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自主审判
“你刚刚说了:许愿三分还运七分。你当时许的过关的愿,拿什么还了?”
吴玄意指向李留洋厉喝道。李留洋一惊,犹豫一下看向屋外那些已经空置下来的电脑:
“我就是……用那些名牌大学学生的运气嘛!您看,他们一个个都能考上一流大学,这运气一定挺多。我就算用点……”
“呸!”吴玄意打断了李留洋的辩解,摸着被烫破了皮的后颈骂到,“这挂坠许愿当即就要支付代价。你可别说当时你有功夫租房买电脑雇人建立这个窝点,再买来一堆名单,还慢慢等着学生们上钩!”
“对啊,他当时急着保命,肯定没时间做这么复杂的准备。”青金石深以为然,“那他究竟是怎么还了那七分运势呢?”
“是杀熟吧。”静流猜到了一二,“这个人肯定先对自己的亲人、朋友和所有愿意相信他的熟人赠送了挂坠,并怂恿他们许愿——就和普通的传销一样。”
青金石愣了半晌。静流的话在某些方面超出了她脑中的常识。
“你是说……这家伙首先诓骗了最信任自己的亲友?”青金石难以置信地分析着青金石的指控,“他——对自己的亲人和朋友,而且是最信任自己的亲人朋友送出那个诅咒挂坠,让他们许愿,然后剥夺他们的幸运?”
上官静流点了点头:“正是这样,他才能在背黑锅之前收集到足够运气,足以让自己许下救命的愿望而不会被抽干运势而死。”
“那那些信任你的亲友呢!”青金石一把抓起李留洋,而这个懦夫根本根本没胆子去看青金石。
而后,李留洋嘴巴一撇,哭了出来。
“我,我也是受害者啊!我也是迫不得已上了贼船!我也跟他们都说了,别许太大的愿望,但是有的人就是自己贪嘛——我,我现在一定戴罪立功,我带你们去找那个该死的仙师!他才是幕后黑手!”
这家伙跌坐在地,拍地板、扯衣服,一副悔恨至极、痛不欲生的样子。但吴玄意已经从他的字里行间听出了端倪——这家伙依旧在推卸责任。
是的,这种人永远都会推卸责任。因为他们非但没有行善的意志,也没有背负自己恶行的意志。所以只会将自己的恶合理化,在害人的同时还要将自己打扮成受害者的模样。
“你想让我们灭了仙师,这样你的账就清零了,对吧。”
“啊——”
听到吴玄意说出了自己心中的小算盘,李留洋再也无话可说。随后,吴玄意挥起铁拳,一拳将他干翻在地。
“走了。”
“社长,你要放过这个恶人?”青金石很明显不同意。
“社长,虽然这个人该死。但亲手杀了他恐怕也会惹祸上身……”上官静流感到犹豫。
“我既不会放过他,也不会亲手杀他。他做的事就由自己来审判自己吧。”
吴玄意说着,将这家伙提了起来。
几分钟后李留洋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的双眼被蒙的严严实实,双手也被牢牢捆住,只能听到附近都是车辆急速行驶的声音——很明显,他在一条车流滚滚的马路旁。
“从这往前走。”吴玄意的声音传来,“一分钟之内跑过这条高速路。你走到对过就算老天爷认你无罪,你被车撞了就算得到报应。无论哪种我们立刻就会离开,再也不来找你。只不过一分钟不过去的话,我们就直接活埋你。看着办吧。”
“饶命——”
李留洋当然一个劲儿告求饶命,许愿说自己会帮吴玄意找那个仙师,说自己有一笔不小的存款可以都献出来,以及继续主张自己是个受害者。
但所有人都已经听腻了这一套。青金石尤其不想多话,她手中早已忍耐许久的改锥猛然一刺,一下子扎进这家伙的屁股里。
李留洋嗷得一声蹿了出去。然后他明确的听到了一辆辆急速行驶的车从他身旁呼啸而过。这些该死的车,居然不停下!居然不减速!居然要杀了这样无辜的他呀!
李留洋叫唤着,希望车辆停下,但是没有任何一辆车搭理他,只有一阵阵劲风从他身边吹来吹去。很明显,他被施展了什么魔法,现在是个没人看得见的隐形人。
“还有三十秒!”
吴玄意的吼声传来。
李留洋几乎肝胆俱裂,想要硬着头皮冲过去,却无论如何也没勇气迈开一步。干脆被车撞一下,大概死不了?
不,不行!自己被撞残废了可没人回来照顾——他的爹妈、亲戚、朋友,全都已经因为之前的许愿遭逢厄运,不是亡命便是一样的残疾了。
他爹妈死前许的愿可让他平平安安出人头地!对,他可不该死,于情于理都不该死!他死了怎么对得起爹妈呢!
他也不能残废!回想起那些因为许愿还运而躺在床上不能自理的家伙——他们那副样子多丑陋,多可笑啊,蠢货才会那样,他才不该!
“二十秒!”
又是一声催命。随即,一个东西破风而来,狠狠打在了他脚边。听声音就知道,那投来的东西直接钉入了地面!
一定是那个金毛的疯女人!这些杀人犯,这些恶棍!
“十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不死!我不死!我死不了啊!”
李留洋扯开嗓子大吼起来,迈开双腿开始狂奔。只听着一辆辆车的呼啸与风在他面前和耳边拂过,他一路冲过去,直到撞上了一个围栏。
“不错嘛,过关了。”
李留洋的遮眼布和捆着手的胶带被摘掉了。那个自称秘密结社社长的怪人在他身边,拍着他的肩膀假笑着。
“我……我过关了……”
“对。按约定,我们就此离开,再也不来找你了。之后的,你就自求多福吧。”
社长说着转身离开。李留洋这才看到,自己走过的根本不是什么高速公路,只是一座空无一人的立交桥。车辆的确来来往往,但全都是在他脚下,本来就威胁不到他。
“他妈的神经病——”
李留洋刚要咒骂这三个疯子,却发现自己的脖子上挂着一个东西。
他再也熟悉不过的东西,那个仙师派发的挂坠。
现在,一丝血红的线正从上面飘了出来。
他许了什么愿?
……不会死?
“静流,东西都收回来了吧?”吴玄意问道。
“嗯。”
“不愧是风水魔法。看那家伙的样子,真的会觉得那些铁马……汽车,在他身边乱跑呢。”青金石拿着静流的风水镇物感慨道,随即又转头问向吴玄意,“但是社长,那家伙真的会被惩罚……”
话音未落,青金石便听得身后的过街天桥上传来一声惨叫。桥上的一处栏杆突然塌了,而一个卑鄙懦弱的身影恰恰就从那个缺口跌落下去。
之后,一声闷响,脑浆迸裂。
毕竟,不会死这个愿望,那可是历代皇帝都想要实现,而没有一个能达成的,可谓贪婪至极的愿望啊。
许愿三分,还运七分。
“都是许愿太贪婪的错,他是这么说的吧?”吴玄意冷笑道。
62 兵分两路
处理完了李留洋,秘密结社当然不会就此停下。
“静流,你回学校。想办法将那些已经发出去的挂坠回收,或者让持有者抛弃掉它们。”
吴玄意当机立断对静流下达了任务。
名牌大学的学生皆是有文曲星加持,是天之骄子,自有不凡的气运——很多年前流行过这个说法。这也是李留洋选择大学作为散布挂坠目标的原因之一。
但是只不过是这个卑劣懦夫有一个掩盖恶行的自欺欺人罢了。
毕竟考入名牌大学的唯一要求就是考试得个高分。而能在学习中考个高分,更多得是依靠埋头苦读、悬梁刺股。那些凭借着努力卷死了自己当届同窗的做题家们,真的就要比别人更有运势?恐怕恰恰相反吧?
要不出身贫苦、要不父母严苛、要不除了做题之外难有所长,大多数人都是如此才被逼成了做题家,不是吗?
而那些天资聪颖、一目十行,一边玩游戏一边读书也能轻松考满分的人。获得自身天赋的睿智的同时,往往又难免身体欠佳。体质虚弱、小病缠身还算是轻的。得了渐冻症,最后瘫在轮椅上渡过后半生的大学者又不是没有?
当然当然,的确有些人是真正的人中龙凤。家境优渥,身体健康,精神矍铄,同时还智力超群。那些可能天生就注定高人一等,的确拥有无匹运势的家伙,的确存在。
但是,这人都顺心到这样了,还会对一个可疑的挂坠有什么需求吗?
正所谓不足的,还要将它仅有的也夺去。这挂坠最伤害的,反而就是那些身处于不幸之中的人。
那些人本就深处绝望困境,所以没有戒备的余地,他们抓住了这根可疑的救命稻草,在稍微得到了一点点惊喜与拯救之时却又一下子跌落万劫不复的深渊。
只是想想都觉得不可饶恕。吴玄意胸中的心脏引擎又开始轰轰作响。
静流点了点头:“我已经在各个交流平台散布出这个挂坠会带来不幸的传闻了。这应该能先起到一定用处……然后我再去联系一下用过这个挂坠的受害者吧。把他们聚集起来现身说法,应该更有说服力。”
“不愧是高材生,居然这么快想到办法了。”吴玄意夸赞的同时又有一丝担忧,“不过你这样的举动,会不会被校方判定为传播封建迷信、散布恐慌,反而被打击?”
“很有可能。”静流苦笑了一下,“不过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而且比起我这边,社长和青金石你们才是真的危险,务必小心。”
“会小心的。不过正如你所说,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
说罢,秘密结社兵分二路。上官静流回学校阻止受害者扩大,而吴玄意与青金石则朝着另一个方向全速驶去。
指引方向的是一块精致的指南针,它做工考究,小巧干净,虽然大概不是什么至宝,但也是个漂亮的小玩意儿。
只不过,现在这个指南针上一堆胶条缠得乱七八糟,而胶条之中还裹着一个带着点金属皮的碎土块。这无疑对这物件的美感造成了灾难性的破坏。
这个指南针自然是从上官静流那神奇的小挎包中拿出的。胶带与土块也是静流自己缠上的。那土块正是砸碎的貔貅像的一部分,借由这种组合,指南针就能指示出那貔貅像中蕴藏的气运本应流向的方向。
也就是那个挂坠的源头传播者,那个“仙师”的方向。
那仙师就会是幕后指使了荣金黄与石砳志的“邪仙”吗?犹未可知,但总觉得虽不中不远矣。
而若真是那样,免不了一场激战。
“石,需不需要回基地整备一下?”吴玄意从车箱盖中发出声音,询问着跨在黑鬃上的青金石,“你的盔甲和武器——”
“这不是好好穿着呢么?”青金石回答。
吴玄意用后视镜一看,果然女骑士身上已经披挂好了他给她买的那身护具。
啥时候穿上的?她之前在静流学校里可是很普通的便服——还有她那两把大刀……
似乎看出吴玄意的疑惑,青金石得意地解释起来:
“作为骑士,怎能让盔甲武器离手?我不但天天保养装备,更要随时携带。所以在之前在打造洒扫总管和造办大匠时,我就改造了一下黑鬃的马包。”
马包?马鞍上装东西的口袋?——哦,指的是摩托车的储物箱吧。吴玄意又看了一眼黑鬃的储物箱。果然,那储物箱不仅变大了些许,足以放下青金石那身运动护甲,而且两侧各加了一个硕大的刀鞘。
这大刀鞘充分与摩托车身融为一体,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个拉风的排气管。怪不得之前没有注意。
两把大刀就插入那刀鞘之中,只有一个手柄外露。虽然有着管制刀具的条例,但谁能想到两把如此夸张的武器就这么低调而张扬的挂在车上呢?
“而且我还将鬼火狂骑真身上的两颗最硬的石头镶嵌进了刀柄——这叫做平衡石,我的刀现在挥起来可要更棒了。真是迫不及待要试试看效果了!”
