙就要往楼上冲。

    明婆婆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说:“你上去能做什么?”

    接着是木兮啊啊啊地喊了几声,门被重重地关上,很显然木先生和木兮被赶了出来。

    过了一会,木先生垂头丧气地走下来,看到这一老一小表情各异,叹口气说:“做饭吧,我真的饿了。”

    这天晚上,小玉没有回来,木太太也没有下楼吃饭。明婆婆端着托盘送饭上去,木太太在屋内说:“放门口吧,”

    木兮很显然愤怒并没有消除,吃饭时一声不吭,气鼓鼓的,要吃完后才想起一直没见到小玉,问道:“娘姨呢?”

    明婆婆摇摇头说:“不知道,下午就没见到她。”

    木先生说道:“你娘姨那么大的人了,丢不了的,可能回乡下去了,明天就回来了。”

    是这样吗?木兮将信将疑,因为小玉从没有这样不声不响的离开,过去回乡下的时候都要提前一天打好招呼的,难道是因为家里有了明婆婆,她就放心的回乡下去了?谁都不告诉一声?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一家人围坐桌前吃饭。木太太的早餐依然是明婆婆送到房间里的。

    忽然门口传来车响,接着大门被重重敲响。不知为什么,木兮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她放下手中的水煎包,惊恐地看着木先生。

    明婆婆从厨房快步走来说:“我去开门,这是谁啊,大早上就这么敲门。”

    明婆婆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他身后还有个戴鸭舌帽的年轻人。

    “先生,你找谁?”明婆婆想要拦住人,可是那人理都不理她就往里走。

    他身后的年轻人则说道:“我们是警察局的。”

    警察局的一大早上门!木先生在屋里听到觉得事情不妙,急忙站起身问:“警察先生,有事吗?”

    罗隐看了吃饭的男人和两个女孩一眼问道:“凌小玉是你们家的?”

    “是的,是的。”木先生忙不迭的点头。

    “她怎么了?”

    木兮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

    “死了。”

    罗隐回答的简单明了。

    “啊?”木先生脸色大变,木兮则摇着头:“不,这不可能,娘姨怎么会死呢?”

    木清则忽然弯下腰干呕了起来,她心地纯良,瞬间受刺激太大,肠胃出现了应激紊乱。

    明婆婆急忙走过来,扶着木清去卫生间。

    木先生问:“是怎么死的?”

    “呶,这把匕首认得吗?”苗一拿出一把血迹斑斑的匕首,木先生只看了一眼急忙摇头:“不认识,没见过。”

    木兮则叫道:“啊?这不是我妈妈房间里的……”

    木先生一把捂住女儿的嘴巴:“呵呵,小孩子不懂事的。”

    “不是吧,难道不是童言无忌吗?”罗隐冷笑,接着用温和的目光看着木兮问,“小妹妹,你来讲讲,你见过这匕首,对吗?”

    警察既然这样说,木先生只好松开木兮,另一只手却悄悄地掐了木兮一下告诫她不要乱讲话。

    木先生实在是太不懂小孩子的心理,木兮本来就对木太太掐自己的那一幕耿耿于怀,现在木先生掐的这一下,正好提醒了她之前的事情,她大声喊道:“这是我妈妈的,我在她房间看到过,她用这个削水果的。”

    “哦,是尊夫人的?那么木太太在哪里?请她出来吧。”

    看到一身黑裙包裹全身,还戴着黑色面纱的木太太,罗隐和苗一对视一眼,心道果然是这个女人。

    原来今早发现尸体后,苗一迅速走访了附近的人,有几个人都记起来,昨天在树林附近看到个一身黑裙还戴着黑色面纱的女人,因为打扮的实在诡异,看到都吓了一跳。

    几名目击证人都能证明那女人进了小树林,因此大家一致认为黑裙女人有作案嫌疑。

    罗隐冷冷一笑:“带走。”木先生急忙拉住苗一:“警察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小玉被杀现场有个黑裙黑面纱的女人出现过,同时这把刀也是你们家的,还有什么话说?”

    “我昨天一直在家里。”木太太说道。

    “谁能证明?”苗一问。

    木太太摇摇头,她每天深居简出,的确无人能证明自己在家。

    “童言无忌,你女儿已经证明这刀子是属于你的,还有什么话说?”罗隐大手一挥,“带走吧。”

    苗一推开木先生,押着木太太就走。

    木太太则转过身,盯着木兮冷笑道:“哼,是你说的?你就那么恨不能我死?”

    她眼神格外凶狠,木兮吓得往后一退。

    “对,我不是你妈妈,你的亲生妈妈已经死了。烧成一块焦炭!死的这个惨啊,真活该!”

    木先生惊叫:“涟漪,你说的什么话!”

    “闭嘴!”木太太愤怒地指着木先生,“我就算不是她亲生妈妈,也曾经当她是亲生女儿,一把屎一把尿把她养大,她是怎么对我的?敢咬我不说,还在警察面前诬陷我!白眼狼,统统是白眼狼。”

    木兮吓坏了,向后又退了一步,小声说道:“我没诬陷你呀,那匕首就是在你房间见到过。”她接着扑向木先生,“爸爸,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亲生妈妈怎么就成焦炭了?她说的是谁?”

第十一章 撕破脸(上)

    她说的是谁?

    木兮扬着小脸,一双黑亮的眸子盛满了复杂情绪,悲伤和期盼盈盈欲滴。

    木先生看着女儿稚嫩的小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木清也睁大眼睛,看看木太太又看看木先生,她完全被突发状况搞的一头雾水!到底是怎么回事?

    木清也察觉到这几个月来妈妈性情大变,她是个心思纯洁的孩子,只想着木太太可能是因为车祸毁容受到刺激导致。木太太过去一直不喜欢木清,因为她不能说话,性情也内向,木太太从不带木清出去,嫌丢人。木兮聪明活泼,嘴巴又甜,俩孩子打小就穿一样的衣服,看着似乎是一样待遇,但木兮有很多零花钱,木清什么都没有,木先生工作忙,木太太很少过问她的生活,小玉也是偏宠木兮,整个木家,木清就是个小透明,奇怪的事,木太太这段时间对木清的态度有了很大变化,她似乎非常想对木清更好一些,但木清习惯了这种冷淡疏离的相处方式,她就像一只刺猬,用坚硬的刺包裹着柔嫩的身体,对木太太的示好无动于衷。

    木太太见木清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伸手示意她走过来,抚摸着她的头发说:“你才是妈妈的亲生女儿。”木清愣住,木太太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木兮不是她的女儿!这怎么可能?妈妈刚出院的时候不是这样啊,那次死里逃生到家还将木兮紧紧搂在怀里,那份感情不像是装的呀?这才几个月光景怎么就这么说话呢?

    罗隐好整以暇地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苗一则问:“你们家这怎么搞的?乱七八糟的,什么亲生的不是亲生的,把我都看糊涂了。”

    木兮咬着嘴唇都要哭出来了。

    木先生则说道:“涟漪,你看看你,当着孩子面说的都是什么?孩子们会当真的。”他说着又加上一句,“我相信你不会杀人,放心我会请最好的律师。”

    木太太冷笑:“说这话是为了堵我的嘴吗?”

    木兮忽然扑过去,抓住木太太的袖子用力摇晃着:“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是不是我妈妈?”

    木太太用力挣扎,想将木兮甩到一边,可是这小女孩年纪小小力气却好大,她抓住木太太黑裙的袖子死活不松手““冯博文说你都忘记了他不能吃榛子!你是别人假冒的!”

    “木兮不要听妈妈乱说话,你不知道的,妈妈车祸后也伤到了脑子,她曾经忘记了很多事。”木先生急忙解释道。

    “呵呵,木年生,你想说我的脑子坏掉了,将来再把我送到精神病院吧?可惜我这段时间慢慢地恢复了记忆,也终于记起了车祸前的事情。”木太太冷笑道继续说。

    “我前十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以为自己生了双胞胎,结果呢,竟然是我的丈夫和我最好的朋友一起欺骗我,还有小玉,她后来也跟着他们一起骗我!笑话,我就是个天大的笑话,亲生的女儿不能说话,和我疏离冷漠,我最宠爱的竟然是那贱人的女儿!木年生,你这些年一定在偷着笑吧?笑我傻?笑我笨,笑我被你们这些白眼狼玩弄于股掌之上!”

    “天啊,这是又出了什么事!”

    苏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原来她得知龙华寺附近发生了命案后就匆忙赶往警察局,一看到死者竟然是木家的小玉,苏三马上又赶到木家,于是就见证了这样的一幕。

    罗隐耸耸肩道:“我也没想到带走嫌犯竟然遇到这么一场伦理大戏。”他说着拍拍自己身边的沙发,“来来来,坐下看戏,哦,你们继续,不要停,反正嫌犯在此,你们木家的伦理大戏演完我再带人去演三堂会审。”

    木兮一见苏三,哭着扑过去道:“苏姐姐,妈妈承认不是我的亲妈妈了!”

    苏三看向木太太:“木太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隐见木兮喊苏三姐姐,恍然大悟:“怪不得你找我要樊涟漪车祸的资料,原来是为了帮这个小孩子。”

    “想知道真相吗?”木太太忽然笑了起来,她因为车祸喉咙被灼伤,声音难听极了,笑起来嘎嘎嘎嘎的像冬日野地里的乌鸦。

    期间,明婆婆一直站在门口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心里早已经惊涛骇浪,面上却要装作平静无波。

    “樊涟漪,你的车子的确被人动过手脚。”罗隐叹口气,“不过警方当时没调查出什么,只能这样不了了之。”

    木太太听到这话,忽地转头看向木先生,咬牙切齿地说:“你们就这么恨我?”

    木先生急忙辩解:“不是我做的,琳达和木兮都在车上,我怎么可能……”

    木太太大叫:“听听,你终于承认了。”

    人在紧急时刻真的很容易口不择言,木先生说完才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惊恐地盯着木太太。

    苏三经历这么多案子,何等敏锐,微微皱着眉头,手却抓紧了木兮的小手,她已经预感到接下来的话题会伤害到这个孩子。

    木清也发现事情不对了,紧张地扯着自己的衣角,滴溜溜的大眼睛环视四周。而苗一则是一副兴高采烈看八卦的架势,恨不能振臂高呼让八卦狗血来的更猛烈些吧。

    罗隐笑道:“看来去年的车祸迷局今天有望解开,愿闻其详,木太太。”

    “车祸时我被烧伤,头部也受到重击,失去了部分记忆。”

    木太太缓缓讲道:“出院后,我发现自己脑子出现了问题,记忆错乱,很多都是片段式的记忆,一直到今年我终于恢复了,记起来所有的事情,包括车祸前的一切。”

    木先生闻言忍不住喝道:“家丑不可外扬,涟漪,你不要太过分,我们毕竟夫妻一场。”

    “夫妻一场?呵呵呵,你若念着夫妻情谊,怎么会骗我十年,这十年来,看我对那贱人的女儿宠爱有加,对自己亲生的女儿不闻不问,你和那贱人心里一定笑死我了吧?”木太太指着依偎在苏三怀里的木兮道,“她不是我的女儿,是琳达那个贱人的女儿!”

    “什么?琳达阿姨?”

    木兮惊呼:“爸爸这不是真的!”

    木先生不敢面对两个女儿询问的目光,缓缓垂下头去。

    这一个动作足以说明一切。

第十二章 撕破脸(下)

    “可是,她们不是双胞胎吗?”