“青金石真是个优秀的骑士啊。”吴玄意不禁夸赞。青金石对武器装备的用心早已融入生活之中,而他这边则是要开打了才想起抄家伙。这般高下立判,实在自愧不如。
“这是骑士的基本,没什么优秀啦。”青金石笑道,随后沉默半晌又道,“社长你还真的不是骑士呢。”
“哈,我是自由民嘛。不过还好,我的身体本身就是武器,总不会忘了带。”
“这并不是武器的事。而是……”青金石想了想,“社长,你究竟为什么要战斗?这么毫不犹豫的与那些邪恶作战?”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才不是理所当然呢!”青金石说,“高贵者才有战斗的义务。因为骑士以上的人才有需要守护的领地,以及随之而来的,荣誉与秩序。骑士正是因此才需要为正义而战,因为他们需要守护自己的荣誉与世界的秩序。而民众……他们是被保护者。”
“民众也有需要守护的东西啊。自己的财产,自己的家人……”
“但是社长你的战斗目标不是守护这些吧?既不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和亲友,也不是为了获得财富和地位……从你建立秘密结社这样的骑士团开始,我就一直为此困惑。”
“这样不好吗?”
“当然好啦!但是,究竟是什么驱使着社长战斗呢?我无论如想明白这个问题——毕竟,如果抱着好玩的心态去战斗,一定会死得很惨。”
没想到青金石居然也有这样深邃的思辨。吴玄意重新审视了一下自己。
只是不想继续逃避,想要对那些神秘一探究竟——这是他在与王哥相识,遭遇荣若怜之前所想的事情。但现在这已经说服不了自己了。
说到荣若怜,吴玄意又想起那一场战斗:
正如青金石所说的,他应该好好想想这个问题。姑且不论科学如何解释,在他们这些凭借巫术战斗的人身上,坚定的意志才是能量,意志可以化作最坚固的护甲与最致命的武器。
而当这能量被耗尽,整个人也会彻底颓唐崩溃,即使不死也怕是成为废人。
这一切,他都在荣若怜身上亲眼得见。
所以,他究竟为什么而战。不想明白这一点,他的确没有资格面对未知的强敌。
63 十亿神州尽舜尧
说不清是灵光一闪,还是苦思得解。总之,吴玄意在思索半晌后得出了自己对于战斗理由的答案。
这个答案绝对很棒。绝对能够成为足够强悍耐用的战斗能源。实际上,光是想想这个答案,吴玄意就感觉浑身火热,引擎心脏开始兴奋的喷发鼓动。
“谁说我不是高贵者了?”吴玄意朗声答出自己的答案。
“诶?社长你不是自由民吗?”青金石惊讶。
“我的确是自由民。但是在这个国家,所有自由民都是贵族!”
吴玄意激动的喊出这句话,但却没收获预期的掌声。反而是青金石表情怪异的看了过来。很明显,她听到了过于离谱的话,导致表情管理系统一时短路。
“自由民……都是……贵族?”
她艰难地重复了这句话。
的确,在她的认知里,这句话的离谱程度简直比“黑的东西就是白的”或者“矿泉水是易燃易爆品”之类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吴玄意立刻意识到,事情似乎并不仅仅是“哇,我想到了一件好事,快告诉铁哥们儿吧!”这么简单。
青金石这位女骑士哪哪都好,就是深受了封建思想的毒害。因此自己这个热血沸腾的答案其实已经违逆了青金石世界观的基石。如果回答不好,一定会让这位造办领主的忠诚度和幸福度严重下降。
这大概马上就要和狠角色开打了,再来一次春名山上的那种吵架可受不了啊!
那么,是选择的时候了!
A,“哈哈,我乱说的。”——这样打个哈哈过去。
B,“其实我是隐藏身份的贵族。”——这样用个谎言欺骗过去。
C,认真的讲述自己的答案。
不需要排除一个错误答案,也不需要求助观众,吴玄意毫不犹豫地选择了C。
为什么?
这还用问为什么!?
他——社长!
他想到了这么好的答案,却还要害怕社员接受不了藏着掖着,那他还当什么秘密结社的社长!
想到好事就一定要说出来,这才痛快!
而且不但要说,还要让青金石心服口服,五体投地,新生认同。充分接受自己先进思想的指导,进一步成为一名合格的,四有的,现代化的,充满秘密结社特色的封建主义战士!
于是,论述开始!
“所谓贵族究竟是从何判断?!”
吴玄意使用了【雄辩】。吴玄意的音量提高了,吴玄意的说服力提高了,吴玄意获得连续行动机会。
“是领地吗?那么没有继承领地的流浪骑士难道就不是贵族了吗?
“是财产吗?那么依靠坑蒙拐骗积累的一堆金币的奸商难道就是贵族了吗?
“是武力吗?那么强而有力的怪兽难道就是贵族了吗?”
吴玄意使用了【设问】并施展连续技打出【自问自答】,触发被动效果【归谬法】。
效果不一般!
青金石进入了【困惑】状态。青金石使用了技能【回忆骑士道】,青金石的【困惑】状态解除了,青金石使用【回答】:
“贵族的高贵在于其高贵血统、高贵品格与践行品格、守护荣耀之能力三者的结合!”
吴玄意吸收了青金石的回答,并使用【反问】:
“那么如果一个贵族品行低劣,或者能力差劲,他就不再是贵族了吗?”
“这……如果很严重的话,那么他的统治一定会被推翻。若是因此被审判,他的贵族权力也会被剥夺吧。”
“但如果不是很严重,只是品格和能力都平庸呢?统治能够维持,也不会遭到审判吧?”
“是……是哦”
“也就是说,是否是贵族,说到底还是要看血统对吧?那么为什么血统这么重要呢?”
吴玄意使用【连问】。青金石抓到了空隙,青金石使用了【宣讲礼教】:
“血统之中蕴含着先祖的光辉意志与力量。那些古老的血统都可以追溯到神灵之上。有了这样的血统,才会具备守战斗所需的力量与意志。同时,为了不让先祖蒙羞,为了守护先祖的遗产,为了继承先祖的职责,这些就成了高贵者们坚定的战斗理由。”
“的确如此啊,石。所以,我才要说,在这个国家每个人都是贵族。”
吴玄意的辩论结束了。他不再需要引导或驳斥什么,只是缓缓说出刚刚令自己热血沸腾的发现——
“这个国家的人,上到高官,下到乞丐,每个人都有着自己高贵的姓氏。而每一个姓氏都可以往上追溯,直到两位创立文明的神王——黄土地之帝王与火焰之帝王。”
“每……每个人都有姓氏!?”青金石震惊。
“是的。这个国家的每个人都流淌着神圣的血统,继承了家族的荣耀。虽然境遇不同,但每个人都生来高贵。但这还并不是全部。全部都高贵,也就意味着全部都低贱。在此之中,若要达到真正的高贵,还需要一样东西。”
“那么……还需要什么?”
“是‘自觉’。我们的圣人至圣先师教导我们,任何人都可以,都应该,以‘君子’——君王之子的身份要求自己。无论现在我们从事什么职业,是农夫也好,是商贩也好,是仆从也好,只要以此要求自己……”
“高贵的血脉就随之觉醒!”
“是的!只要成为君子,则每个人都有了值得守护的遗产——祖国的每寸山河都属于每一个人,因此我们不仅是自由民,更是‘公民’。”
吴玄意伸手——但是汽车状态没有手,于是只能竖起雨刷器代替——挥向前方,似要把天下都收入掌中一般。
“同时,每个人也都有职责——守护自炎黄二帝起便建设保护的山河国土,维系从至圣先师起便为之奋斗的仁慈与正义,让国家繁荣昌盛,让仁义光耀世间,这是我们每个人共同的志向。因此我们才会互相称呼对方为‘同志’。”
吴玄意说完,青金石沉默良久。
“社长,居然是如此高贵的血脉——居然是这样伟大的‘公民’爵位!”
她的声音颤抖着。
“只可惜,我并不是这个国家的人,不能与社长以同志相称……”
“不!石啊,我等的先祖广纳四海。祂们的血脉并不局限于肉体,更包括灵魂。凡事认可仁义之德的人,都是我等血脉同胞,都是——同志!”
“社长同志!”
“青金石同志!”
青金石从黑鬃身上飞身跃到吴玄意身上,紧紧拥抱住他的方向盘。青金石的眼泪与吴玄意的雨刷液一同飞溅而出。
——这个动作非常危险,请小朋友们千万不要学。
吴玄意的权威上升了30,口才上升了50,魅力上升10,吴玄意获得头衔“炎黄血脉继承者”。
青金石的忠诚度上升了50,幸福度上升了50,青金石获得头衔“炎黄血脉归化者”。
吴玄意与青金石到达了目的地。
上官静流的指南针稳稳指向了这个地方,但这里却与预期中截然不同。
想来那个仙师吸纳了那么多的运气,所住之处,就算不什么富丽堂皇的宫殿也应该是一栋豪宅吧?
但眼前却是一栋破破烂烂的老楼。是那种旧时修建的,三四层的小公寓。这里砖瓦剥落,窗户残破,墙体开裂。有没有人住都不一定。
“社长同志,确定是这里吗?有点简陋啊。”青金石看着眼前的建筑犹疑不定。
“我也觉得奇怪。但是既然指向这里,总应该有一些线索才对。青金石同志,我们上!”
吴玄意挺身走入黑灯瞎火,满是霉味儿的门廊。楼道里两侧的房门全都漆皮剥落,贴着已经褪色斑驳的门神与年画。楼道里已经破损的窗户投出白亮的光,照亮此间盘旋的灰尘与挂满墙角的蜘蛛网。
指针又有了反应——在上面。
吴玄意与青金石一边警戒一边踩着楼梯上楼。直到顶楼,指针终于指向一个房门。
“社长同志,这里是不是会有陷阱?”青金石看向屋顶、
这种老房子很多非承重部分都不是钢筋水泥做的,而是水泥包木头在抹上泥灰。而今这天花板上抹着的泥灰都已经开裂,露出了里面的朽木、泥土。
再仔细一看,这些裂缝之中竟是空空洞洞的,或许除了织网的蜘蛛之外还有其他生物寄宿在墙里?
吴玄意不禁心里发毛,看着眼前指针指向的锈迹斑斑的铁皮防盗门犹豫不决。
很明显,这扇门摇摇欲坠。固定门框的螺丝都锈成了一堆,连插螺丝的墙体也一大堆的大裂缝——吴玄意看到一只蚰蜒爬入了那裂缝之中消失不见——想必如果他伸手一扯,这扇门就会被轻易扯下吧。
可吴玄意宁愿这里是一栋守备森严的高科技大楼中,眼前的门是一扇精钢打造、电子上锁的门。
“恐怕这么一扯,这栋楼都会塌了吧。”吴玄意笑道,“青金石同志,你怎么看?”
“没问题。”青金石将那一对宽大到可以做蹲的大刀紧握手中,瞪大一双蓝眼睛看着天花板——这时一缕灰尘掉到她的脸上,差点迷住她的眼睛,“唔!没,没问题。就算这楼顶塌下来,我也能一口气斩开!”
“那我就放心了……”
“但是这种诡异的废弃古堡,很有可能蕴含某种诅咒。这点社长要小心。”
在吴玄意刚壮起胆子,把手放到了门把上时,青金石又及时补充了一个让他打退堂鼓的提醒。
“谢谢你哦!青金石同志!”吴玄意笑容僵硬。
“职责所在!社长同志!”青金石眼神清澈。
虽然有点埋怨青金石说这种吓人的话,但既然听到了,吴玄意的确觉得有必要进行戒备。对了!妖怪——
吴玄意看向四周。
果然,这里没有精怪出没。
原本这些阴暗的角落,这些裂缝之中总会有些探头探脑的怪异生物。但是这里却没有。吴玄意不禁想起春名山上鬼火狂骑的领地周围——在那里精怪们也不敢靠近。
与常人不同,对吴玄意这颠佬来说,有妖怪精灵四处吵闹的地方才是正常安全的。而这样寂静到只有虫子的地方,才是不折不扣的鬼地方……
看来这里的确有什么机关诅咒。
但……反过来想之后再反过来想——就算是有诅咒又如何?
常人害怕诅咒,是因为诅咒看不见摸不着,无法抵抗也无法防御,更无法理解。但他吴玄意,这个成天把鬼怪当蟑螂打了10年,现在住在一群家具精照料的凶宅里的秘密结社社长,有什么可怕?
诅咒来了就殴打它,欧打到它不敢再作妖就好了!
谁怕谁啊!
吴玄意大喝一声,猛然扯开大门。
64 背靠背的探戈
只听噶扎一声,土崩灰散,这破烂的防盗门竟是被吴玄意一把扯了下来。
“呵呀——应战!”
吴玄意随即大叫一声,拿着破门当做大盾护住身前犹如神龟亮背,青金石也摆开双刀使出一个鹰隼展翼,凤目圆睁杀气四散。
而随后杀上来的埋伏、机关、暗器……
并没有!
吴玄意和青金石就这么一个龟一个鸟在原定摆了半分钟POSE,也没见一点动静出来。身后大门依然紧闭,脚下的楼道也依然只有光中的灰尘在打着旋,头顶上几个蜘蛛之类的被吓了一条,匆忙逃入了天花板裂隙的更深处。
只有眼前这扇被拆了的门,委屈巴巴长着大口陈列在二人面前。微弱的光线勉强照亮了里面的轮廓,这是个与房屋外形毫无出入的老式民宅。里面一眼能够看到狭窄的客厅,可以看到那些破旧生锈的铁窗,甚至一些随意丢在地上的破椅子。
唯独没有什么妖魔鬼怪、凶煞打手。
“不要松懈!谨慎前进!”
吴玄意抢在青金石发表意见之前喊道。
毕竟,他这社长大叫一声应战,结果只有飘来飘去的灰尘回应。这可实在是太尴尬了,不得不强充一手保全脸面。
“不愧是社长!”
结果青金石倒是低声喝彩:“好多陷阱都是如此,看似无害,其实让你放松警惕再一口吃掉。社长也是很有经验的战士啊!”
“当然了,青金石同志。我超有经验,超会打的。”
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喝彩,吴玄意若不是铁面,必定忍不住嬉皮笑脸了。他借着这个气氛,继续扛着门板向前缓缓移动,一步步试探前进。
青金石则紧随其后,时刻警戒着后侧。二人便这样背靠背一路垫着脚尖前进。遇到有房间的岔路便嗖地一下转身观察——看起来简直在跳探戈,只不过不是脸贴脸而是背靠背。
踩入房门之内——没事。踏上第一块地板——没事。走过遍布灰尘的客厅、锈迹和水垢都已经干枯的厕所、踏入内室的范围——依然没事。
上官静流的指南针就指着前方。
破旧的窗户中照来一束充满浮尘的光线。指南针指着的东西半截在光,半截在暗。那是一块尘土覆住了本色绒布。绒布下面罩着什么东西,似乎是放在一个小高桌上的塑像之类。
无论如何,吴玄意已经确信无疑这里是个陷阱。
那个派发挂坠的仙师当真狡猾,早已料到可能有高人循着挂坠与貔貅像中气运的流向找到他,故而设下了这样一个机关:
很明显,这里只是个中转站。气运被那绒布下面的东西吸入,然后再转给那挂坠的始作俑者。而既然设立了这个引人追踪而来的地方,那绒布下的东西绝对不仅仅是个转播站而已。
那东西,一定有着能够切实排除掉追查者的杀伤力。
恐怕就和某部恐怖电影里演的一样,一旦掀开绒布看到那下面雕像的真面目,致命的诅咒就会立刻袭来,将所有目击者咒杀当场。
不过,所谓的咒杀到底是怎样的呢?
是出来一个普通人看不到的妖怪发动攻击?那样的话吴玄意很有信心配合青金石与之一战,就算打不过,逃跑……不,撤退总是没问题的。
或者,最简单的。那里头是个炸弹。只要一掀开帘子就会爆炸、喷毒气、放出核辐射!这样的话的确是有点凶险。
当然,最麻烦的可能就是——诅咒看不见摸不着,是一种不可捉摸的无形力量。中招了只能毫无办法的等死。
这可能性,吴玄意决定否决。明明无形的妖怪和气运都能看到甚至触碰,这时再出现什么他完全看不到的无形力量是不是也太不讲理了?
真要是这么不讲理,死就死了,无疑这个世界就是个垃圾游戏,老子删号不玩了!
排除掉无可奈何的那种可能,剩下的两种,都还有办法应对。
决定了——
“青金石,站远一点。”
吴玄意让青金石后退,之后以投掷飞盘的姿势举起了手中的门板。
“小心,社长同志。那东西一定有危险!”
“我知道。但是我们需要得到那个东西才能继续追查幕后黑手。注意,我们一起数三下,扔出这扇门后就后撤!”
“是!”
“一……”
“二……”
“三!跑!”
吴玄意将手中的门板狠狠投掷像那个绒布下的神秘机关,随后二人扭头就跑。之间他们三步两步窜出房间,冲出门口,一个飞扑卧倒在地——
与此同时,剧烈的爆炸和恐怖的咆哮——
并没有发生。
二人掸掸尘土站了起来,沉默了好一阵。
“哼哼哼,这个幕后黑手着实狡猾。但还好我棋高一着,这设下的机关连个响儿都没来及发出就被破解了。”吴玄意清了清吸满了灰尘的嗓子,哈哈大笑。
“哼哼,真遗憾。我还已经做好与守护这里的恶魔一场大战的准备了呢。”与尴尬之中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的吴玄意不同,青金石是真心实意这么想的。
“总之回去拿上那个绒布里的东西,然后回基地吧。注意,别把绒布掀开,就那么包着绒布拿走好了。”
吴玄意故作专业的指挥道。毕竟那绒布下的东西一看就死的可能性微存,所以就这么保持着被封印的状态,然后让静流分析一下。
当然,也不能让静流冒风险。对了,可以让机仆们先看看。哎呀,自己也真是无情的社长,不知道会不会有机器人保护协会的激进分子前来抗议,在基地门前拉个横幅说“机器人的命很重要”。
吴玄意一边想着有的没的,一边再度往屋里走去。可是刚迈出一步,突然一阵眩晕失衡,感觉天摇地动……
中招了!
不,不是,上面的天花板也在抖落尘土。
“社长,大地在摇晃?”
“地震了!”
吴玄意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是中毒了呢。但随后又紧张起来——这地震起来,这么破的房子岂不是立刻要塌?得赶快抢出那绒布下的证物!
轰——!
陡然间,地面不再是摇动,而是跳跃了起来!
吴玄意如同被蹦床甩出一样,脑袋撞到了天花板,铁头直接将破损的天花板撞出个窟窿,钻了进去。
完了!这是超级大地震啊!这时候恐怕没工夫管什么仙师了,这整个城市被这么一震都要伤亡惨重!怎么恰恰在这时——
正当吴玄意为突然而来的恐怖灾难大惊失色时,他陷阱天花板里的脑袋突然看到了什么东西。
天花板里面一片漆黑毫无光线。所以,那东西不是用眼睛,不是以光学作用看到的。而是用他那见鬼颠佬的特殊感觉所“看到”到的。
在那漆黑的,充满霉味与尘土的天花板中,有着无数的血管、筋肉与内脏,宛如一个生物的腹腔。而现在,它们突然被注入新鲜的血液,开始蠕动起来。
啊……是这样……
那房间中的摆放的东西不是机关,也不会放出怪物。
但这整栋房子本身,就是一个怪物。
65 防不胜防
见到这房子的真面目,吴玄意哇呀一声大叫,拼命将脑袋从天花板中拔了出来。
“快跑,这房子——”
还没等吴玄意说完,他和青金石所在的整个楼层就倾斜到了九十度。地面瞬间变成墙壁,二人毫无悬念跌落下去。
同时,下面的楼梯迎面拍来。此刻,一节节台阶虽然没有变形,却无异于化作了巨型的槽牙,一条条棱角分明的水泥立方体嘎啦一下将二人挤到了墙壁——或者是天花板或地板?反正此刻都一样了。
吴玄意大吼一声,双手托住墙壁,双脚踩住阶梯,硬生生撑住了房子的挤压。
“呼!力气也没多大嘛!哎呦——”
老吴对自身蛮力的夸耀立刻被打断了——脚下的台阶开始开始来回扭动。无论力气多大,立足点都被随意拿捏之下也是发挥不出的。这楼梯一扭差点将吴玄意的腰给扭断,更将他拍在了墙壁上,而面前的台阶大牙继续来回扭动着压了上来。
这是要将我们嚼成碎肉啊!
吴玄意手足无措,但青金石发挥出了她自称身经百战所带来的冷静。在吴玄意撑住第一击的同时,她便已摆好了架势。自己跃到了墙壁之上。
随后,她的双脚踏在墙壁上一蹬,迎着拍来的台阶猛力蹿出,双刀怒斩。
咔嚓一声,水泥台阶被二分为四,失去了力量。
干得好!
吴玄意刚想夸奖,他贴着的墙壁又生异变。一条条钢筋从墙壁中钻出,如大蚯蚓一样试图缠住他的身体。
而青金石也一样遇到了钢筋突袭——那边的钢筋一道道挺直如长矛般,刺向身体凌空的她。
“休伤我爱将!”
随着一声嚎叫,吴玄意的引擎轰鸣,涡轮喷火,全力一挣竟是将所有缠上自己的钢筋一股脑从墙里面扯了出来。
似乎这几根钢筋相互连接——随着这一扯,青金石面前刺来的钢筋攻势一顿,被青金石的盔甲稳稳挡住。然后在青金石挥出的反击之中寸断。这些钢筋遭受迎头痛击,猛然缩回了墙里。
与之相对,更多钢筋便从吴玄意身后钻了出,要将他如木乃伊是的缠住。
“敢害我社长?”
青金石早已踏墙再跃,朝着吴玄意方向冲来。刀光一闪,缠来的钢筋也纷纷而断。
虽然得以一时解围,但被困在陷阱深处的劣势依然未变。这栋货真价实的妖怪屋立刻再度发难,只见四周墙壁猛然退去,二人脚下的地面也完全消失。没有落脚与攀援之处,不会飞行老吴和青金石只能坠落下去。
而坠落的底部,赫然是一滩恶臭的褐色水池。一块块水泥如利齿般竖起,其中的钢筋也根根伸出,用尖锐的断面迎接着猎物投怀送抱。
“站我肩上!”
吴玄意抓住青金石,将她往自己头上一举。随后一双铁脚踏向钢筋水泥的剑山。
轰隆一声,吴玄意虽然踏碎了水泥,但尖锐的钢筋在他腿脚上留下了深深的划痕。更要命的是,随着吴玄意不可避免的失衡跪倒,地面的钢筋水泥化作藤蔓、化作大口,纷纷缠住、咬住了猎物。
与此同时,笼罩着二人的屋子开始整体坍缩。无论是天花板还是墙壁,全都伸出钢筋水泥凝成的利齿,从四面八方一齐挤压了过来。
看来这妖怪屋已经不想再玩什么花里胡哨的了,它要单纯用质量将二人压扁!
可恶啊,上次鬼火狂骑也是这种让人无从下手的巨型怪物。就不能再来个荣若怜那样可以你来我往大战三百回合的对手吗?路怒症那大小的也行啊!
而且比真·鬼火狂骑还糟糕的是,这次他们已经被吃入肚子里了。
小心谨慎了半天,谁能想在踏入这房子的一刻起自己就早已在陷阱之中了呢?
就如秦始皇麾下的垃圾精一样,这栋房子定也是那幕后黑手培育出的妖怪。这怪物平时安静不动,只是移动破屋。唯独会在人触碰到那绒布下的东西时启动……
哦,原来如此。
那绒布之下的东西,气运的中转站,自然也和貔貅像一样储存大量的气运。一旦触碰它,又或者打破它,其中的气运就会注入这破屋,化作这妖怪的生命力。
真是天衣无缝,防不胜防!