    苏三问。

    “这就要问木年生,当年我生孩子难产大出血,虚弱到了极点,没等看到自己的孩子就晕了过去,昏迷了整整一天,等我醒来,小玉告诉我说我生了双胞胎女儿。”木太太说道。

    苏三心里一沉:小玉……

    她急忙看向罗隐,果然后者眉毛一挑,苏三知道,罗隐也对这件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我很高兴,我是真爱这俩孩子,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孩子们身上,加上产后身体一直虚弱,我一直没注意到我最好的朋友琳达那段时间似乎消失了。后来孩子两岁的时候我才发现木清不会说话,我是个骄傲的人,从来都是骄傲无比,我不能容忍自己的女儿有这样的缺陷。我对木清很冷淡,不想抱她一下,也不带她出门,很不喜欢她在人前出现。”

    苏三听到这里很是气愤,插嘴道:“这又不是木清的错,看到女儿这样你该对她加倍怜惜才是。”

    木太太苦笑道:“是,我不是个合格的母亲,于是我现在也自食苦果了。”

    她伸开双手,看着木清:“木清,来,到妈妈这来,这些年妈妈亏欠你太多,不求你能原谅妈妈,只求你以后不要再这样小心谨慎,一切都有妈妈为你做主。”

    木清迟疑地看向木先生,接着又看向木兮和明婆婆,明婆婆则对她摇摇头,于是木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盯着木太太看,后来索性跑到明婆婆身边拉着她的手,紧紧靠着明婆婆。

    木太太伤心地按住自己的眼睛,擦去泪水继续说:“看,报应来了吧,我亲生的女儿被我自己变成了这样。”

    “你的意思是,木兮是琳达……”

    罗隐话没说完,木兮尖叫道:“不是的,和琳达阿姨又有什么关系?你是个假妈妈,不是真妈妈!对,你可能就是那个琳达阿姨,我妈妈被烧死了,你是琳达阿姨冒充的。”

    “哼,琳达那个贱人倒是真想烧死我,可惜,老天有眼,最后葬身火海的是她。”木太太哼了一声继续讲道,“那天我和琳达带着木兮一起去郊外玩,就在前一天,我偶然听到小玉管木年生要钱,她说家里弟弟要娶老婆又要做生意,需要钱,我当时还觉得奇怪,为什么小玉要钱要的那么理直气壮。他们俩以为我出去了,其实我就在二楼,听到小玉威胁木年生说若是不拿钱出来就将木兮的事情讲出来,我才知道,原来我养了这些年的宠爱了这些年的女儿竟然不是我生的!”

    “我只是犯了一次错误后来已经尽力去弥补了,为什么你不能原谅我呢。你出了车祸,容貌尽毁我也没嫌弃你啊。”

    一直沉默的木先生忽然说。

    “你的弥补就是趁着我昏迷将私生女谎称是我生的双胞胎?让我远离自己的亲生女儿,反倒对一个私生女倾注了全部的母爱!还有琳达,她中学时父亲破产,家境一落千丈,若不是我资助早都卖身嫁人了,她就是这么回报我的?还有小玉……”

    木太太在气头上口不择言,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是杀害小玉的疑犯这件事,恨恨地说道:“她被我家收留养大,结果为了钱背叛我,哼,木年生,你还真是够风流,小玉也对你情有独钟吧,你们这些白眼狼做的好事!”

    原来木太太偶然听到这件事,就开车以出门玩的名义带着琳达和木兮一起出门,木兮在后座睡着了,木太太质问琳达这件事。琳达见她得知了真相,竟然嘲讽她笨蛋活该,还说她生的女儿是哑巴一定是当年坏事做太多,受到报应了,既然她都清楚了那就和木先生离婚让位的好。木太太实在不能容忍,心一横打算开车冲下山和琳达同归于尽,琳达自然想要活命,拼命和木太太争夺方向盘,就在这时刹车忽然失去控制了,直接冲着断崖冲过去。

    车子坠入山谷,后面坐着的木兮被甩出车外,琳达则葬身火海,木太太并不是为了救木兮受的伤,她是车子爆炸时被琳达抓着不放才受伤的。

    事情真相大白,可是木兮不承认这个事实。自己怎么不是妈妈的女儿而是琳达阿姨的女儿?不,这不可能,虽然她这两个月怀疑这个妈妈是假妈妈,可她十年来一直被妈妈疼爱,是木家最骄傲的小公主,怎么可能一下子变成私生女,不要以为十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她明白私生女的意思,那可不是什么好话。她哇地一声哭起来,放开苏三,跑过去搂住木太太的腰喊道:“妈妈,妈妈,是我错了,我不该怀疑你,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都不是真的,你在吓唬我呢,对不对。”

    毕竟是自己养育了这些年的孩子啊,木太太伸手想去抚摸木兮的头发,她的手在半空中停下,接着重重落下,她叹息一声什么都不回答。

    木清眼睛瞪得老大,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忽然这个不能说话的孩子爆发出一阵瘆人刺耳的尖叫声,她啊啊啊地叫着,叫声中充满了痛苦。明婆婆吓了一跳,急忙喊道:“囡囡,怎么了囡囡。”

    木清捂着自己的耳朵继续大声尖叫,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她。只听这个不能说话的孩子在喊叫中忽然喊了一声:“不!”

    接着两眼一黑晕了过去,软绵绵地躺在明婆婆怀里。

    木太太喜极而泣:“我的木清,可以说话了?”

    苏三看过外国有类似的报道,说受了刺激可能会产生某种应激性,心想也许木清只是凑巧发出像不一样的喊声而已,未必是能说话了。

    罗隐站起身问道:“好了吧,你们家这些破事都说明白了?苗一,将人带走。”

    苗一这才从木家的狗血大戏中缓过神来,啊了一声抓住木太太手臂就要带她出去。

    木兮紧紧地抱着木太太:“不要,不要带我妈妈走,这是我妈妈,我的妈妈。”

    苏三眼圈发热,她走到木兮身边低声说:“木兮,警察只是带妈妈去调查一下,没事的话很快就会回来的。”

    木兮已经泪流满面。这孩子这两个多月一直怀疑妈妈是假的,可是现在她只求什么都没发生过,自己还是妈妈最宠爱的小公主。

    如果早知道真相是这样,木兮一定希望一切都没有发生。

    但是已经晚了,妈妈的确不是自己的妈妈,木兮无法接受现实,看着木太太被警察带走,又看到木先生一脸颓然,木清靠在明婆婆怀里,她忽然呵呵呵呵笑了起来。

    一个十岁的小女孩,脸上挂着泪水,以一种悲伤到极点的神情在笑,这情景格外的诡异。

    苏三担心这孩子被打击的失去理智,急忙握住她的肩膀问:“木兮你别吓我啊。”

    木兮笑的直不起腰来:“不是我的妈妈,又是我的妈妈,我的妈妈不是我的亲妈妈。哈哈哈,真好笑。”

    罗隐大步向前,一掌打在木兮后脖颈处,木兮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在苏三怀里。木先生怒道:“你做什么?”

    “这孩子再这样下去精神就要出问题了。”罗隐用讽刺地目光望着木先生道,“我看你需要请医生了,你们家俩孩子都受了强烈刺激。”

第十三章 焦头烂额

    木太太一时激愤将实情讲出,期间对小玉的痛恨溢于言表,但是来到警察局后坚决否认自己杀了小玉。

    “我当时在房间睡觉并没有出门。”

    她简称自己一直没出门。

    “谁能证明?”罗隐问。

    “这个,我一个人在房间,始终没有下楼,没人能证明。”木太太心想反正自己没有杀人,问心无愧随你们如何想了。

    “没人证明。”罗隐很了然地笑了,“木太太,你还不打算说实话吗?有几个人都可以证明你在现场出现过,刺死凌小玉的刀也是你的,这些你都作何解释呢?”

    木太太低头不语,好半天才抬头说:“反正人不是我杀的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这时带人去木家搜查的小那回来了,他将一条黑裙丢在桌上。

    木太太认出那是自己的黑裙。

    “这上面有血迹。”

    小那指着黑裙说道。

    黑色的裙子,根本看不出任何的血迹,只是有一些淡淡的血腥味,罗隐拎起裙子,发现裙子胸口部位有些硬,便说道:“打盆水来。”苗一立马狐假虎威冲外面喊:“嗨,打盆水哇。”

    很快外面的警察端来一盆水,罗隐将裙子按入水中,很快红色蔓延开来,整盆水都是红的。罗隐冷笑:“如何,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木太太摇头:“这的确是我的裙子,但是我真不晓得这条裙子怎么会染上血迹的。”

    “证据面前还在死撑。”苗一一拍桌子,“你这种嘴硬心冷的人,怪不得自己的女儿都不得意你。”

    木太太听到这话,疯了一样大叫道:“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面纱盖住了她大半张脸只剩下一双美丽的眼睛,而此刻这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怒火。

    罗隐一挥手:“带下去吧。”

    这时门外一个警察进来道:“探长,有律师要来保释她。”

    木太太喊道:“木年生找的律师我不承认,我不用他管。”

    “当然,我还要扣着你,不会叫人保释。”

    罗隐耸耸肩看向那个警察:“看到没,嫌犯情绪激动拒绝保释。”

    那警察应声而去,苗一笑道:“木太太好配合,委屈你多待些时间咯。”

    此刻的木家已然是翻天覆地。

    木清醒来后表情迷茫,抱着明婆婆低声啜泣。她这十年来,承受了木太太太多的冷淡,她本来已经习惯做家里的一个小透明,从不去和妹妹争宠,一直是个早熟懂事的孩子,可是今天木太太忽然告诉她,自己错了,原来她才是亲生的女儿,木兮是别人生的,一瞬间所有的委屈酸楚都涌上心头,木清一时不能接受这么大的打击几近崩溃,强烈的刺激下她竟然开口说了话。木先生在木太太被警察带走后,先是给熟悉的律师打了电话,接着就请来圣玛丽医院的医生来给木清做检查。

    木清看着医生一言不发,无声地反抗着,那医生走出来无奈地冲木先生摇摇头说:“令爱目前看并没有什么异常,也没有继续开口说话的迹象。”

    木先生急了:“可是方才她真的喊叫一声,喊的是不。”

    医生叹息道一声双手一摊:“那可能是你们听错了吧,抱歉,我无能为力。”

    木先生送医生出门,看到陈医生正急匆匆往这边走。

    “现在怎样了?”陈医生问。

    原来木先生担心木兮精神受创,特意请陈医生过来。

    “受了很大的刺激。”木先生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件事,只能带着陈医生开门走进木兮的房间。只见木兮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木先生非常担心,走上前去探木兮的鼻息,谢天谢地,还有气息。木先生刚松口气,就见木兮哗地一下坐起来,她起来的极为迅速,差点撞到木先生的鼻子,木先生陪着笑脸说:“木兮啊,你感觉怎么样啊。”

    木兮彷佛没听到一样,瞪大眼睛紧紧盯着木先生,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木先生被她看的心里发毛。急忙错开脸去:“木兮,你哪里难受,想不通,和陈医生说说,她会帮你的。”

    木兮看了陈医生一眼,嘴角抿着还是不出声。

    木先生见她眼神瞟向陈医生,知道她是听得到自己说话的,也就松口气。转身对陈医生说:“陈小姐,木兮刚才受到很大的刺激,我现在就把她交给你了。”

    陈医生点点头,木先生便开门出去了。他一直往楼下走,这时听着客厅里的电话铃声叮铃铃响了起来,木先生下意识地喊道:“小玉,接电话。”

    屋子很大,传来隐隐的回声:小玉……电话……

    铃铃铃电话铃继续响着。木先生这才想起小玉不会来接电话了,她死了。

    所有的悲伤情绪在瞬间都涌上心头,交织在一起,互相撕扯着扭曲着,因此电话另一头的律师听到木先生带着哭腔的声音吓了一跳:“木兄,别这么着急啊,事情还没到最坏的时候,警方只是怀疑而已啊。”

    “什么涟漪拒绝保释?”木先生显然没想到妻子这么坚决要和自己划清界限。

    “木兄,尊夫人可能只是一时想得有些左,毕竟是自己从小相处的佣人死了,短时间内接受不了也是有的,警方还在调查取证阶段,稍安勿躁。”

    律师安慰着木先生,心里则在赞叹:多么感人的伉俪情深!木太太不想连累木先生拒绝保释,而木先生在家为太太的事情痛哭流涕!人生最伟大的爱情莫过如此!