事到如今,吴玄意不得不认栽了。
但是青金石还没有。
“社长别动!”
一阵刀风卷起,捆住吴玄意的钢筋水泥纷纷粉碎。在青金石的双刀面前,这些坚硬的建筑材料竟是似豆腐一般不堪一击。
是啊!她可是用着随手捡来的扫帚柄和水管都能大杀四方的女骑士。如今这一对儿用直升机螺旋桨的精钢精心打造而成的双刀,能做到这点一点也不奇怪。
“青金石,把这鬼屋全都切碎,出击!”
吴玄意发出怒吼。他的上半身变形为了车头,好让青金石稳稳站立在上面。而下半身依然以人形双腿站立,以尽可能保持机动并拖延下方蔓延的钢筋触碰到青金石。
——吴玄意·双足战车形态!
“是,社长!”
一瞬间清楚了作战,青金石抬起头全神灌注于四面压来的墙壁。她双刀挥出,将接近的墙壁一块块削了下来。
被切下的墙壁就如被砍落身体的肉块,失去了活性恢复成了普通的水泥与砖块。吴玄意立刻跳起站到这些砖块上,以避免地面不断到来的攻击。
如此说来,整栋房子也类似一个生物。砍断了的部分就无法再动了。
那么……这个生物是否会有个类似心脏的东西呢?只要击破那个的话……
可现状根本不能允许二人寻找什么心脏。面对砖石水泥不断压来的巨浪,青金石的刀锋挥舞到了急速,一层银光笼罩在她周身。
而吴玄意也尽全力保持着平衡,在一层层新覆盖下来的碎石砖块上来回跳跃。毕竟那些恶心的,锈迹斑斑的钢筋仍然不死心的从砖石的缝隙中钻出,仍想要缠住二人。
就这样,攻防双方虽在激烈交拼,却也是陷入了僵持状态。
但这僵持,就是胜机。
妖怪屋的攻击只能以自己的身体进行。而每一波攻势被青金石抵挡后,房子可支配的身体都会被削掉、减少。只要坚持下去,妖怪房就会将自己耗尽而死!
“撑下去,青金石!”
吴玄意使用了战斗指令。
青金石的士气提升了。青金石的耐力上升了。青金石进入了激昂状态。
“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袭来的墙壁越来越薄,而吴玄意脚下的碎石越垫越高。下面的钢筋已经彻底伸不出来了,而上方,透过这妖怪屋裂隙照入的阳光越发明显。
正当这时,攻击停止了。
妖怪屋静了下来。不……有什么声音,在通过这房中埋藏的管道传出。
“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透过生锈管道发出的声音,那当然不是人类的嗓音。但这句话之中,吴玄意却莫名可以感到人类的理智。
“你这家伙,就是发放挂坠的幕后黑手吧!”
他大喊道。
“……哼,真是敏锐。怪不得能找到这里。”声音回应道,“说,是谁要你们来调查我的?”
面对这种三流反派俗套且无力的台词,吴玄意充满鄙夷。这种家伙往往都是那种黑社会的小老板,正是这种人才会有一群仇家,同时又生怕被调查出来。
因为他们根本没那么强。或是无法只手遮天,在证据面前只能被审判清算;又或者他们有着致命的弱点,已经暴露就会玩儿完。
于是,吴玄意如此挑衅道:
“哦。这么说,你是个有很多仇家的人咯?范围减少了不少嘛。”
果然,发现自己的话反而暴露出了自己的信息,那声音立刻气急败坏了。
“无聊!你们就死在这里吧!”
哼,虽然装作很厉害。但是说出这种话的时候,就已经足以证明对方的器量了。
遇到危险立刻慌忙现身,证明手下没有什么得力之人。
而说了两句就要将底细不明的敌人物理排除,这证明其毫无容人之量——如果是吴玄意遇到这种事,就会尝试先收买对方。
比如曹操曹丞相就一定会这么做。而这家伙的水平,明显是个色厉胆薄的家伙,大概也就是袁术这种冢中枯骨的水平了。
“青金石,最后一波要来了,小心!”
“呼……放心社长。只要是刚刚那种攻击,我还能再拦下来十倍。”
青金石话音未落,就只听一声破空声,一块转头猛然飞来。
啪嗒一声,青金石挥刀挡下飞砖。但随之,几十、几百、几千块砖,从墙壁之中由巨大的力量挤压喷射出来,朝着二人飞来。
攻击方式改变了!
是哦,既然墙壁被砍断就会失去力量。那么就直接瓦解自身,用惯性和重力袭击!
飞来的砖头已经脱离了房子,就算被砍断也不会减低惯性。这自残的招式,妖怪屋自己不会使用。但是现在幕后黑手察觉到妖怪屋的苦战,自己上线手操,自然就能进行这种操作了!
墙壁的巨浪之后,是砖石的暴雨袭来!这比之前的攻击虽然力度稍逊,但是更快,更密集,更加难以抵挡。
吴玄意张开车门抵挡飞砖,车门很快被砸到变形。而青金石虽然再度挥舞起银光护身,但砖头破碎的碎块仍然如弹丸一样击打在她的身上。很快没有护甲保护的地方就出现道道血痕。
毕竟这屋子也不是可以发起骑士挑战的对手,所以没法免疫投射武器吗……
越发怀念起荣若怜了!
而且这还没完。因为在全方位的急速攻击下寸步难行,碎裂的砖石逐渐埋没了吴玄意的脚踝乃至膝盖。这样下去就算不被砸死也会被活埋……不,只要被掩埋到无法行动,自然就会被转头砸烂了!
可恶……如果能找到这妖怪屋的心脏——至少切断那黑手和这屋子的连系……
等等,慢着?
如果自己刚刚没想错的话——
“青金石,我之后会把你扔出去。朝着那个方向用出你最强的一击!”
吴玄意低声说道。
“嗯!”
正在全力抵挡碎石的青金石没有任何犹豫的答应了。
“那么:一、二、三——”
吴玄意再度变回铁人形态,抓住青金石,朝着他认定的那个方向全力投掷出去。
迎着暴雨般的砖石,青金石笔直的飞向一个看似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墙壁。她张开双刀,放弃防御。正如暴雨中的海燕一般,任由砖石击打到头破血流,也坚定的展翅滑翔。
直到那墙壁近在眼前,进入了斩断的范围。
——怒吼,出刀,斩断!
“以炎黄二帝的名义!”
66 完了?
超大型的现代化都市里,有一些比妖怪的出没还要奇异古怪、难以理解的现象。
其中一点,便是市中心的无人破屋。
在这个不断茁壮成长变得硕大无比,土地却依然寸土寸金的城市里面,却会在市中心留下一些无人居住又破烂不堪的屋子。
这些屋子所在的地段,就算真的用24K足量的金砖铺上去也买不下同等面积的地皮。但这些本应是纯金打造的屋子却又如此残破。它们本就是为了平民百姓修建,自从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前修建完毕后更没有任何保养。
现在,它们四周一栋栋摩天大楼、商业街道破土而出。而它们则随着风雨冰霜一点点破损。墙壁开裂、屋顶漏风、木制的门框与窗框不断腐蚀。
曾经的居民早就不在此居住了。他们宁可搬迁到更加外围的城区,也不想再困守于这些过时的破屋子。
按理说,没人居住的空屋在这样金贵的地段明明应该很快被卖出、重建吧?
但是却没有。
任凭四周如何繁华昌盛、日新月异,这一片片屋子却安静如初,不见生气。简直就像是被世界遗忘……不,从世界中割裂开了一样。
真要探寻理由,倒也是能说出来的。
比如说,这屋子的原主人们囤积居奇,看着不断上升的地价总想着“再高一点才出手”、“再拖一会才出手”。
又或者敝帚自珍,自觉这是自己父辈与童年的回忆之地,既然不差钱就想要留个念想。
再或者没有搬迁的能力,也没有出卖的渠道。只能在邻居都搬走后孤身住在这破屋之中,躺在金砖上挨饿受冻的悲剧。
甚至这里是什么公家的单位,产权和处理权在人事更迭之中早已混乱不堪。于是无论这里还有没有人办公、使用,也是动不得分毫的尴尬状态。
一来二去,城市上一波扩张重建已经结束,下一波遥遥无期。这些地方也就被遗忘了。
在此之中当然也有早已卖了出去,只是接手的人只有几间零星房屋,在这被遗忘的角落根本做不出什么改动,只能烂在手里。
若是在黑暗残酷、充满剥削与犯罪的地方,这些屋子里早就住满了流浪汉或危险分子,更有可能随着法外之民的不断聚集而疯狂改建、异化,最后成为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警察见了向后转、举世闻名的什么笼什么城寨。
但是这个国家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可谓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市中心连流浪汉都难得一个,所以自然这些屋子连最后的可能居民都没有了。
现在,这些屋子大概也就剩下作为网红的鬼屋,被喜欢浪漫但又嫌麻烦的情侣们打开拍照。
比如这一对儿——
男:“怎么样,这是我从卫星地图上找到的。近在眼前,居然都没人发现。”
女:“哇哦。一进来这片地方,瞬间阴凉了起来!这一定是因为这片地方还存在于那个荒诞而浪漫的年代,从这个恶心烦躁的社会里割裂开了!”
男:“诶?只是因为这周围树没人修,长得太高太大了吧?”
女:“噫,真下头!懂不懂什么是情调?好不容易来到这么个回忆黄金年代的地方,你就不能打说点军少该说的话吗?”
男:“啊这……大炮开兮轰他娘?”
女:“……”
男:“呃……娘希匹,优势在我!”
女:“……”
男:“口桀口桀口桀!我还要再纳十个姨太太呀!”
女:“呸,真下头!收收味!别跟过来了!”
女方大喊一声,咚咚咚地跑到面前那栋的破旧三层洋楼面前,开始一口一口的嘬嚼着怀里抱着的炸鸡和奶茶。虽然大门上缠着煞风景的铁链与封条,但她仍然能依靠仙女的心灵与与那美好梦幻时代建立链接——
啊,她感受到了,在这栋屋子里,曾经有个洗尽铅华的旗袍美人,她正弹完德国进口的钢琴,喝着英国进口的红茶,等待心爱的军少出征归来——他会在前线杀人如麻、欺行霸市、冷血无情,唯独在她面前温润如水、邪魅一笑、百依百顺。
因为她是他的白月光,她……
噗叽!
一头恶臭腥臭的红褐色液体兜头浇了女人一身,正巧她还大吸一口奶茶,算是喝了一口嘬实的。
自然,这女的嗷一声跌倒在地。那男的忙上来搀扶,结果一拉之下又嘎喳一下闪了腰。
而眼前的破屋才不管面前这两个不速之客如何吱哇乱叫、狼狈不堪,墙壁里爆裂的管道只兀自喷个不停,陈年的馊水与铁锈一股股喷呕而出。随后墙壁也噼里啪啦裂开,一阵轰然巨响伴随着滚滚烟尘自这破屋的每一个窗缝、门缝、砖缝里喷了出来。
这屋子就此塌了。
说那时,青金石高呼着自己刚刚听闻但以心向往之的古代神王,以其名义挥出了一击。
这一击之中,搏击暴雨的双翼变成穿破黑暗的闪电。实体的刀刃瞬间分解了面前的墙壁。但这一招的威力所在远远不仅是刀刃——随着双刀挥出,一阵旋转的刀风卷起。
这刀风乃是由无数挥砍不休的真空刃形成的旋涡,虽无实体却犹胜于实体的刀尖。
这一道道利刃尖啸着向前推去,不但如实体的双刀一样轻易便切割了墙体。更是凝而不散,一口气在妖怪屋的内壁上钻出了一个窟窿,又在这开掘出的窟窿之中越发加速旋转、切割、刮削——
终于,这刀刃旋风直将墙壁里流淌着污秽血液的管道撕碎,更将整栋屋子的墙壁穿出了一口大洞。
同时撕碎的,还有这妖怪屋的能量来源。
这妖怪屋瞬间变回原本的破屋,而其体内已经被自己蠕动得七扭八歪且被青金石砍到千疮百孔。这种结构,一旦失去那些力量的支撑,自然立刻土崩瓦解。
“呸呸呸呸……”
青金石和吴玄意互相搀扶着,掀开层层碎砖,从倒塌的屋子里钻了出来。二人身上沾满了陈年绣水,此刻又被烟尘一糊,彻底成了泥人。
“妈呀——!”
还没等二人喘口气,就听见一声惨叫,只见一男一女连滚带爬的跑走了。无论他们有没有看到这两个废墟里钻出的泥巴怪,只说看着一栋楼在眼前塌了,无论谁都会逃跑的吧?
一同逃跑的还有那个幕后黑手——吴玄意完全赶不到下面的废墟里还有任何奇特的力量了。在妖怪屋被干掉的一刻,这家伙肯定也断线离开了。
“社长同志,好指挥!”青金石确定了战斗结束后,一屁股做到了废墟之上,“你怎么知道那怪物的心脏在哪?”
“看穿的不是我,而是静流。”吴玄意拿出手中的指南针——这时候指针已经失去了目标,无精打采地垂了下去,“刚刚它的指针还在指向一个方向。我想那就是……”
“它之前一直是指着那个布下面的东西……哦,我明白了!”青金石恍然大悟。
“这栋屋子既是幕后黑手用来中转吸收来的气运的仓库,也是排除调查者的陷阱。让这么一栋妖怪屋子一直处于活性状态必定很耗费力量,那么启动陷阱的方法……”
“就是这里储存着的命运力量!”青金石抢答,“只要触碰那个在绒布下储存了命运力量的东西,这份力量就会立刻转为妖怪屋的生命力,把屋子里的人吃掉!”
“说得对。所以妖怪屋的心脏始终都是——”
“那个核心!被静流的指针指着的核心!”
“恭喜你,答对啦!”
“好耶!”
“哦——!”
“哦——!”
两个衣裳破烂、污泥满身、没站在光里但并不孤单的勇者一唱一和在废墟之上欢呼着发癫。
虽然现在线索断了,但是二人也无疑狠狠挖掉这幕后黑手身上的一块肉。想到那个刻意连线过来放狠话的家伙现在会如何因为积攒的气运与买下的据点毁于一旦而气急败坏,二人便不由一阵爽快。
“好了,先回基地吧。”暂时抒发完胜利喜悦的吴玄意提议道,“回去大吃大喝一顿!”
“嗯嗯嗯!在泡着温泉好好洗个澡。”青金石擦了一把脸,血迹、汗水和污水把她的脸弄得更腌臜了,“再叫上静流一起~这次多亏了她啊,是咱们三人一同的得到的胜利!”
好家伙,一起!?
身形健美,有着漂亮腹肌的青金石的身体,吴玄意在温泉已经有幸得见。这次不但能再次一饱眼福,还能捎上静流?
不不不,静流怎么说也是现代社会的四有女青年,总不至于和中世纪骑士妹一样……粗犷吧。
诶?但是如果穿上泳装的话,一切就合情合理起来了!
静流会是怎样的泳装?
如印象中一般的花边泳衣?
意外火辣性感的比基尼!?
还是有着独特风味的死库水?
不不不,就算是超复古的连体长袖泳装也超值的期待——无论如何都可以得见这位端庄美女的曲线呢!
噫~真低俗,收收味儿吧!
但是君子就是坦荡行事!对美女喜欢就是喜欢,更何况是这样出生入死,能耐很大的队友?
就是喜欢看,不行?不服?不爽?
你咬我呀!噗噜噜噜~
对着臆想之中指责自己的卫道士们一顿吐舌头,吴玄意伸了个懒腰。
青金石已经走到一旁去牵黑鬃了。想来黑鬃一直停在屋外没有战斗,载着青金石回去是没问题。但自己实在太累,还是提不起力气变成汽车跑回去了。
打个车吧。
吴玄意想着,变回肉身拿出手机。
然后,他就感觉自己双腿忽然一热一湿——我去,尿裤子了?
不,低头一看,竟是鲜血喷泉般涌出。
似乎有点不太……?
吴玄意的念头还没来得及完整浮现,便已经眼前一黑扑倒在地。
因为铁甲人状态下痛觉不明显,他的双腿已经被钢筋水泥戳到乱七八糟这点不知不觉就忘了。而保持这个千疮百孔的状态回归肉身之后,伤口自然会喷血。
更倒霉的事,有一道伤口正好出现在肉身的大动脉上。
吴玄意本就体力耗尽,又好死不死在刚刚想了那么多血脉喷张的艳景,此刻直是当场血溅五步,顿时引发了失血性休克,心脏骤停,大脑也没了供氧,就此一命呜呼。
吴玄意死了!发癫者联盟——完!?
67 救一下
吴玄意趴在地上,只感觉自己似乎被泰山压顶。不仅眼前漆黑一片,更是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忽然间,那重压陡然消失,他一下子从千钧重压中解脱,猛一抬头,竟是一下子飞了起来。
这飞的可真快,简直像是被一发超级本垒打打飞的棒球——但有一点不同,飞驰的棒球可是沉重而充满威力的。但吴玄意却感觉不到自己有任何重量,好似一根羽毛。
但是羽毛能这么快的飞驰吗?这根本就无视惯性定律,一点都不科学!
哦,那这一定也是巫术了。
没有重量,也抓不住什么东西,吴玄意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的飞行轨迹。他看着祖国山河大地在自己身下飞驰而过,渐行渐远,心里倒也不慌不忙,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要说的话,类似于刚刚起床,眼睛睁开了,思维却没有启动。
只在飘飘渺渺混混沌沌昏昏沉沉之间过了许久,吴玄意忽然听到一个声音:
“徒儿啊。好久不见!”
呜呼呀!
这一声好一似——
冷水浇头激人醒,夜半霹雳裂云明。
慧能禅师突棒喝,警幻仙子指迷津。
刘皇叔初听得隆中对,
黄粱梦终散在瓷枕青。
唰啦啦魔障惊走真心现,
齐整整三魂七魄聚天灵。
吴玄意一个激灵跳了起来。呵,这身子也不乱飞了,念头也敏锐转动了。他才发现自己似乎在一座大山脚下,而身前山道上正坐着一个小老头。
这副紫茄子和猫头鹰混合而成的面目,吴玄意如何不认得?他哎呀一声,纳头便拜。
“师父!”
小老头哈哈大笑起来:
“嘿!几年不见,你小子倒是更懂得礼数了!”
“弟子看来是嗝屁了,还请师父救命!”
“嘿!我说你小子是怎么了,原来你是明白过来啦?合着是为了保命才给为师磕头吗?”
“哎呀,师父你此言差矣。弟子一下子就能明白自己挂了,证明我有悟性;立刻磕头保命,这是识时务。有这么能屈能伸的徒弟,师父你以后一定也很有好处的——所以还万请救我则个!”
那一刻,十几年未曾谋面的师徒一下子回到了当年二人交流的氛围。就好像二人只是昨天普普通通的下课后今天就又普普通通的见了面一样。
谁也没问对方这几年如何,更没提师徒二人的分别。吴玄意既没有埋怨质问师父当年为什么不现身做法,让父母能够理解自己;师父也没对当时不辞而别撒手不管做出任何解释。
因为一方已经明白对方的缘由,而另一方则明白对方已经明白。
但这个明白,也只是当事人心里明白。若是让吴玄意解释给第三方听,他到底是怎么个明白?那他自觉也完全解释不明白。
他只是在再见到师父的这一刻确认了自己的心。他不再在意师父当年的抛弃,认可了师父的离开是正确的,同时也丢弃了自己家庭破碎与十年十年所带来的的伤痛。
所以,这样就好了。
听到弟子这番求救,师父哈哈大笑起来:
“徒儿放心!为师正是早算到你今日有此一难,故而在此守候十年啦!”
“师父为了我,在此守候十年?!”
“正是!感不感动?”
“感动!感动!徒儿今后天天给师父买最高级的干脆面吃!十块钱一包那种!”
吴玄意当真感激涕零。但他脑子也是扔在转动——转念一想,忽然又觉得有点不对——诶?这师父是算出今天有难,干嘛不光是今天来便好,还要在这等个十年?
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吴玄意过意不去,只好猜测起缘由:
想来就是像师父这般的仙人——应该是仙人吧?——掐指一算虽能料定未来,也只是一个模糊大概的状况。
师父虽然算出自己有难,但具体遭难的时间的还是知不道。故而不得不在此一直等着。
若是如此说,一切倒也通透起来。
人呐,就都不知道,自己不可以预料。一个人的命运当然要考虑到历史的进程,但也要靠自我奋斗。
他当年一个初中二年级的学生,怎么今天就成了秘密结社的社长呢?若是按照青金石的话说:“这是命运决定好了,就要你来当社长。”吴玄意也不是谦虚,他对此只能吟一句俗话:“性格决定命运。”
他吴玄意的心性本质,师父早已看在眼中。于是推测出自己这个便宜徒弟正有一刻正义之心,迟早会为正义而战,然后马失前蹄被奸人害死。
所谓掐指一算、料事如神,想来大抵如此。能算出人不可预料的事,那便是仙人。
但是什么时候死,那具体的时间就不知道了。所以师父还得在此等候下来,一等就是十年。若是吴玄意争气,硬顶着就是不死,怕不是师父还得再多等一段时日。
吴玄意想到此,虽然不知道猜对几分,但是对师父的感激与敬佩是毫无折扣的。当下也说不出别的,更没带干脆面,只能又对师父拜了三拜。
师父也不拦着,端坐在石头上乐乐呵呵又受了跪拜。看来他的神色,应该是觉得这十年没白等。
吴玄意磕完头一起身,这才发现师父身后的大山——原来那并非是座山!
不,应该说的确是座山,却又不是普通的山。
都市之中的摩天大楼、巨型商厦占地百亩、楼高百层,人们就总说这是钢筋水泥的大山。但这种人造的“山”若是与真实的山岳一比,自然小的可怜,顶多只算是一个小山头罢了。
而眼前这座山岳正是货真价实的山岳。吴玄意极目放眼,左右观望,均是见不到山峦的尽头。满眼层峦叠嶂、苍翠峰崖,似乎占据了整个世界。
不,走兽徘徊、飞禽翱翔,松柏挺立、溪涧流淌,这山岳本就是一个独立的世界。
同时,这山岳却又不是山岳。每一寸崖壁无不有窗棂闪烁火光,每一座高峰无不有大门联通步道。峡谷之间回廊天桥沟通,山脊之上飞檐斗拱修饰。这一整座山岳不是山,竟是一座巍峨的宫殿!
据说嚣张跋扈的八国联军打进紫禁城后,被恢弘的大殿吓得不轻,不禁产生下跪的念头。
但紫禁城再怎么说也只是人间帝王对神的模仿而已。而眼前的建筑……
刚给师父磕完头想站起来的吴玄意,见着眼前这神殿,忽悠一下跪的更结实了。那感觉类似恐高症发作,只觉得骨头都软了,真是爬都爬不起来。
“师父……这哪啊?”
“呵呵,瞧你那没见识的样子——此乃东岳泰山府君的住处!”
泰山府君?
也不是完全没听过这个名字。但是现在一般都说什么天堂地狱、阎王判官,又或者什么酆都鬼城之类的吧?
似乎是看出徒儿的想法,师父拍拍手将吴玄意提了起来:“现在来这里的人不多啦,你小子颇有古人之风,所以走得老路。”
“那……我们得进去办手续……?”
“嘿,你又不是真死了,就不去见他了。咱们调头回去!”