    律师心里感慨万千,这时女秘书开门进来,轻轻从后面搂住他的腰,将脸紧紧贴在他后背上,娇滴滴地问:“下班了去我那里嘛,一定让你舒服的。我准备了刺激的……你呀,试过就忘不了。”

    律师缓缓摇摇头:“不行啊,今天是她的生日,今天……

    没等他说完,女秘书紧紧搂住他,扭了几扭,候律师享受着销魂滋味,嘴里却还说着:“唉,刚看到人家伉俪情深,我总不好再对不起她。”

    后背上阵阵酥麻,候律师半边身子都软了,点头道:“就依你,依你。”

    女秘书扭着腰肢出去了,看着她奥妙的身姿,外间大办公室里几个小律师嘀嘀咕咕。

    “我就知道,老侯一定被郭秘书拿下来了。”

    “不会这么快吧,才三天而已啊。”另一个律师半信半疑。

    “有的人就是这么大的本事咯,你们可晓得郭秘书的亲妈是谁?路展眉啊,当年可是SH滩一等一的大美人。郭秘书毕竟能有乃母几分遗传的嘛。”

第十四章 照片上的女儿

    一直到晚上木兮没有下楼也没有说话。陈医生不知道木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她敏锐地感觉到眼前这个女孩竟然有一种同年龄不符的悲伤,是那种哀莫大过于心死的伤痛。

    陈医生想不明白这个岁数的女孩子怎么会忽然变成这样。

    一下午沟通无果,她只能疲惫地向木先生告辞。

    “可能是这孩子今天受刺激太大,明天……明天总能好一些吧。”木先生送陈医生出门时自我安慰道。

    “嗯,是的,心理治疗是个长期的过程,我们慢慢来吧。”

    第二天,木先生早早出门买了早餐回家,木兮没有下楼。

    “木兮啊,吃早饭了,油条豆浆榨菜,还有茶叶蛋,热乎乎的好吃的来。”

    木先生敲门道。

    屋子里无声无息。

    木先生推开门,啊地吓了一跳。原来木兮就站在门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一动也不动。

    “木兮,你怎么了?”木先生蹲下身,低声问道,“是哪里不舒服吗?”

    木兮看着木先生,一声不吭,接着从他身边走过去,一直走到楼下,坐到餐桌前自顾地吃起早餐来。

    木先生心想只要还能吃东西问题就应该不大,于是他又跑去后院叫木清。

    看到木清依偎在明婆婆怀里,木先生有点庆幸:这俩孩子都受了很大的打击,万幸木清还有明婆婆可以依靠,倒是木兮,从骄傲的小公主一落千丈,一定要小心提防她再离家出走了。

    木先生和木清、明婆婆走进餐厅,木兮本来是在吃饭,嘴里正咬着油条,一看到木清进来,啪地扔下油条,起身就走。

    木清愣了一下,方才妹妹抬头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敌视,冰冷冷的。

    木清轻轻地拉了一下明婆婆的手,后者则弯下腰对她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意思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啊,没什么大不了的,和木兮相比,自己才更应该挺直腰板吧?

    毕竟木太太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自己这些年一直在冷淡中长大,昨晚明婆婆就告诉她,是木兮抢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幸福。

    “木清啊,是木兮抢走了原本属于你的东西啊。”明婆婆搂着她推心置腹,“我老婆子过得桥比你们小囡囡走的路多多了,你是不晓得啊,过去大户人家妻妾争宠,哦,妾就是小老婆,你知道吧?”

    木兮点点头。

    明婆婆继续说:“就有互相害对方孩子的,你出生时你妈妈难产昏迷,守着的小玉又被你妈妈和那个什么大收买了,真没准在你出生的时候动了手脚,你不晓得,刚出生的小孩嫩的哇,跟豆腐花似的,风吹吹就散了,动什么手脚太容易了。唉,我可怜的囡囡啊,你的一切都被木兮偷走了啊。好可怜的囡囡,婆婆疼你。”

    明婆婆正努力将仇恨的种子撒入木清的心田,不停地给她灌输被木兮夺走生活的道理。

    因此木清看到木兮走了,在明婆婆的安慰下,细小的伤心很快被愤怒冲淡:该生气的那个是我,你偷了我十年的生活,霸占了父母的爱,你有什么权利对我这样!

    木清看了木先生一眼,不动声色坐到桌前吃饭。

    木先生有点尴尬,搓着手说:“木清啊,你妹妹小不懂事,呵呵,你让着点妹妹。”

    木清听了心里的不满更盛了:我们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吗?怎么她小不懂事?我就要永远去做懂事的那个?只因为我不能说话,就是我最大的过错?再说,现在证明不是真的孪生姐妹,到底谁大谁小还说不清呢。

    木先生没有察觉到木清的不满情绪,只是急忙将油条装到盘子里,上楼给木兮送去。

    木清看着爸爸的背影,心里酸楚,用力揉了揉眼睛,眼圈红了,眼泪被她揉了回去。

    明婆婆伸手搂住木清的肩膀,低声道:“想哭就哭吧,婆婆护着你。”木清猛地摇摇头,她暗自下了决心,我不会再哭,以后都不要再哭!被夺走的幸福,被偷走的一切,以后一定要加倍的夺回来!这是你们欠我的。

    毕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她的“你们”中,包含了很多的人:木先生、木太太还有木兮!

    吃过饭,木清跟着明婆婆回到小院。

    木清是个很乖巧的孩子,没有一丝大小姐脾气,平时都是自己洗衣服的。她找出几件衣服去院子里洗,想到帮明婆婆做点事,就去明婆婆房间,看到床上放着一件褂子,拿起来就泡到盆子里。

    明婆婆在小厨房烧水,听到院子里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站在门口喊道:“木清啊,婆婆来洗衣服,你不要做这些粗活。”

    木清比划一下意思是自己都习惯了,会洗干净的。

    明婆婆叹息道:“明明该是个千金小姐的身子,唉,都是木兮害了你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故意瞄着木清的眼睛,看到那双清亮的眸子中燃烧起火光,明婆婆微微笑了一下,心道水滴石穿,总有一天仇恨的种子要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到时候嘛……哼,什么涟漪,我要叫你变成天下第一可怜之人,自己的女儿对你充满仇恨,看你怎么过下半辈子!

    这时明婆婆看到木清拎起了盆里的衣服,大惊失色,急忙跑过来说道:“不要动!”

    木清吓了一跳,噗通,衣服掉进水盆。

    “这件不用你洗。”明婆婆捞起衣服,小心地掏向贴身的口袋摸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子穿着教会女中的校服,一双黑亮的眼睛中彷佛盛满了忧郁,令人怜惜。

    木清比划一下问:这是谁?

    明婆婆轻轻地吹干照片上的水迹,抚摸着照片上女孩的脸说道:“这就是我的女儿,我那可怜的女儿。”

    木清想起明婆婆说过女儿死了的事情,便轻轻地搂住明婆婆的胳膊,靠着她。接着抬起头比划一下:我要永远做你的孙女,好吗?

    “乖囡囡啊。”明婆婆看着木清慈祥地笑着。

    此刻她心里是五味杂陈。

    她恨木太太,恨不能一口口咬下她的肉。

    木清是木太太的女儿,她本该痛恨她的,可是一看到木清她就想到自己的女儿,木清乖巧的令人心疼,明婆婆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第十五章 生活太甜 加点醋

    “你们认为是木太太杀人?她为什么杀人?”

    苏三听完罗隐讲述的案情,觉得木太太杀人不太可信。

    “自然是仇恨了。对小玉充满了仇恨,她恨小玉,小玉欺骗了她,骗了她这么多年,一时激愤就杀了。”

    “既然这样,她和小玉朝夕相处对吧,忽然恢复了全部记忆也是这几个月之间的事情,她为什么不能在这几个月之间杀人,非要等到木兮闹离家出走,我和毓嵬都开始关心这件事的时候杀人?她是嫌事情还不够大不够引人注意吗?”

    罗隐笑道:“谁能知道这世间还有汝等好管闲事之人,木太太也不会想到啊。”

    说话的时候两个人正在吃饭。红房子的西餐,血淋淋的牛排苏三吃不惯,红菜汤酸面包是她的最爱,这间餐厅最早是以法国餐为主,后来上海滩大批白俄和犹太人到来,给这间餐厅增添了一些其他的品种。

    “这红菜汤不错啊,就是吃起来不够优雅。”罗隐点评道。

    苏三摇头:“这就是你和我的最大不同,你这样的公子哥只想着如何的优雅如何舒服,而对于我,只要吃饱穿暖就别无他求。”

    罗隐笑道:“看你说的小可怜一般,当年你过的如何,我也能想得到,现在一切都过去了该享受就要享受才是,何必还要记着过去。”

    说话时他伸出手去,轻轻拍着苏三的手背:“我只希望你快乐,忘记过去,永远快乐。”

    苏三笑道:“忘记过去等于背叛现在。”

    罗隐很是惊讶:“咦,这是列宁的话,好啊,原来你还是红色的嘛。”他看苏三神色黯然便故意逗她,说这话时还去攥住她的手去挠手心,苏三笑道:“坏蛋啊你,明知道人家最怕痒的。”

    总有一些自诩贵族的人物,平时最瞧不起引车卖浆的平民百姓,在西餐厅吃饭派头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派头,此刻看到隔壁桌子的男女吃着西餐竟然还在谈笑,虽然声音很小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也是不可饶恕的,贵族礼仪啊,怎么能全然不顾呢!真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旁边桌的女子哐当将叉子扔到一边,嘴里嘟囔着:“哪里来的乡巴佬,吃个西餐叽叽喳喳,烦死了。”

    苏三和罗隐此刻四目相对,正在含情脉脉酝酿中,忽然被这哐当一声打断思路。

    罗隐这是有美在侧,却被人破坏了气愤,于是他回头看过去,正好那张桌子的男子也望过来,见是个小白脸年轻人,面生的很,心道不像是富贵圈子里的人,但说无妨,于是那男子喝道:“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乡巴佬不好好吃饭滚出去。”

    苏三睁大眼睛看着罗隐:“他叫你滚出去呢。”

    这满眼都是幸灾乐祸。

    罗隐眉毛一挑:“哪有你这样的,看男朋友被人骂很开心吗?看你那唯恐世界不乱的神情。”

    苏三急忙揉着自己一面的面颊:“呀,我幸灾乐祸的非常明显吗?”“

    “嗯,简直是呼之欲出。”

    旁边那位可恼了:这俩人怎么回事?还不搭理我。

    罗隐笑道:“不好意思,莫非吵到你们两位了,真不好意思,我道歉。”

    和罗隐相对而坐的那位女士头也不回地说道:“吵到倒是没有,就是你们很不合礼仪啊,这家店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什么人都能来吃饭,真是的。”她说着又嘟囔一句,“现在也真是,只要有钱乡下人也能来吃饭了。”

    苏三听到罗隐被人嫌弃,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女人更恼火了,噌地站起来,起身时腿又在椅子上撞了下,哐当一声,苏三忍不住咧了一下嘴巴,心道,疼死了,不得淤青了啊。

    那女子转过身看到罗隐愣住了。

    苏三也认出这位小姐正是曾经和罗隐一起去过四川小馆的艾尔莎。

    苏三故作惊讶:“呀,这位小姐好面熟啊,罗隐,是不是你那个朋友叫什么莎的啦?”