吴玄意一听不用进去,可真是如逢大赦。倒不是说他怕死怕鬼,完全是因为社恐——这么大的牌面,光门脸就把他吓瘫在地,若是去见了里面的大人物,指不定得出什么洋相。
怕不是当场心脏病发,死上加死?
师父飘然而去,吴玄意连忙连滚带爬跟上。但是胡思乱想依旧停不下来,不由又问:
“师父,你说这泰山府君难得有人来,咱们就这么回去是不是会惹人家不高兴?”
“嘿!你小子少拿凡人的想法想神仙——你死了该来自然就得来,能走自然就可以走,人家又怎会计较?又不是开面馆做生意的,成天坐在门槛上拉客!”
“是是是,师父教训的是。这神仙的事,看来我还是不需要弄得太清楚为好。”
“哼,徒儿你啊,虽有悟性,却总是差了一半。”师父捋捋胡子停步正色,“神仙之事的确不能深究明晰,以免入了偏执魔障。但是神仙之理,却是要懂得的——来,为师这就教你入门!”
68 认道不认道
吴玄意跟着师父离了泰山府君的神殿,一路直往前走。感觉也没走太远,师父便驻了足。
“到啦。之后你就自己回去吧!”
吴玄意听师父一说,四下观望一番,果然身后早已看不到那巍峨泰山。但是……也似乎看不到其他东西。
不,说看不到也不对。能看到,就是根本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啥——跟着师父走时,吴玄意只觉得脚步轻快,四周是流云轻风拂过。但此刻自己刚要迈步,四周的景象忽然混沌一片。
那感觉简直是毕加索喝了十斤伏特加,然后又用了过期颜料在一张手纸上画出的画,再让一个重度近视来观赏的效果。
吴玄意四周望去,只见全方位都是一片混沌,糊里糊涂的颜色、轮廓融为一体。他定睛再看,只发现这一团稀里糊涂的景物更是混乱不堪。
“快走快走,别耽误了。”师父在一旁催促道。
吴玄意连忙闭上眼睛,深呼吸几下,然后睁开眼迈开腿想要随便找个方向向前走去。可这一下子,只感觉万物混沌流转,刚迈出半步的腿一刹那螺旋上升到了天边,脑袋忽悠一下转到了胯下,而双眼进了肚子里,而内脏似乎要从眼眶里流出来,。
别说前后了,就是上下里外都是一塌糊涂。吴玄意连忙停住,大叫一声,缩成了一团。
“徒儿啊,怎么不走?”
吴玄意缓了好半天方才感觉自己的身体回归了常态,心惊胆战的说到:“师父啊,我这可是实在走不了。您这救人救到底,多送我几步好不好?”
“怎么?离了为师,一步都走不了啦?”师父一边说一边咯咯怪笑,吴玄意听得直搓火——果然这老头故意玩我呢!
但是反过来一想,人家为救自己干等了十年,自己让他玩玩图一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于是连忙跪地磕头:
“师父明鉴。没您带路,真是一步都走不得。不知是为什么?”
“既然不是腿脚不好,走不得当然是因为你不认道了啊。”
果然,师父这句话语调颇为玄妙,尤其是那个“道”字。看来是一字双关——这是要教本事啊!
“还请师父指道!”
“好说好说!”看见徒儿磕头如捣蒜,师父开心得直咧嘴——这老头怕不是等了十年就是等这一幕呢!
看着好徒儿磕完头,师父摆足了架子缓缓说道:“认道不难,只需得法便能认得。得法也不难,有名师教授便能学得。为师之前教你的两招,不过是门外戏法,尚未上得道。今天便在教你一个入门上道之法。”
说罢,师父挥挥衣袖。好几组金光大字凝在了空中。
“徒儿你任选一个吧!这几个都是入门上道的法术,学哪个都能让你认得道。”
任选技能?还有这好事?吴玄意大喜过望,忙去一一观瞧那些大字,只见乃是:
揠苗助长、囫囵吞枣、画蛇添足、螳臂当车;
鱼目混珠、画饼充饥、守株待兔、刻舟求剑;
削足适履、杯弓蛇影、HD学步、掩耳盗铃。
“嗯……这些是仙法?”
“是啊。”
“可这不都是成语吗?还是都是幼儿成语故事里常见的那几个!”
“嘿嘿——说对了!”师父一脸得意。吴玄意气的直冒油,但看师父话没说完,还是耐着性子多听人家两句。
“你说了——幼儿成语故事。为师问你,为什么这几个成语是最初交给小朋友的?”
“唔,因为这些都是具体的故事吧。嗯……而且多少沾点脑残,可以当笑话看。”
“为什么会觉得脑残是笑话呢?”
师父一步步问着莫名其妙的问题。吴玄意却渐渐不生气了,他思索一下,似乎略微明白了师父的意思——
“因为这些故事的家伙,都犯了某些逻辑错误?不,应该说,他们使用了常人一看就知道是错误的思维方式去进行行动。”
“为什么是错的呢?”
“因为会失败……”吴玄意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如果他们这么搞却得到了预期的效果,又或者误解的东西成了真。那蠢事便成了仙术!”
“哈哈,徒儿你果然颇有悟性!为师深感欣慰啊。”师父这小老头开心的跳来跳去,“是呀是呀,正所谓大智若愚、大愚若智。无论是愚行、智行,前行而能到站,这便是走在了道上。无非认不认道而已。”
吴玄意想了想。师父这话的意思大概是——人若是干某事得到了预期的结果,那么他的行为与结果之间必然是有着正确的连系。但是,人不一定明白这种连系。所谓愚蠢,就是错误的理解了连系,而智慧就是正确的理解连系。
即使是人人都在做,看似理所当然的“正确事情”,但有可能也是根本达不到结果的,完全不“上道”的事。比如说大多人都要买房买车以求幸福。但真的能依靠房子车子求到幸福吗?很难的啦!
即使人人看起来都很蠢,觉得是“错误事情”,但也可能恰恰能直达结果。这就是所谓的“上道”。哥伦布为了去东边的印度而往反方向开船,从而发现了黄金遍地的新大陆。他很明显,上了航“道”。
但是,哥伦布虽然在道上,却不认道。至死都以为自己到了的地方是印度。因此,他到底也是个愚者。他的奇迹只是歪打正着。
但反之,若是能明晰的认知“道”的走向。即使是看似离奇的愚行,也必定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就好像很多高科技产品,在不知原理的人面前不折不扣就是魔法,又或者一些理论,看似古怪荒谬,却是真理。
好像薛定谔的猫就是其中一种呢!
“师父,这些上古流传下来的成语莫不正是古代仙贤施展奥妙之法的记述?可惜世人不识其中真意。或是只能粗浅的理解其第一层的讽刺之意,或是纯粹当了笑话看待。”
吴玄意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有这事儿吗?或许只是把仙法的效果借着典故命名,好记好说罢了?”
听到吴玄意的惊天推测,师父只是掏了掏耳朵。
诶!白瞎了,全都是白想!
但……等等?师父并非否认,难道其实是暗示这是真的?
“呔!想什么东拉西扯的呢!”
正当吴玄意乱想时,师父突然大喝一声。这声音犹如疾风尖啸,又如同闷雷爆裂。将吴玄意惊得一跳。他顿时浑身一凉,脑中那些胡乱的思绪一扫而空。
啊哈!
是啊,那些有什么重要?又何必费心呢?
吴玄意心中一片明朗了起来:“师父,说说这些法子都有啥妙用吧!”
“这还要问我?三岁小孩子都知道这些是啥吧!”
吴玄意等的就是这句话。
“那好,师父就请教我这一招吧——!”
69 拥抱
轰——嗡!突突突突……
在半夜三经的深山孤宅之中,突然响起了强烈的轰鸣!
一头钢铁巨兽猛然发出咆哮,只见它喷吐出滚滚热气,双眼精光爆射,眼见就是要奔出这寂静的巢穴,开始大开杀戒。
本以为这巨兽已经死了的,故而在巢穴里肆意嬉戏居住的山精林怪们尽数骇然。它们惨叫着自相践踏、朝着大门逃去。
又是呼啦一声,小妖怪们想要奔逃的大门豁然打开。又一个身影手持利刃立于门前,双目似是冒着蓝色的幽火,肃杀暴戾之气不言而喻。
嗷呜一声,小妖怪们顿时吓得瘫坐一团。
只见铁巨兽人立而起,持刀人大步流星,二者径直穿过小妖怪们,猛烈碰撞在一起——
“社长同志!”
“石!”
车库的灯亮了起来,吴玄意与青金石紧紧拥抱在一起。
吴玄意又不蠢,他看着基地车库的墙壁,很快明白了自己死后——至少是生物意义上的死后——发生了什么:
想来,自己在咽气前的最后一刻本能地自保,变回了汽车形态。而青金石之后,便一个人将自己这辆熄了火的破车从市中心一路拉回了基地。
而后发生了什么,他也能从自己感觉焕然一新的身体推论出来:青金石对着已经熄火的自己,用尽全身解数将战损的零件一个个修好、替换。或许正因如此,自己辞别师父之后才能一打滚就清醒过来。
这点师父是否也已经算到了?不清楚。但吴玄意从青金石有力的拥抱之中可以确认——青金石是一直相信自己可以回来的。
他想要对青金石说点什么,但是语言在此时何等无力?唯一适合的反应,就是以更大的力量回抱过去。将青金石紧紧搂在怀里。
在这个拥抱中,青金石也得以体会到——吴玄意相信她相信自己一定会回来的。
于是,青金石也加大了拥抱的力度,回应自己知道了社长知道她知道的这个事实。
吴玄意感受到女骑士温热的体温,她嘴中呼出的气息,凌乱的金发之中混合着汗水的香味。感受到她身体的曲线与质量,压着自己胸口的切实的重量,还有搂住自己的双臂——那双手臂纤细修长,却又有着坚实有力的肌肉。
哎呀,自己真是,有着多么美丽优秀又忠诚的部下。
吴玄意一动也不想动,只想这么抱着青金石。而青金石似乎也是一样。
如果是常人,这样的拥抱只需不到一小时就无法持续了——站立着的疲惫,互相紧贴着造成的闷热,以及保持一个姿势造成的肌肉僵硬,很快就会消磨掉任何感情,让二人分开,至少换个姿势。
但是,这俩人都不是普通人。
一个可以变成汽车和机器人——虽然现在他是肉体的形态,但可是刚刚能够死而复生,寻到了某种“门道”的家伙。
而另一个,则是提着两把大刀硬生生砍塌了一栋水泥房子的超级骑士。
拥抱带来的疲惫与闷热,在他们的体力与耐力前根本不够看。二人就这样理所当然的紧紧抱着,直到月亮降落、太阳升起,直到虫鸣停止、鸟雀歌唱。
乃至到了日上三竿时,二人仍没有分开。
啊,再怎么说,这时候二人或多或少还是有了一点觉得“是不是再抱下去就有点不礼貌了”的担忧。但同时他们二人也更加不希望的是自己先放开对方。
吴玄意是不清楚青金石具体怎么想,但对他自己来说,只要想到要放开青金石,心中就充满了不舍。总感觉一旦不再感受她的温度,自己就会冷到全身结冰;一旦放开她的身体,自己的心就会空虚。
那就像……对,就像数九寒冬时在棉被中昏昏沉沉地醒来,无论如何也不愿走出被子一样。
不得不走出被子,是因为要上学,要上班,要上厕所,实在是不得已为之。
那现在呢?
都不需要。对,连厕所也不需要。
所以,再多抱一会儿,也没什么不好……
就这样,吴玄意继续将头埋在了青金石的金发之间。又不知过了多久,他闭着的眼皮感受到门口的光晃荡了一下。
睁开眼睛,他看到上官静流站在车库门口。她静静地靠着门框,看着二人,带着温柔的微笑。
又过了一会儿,青金石也感到了静流的气息,她回过头,忽闪着那双蓝眼睛看着静流。
然后,再过了几分钟,两个人缓缓分开——这有点难,他们差点粘在一起了。看来连续抱了这么久,即使是他们也会肌肉僵硬,只不过因为忍耐力太强,没有注意到罢了。
“回来了?”静流笑着问。
“回来了。”吴玄意回答。他看到静流的眼圈还未消肿,仍残留着哭泣的痕迹。
静流低下头,想要说些什么,但似乎一时话语都堵在喉咙,啥也没说出来。最后,她只是有些尴尬的捋捋一头黑发,随意转移了个话题道:
“要不先洗个澡吧?之后慢慢说。”
“那你也一起来洗吧?”
吴玄意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了这一句话。随后,看到静流愣在原地,他连忙又想改口。但……
“好啊。”静流说到。
然后,她捂着嘴笑了起来,越笑越厉害,最终一向优雅沉静的她,居然被逗到了咯咯发抖,满脸通红。最后,静流抬起通红的俏脸,笑得如同弯月的眼眸看着吴玄意。
“好啊。”她又重复了一遍。
下一刻,青金石一只手搂着吴玄意的脖子上前,将静流也楼到了一起。
幸好温泉的池子挖的够大,三个人进入也还绰绰有余。
青金石自然是依旧大大咧咧的,一边伸直双腿打着水花,一边讲述刚刚的拥抱有多么充满骑士风度——
“简直就像是兰斯洛特拥抱崔斯特!不,应该是芬恩拥抱迪卢木多——哈哈,没人分开就要拥抱上三天三夜,这种感觉我也终于体会到啦!”
上官静流则是裹了一条洁白的浴巾,她手臂捂着胸口,斜坐在池水之中笑看着青金石滔滔不绝。并在青金石讲完骑士故事后适时对吴玄意开口提问:
“那么,社长你是怎么回来的?”
“说来话长……不,可能也不算长?”
吴玄意挠着头发笑道。这次他下定决心没有以铁人形态糊弄过去,单纯以人类肉体泡在池子里。
——就算对青金石再怎么战友之情,对静流怎么以礼相待,看着这样的美女在面前若是不动心,那肯定或多或少有点大病。
而且,事到如今,如果再让女生主动说点什么,就是在是太过分了!
“能让我靠近点说吗?”吴玄意问道。
在看到静流将下巴沉入水面,微微点头之后,他朝着静流走了过去,并在途中握住了青金石的手。
70 还没完呢
吴玄意出生至今从未如此神清气爽。他从床上起来,看着刚刚升起的太阳,回味着昨日的美妙境遇。然后下楼准备好好补充一下营养。
“哈,社长同志……早上好啊!”青金石依然起的比他早,在楼下挥着双刀已经练出了一身的汗水。看到吴玄意的到来,她露出了一丝不知所措之色,这可是前所未有的。
当然,她会这样的原因,吴玄意自然心知肚明。
“练好之后去洗个澡吧。今天咱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呢!”吴玄意环抱双手,故作沉着地说到。
果然,听到洗澡二字,青金石更加手足无措了——差点把刀掉到地上不说,连也通红一片,几乎可以改名叫鸡血石了。
“我……是我自己去对吧?”她一边尬笑着抓着脸颊,一边双眼飘忽,语调走音地问道。
“嗯,对啊。这么大人了,总不需要有人帮忙洗澡吧?”吴玄意点点头,故意似乎听不懂的样子。
“啊哈哈哈,那我这就去,我是说我练完了,正好,绝不是看到社长同志要逃跑什么的!”青金石说着,一路往后院跑去。
“诶,青金石!”
“啊?”
“我们现在能够更信任对方,更毫无顾忌的在战场上把背后交给对方了,是吧?”吴玄意朗声问道。
青金石愣了一下。随后,女骑士长长出了一口气,笑容恢复为那熟悉的,大大咧咧充满自信的样子:
“那当然了,社长同志。我们现在……可是更亲密了啊!”
她这么说着,因尴尬而通红的脸颊恢复了常色,只留下一抹淡淡的红晕。
帮青金石稳定了心绪,吴玄意来到电脑房准备开始工作。
“师爷,把之前静流发的帖子都调出来!”
“是,老爷。”
电脑师爷干净利落的执行了命令,电脑房满墙的屏幕上显示出了一个个帖子的信息。幸亏吴玄意在之前购买各种工坊设备时顺手买了一堆显示屏,否则这么多信息看完得扒拉多少下鼠标啊?
而这些占满大量屏幕的帖子,都是静流一个人发布的。
在吴玄意挂掉的这两天,她在这里持续不断地将关于挂坠的各种细节编辑成文,一一发布到各种社交和咨询网站上。有图片配文字的,有视频的,每一个帖子都按照网站的客户习惯做出了微调。
而她的目的很简单,一是要揭露这种挂坠的阴谋以减少受害者,二则是征求这挂坠的信息线索。
“我发的那些帖子应该有不少回应了。社长你明天帮我筛选出有价值的线索吧。……既然你回来了,就让你干点活儿了。”
昨天三人折腾到精疲力竭后,静流坐在床上一边系着衬衫的纽扣一边淡淡说道。随后,她还是一如既往按时赶回了学校。
毕竟,按时返校是她需要偿还宿舍阿姨的恩情,她不能对此妥协。同时,因为只有基地才有可以隐藏IP地址的路由器精,为了不被那个神通广大的组织先杀过来,她只能不停在学校和基地之间往返。
真是很难想象她一个人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这样大量的工作。
无论她多么有效率,多么天才,肯定这几天是一点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了。
而她之所以如此拼命的去征集线索……
吴玄意感到心中一阵愧疚,却又一阵得意与温暖。
“放心吧静流,我既然回来了,就会自己来给自己复仇。而且会好好保护你。”
下午时分上官静流来到了基地,而吴玄意直到此时才勉强整理完了线索。
“我带来了大学食堂的点心,很受欢迎的哦!”
与青金石不同,上官静流进来之后神色自若,似乎昨天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她径直走到吴玄意身边坐下:
“怎么样?我发的帖子有钓到什么线索了吗?”
“嗯嗯。刚刚我找到了几个……真是多谢你了。”正所谓一物降一物。静流这样淡定的态度反而让吴玄意有些不知所措了。他不禁想要跟静流确认一下他们现在的关系如何,但是又怕这话问出口,却得到失望的结果。
说到底……他到底希望和静流是什么关系呢?
对青金石,吴玄意倒是很确信,他和她之间是基于信任与战友之情的关系。虽然这种关系现在更近了一步,但是本质却没有改变。
但是对上官静流就不一样。她在吴玄意眼中从一开始就是一个神秘而美丽的女子。虽然同样经历了一起战斗,也加入了秘密结社,但她却似乎始终保持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距离感。
这种距离不是来自物理上的距离,而是心理上的。简而言之,吴玄意始终不是很明白上官静流的心里在想什么。
或许这才是少女与男性之间必要的距离?这才是比较正常的关系?
吴玄意搞不明白。毕竟他是个社恐颠佬嘛……
“我……那个……”他支支吾吾道。
“嗯?”上官静流抬起眼看过来,依旧是那捉摸不透的笑容。
“那个……就……昨天那事儿,你怎么记账的用计算器?”得,开始语无伦次了。
但好在静流还是无障碍的听懂了吴玄意的话。她伸出手指卷了卷垂下的发丝:
“无论是恩还是仇,其实对我都是一种负担。”
“嗯……”
“所以,我对你的事情,都没有记过账。因为和你在一起,既不是恩情也不是仇恨……就,很轻松。”
吴玄意的心松了下来:
“希望我以后也还能继续让你轻轻松松的。”
“那,做你自己就好”静流低声说到。
二人之间忽然沉默,就这样静静坐着。直到青金石的声音插了进来——“哇!黄油甜点心!我们能现在吃吗?”
“好啊~”
吴玄意和上官静流一齐回头,异口同声的说到。
之后,三个人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整理出了那些帖子之中所有看似正经的线索——
回帖的人排除绝大多数的调侃、不信、讽刺、阴阳怪气和歪楼之外,所剩下的回复已经没有多少。在这仅剩的回复中,声称自己或朋友接触过这种挂坠的人又占了绝大多数——但是这种说法基本全都是语焉不详。
他们几乎都没说自己接触这些挂坠的地点,就算有,也只是笼统的区域。对于吴玄意他们没有多大帮助。
最后,还有一些人发来了私信。有些私信是想要进一步询问挂坠的事情,还有几封则是各种语气的威胁——让他们不要多管闲事或者说亵渎仙师,否则必遭恶报。
剩下的,则有三封,是说自己有重要的线索,希望能够进一步联系的。
其中一个,留下了电子通讯的号码。并说自己专业处理这种信息,若有兴趣可以来电详谈。
另一个,写了一大篇故事。描述自己被挂坠欺骗后家破人亡的悲痛,希望见面详谈。
最后一个,只写了一个地址和时间。
“先选哪个呢?”上官静流问,“这三封信很可能都是重要的线索。”
“但是也有可能是敌人的陷阱,要把我们引诱过去干掉。”青金石一边舔着沾着点心渣的手指一边说,“毕竟那个邪恶巫师可是有不少仆从的,都给我们发来威胁信了不是吗?”
“的确不能不防,但也不能不选。所以就从里面选一个看起来最靠谱的先……”吴玄意说着,下了决定。
71 男人送衣服是为了脱掉它?
吴玄意选定的,乃是那最后一封,只写了会面地点与时间的邮件。
“为什么选这个呢?那一封信详细写了自己遭遇的不公,不是更可信吗?”青金石立刻质疑道。
“正是因为太可信,所以才不可信。”吴玄意分析道,“那封信措辞工整,条理清晰,把自己的遭遇写的明明白白,教人不得不同情。但是若真是遭遇了巨大的痛苦与悲伤,又哪有那种闲心写这种小作文?”
“是哦。”青金石想了想,“我要是遇到这种悲痛事,说起来就会满嘴胡言乱语……不,甚至会直接疯癫起来吧。和罗兰似的,四处裸奔啥的。”
青金石裸奔的样子——是光着脚还是穿着鞋,或者是骑着黑鬃?吴玄意不禁想象了一下。
“那么,如果怕被骗的话,先用信件联系不是更好?”青金石又问,“第一封信不是更好?”
这次轮到静流解答疑惑:“如果亲身前往,就算是陷阱也能在陷阱中找到些许线索。但是邮件通讯的话,就可能毫无收获。因此第一封邮件是最初排除的。”
“原来如此!”青金石用力点头。
“不仅如此,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哦。”静流又说到。
“是什么?”
“另两封信都没敲定联系时间,就这第三封信直接说了明天见面。所以当然先选这个了。”老吴和静流一起说道。
“嗐!”
三人随后定下计划——全体出动若是遭遇陷阱,恐怕会被一网打尽。不以战斗力见长的静流还是留在学校中策应为好,会面之事仍是交给吴玄意和青金石。
三人商量定了之后,已是入夜。吴玄意送静流回了学校,再回基地时,只见青金石已经全副武装,在院子中确认盔甲与武器的状态。
脚上的运动鞋与头上的摩托盔自不必说,青金石的四肢关节也都有干练的护膝护肘保护。胸口更是挂着一件厚实的防刺背心。
这一套装备是当时吴玄意买来给她的。如今又被造办领主青金石加上了不少花活——头盔的面罩与护膝护肘都用螺丝与钢片补强,运动鞋的鞋跟鞋尖也打上了护甲片。改动最多的则是那身防刺背心。
原本略显臃肿的背心被重新塑形,不仅又镶了一层护甲片,更变得贴合身形。用一条条尼龙绑带紧紧包裹在青金石的胸口,甚至显得她身材更好了。
除此之外,青金石的全身的护甲片还都经过了蚀刻,装饰上了各种祈求胜利、增添力量的图腾与符文。各种颜色华丽的荧光棒、皮革片、纱巾、玻璃球乃至机器人手办的零件都被精心安插在了上面。一看就是华丽无比的极品装备。
“怎么样,社长!”看到吴玄意回来,青金石兴奋得显摆起来。
“真不错……”吴玄意的夸赞发自真心。虽然这一身混搭,但莫名的将现代街头嘻哈和中世纪骑士的威严完美结合在了一起。可称之为后现代朋克骑士风?