    那位小姐有点恼怒,没好气地对苏三说:“我叫艾尔莎。”

    “啊,爱小姐啊。”苏三笑了。

    接着看向罗隐道:“还有姓这个姓的,说起来跟咬着舌头了似的,咦,很奇怪是不是,让我想起《红楼梦》里面史湘云大舌头,说宝玉可不就是爱哥哥,你这来个爱妹妹。”

    这摆明是挑衅了。

    罗隐很少见苏三像个刺猬一般,浑身的刺都立起来吓唬人,很明显,她是非常不喜欢艾尔莎。

    坐在艾尔莎对面的男子看到他们竟然认识,而艾尔莎看向罗隐的眼神明显不同。那男子如同喝了一杯山西清徐老陈醋,瞬间从嘴巴到胸口都是酸溜溜的,故意大声问:“艾尔莎,原来你认识这位先生啊。”

    苏三竖起一只手指嘘了一下道:“这是什么地方,大声嚷嚷什么,乡下人啊。”

    她这声音有点大,周围的人唰地目光都汇聚过来,那男子火冒三丈:“小赤佬……”艾尔莎急忙拉着他袖子要他坐下,同时低声道:“可别在这丢人了,你可知道那是谁?罗隐啊,警备司令部罗家的公子!”那男子大吃一惊,他刚才忽然发难也是为了在艾尔莎面前显示自己的男子气概,此刻听说对方竟然是司令公子吓得坐立不安,艾尔莎看着他浑身不舒服的样子格外气恼,嘟着嘴巴说:“你要是害怕就先走吧。”

    “害怕,我怕他?呵呵。”那人故作镇定,讲了一会兄弟在英国时候的往事,过了一会,伸出手腕看看手表,装作惋惜的样子道:“唉,竟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啊,我还有点事情要谈的,那个……艾尔莎……要不我先走?”

    艾尔莎似笑非笑斜睨着他:“随便。”

    那人嘿嘿干笑两声:“和美人吃饭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唉,真对不住,真有事,我必须走了。”

    艾尔莎冷笑:“没人说你假有事的。”

    苏三看着那男子匆匆离去,叹气道:“狐假虎威便是这样的,我逞口舌之快,不过是看你的面子够大罢了。”

    罗隐笑道:“你这是变相说我脸大不成。”

    苏三按住他想要作怪的手,用很低的声音说:“就像现在,我吃不惯牛排,你又不喜欢红菜汤,我们的爱好品味真的是和阶级有关系的,我总觉得我们之间有不可逾越的鸿沟,我就是骑着瞎马的盲人,走到这鸿沟前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一个不小心跌了下去。”

    罗隐第一次听到她这样形容两个人的关系,悲伤的感觉扑面而来,他坚定地看着她,安慰道:“你放心,我总是……”

    这时艾尔莎站起身说:“罗哥哥,你回小公馆吗?我正好想要去看看三姐姐,你送我过去好不好。”

    罗隐刚要倾诉衷肠,被人这么不客气的打断,心里老不乐意,恶声恶气道:“没看我还在吃饭呢吗?你又不是找不到我家,自己去就好了。”

    那艾尔莎却不依不饶,眼睛瞟着苏三道:“罗哥哥真是的,有了女朋友就不管青梅竹马了。”

    罗隐点点头:“你说的很对,我就是这样的人。”

    艾尔莎没想到罗隐竟然来者不拒,气的几乎倒仰。苏三推了罗隐一下:“什么女朋友,我们只是好朋友罢了。就好了,咱们这也吃完了,快点去送你的青梅竹马吧。”

    青梅竹马四个字被她说的咬牙切齿又惊心动魄。

第十六章 香烛气息

    罗隐是顺毛驴。

    只要顺着他来万事好商量,非要和他抬杠威胁他,对不住,老子不吃你那一套。

    现在这位“青梅竹马”的艾尔莎小姐就被困在这样的境地,罗隐站起身拉着苏三就走。

    艾尔莎在他身后直跺脚:“我要去告诉三姐姐。”罗隐头也不回,和苏三走出餐厅。

    苏三叹道:“你这又是何苦的呢?其实这一顿饭我们之间的问题已经显现出来了。”

    罗隐则一把抓住苏三的手,恶狠狠地往自己大衣兜里一放。嘟囔一句:“不许再说这种话,否则……”他没有说出否则怎样,因为木先生从路对面走过来,看到罗隐就喊道:“警官先生,请允许我保释我太太出来吧。她身体不好,不能再受那种罪。”

    苏三见他满脸真情实意,焦虑之色溢于言表,心道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既然这样关心妻子当初又是为什么会出轨的呢?抑或是男人都是这样的,可以将心分给多个女人?苏三这般想的时候,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罗隐,后者被她意味深长的目光吓一跳,又用力握了她的手一下道:“你这小脑袋瓜在想什么呢?”木先生已经走到二人身边,低声下气地说:“求求你了,警官先生,我太太身体真的承受不来的。”

    “不是我不放人,是木太太拒绝保释,并且声称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的。”

    木先生面如死灰:“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你对她伤害太深,她讨厌你嘛。”苏三看到木先生就想到他当年的所作所为,真是叫人不齿啊。

    木先生闻言喃喃自语:“可是琳达已经死了啊,再说木兮一直当她是亲妈,她何苦非要揭开这些陈年旧事,好好过日子不行吗?”

    苏三转身就走,心道这个木先生简直无药可救,这么个人竟然是木兮和木清那两个水晶般玲珑剔透小人的爸爸,何其可笑。

    罗隐见苏三走了,也大步追上去,同时丢下一句话道:“放心,我们警察办案是讲证据的,不会冤枉了木太太。”

    苏三跟着罗隐回到警察局。正好看到肖琴走过来,看到他们俩似笑非笑的说道:“这又是去哪了?”

    苏三道:“你吃过中午饭了?”

    肖琴心想,果然他们俩在外面吃饭才回来,这是要向我耀武扬威不成?

    她刚要出言讽刺却听苏三继续说道:“既然吃过饭了那就带我去看看凌小玉的尸体吧。”

    肖琴像是个吹足了气的气球,忽然被人用针扎了一下,全部的气都跑光了,她随即看向罗隐,见到后者冲自己点头,便满脸不高兴地说:“好吧,跟我来了。不过你要吃的多了可要小心,我怕你吐出来,血腥味很大的。“

    “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如意的。”

    俩人唇枪舌剑,罗隐装听不到。

    走进法医解剖室,果然血腥味极大。

    人躺在冰冷的不锈钢台子上,上面盖着白被单。

    肖琴做出个请的手势,苏三走到尸体前,掀开了头部的白被单。

    凌小玉苍白的脸显露出来,苏三忽然低下头去,仔细闻着死者的头发。

    肖琴虽然是法医每天和死尸打交道,可是看到这样诡异一幕还是有点毛骨悚然,她有些恼怒地问:“你在做什么?”

    “香烛的气味。”苏三直起腰来指着凌小玉的头部说,“她头发上有很浓的香烛味道,死者之前去过寺院。”

    “尸体是在龙华寺不远的树林发现的,也许去过龙华寺或者有香烛味飘过来。”

    罗隐解释道。

    “衣服呢?小玉的衣服在哪里?”

    肖琴指着旁边桌上一个旧报纸包,苏三打开纸包,将凌小玉的衣服展开一点点搜索着。

    她头垂着,鼻尖几乎贴到衣服上。

    肖琴和罗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看这里,有墨汁的痕迹。”苏三兴奋地指着衣服前襟。

    罗隐急忙叫肖琴打开灯,贴着衣服去看,那污渍和血迹混在一起,如不是苏三指出根本就发现不了,再仔细看像是人的半个手掌印。

    “是墨汁的痕迹,我闻到了墨的味道,还是不错的墨,有淡淡香味。”

    木先生的家已经被搜查过,他可不是能挥毫写字或者作画的人。

    “她从家里出来,然后去了一处有香烛还有墨汁的地方,这墨汁总不能是龙华寺飘过来的吧。”苏三笑道。

    罗隐点点头:“你说的很对,是我疏忽了,没有发现死者衣服上的墨迹。”

    肖琴则撇撇嘴道:“和血迹混在一起不好发现的呀。”

    “错了就是错了,你们的一点疏忽可能就会冤枉好人的啊。”

    肖琴还想解释,罗隐大手一挥说:“走,咱们去龙华寺看看。”

    龙华寺大雄宝殿内,超度法会还在继续。

    走到大殿台阶上苏三一眼就看到门口条案上放着笔墨纸砚,后面坐着一个中年和尚。

    “应该是在这里。”苏三指着门口说道。

    罗隐点点头大步走上去问:“师父,前日你可见到这个人。”罗隐将小玉的照片交给了那和尚,那和尚正在写字,抬头看到罗隐气度不凡知道非富即贵,急忙起身接过照片,看了一眼便说道:“这人前日的确来过。”

    “大殿门口,每日来往的人这么多,你为何只看一眼就能认出呢?”

    苏三质疑道。

    “若是别人贫僧是不会记得,这个女人出言鲁莽,恶言恶语,贫僧当时和她起了争执,也是贫僧修行不够,之前正为别的事情烦恼,见她就生了厌恶之心,推了她一把。”

    听到这里,苏三啊了一声:“原来她身上的那点墨迹是你推她时候沾上去的呀。”

    “阿弥陀佛,贫僧当时犯了嗔戒,罪过罪过。”

    “可不是罪过吗,那人死了。”

    苏三故意吓唬和尚。

    果然,和尚大惊失色:“死了!这可和贫僧无关啊。”

    “和你有关无关那就难说了,她当时是来做什么呢?”苏三追问。

    “她问一个牌位写的是谁,这种事贫僧怎么可能告诉她呢,嗯,她似乎问的是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妇人,那老妇人花钱写了牌位超度冤亲债主,这种情况我们是不能随便透漏给别人的。”

第十七章 就是教你诈

    小玉死了,明婆婆主动承担了买菜做饭的责任。

    这天早上她挎着篮子走出木家大门,走了一段路,猛地站住转过身问:“你跟着我做什么?”

    跟在她身后的年轻人冷笑:“老家伙,这么快就把去年的事忘了?呵呵,这户人家……不就是你找我们兄弟做的那家?”

    明婆婆不理他转身就走,那青年一把拽着她的袖子道:“天有不测风云,最近年景不好,我们兄弟混的背时,你现在都能进这户人家了,一定有钱了,就给咱拿几个花差花差嘛。“

    明婆婆一个劲地摇头:“我不晓得你说的什么意思来,再这样抓着我,我要喊警察了。”

    “喊警察?”那年轻人冷笑道,“那你就喊啊,警察问我为什么抓着你,你怎么说?说当初雇我兄弟给人家汽车动了手脚,现在被人讹上了?反正我是不怕,给车动手脚的又不是我。”

    明婆婆明显身子一震,但还是强自镇定:“你认错人了,一大早胡说八道。”

    说着扯脖子喊起来:“巡警巡警,抢劫呀。”

    那年轻人恨恨地道:“好,算你狠,老东西,咱们没完。”

    松开手撒腿就跑。

    巡警吹着哨子跑过来:“抢劫,在哪里?”

    明婆婆一指相反方向:“呶,朝那里跑了!”

    巡警拎着警棍吹着哨子朝那个方向跑去,边跑还边喊:“站住,站住,大白天敢抢劫。小赤佬!”

    小那一口气跑到罗隐面前,呵呵笑道:“果然有问题,她指着相反方向叫巡警去追。”

    罗隐拍拍他肩膀道:“嗯,你做的很好,这已经证明这个明婆婆有问题。木太太那次车祸很可能是她花钱找人动的手脚,这样一吓唬,顺藤摸瓜,也许就能找到动手脚的那个人。”

    原来昨天在龙华寺,罗隐和苏三询问了大殿前写字的那个和尚,又找来送牌位的小和尚,最终在供桌上大批的牌位中找到明婆婆写的牌位,只见那上面写着爱女文婉儿。接着去明婆婆原来居住的弄堂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明婆婆是两年搬来这弄堂的,只知道是宁波人,但是她住进来时就是单身一个,不见儿女,也从不见有人来探望她。拉着木兮那次,还是明婆婆第一次带人到自己家去呢。

    这样看来她曾经有个女儿,而在搬进弄堂前这个女儿就已经不在人世了。明婆婆之前的生活痕迹没有蛛丝马迹可以查询,大家都叫她明婆婆,谁也不知道这个明是姓还是她的名字。而要是调查文婉儿,这简直更是大海捞针。

    就在这时,苏三灵机一动道:“如果一切都是明婆婆做的,她的目标就不是小玉而是木太太,这样看,木太太去年那场车祸很是蹊跷啊。”

    这话提醒了罗隐:假如去年那场车祸和明婆婆有关,那不妨诈上一诈。于是就有了小那一大早守在木家门口的这一幕。

    事实证明明婆婆心里有鬼,她看着小那跑掉,却不敢跟警察指出他的逃跑方向,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啊。很明显她做了亏心事。

    明婆婆买了菜却并没有回家,而是在小弄堂里东走西走,穿过好多道弄堂,最后来到一个院子。

    她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犹豫了很久,还是走了进去。

    那院子很破败,窗户都没有了玻璃,钉着破报纸,风一吹哗啦哗啦的响,像是很久没有人住了。

    明婆婆试探着往里走,顺着报纸缝隙往里看,屋子里空无一人。

    她在院子里查看一圈,最后挎着篮子匆匆离去了。

    她走后,一路跟踪的罗隐很快派人找到这里附近的流氓头子,询问这个院子的情况。

    “那破地方啊,过去杨大毛住过。”

    这地方不大,所谓的流氓头子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一嘴大黄牙,刚开春就敞个怀,生怕别人看不到胸口纹的龙。

    罗隐看到那条龙,忽然就想到在天津时候苏三形容那青皮刺的皮皮虾来,忍不住先乐了。

    那小头目见这探长莫名其妙地唇角上扬,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吓了一大跳不知道这探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原来这杨大毛是这附近的一个地痞,早年在修车行混口饭吃,后来自己还开了家修车的店,自行车黄包车汽车都敢修,可这人真本事没有,修不好还修不坏吗?很快就因为把人家有钱人家的汽车修坏了挨顿打,修车小店也关门大吉了。于是他就开始做起了无本生意,纠集过去认识的几个混混在本地开始收保护费为生。

    “学过修车!”罗隐对这件事很感兴趣。

    那小头目嘿嘿笑道:“他那点本事总把人家车子越修越坏。”

    罗隐心道,这样就对了,他只要能有搞破坏的本事就没错。

    “这杨大毛现在在哪呢?”苗一问。

    “哦,听说后来投了青帮做个小喽啰,给人家看码头呢。”

    这天下午,罗隐带人在苏州河码头上将看场子的杨大毛抓获。

    “凭什么抓我啊,看个场子犯法吗?”

    杨大毛是身形瘦削,乍一看还真不像是个地痞流氓,也怪不得能开修车行骗钱了。

    他被小那和苗一压在地上挣扎不动发出阵阵怪叫。

    旁边的青帮兄弟急忙围过来就要动手。

    罗隐道:“今天抓他是为了一件旧案,和你们青帮无关,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青帮的人闻言站住脚步,将信将疑。

    杨大毛喊道:“别听他胡说八道,我能有什么旧案。”

    “这么快就忘记了?”罗隐冷笑,“去年给汽车动手脚的事,记得吗?”

    这句话颇为致命,杨大毛本来脖子梗着,一听这话浑身的戾气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不赖我啊,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人家花钱要我做事而已。”他狡辩道。

    “雇你做事的是谁?”小那踩着杨大毛后背,稍稍一用劲。

    “哎呦哎呦。”杨大毛身板单薄,杀猪一样嚎叫起来。

    “说,是谁?”

    “我哪知道那人叫啥啊,就是个普通的老婆婆,真想不到,一个老婆婆竟然有那么狠的心,哎呦哎呦,我肋骨要断了啊。”

第十八章 被欺凌被侮辱

    明婆婆被带走时很镇静。

    木清扑上前抱着她不放。

    虽然只是短时间的接触,可木清感觉到这个婆婆是真心为自己好。

    明婆婆轻轻抚摸着木清的头,在她耳边小声说:“婆婆不会有事的,若是有事,记得婆婆对你讲过的话,以后啊你要自己走下去了。”木清用力点着头,眼泪簌簌往下掉。

    木兮站在楼梯口,冷眼旁观。木清看着明婆婆被警察押着出门,悲痛到极点,冲着明婆婆的背影大叫一声:“婆婆!”

    这声音很笨拙也很生涩,明婆婆吃惊地地转过身看着木兮道:“乖囡囡,只要会说话了以后没人能欺负你了!你和别的小囡是一样的!”

    木先生急忙搂住木清的肩膀:“好孩子,你会说话了!”他惊喜交加,几乎要跳起来。

    木兮哼了一声转身回房。她将门重重地关上,接着甩掉皮鞋,郁闷地坐在床上。心里盘算着:姐姐会开口说话了,警察说明婆婆才是杀害小玉的凶手,那么那个妈妈就要被放出来了?我该怎么办?她不是我的亲生妈妈,我该怎么办?

    明婆婆被带到审讯室,进门就看到坐在桌前的杨大毛。她微微一愣,很快就面色沉静,看不出情绪变化。

    “就是她!”杨大毛指着明婆婆喊道,“就是她找到我,叫我给那车子动手脚的。”

    明婆婆则啐了一口:“呸,我不认识你,不要攀扯别人。警官先生,这个人做了什么坏事吗?我不认识他的。”

    这时小那从杨大毛身后走出来问:“那你认识我吗?”

    明婆婆一看,这不是早上跟着自己的那个年轻人嘛?看来他是个警察?

    想到这,她缓缓点头:“你是早上吓唬我的那个人,后来听我喊警察就吓跑了。”

    “我是跑了,可是你为什么给巡警指相反的方向?心里有鬼吧?”

    “哎呦,你这才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呢,我是看你后生家年纪轻轻,不想你被警察抓到断了前程才那么说的,你现在倒怀疑我,果然好人做不得咯。”

    老姜果然辣,明婆婆说的风轻云淡,就是不承认自己买凶搞破坏的事情。

    这时苗一带人搜查回来了,将两张照片交给罗隐。

    “头儿,在老太婆房间的箱子里找到的。”

    这两张照片很明显曾经是一张。本来是三个穿着教会女中校服的女孩子,其中一个女孩子不知道为什么被从照片上剪掉了,剩下两个女孩子,脸上还有被针扎过的痕迹,密密麻麻细细碎碎的,看来往照片脸部扎针的人很是痛恨她们。

    “这两个人是谁?这个又是谁?”罗隐举着照片问。苏三也盯着那照片,她依稀猜出了答案。

    “捡到的,不晓得咯。”明婆婆将事情推的干干净净。

    苗一在罗隐耳边嘀咕几句,罗隐冷笑:“可是木先生认出了这两个人,一个是木太太,姚涟漪,一个就是去年死去的琳达。这是她们中学时的照片。”

    “是吗?那就是我无意中捡到了我木太太的照片,木太太每天面纱盖着脸,我不知道是她的照片。”

    “这个女孩子呢?为什么要从三人的合影上剪下来?是不想让她们三个人在一起合影对不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应该是你死去的文婉儿!”

    听到文婉儿的名字,明婆婆浑身发抖,她毕竟是个普通的老妇人,就算为报仇想尽办法,可还不具备职业罪犯的心理承受能力。

    在罗隐将证据摆在眼前后,明婆婆无奈地苦笑一下,叹口气。

    “你的女儿是因为木太太和琳达死的?”

    苏三试探着问道。

    “是。”明婆婆一把抓过桌上的文婉儿照片,紧紧贴在怀里,老泪纵横。

    “我们家穷,婉儿不会说话,就是聪明,读书成绩又好,我老婆子给人家做活洗衣服千辛万苦将她养大,只求她能有个好前程,只要读书好,就算不会说话又能怎样?我万万没想到,人心会坏到这个地步。”

    明婆婆提到女儿,干涸的眼睛瞬间有了神采,可一说到人心坏之后,就开始咬牙切齿,苏三相信,如果现在木太太在她面前,她能毫不犹豫的咬下木太太一块肉来。

    “姚涟漪和琳达,是她们害死了我的女儿。她们出身富贵,论相貌和成绩都不如我的婉儿,她们欺负婉儿不会说话,平时装作对婉儿好,却暗地里花钱收买小混混去骚扰婉儿。婉儿这孩子心地善良从没有把人往坏里想。还和她们一起拍了照片。我们家穷,婉儿都没有其他照片留下来,只有这一张,我恨这两个贱人,又舍不得我的婉儿,就将照片剪开了。”

    “文婉儿是怎么死的?”罗隐问。

    “她们叫小混混去骚扰婉儿,开始只是骚扰,后来有个家伙起了坏心,晚上跟着婉儿……就把她……我那可怜的孩子当晚就投了苏州河啊。”

    明婆婆说到这里是再也说不下去了,伏在桌上嚎啕大哭起来。

    这老妇人说话声音嘶哑,哭起来也是极为难听,可是罗隐和苏三都一动也不动,默默看着她,他们知道,明婆婆需要发泄。

    “可是为什么你从去年才开始报复?”

    苏三不解,明明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为什么明婆婆才开始报仇呢?

    “我当时也不知道婉儿为什么死,直到前些年,路上遇到了琳达,她拉着我说了姚涟漪的好多坏话,我老婆子人虽然老了,可是不糊涂,她以为处处讲的是姚涟漪,可我能听出来,害我家婉儿这事,她也脱不开关系。我攒了好久的钱,听说这个人能给车动手脚,就找到他,把钱都给了他,可惜,姚涟漪这个贱人竟然没有死!听说被烧的毁容了,我高兴啊,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才好呢!要她一辈子受罪!最好再被男人扫地出门!活该。我一直在木家附近转悠,总想找机会接近他们家人,恰好那孩子跑了,机会来了。”

    苏三闻言恍然大悟:“哦,跟着木兮的人也是你花钱雇来吓唬她的吧?你怎么能这么对待一个小孩子?”

    明婆婆嘎嘎一笑:“小孩子?那贱人肚子里爬出来的,能有什么好?统统该死。”

    听到她咬牙切齿地说统统该死,苏三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她腾地站起身惊呼:“莫非……你也对他们动手了?”

    这时一个警察推开门喊道:“探长,不好了,木家父女食物中毒被送到圣玛丽医院了。”

第十九章 隐瞒的事情

    圣玛丽医院走廊里护士穿梭个不停。

    木先生在意识尚存的时候拨通了圣玛丽医院的急救电话。救护车呼啸而至发现木家父女三个人都倒在大厅里。

    木先生已经瞳孔扩散,木清倒在沙发上,木兮则倒在楼梯上。

    抢救室的灯灭了。三个人被推了出来。

    一个医生摘下口罩冲着苏三和罗隐摇摇头。

    苏三的心都揪了起来:“那两个孩子都……”

    她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

    医生说道:“不是,是那个大人没抢救过来,俩孩子已经抢救过来的,但还没有脱离危险需要在重症监护室观察的。”

    苏三松口气。她想木先生这样的人,和妻子好友偷情在先;趁着妻子产后昏迷将才出生的私生女抱回来冒充双胞胎在后,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实在是道德败坏,死了就死了吧,并不觉得可惜,只要两个花骨朵一般的孩子能保住就是很庆幸了。

    罗隐看到苏三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心里暗笑:估计她还在暗自庆幸木先生死了呢。于是罗隐故意叹口气道:“这两个孩子也是真可怜,妈妈车祸受伤成那个样子,现在爸爸又死了。”

    果然,苏三听到这话眼睛瞪得老大,抓住罗隐的袖子问:“对的呀,那木兮和木清怎么办?”

    罗隐耸耸肩:“只能看木太太的意思了。”

    是的,木先生死了,木太太就是这俩孩子的唯一监护人了。

    而目前这复杂的情况,事情也许会很麻烦。木清还好说,毕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木兮可怎么办呢?

    刚放松的心情瞬间又像是被无形的手提了起来,还用力揉了几把。

    木兮和木清盖着白被单,昏迷不醒。被护士推进重症监护室。

    木先生则被直接推向太平间。

    “到底是什么毒药?”罗隐问医生。

    “河豚鱼。他们三个人都吃了河豚鱼做成的馄饨,那个女孩子吃的少一些。”医生伸手一指,正是木清的方向。

    看来是明婆婆买来河豚鱼给他们吃,真是杀人于无形啊。如果不是事先扣押了明婆婆,这件事很有可能被当做一场意外事件而不了了之。

    明婆婆如愿以偿进入木家,看来起初是打算下毒毒死这家人的,没想到小玉忽然发现了她藏着的照片,明婆婆为了灭口,偷了一件木太太的黑裙子和常使用的一把刀藏在包袱里,杀了小玉后换上黑裙,头上脸上蒙上黑纱,故意在小树林走来走去,引起别人注意。随后又借着做饭的机会买了河豚鱼,切碎了做鱼肉馄饨给木家父女吃。

    她这是想彻底毁掉木太太拥有的一切:声誉、自由还有丈夫女儿。真是够恶毒。

    两个孩子还要继续观察,苏三留在医院也于事无补,她和罗隐走到圣玛丽医院门口,却看到毓嵬急匆匆跑来问:“听说木兮住院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三讲大概情况简略讲了一遍,毓嵬气愤的一拳砸在门框上:“这老太婆太狠心了,嫁祸给木太太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毒害两个孩子。”

    罗隐发现,毓嵬和苏三倒是很有共同语言,他们俩不约而同的都将木先生剔除在外。

    毓嵬压根就没问木先生现在是什么情况。

    “木先生没抢救过来,死了。”苏三说。

    “嗯。”毓嵬不咸不淡地答应一声。

    “木先生死了,木兮怎么办?木太太不可能收留她的!”

    苏三说完,毓嵬的反应果然很大。

    “那可怎么办?木兮太可怜了,要是木太太不管,我来照顾她好了。”

    罗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就你?自己都不知道日子怎么过呢,还照顾一孩子。”

    “咦,四少。”迎面走来一个矮胖的军官,看到罗隐急忙打招呼。

    罗隐认出此人过去是警备司令部的熟人,便点点头说:“来看病人还是……”

    “唉,是内子的老毛病了。”

    那军官忽然想起罗隐现在的职业,便拉着他来到一边问:“我才从北边回来,听人说四少跑去做探长了。”

    “个人爱好。”

    “是这样的,内子这病,其实是去年被人害了。内子的车有了小问题,送去车行,结果没想到那车行是个骗子开的,车越修越坏,内子并不知情,结果后来出了事,伤到了腿,总犯毛病。当时我人还在北边并不知道此事,家人只是带人将那修车行砸了,那车行的骗子开始还说赔偿,后来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我回来后知道此事,着实咽不下这口气,一直在找那小子,四少,你能不能帮帮我。”

    罗隐问道:“那人可是叫杨大毛?”

    “对对,就是姓杨的。”

    罗隐笑道:“你今天还真问对人了,杨大毛就在警察局蹲着呢,我就把交给你就行了。”

    说话间,一个女佣人扶着一位太太一点点缓缓走过来。

    那太太焦急地说:“我听人说木家出事了?也不知涟漪怎么样。”

    罗隐见她是冲这位军官在说话,意识到正是她的妻子,便说道:“嫂夫人身体可好些了?”

    “这是四少。”军官向他妻子介绍道。

    苏三站在不远处,听到有人说木家和涟漪,耳朵几乎要立起来,眼睛盯着这边。

    “嫂夫人说木家?”

    “是的呀,我有个好朋友叫做姚涟漪,嫁到木家,我刚听说木家出事了。”

    “姚涟漪!”

    苏三惊呼出声。

    那位太太砖头看到苏三便问道:“这位小姐认识木太太吗?”

    “嫂夫人,你车子出问题的事情木太太是否知道?”

    罗隐问。

    “知道的呀,涟漪是个热心人,她还找人去砸那间店,哎呦,那可是个黑店,骗子开的呀,车子修的是有问题的,害得我现在一到阴雨天就犯病。”

    “好了好了,四少说那姓杨的正在警察局呢,我这就过去。”

    “谢天谢地,可算是能报仇了。”这位太太双手合十。

    原来木太太知道杨大毛,并且知道杨大毛修车行出的事情。可是在警察向她讲述当年车祸真相的时候,她可是什么都没说的。

    这难道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吗?

    苏三看向罗隐,后者眼睛里也充满了跃跃欲试。

    看来木太太似乎还隐瞒了一些事情。

第二十章 并未结束

    木太太平静地走出警察局。一辆车子嘎地一声在她身边停下,侯律师走出来说:“木太太,还请节哀。”

    只是小阳春的天气,很是温暖但绝对称不上热。这位候先生却满脸淌汗,他走下车说话时还不停地用手帕擦着汗。

    木太太没有说话,在出来之前警察已经对她讲了,丈夫和女儿都出事了。

    她现在心里很乱,想到丈夫曾经的背叛和欺骗,只觉得出事了也无所谓,还有女儿,嗯,那个木兮,原来当年车祸时自己是想带着她们母女同归于尽的,只是被琳达那贱人抱住,受了伤,那孽种竟然从车子里被甩了出去,捡回一条命,真是老天无眼,只是苦了我的木清:从小就没得到多少爱,若是木清能活着我一定加倍,十倍百倍的补偿她。

    从警察局出来这段走廊并不长,短短的路上木太太外表平静,内心早已经是百折千回想到了太多太多。

    侯先生见木太太听到木家出事的事情无动于衷,便用一种惋惜的口吻道:“木老弟,太可惜了,英年早逝啊。万幸俩孩子还抢救过来,木太太,和我木老弟是好朋友,你要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木太太上了车,忽然问:“木年生可有立过遗嘱?”

    侯律师正发动车子闻言一愣:这还没看到死亡的丈夫就问遗嘱的事情,这思维跳跃也太大了一点吧。他用手帕擦着脸上的汗,点头道:“是有的,他将财产平均分配给你和两位小姐。”

    “嗯。”木太太点点头,手紧紧地握着,手背上青筋暴露。她此刻充满了愤怒,只要有用轻轻碰她一会都要爆炸。平均分配吗?木太太心想,那好吧,那个孽种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里,失去的那么多,我姚涟漪要一点点都讨回来。

    车子到了木家,门口的警察正在撤离。

    这件中毒案事实已经很清楚了,是明婆婆下毒报复,也没有什么继续调查的必要。

    木太太打开门,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空无一人的家。

    就在几天前这里有爸爸、有女儿、有忙碌做饭的佣人小玉,这个家充满了生机,可是现在一切都空了。

    木地板上有着许多凌乱的脚印,那是急救人员和警察留下的。木太太蹲下身子看着那些层层叠叠的脚印,这些人在之前就是这样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步履匆匆,在忙着救人,将人抬上担架,在忙着勘察现场。现在他们也都离去了,只剩下一地的脚印讲述着之前的忙碌,呼喊着现在的空虚。

    木太太鼻子发酸,眼睛发热,她撩起面纱的一角轻轻按着眼睛,她不想哭,可又无法控制自己,心里像是打翻了调味罐子,什么味都混在一起,说不清楚。

    侯律师站在一边叹口气,弯腰去扶木太太,口里说着:“放心,有我老侯在……”他的手下是温暖的香软的身体,侯律师和木先生相识多年,当年美貌无比的木太太令人垂涎,现在虽说容貌毁了,这身子还是好的吧?黑色的袖子露出雪白的腕子,那么柔美,那么光滑,柔嫩的手指,粉红的指甲也透着光泽,真想好好摸一摸啊。

    侯律师正在心猿意马,忽然一个声音在后面响起:“木太太,欢迎无罪释放。”

    罗隐故意将无罪二字说的很重。木太太缓缓转过身,望着走过来的这对男女:“我说过我没有杀人。”

    苏三笑了一下:“你只是没有杀小玉。”

    侯律师非常有职业精神,急忙说道:“我的当事人已经无罪释放了,你们还想做什么?”

    罗隐问:“木太太可认识苑太太,名字叫做陈丽娜的。”

    木太太点点头:“认识,是朋友。”

    “那这位苑太太去年在杨大毛的修车行修车出事,木太太还帮她出头过也是有的咯。”

    “直说吧,你什么意思?”木太太不想在拐弯抹角。

    “你认识杨大毛,知道他修车技术很差,修不好却只能修坏。”苏三在一边说道。

    “那又怎样?”

    “你出车祸的真相是什么?”罗隐紧紧盯着对面的女人,面纱遮盖了她全部的表情只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而此刻那双眼睛充满了坚强的光亮。

    “你的意思是我找杨大毛故意破坏我自己的汽车?”

    侯律师在一边喊道:“无稽之谈,木太太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们这是往受害者的伤口上撒盐!”

    “为了和琳达以及木兮同归于尽,我说的对吗,木太太?”

    苏三气愤的身子微微发抖。

    她想不到木太太会这样恶毒,竟然打算带着木兮一起死。

    “你们可是早上才告诉我,这件事是那老太婆做的,还说她把所有的钱都给了那个杨大毛,怎么现在又攀扯到我了?”

    “因为就算是明婆婆花钱找杨大毛破坏车子,但杨大毛能接近车子的机会渺茫。汽车不管停在哪里都是目光焦点所在,若是停在木家院子呢?能做到这点的怕是只有你木太太了吧?”

    罗隐冷笑一下:“能来找你说明我们已经有了充分的证据,杨大毛承认了。你借着苑太太受伤的事情给了杨大毛一笔钱,同时还威胁他若是不做就将苑太太的事情闹大。于是杨大毛装作车行洗车工到你家洗车,趁机在车上动了手脚,单是明婆婆的那笔钱并不足以让杨大毛铤而走险。”

    “哈哈哈哈。”木太太大笑。

    笑声停了后,她从口袋掏出一张钞票,接着又掏出一张,在苏三和罗隐面前晃了晃,接着说道:“这有两张钞票,你们说,我花它出去的时候,谁又能分得出哪张是先拿出来的,哪张是后拿出来的?警官先生,你们还是省省力气啊。琳达那贱人也死了,我又成这样,若是老天惩罚我已经得到了,你们何必苦苦相逼,就是上法庭法官先生也会酌情减轻处罚的,对不对,侯律师?”

    “对,对对!”侯律师正在擦汗,忙不迭的回答。

    圣玛丽医院里,木兮慢慢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周围。

    “你醒了。”

    一个戴着黑色面纱的女子走过来,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你是……谁?”木兮惊恐地问。

    “我是妈妈啊。”木太太去按床头的呼叫铃。

    “妈妈?”

    木兮还是很茫然的样子。

    木太太忽然觉得情景似曾相识,急忙问道:“你不记得妈妈了?”

    木兮点点头。

    “那爸爸呢?姐姐呢?姐姐叫木清,记得吗?”

    木兮摇摇头。

    木太太心头狂喜:天啊这个孩子失去了记忆!可以完全被控制在手里了!

    这时隔壁床传来一个生硬的声音:“妈——妈。”

    木太太转过身去,喜极而泣。

    “木清,你能说话了!”

    木太太将醒来的木清紧紧搂在怀里,眼泪簌簌往下落。

    木兮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偏过头去,嘴角微微上翘,形成一个不被人察觉的微笑。

    也许一切并没有结束。

第一章 捉奸

    侯律师将木太太送回家后便开车来到河滨大楼。

    郭巧巧对河滨大楼有一种执念。

    陆展眉曾经是这里最豪华公寓的主人。

    金女士曾经在这里有几个单位。

    这些女人都曾经在她的生命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在她心里,入住河滨大楼眺望苏州河,听着远处岸上石板路卖花姑娘喊着:“栀子花茉莉花。”就是人生第一等的享受。

    侯律师投其所好,在这里给她租了一套房,掏了一年的租金。

    侯律师进来的时候郭巧巧正坐在卧室的梳妆台前照着镜子。

    听到熟悉脚步声头也不回。

    “达令,有没有想我?”侯律师从后面搂住郭巧巧的脖子。

    郭巧巧像是被针扎一般,蹭地跳起来,事发突然候律师躲闪不及,下巴被她的头部撞了一下,疼的哎呦哎呦,捂着下巴问:“达令你这是做什么?”

    “不要碰这里。”

    郭巧巧没好气地说。

    “不碰,可是我记得……嘿嘿……”候律师猥琐地笑笑,“那里并不是你的敏感地带啊。”

    “这里是要命的,你晓得伐?我最讨厌别人从后面碰我的脖子。”

    “晓得啦晓得啦,以后不会了。”

    候律师嬉皮笑脸地说。

    郭巧巧坐下问:“不是去接木太太,怎么,人家没感谢你留你吃个饭啊?”

    “哈哈,我晓得你中午吃的是糖醋鱼,醋味好大的。”侯律师装模作样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道。

    郭巧巧斜睨他一眼,眼中万种风情流动,侯律师只觉得从小腹向上嗖的一下,浑身酥麻,恨不能一把抱起美人扔到床上,好好蹂躏一番。当然这只是他自己的幻想,这个美人可是不能这么轻易唐突的,心情变化莫测,哄得开心了随你怎么都行,不开心一巴掌就打在你脸上,说来也奇怪,怎么人家那娇嫩的小巴掌打在俩上就那么舒坦呢?

    郭巧巧见他一副急色鬼的样子,心道老东西,看你那德性,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侯律师涎着脸求欢,郭巧巧将内心的厌恶收起来,心道在卧室里容易叫人产生绮念,便拉着他的手往客厅引。

    俩人刚在客厅坐定,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郭巧巧没来由的心生不祥之念,看着候律师道:“你去开门。”候律师走到门口透过门上的猫眼一看,大惊失色回头道:“天那,是我家那黄脸婆!”

    郭巧巧无比厌烦地扭身就进了卧室,同时扔下一句话:“你惹到的麻烦,自己收场。”

    侯律师吓得不敢开门,就听外面的女人粗声大气地喊道:“姓候的,你竟然敢在这这里藏个狐狸精,老娘今天不烧了你这骚狐狸窝誓不为人!”

    这河滨大楼住的都是有点体面的人,何曾见过跑来捉奸的,喊声惊动了周围的人,有人开门问发生了什么事。有认识侯太太的,上前劝说,侯太太看到熟人,脸面也不顾了,索性大哭起来,将候律师金窝藏娇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出来。

    侯律师在门里不住地擦汗,担心事情越闹越大便一把拉开门,候太太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苦,见门开了愣一愣,喊道:“你这个没良心……”话音未落已经被候律师一把抓住拽进屋子,接着砰的一下将门关上了。

    侯太太被拉进屋子,站稳了看看四周的摆设大怒道:“好哇你给那贱人收拾的这么好!到底花了多少钱?”说着就直奔卧室,推开门一看里面没人,又打开衣柜去找。

    侯太太将这个屋子都仔仔细细寻个遍,搜遍了卫生间厨房餐厅,就是没有找到人。候律师跟在她后面不停地擦汗,内心也泛起了嘀咕:这人藏到哪里去了,这么仔细找竟然找不到?莫非从窗子跑了?随即他马上抛弃了这个想法,因为这是在8楼,如何能从窗子逃跑,不要命了吗?候律师虽然这么想,目光却不由自主往窗户那飘,侯太太和他做了近0年夫妻,当然清楚丈夫的一举一动,眼角扫到候律师不停地瞄向窗子,便大步走过去将一把推开窗户。这屋子在8楼,窗外自然什么都看不到,侯太太刚要关上窗户,忽然就觉得眼前什么东西一闪,她急忙探头往墙壁上的管道看过去,却看到一个女子正巧笑倩兮地看着自己,还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侯太太喊道:“贱人……”话没说完又被她自己咽了回去,因为她看到那女子顶着这一张人脸,整个身体却细细软软的,像蛇一样在管子上缠绕着,还扭了几扭。

    这哪里是人,分明是怪物啊!美女蛇吧?

    侯太太吓得愣住,就在她张大嘴巴愣住的那一刹那,忽然那女子嗖的一下从水管上下,接着变得越来越小之顺着她大张的嘴巴进入她的身体。侯太太猛地抖了抖,然后就镇定下来,缓缓转过身,看向候律师。

    候律师发现自己太太表情有些呆滞,便问道:“你怎么了?可是吹了风?”

    他这位太太,这些年为了笼住丈夫的心是三天两头的装病,动不动就受了风,贴着两边膏药在太阳穴装林黛玉的,候律师故有此问。

    侯太太摇摇头,慢慢地向门口走去,步子有些僵硬。

    候律师道:“看看你,疑神疑鬼的,哪里有什么女人,这是我一个客户租来的叫我帮忙看着而已。你也知道的,木先生。”

    他想反正现在木先生死了,死无对证,怎么说都行。

    侯太太点点头,打开门用很慢的步子,一步步走出去了。

    候律师觉得奇怪:她怎么忽然就不闹了?一贯是个饭泡粥(啰嗦麻烦),现在一下子这么安静了,我还真是好不自在。

    候律师见太太走了,锁好了门笑眯眯地喊道:“达令出来吧,黄脸婆走了。委屈你了,等会一定好好补偿你。”

    屋子里很安静,像是并没有其他人存在。

    候律师又喊了几声,还是没人出来。他挨个屋子走了一圈,心道奇怪了,她去了哪里?怎么这么一会功夫就不见了呢?

    常德公寓金女士家门的门铃被按响,郭巧巧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包。

    过了一会,门打开一道缝,郭巧巧以不可思议的流动一样的姿势,像是个纸片一样从那道缝钻了进去。

    金女士浑身都包裹的严严实实,低声问:“你来做什么?”

    郭巧巧笑眯眯地打开包裹,从里面掏出一张人皮一抖:“阿姐,你看这个皮子如何,脸嘛我可以帮你画,这皮子白白嫩嫩,一看就是花了好大时间保养的呢,难得遇到,我就直接弄来了。”

    金女士点点头:“巧巧你有心了,唉,我这身体真是……也连累了你。”

    郭巧巧将完整的人皮摊在餐桌上,欣赏片刻道:“阿姐,你穿上试试,不合适的咱们修改一下。”

第二章 好转

    木兮和木清出院后被木太太接回家,木兮的记忆出现偏差,忘记了几乎所有的事情,苏三和毓嵬去看过她几次,发现她的眼神总是很茫然的样子,像是真的认不出他们。木太太说:“经过这些事情我也想明白了,以后的日子只想把这两个孩子带好,木兮这个情况现在学校是去不成了,我打算给她休学一年再说。”

    是真的失忆了吗?

    从木家离开时苏三还在想这个问题。

    “你怎么心事重重的?”毓嵬问。

    “木兮是真的失忆还是装的呢?”苏三忍不住还是提出这个问题。

    “怎么能装出来呢,她才多大,能装这种事?”毓嵬眉头一皱,他觉得苏三有时候真是太异想天开,竟然会认为木兮是装失忆,这怎么可能?

    但愿是真的吧,木兮在心里默默地叹息着。

    和毓嵬分手后,苏三沿着街道走着,一抬头看到常德公寓,原来竟然不由自主走到常德路这边来。既然来了就去看看金女士吧。她走进公寓,停在金女士门前,按门铃时心里还忐忑不安,很担心再遇到什么奇怪的状况,因为上次来,金女士的情况非常令人担心,可她又实在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门铃响了很久不见人开门。苏三心里咯噔一下,心道莫非金女士继续腐烂下去,情况更糟糕了,连走到门口的力气都没有了吗?

    这时电梯哐当当到了,从里面走出一位穿着米色风衣的丽人。

    “咦,苏三,你来看我?”

    苏三转过身,吓了一跳,因为金女士正神采奕奕地站在自己面前。

    她皮肤白里透红,吹弹可破,看着比腐烂前的皮肤还要好。苏三惊喜交加,激动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金女士看出她内心激动,笑了笑,掏出钥匙打开门,拉着苏三的手走进公寓。

    屋子里的腐臭气息已经基本淡去,到处弥漫着花香。原来金女士在茶几上餐桌上到处都放了鲜花,花香很是浓郁。

    “阿姐,你真的好了?”苏三稳定一下心神问道。

    金女士将她按在沙发上,回身去厨房的冰箱里拿来两听可乐,啪地一声打开瓶盖,她开瓶盖的手法老道,手指微微翘起,和昔日没有不同,依然还是自信优雅,之前那个金女士又回来了。

    “是的呀,忽然间就好了,好的那么快,我自己都莫名其妙的,可能真的是你说的什么细菌感染吧。”

    金女士笑着将可乐递给苏三:“怎么今天有空来看我?你每天忙的都抓不到人影。”

    苏三有些内疚,放下可乐拉着金女士的手说:“阿姐,对不起,我之前没有帮到你。”

    金女士将手不着痕迹地从苏三手中抽出,接着拍拍她的胳膊:“没事啦,那种情况太诡异了,你能有什么办法,苍柏这个混蛋,我诅咒他不得好死。”

    金女士提到苍柏忍不住咬牙切齿。

    听到苍柏,苏三问:“阿姐,你可知道郭巧巧最近在做什么?”

    “不晓得了,我这才好就出去放风了,巧巧也一直没联系我,她做什么呢?”

    金女士说这句话的时候,下意识的去喝可乐,举到嘴边又放下,手微微有点发抖。

    “我昨天听个报社同事说,巧巧去律师行做了秘书。”

    “那是好事啊,能学到很多东西,巧巧很聪明的,若能读个大学,做律师都没问题。”

    “可是听说,她和律师行的老板不清不楚的,那个律师行的人都这么说。阿姐,你若见到巧巧能不能提醒她一下,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我不想她被人这么说。”

    “好的呀,要真是这样,我也算她的长辈了一定会说她的,咦,苏苏,你吃饭了没有,我这有栗子蛋糕啊。”

    金女士起身去拿蛋糕。

    结果转身的时候膝盖忽然撞到茶几角上,她像是没看见,站都没站继续往前走。

    苏三亲眼看着她那一下撞的很重,可是她好像没事人一样,苏三心想:她不是好了吗,怎么还是察觉不到疼痛?还是金家阿姐的本来就有些痛感异常?

    苏三想到这里,也站起身跟进厨房。原来蛋糕在冰箱里,金女士开冰箱的那一瞬间动作虽然很快,正好走进来的苏三看到了,里面空空的,只有一个栗子蛋糕。

    苏三深知金女士是个非常喜欢享受的人,过去家里的冰箱一定堆满了吃的,可是现在里面竟然只有一个栗子蛋糕。苏三担心地问:“阿姐你真的好了吗?”

    “当然好了,你看我是不是和过去一样?”金女士转过身来,嫣然一笑。

    “嗯,是的,比过去的皮肤还要好,我记得你过去眼角还长了几块小雀斑的。现在都没有了。”

    “当然,这是新生的皮肤吗,自然比过去的还要好还要嫩。”

    金女士端着蛋糕放在台子上,接着拿一把刀子去切,一边切一边抬起头来说:“我这也是因祸得福返老还童了呢。”

    她本来就很少动厨房的东西,说话间这刀子一偏,切到了手指,金女士全然没有感觉,只道低头看到手指划开一道口子,这才赶紧将蛋糕切完,接着将手垂了下去。

    苏三看的分明,那手指上的伤口并没有鲜血流出。

    她心里的疑惑愈发地大了,可是此时金女士显然也警觉起来,手垂下后,不自然地转到背后。

    苏三扫视一下厨房里的各种刀具又看看厨房和大门的距离,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上前端起蛋糕说:“阿姐最疼我在,知道我最爱吃栗子蛋糕,是不是特意为我准备的?”

    “是,是是,当然是了。”金女士笑了一下。

    苏三将蛋糕端进客厅,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金女士坐在一边微笑着看她吃。

    “阿姐,你这样的美人是要少吃东西的,我就厚脸皮一下,这个蛋糕我全包了,吃不完一定要带走。”

    金女士很享受苏三的撒娇,连连点头。

    “哎呀,罗隐和我约好要在红房子见面的,阿姐我得先走了。”

    “这样啊,那是不好叫人家罗先生等的。”

    金女士找来一包纸,将蛋糕盒子包起来交给苏三。

    苏三笑盈盈地捧着蛋糕盒子出了门。

    当门关上后,她急急忙忙进了电梯,走出常德公寓后苏三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砰砰砰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金女士没有疼觉,刀子切到手指也不流血,可是却顶着和过去一样甚至皮肤更好的脸。

    她说是新生的肌肤,雀斑都不见了,可是苏三在她低头切蛋糕的时候看到她耳边分明有一点红色的朱砂痣。

    过去金女士可没有这颗小痣的。

    新生的肌肤没有雀斑很正常,可是怎么会多出一颗过去没有的痣!这事情不对头!

第三章 旧案

    苏三一路小跑,走到常德路上,四处张望寻找黄包车。

    一辆蓝色雪铁龙远远地按了一声喇叭,在苏三面前停下。

    车门玻璃摇下来,莫明笑眯眯地看着她。

    “苏姐姐。”袁晨打开后面的车门,“你去哪里呀。”

    “去警察局,哦,我不确定罗隐在不在,要是不在能送我去他家吗?”

    莫明笑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嗯,还要追到家里去。”

    “你越来越莫名其妙,我是有重要事情的。”

    苏三上车,没好气地拍了一下前面的靠背:“专心开车吧,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卖了。”

    “对,好好开车。”

    袁晨在后面对着镜子做个鬼脸。

    莫明哼了一声:“跟长官这么没规矩。”

    袁晨吐吐舌头:“苏姐姐,看我的长官多厉害。”

    苏三发现,自从跟着莫明工作后,袁晨整个人都变了,爱说爱笑开朗多了。

    她过去一直担心袁晨年纪太小,跟着莫明做事一个是风险大,再一个是担心被莫明欺负了。想不到袁晨现在快乐放松很多,曾经的阴影似乎正在渐渐淡去。

    这样倒也挺不错的。

    每个人的都是不能强求的,如果这样的生活能让袁晨快乐,那就这样走下去吧,未来,谁又知道呢。

    苏三在警察局门口下了车,莫明说:“你快点进去啊,我在这等着,要是那家伙不再你赶紧过来。”

    苏三笑了:“不过是开个玩笑,哪里敢劳动你的大驾,他要是不在,我出门找个黄包车就是了。”

    莫明也笑了:“别和我客气,你一客气我就浑身发毛,总觉得你要使坏心眼。”

    “呸,你这人真是没法给好脸子。”苏三瞪他一眼,接着说道,“其实真要谢谢你。”

    说话时候,苏三的眼睛却是看向袁晨的。

    “谢我什么?”莫明问。

    “所有,一切,非常感谢。”苏三说完扭头就走了。

    后面的袁晨问:“苏姐姐是什么意思啊?”

    莫明耸耸肩:“鬼才知道。”

    鬼才知道这句话对别人而言不过是玩笑话,可袁晨一想到苏三的经历,忍不住打个寒颤。

    莫明感觉非常敏锐,立马察觉到了,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道:“怎么忽然发抖,是不是着凉了?”

    “没有啊,我只是想到了苏姐姐的一些经历,忍不住为她担心而已。”

    “放心吧,她,命大着呢。”

    袁晨想不到自己打个冷颤都能被莫明注意到,心里升起阵阵暖意,坐在后面安静地看着莫明开车,眼睛深情的要滴出水来。

    她知道,跟着莫明就要走上一条充满荆棘和危险的路,前途未知,可她就是愿意,她喜欢这种充满挑战的工作,每天研究硝——化——甘——油——炸药,学习格斗术,让她感觉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力量。而这一切变化都是莫明带来的,她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只是他这个人心里似乎只有工作工作,就算在自己家过夜也是工作需要,从没有进一步的行为,看着前面开车的人,袁晨内心既甜蜜又纠结,恨不能从后面一把抱住他的腰,告诉他自己的全部想法。

    苏三走进警察局,看到大厅里人来人忙,每个人都在忙。

    这个地方每次来都是这样忙忙碌碌。

    “苏小姐,找我们头儿?”苗一正抱着一堆旧档案从档案室走出来,看到苏三挥手打招呼。

    哪晓得这堆档案很多,他这么一伸手,这一堆偏了一下,上面的几份竟然噼里啪啦的掉在地上,有一个档案被摔开,里面的纸张撒了一地。

    “看你,毛手毛脚的。”苏三埋怨着蹲下去将档案一份份捡起来,在捡起飘落的纸张时,苏三多看了一眼,只见一页上贴着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子长得很美,明眸皓齿的感觉,只是梳着发髻像是RB人。旁边写着徐佳音,民国1年5月7日失踪,家人报案等字,下面是密密麻麻的钢笔小字,因为年代久了墨水有些模糊,字又写的很小,看不甚分明。

    苏三挥着这张纸问:“这人打扮像是个RB人,怎么叫中国人的名字呢?”

    “哦,这个人啊,大美人吧。”苗一接过来放到档案夹里说道,“是中国人啦,这张照片应该是在RB留学时拍的,我刚才翻阅档案时也看到了她,真是个大美人,只是失踪这么多年,怕是凶多吉少了,唉,红颜薄命啊。”

    苗一摇头叹息。

    “你拿这些旧档案做什么?”

    “哦,是我们头,说这段时间想整理下旧案,就让我挑点旧案来看,我看这女人失踪年了,如果不调查这案子就该封存了,便挑出来给老头儿看看。”

    苏三闻言一笑:“解释的好冠冕堂皇,我看你是看着这位小姐漂亮吧。”

    苗一苦笑:“就算她是大美人,要是活着我也得管她叫阿姨了。哪里还能有什么别的心思。”

    正说着话,就听着砰的一声,是门被重重甩上的声音。

    接着是咔咔咔咔高跟鞋的声音传来。

    苗一道:“是三小姐。”

    罗三小姐气呼呼地从弟弟的办公室走出来,一拐弯看到前面站着的苏三就气不打一处来,扬着下巴问:“怎么,苏记者的工作这么悠闲,又来警察局找罗隐?”

    “我是记者,自然是要有案子要和罗探长商量。”

    苏三不卑不亢。

    “又是案子?罗隐当探长不过是玩玩罢了,就是你总拿一些稀奇古怪的案子麻烦他,让他乐在其中,现在可倒好,做警察做的津津有味,还能有什么出息?”

    苏三笑了,心道罗三小姐是怎么长这么大的?说话一点不顾及场合,还是在她这样地位的人,平时跋扈惯了,根本不会在乎小角色?

    果然,苗一的脸色就有些尴尬,呵呵笑了一声抱着档案就走。

    苏三指着周围的人道:“这一屋子都是没出息的警察,三小姐你还是行行好吧,可让大家都给你送卫生球了。”

    说着转身就走。

    罗三小姐想了想,恍然大悟:原来她是说大家都要给我卫生球眼睛。

    她跺脚道:“喂,你站住。”

    苏三当然不会站住。

    罗三小姐恨恨道:“别做梦了,肖琴都别想进我们罗家,就凭你?哼哼。”

    肖琴正好拿着一张化验单去给某个案子送去,刚走到这里就听到这句话,停下脚步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罗三小姐看到肖琴正站在对面,心知自己的话左右被她听到了,她现在是孤女,没什么可依靠的,怕她什么,招呼都不打就咔咔咔咔踩着高跟鞋走了。

    肖琴愣愣地站在那,看着罗三小姐的背影,一阵心酸。

    自己已经从天空坠入烂泥坑,罗三小姐都看不起自己了。

    她将泪水压了下去,一抬头,看到苏三站在远处看着她,便抬头挺胸,摆出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样子大步从苏三的身边走了过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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