“越是熟悉它们越觉得不可思议。这身盔甲又轻又坚固,这些材料比钢铁还要好。但有不是秘银或奥金……这到底是怎么来的啊?”青金石问。
“这是塑料……”吴玄意想了想如何解释,“是从太古生物在地下的尸体化作的能量液体中提炼出来的……嗯,炼金材料!”
“太古生物的尸体!炼金!那不就是龙骸炼金甲吗!社长同志,居然给我买了这么珍贵的宝物……”青金石大为感动。
“其实也没有……嗨,反正你能穿上顺利作战就最好!”吴玄意还是决定将错就错了。毕竟说是龙骸也没错——恐龙也是龙嘛。
“全都没问题,我感觉从没有这么好过。”青金石敲打着自己的铠甲,不过随后还是警惕的说了一句,“但是这套盔甲没有贴身的软甲部分——当然,这些盔甲本身就很贴身了,但是毕竟没有锁子甲那样可以覆盖全身的……”
说着,青金石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只见那里除了一条金属扣腰带之外便没有防护,几块腹肌在灯光下轮廓分明。
“我也想过改造一下。但是现有的材料如果装备上就会影响行动了。”
“贴身软甲啊。”吴玄意想了想,似乎在什么科技节目里看过,什么柔软贴身的纳米材料防弹衣,什么凯拉夫纤维,什么非牛顿液体……一堆一堆的,也不知道是科幻还是真有。
不过,就算是真有,购物网站上也肯定买不到。所以只能断了这个念想吧。
一眼看出社长的难处,青金石哈哈笑了起来:
“放心啦社长。身为骑士对盔甲装备的追求可是无止境的,到时候有了软甲我又会开始想要更进一步的强化。这属于贪婪之心,不用在意啦!”
“是哦……”吴玄意点点头,理解了这种心情——不就和在刷刷刷游戏里不断刷装备一个路数吗?真是得暗自庆幸青金石没接触过网游,否则一定会变成刷装备的废人。
“再说,战场千变万化,我可是很多次光着身子去战斗的。”青金石又说起关于裸奔的奇妙言论,“总之,战场上有什么就利用什么,这才是真正的战士。更何况已经有了这么好的盔甲!”
“嗯。而且战场上最重要的还得是战友吧!我们互相掩护,会比什么盔甲都有用,对吧?”吴玄意突然想到一句好话。
“正是如此!”青金石笑道。然后想到了什么,小脸又微微泛红,“互相把后背交给对方的信赖,我和社长有这样比盔甲更坚固的防护。”
“嗯。”吴玄意点点头笑道,“那么,你现在先把所有盔甲都脱下来吧。”
“诶!?”
青金石着实没想到,惊呼一声。大大咧咧的身段突然瑟缩起来,一双蓝眼睛眨啊眨地四下乱飘。
“可是社长……静流不在……不不不,尤其是明天可能要战斗吧?这时候……再说昨天不是已经……”
就是这样,真是可爱。
吴玄意看到女骑士神情,心中不禁一阵翻肠搅肚的喜欢。
不过,他当然是分的清楚了。语言只是稍微调戏一下,他是另有目的:
“你想到哪去了?明天会见的地方是闹市区。你的双刀不能随意带在身上,会被警察——被守卫抓住盘问的。这身盔甲也是,护膝护肘当做运动装倒好说,但这个防刺胸甲太过显眼。线人可能看了会被吓跑。”
“哦……是这个意思啊……那,我不能穿盔甲了……?”青金石立刻从娇羞变为了失望。
当然,可以看出她失望的内容很单纯——这么好的盔甲不能穿去战场!和让一个普通女孩子不能穿新买的漂亮衣服去舞会有什么区别?
吴玄意看着青金石失落的样子,又不禁感到一点兴奋。对可爱忠诚的女孩子使点坏心眼捉弄一下,这也算是男人的浪漫吧?
不过再继续捉弄下去也于心不忍了。他上前搂住青金石的肩膀,对着她耳畔轻声说道:
“的确不能穿着盔甲进市区。但我能保证你穿着盔甲带着武器进入战场,怎么样?”
“什么?这要怎样——”
“先把盔甲脱下来,我来演示给你看。”
话音未落,青金石已经干净利落的将盔甲脱下了一地。
72 接头好麻烦
一夜过去,第二天二人便出门直奔接头地点。吴玄意仍是自己驰骋,而青金石也依旧骑着黑鬃——不过她果然轻装上阵,只穿着衬衫短裤,连那对爱刀也没见放在车上。
吴玄意之前那一夜激情,算是十足确认自己复活后的人类身体毫无问题。而现在他也故意轰足油门,确认自己汽车状态也十足的健康。
不,与其说是健康,不如说是各种状态更上层楼。汽缸也不堵、刹车也稳重、输油管畅通无阻、车轮更是转得轻快无比。而且各个部件连接紧密,纵然发力狂飙也不会晃荡乱响。
若说这些都是自己从师父那学了仙术入了门道,也不免太过片面。显而易见,青金石这几日对他的维修实打实把他强化了一番。
望着一旁驱车沐风的青金石,吴玄意又是满心感激与喜欢。
而就在他要发言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情之时,道路前方却出现了问题——只见路前方一辆车歪停在路中间。幸亏这里还算偏僻,车流不多,没有什么拥堵。后续的车辆只是费力的扭头绕开。
青金石是个急公好义的,见状挺着摩托就往前去,想要一探究竟。而吴玄意处在薛定谔状态中,也忙变了铁人穿过车流前往。
到了跟前,吴玄意一眼就看明白事儿了。只见一辆小轿车停在路口,而一个半老不老的敢收老头则躺在车轮下。见这半老头子双目紧闭,手枕着脑袋,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任凭一旁的司机如何呼唤拉扯,也是不为所动。
“哦,这是个诈骗的流氓吧?”
吴玄意刚想和青金石解释,未想到青金石早一步自己做出了推论:
“你看,社长这个人一点伤痕也没有,脸上也没啥痛苦的表情。虽然脚伸在车轮前面,但是车轮根本没压到他。很明显,这人是假装被撞,要进行讹诈啊。”
“不愧是石。看的很明白嘛!”吴玄意笑道。的确,青金石虽然来自于一个比较简单的世界因而显得淳朴了些,但她可绝对与“傻”扯不上关系。想必这种流氓,在骑士世界里也有不少吧。
“但我不明白。我们那讹诈的家伙至少得真豁出去一条腿,同时周围还得有一群同伙声援。若是事主不给钱,直接改为抢劫。”青金石说着四下看去,“但这人根本没受伤,假成这样。周围也没什么同伙。这事主直接开车碾过去不就好了?不然就揍他一顿?”
“诶,就是因为真那么做了就会惹上大麻烦。所以事主才不敢啊。”吴玄意无奈道——这就是说青金石的世界简单的原因了。
“为什么?难道这个人有什么诅咒妖术,一旦伤了他就会被诅咒而死?”青金石做出了合理推断。
“非也。是因为我们这里法律和守卫都很厉害。要是伤了人,要吃官司,被审判进大牢的。”
听吴玄意这一解释,青金石露出了一副脑容量过载的表情。她瞪大眼睛思考了半晌方才说疑惑道:
“社长,你是说这世界的法律和守卫不保护被讹诈的人,反而保护这种流氓?”
“因为挨打的一方是弱者嘛。法律用来保护弱者啊。”
“诶——!?”
青金石惊叫一声捂着脑袋,似乎看到她脑袋上都冒烟了。
是哦!骑士道精神锄强扶弱,保护弱者,但这个讹诈犯讨打,挨了打就等于是弱者,弱者就要被保护——这下可卡了BUG了,青金石的骑士道思维开始进入死循环。
好在吴玄意毫无犹豫,伸出铁臂,上前一把将那半老头子拎了起来,连拖带拽扯到了路旁。
轿车司机眼见这碰瓷的突然自己连滚带爬嗷嗷叫的滚离了车道,连忙上车打火一路绝尘而去。周围看热闹的人惊奇一番,也很快散去了。
“哦!只要不打他他就不是弱者了!原来是这么解决的吗!”青金石惊到。
“错了哦,青金石。谁强谁弱其实都无所谓。所谓正义就仅仅是帮助好人,殴打坏人而已。而判断谁是好人谁是坏人,那就要靠自己了。”
青金石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嘟噜噜,对骑士道的理解加深了!
不过没多少时间让青金石反复品味感受了。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二人离开路口,继续朝着接头地点驶去。
这一次路上倒是没有什么阻碍。二人很快就到了约定的快餐店。入座之后,静流的电话也适时打来了。
“一切还算顺利?”
“嗯。我们到了接头地点。不过线人似乎还没来。”
“他说自己会带着黑白相间的帽子来,你们则是穿着红衣服,带着蓝色墨镜。都准备好了吧?”
“当然。”吴玄意掏出刚买好的墨镜戴上。
“好。我再次测算了一下。那个地方没有什么特殊的风水区域,所以应该不会有依靠风水术的陷阱。但其他的……还请多多小心,社长。”
“知道了。保持联络。”
吴玄意挂断了静流的通讯。经静流一提醒,他变得更加警惕。带着青金石离开贴近窗户的座位,来到快餐店的角落之中——这里从窗外无法看见,背后和身体一侧也被墙壁护住。如此一来无论是狙击还是背刺都无法起效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距离接头时间还剩下10分钟。但线人还是不见踪影——这人是严格遵守时间,还是已经遭遇不测?或者一切从开始就是个骗局恶作剧?
想这些都没用。吴玄意只是尽力在视野中搜索黑白帽子。而青金石自然也保持着警惕,但她嘴里还在不断念叨着“好人、坏人”之类的话,看来仍是进行着思考。
就在这时,一个奇怪的身影进入了吴玄意的视线。
不是线人的黑白帽子,而是一个衣着破烂的白发老太太和一个脏兮兮的小孩。
只见那老太太拉着孩子,四处找店里的顾客搭话,说着说着就以手掩面哭泣起来。但见到对方毫无反应后,这老妇便立刻一摸脸转身离开,去找下一个人。
而从始至终,那个孩子只是嘟着嘴被老妇拉着走。既不说话也不反应,神似木偶。
眼见这二人逐渐过来,青金石也注意到了他们:
“是乞丐啊?我们应该报以怜悯,施舍一些吧?”
“不,不对劲。”吴玄意说,“你看这老太婆,是好人吗?”
吴玄意这一问,青金石便又仔细观瞧了一会。但她到底也没看出哪里不对劲:“看起来就是普通的乞丐啊?难道这个世界没有乞丐吗?”
无怪青金石困惑。这个答案对她来说有点超纲了——“不是没有乞丐,而是不应该有小孩子当乞丐。”吴玄意解释道。
正当这时,老妇携着幼童已经来到了吴玄意身边。她用含混不清的口齿加上古怪的口音说到:
“俺呀#@!¥和孙儿一起!@#%!#¥老家遭大灾啦!##¥%¥¥给点吧,心肠好啊@¥%!菩萨保佑#¥”
嘿,一句话有一大半含混不清。偏偏关键词都能听得清楚。
“老太太,这是你孙子啊?”吴玄意一边装作掏钱,一边问道。
“是呀是呀¥!%……%¥”
“今年多大啦?”
“6、7岁啊@##¥%……”
“那怎么不上学啊?”
“苦啊!#%……##……!%!$#*&^%@!&”
“哦哦哦。那你孙子属什么的啊?”
这一问之下,老太太突然语塞。她蠕动了几下嘴唇,然后转身就拉着小孩离开。就如同她从没和吴玄意搭过话一样。
“属什么……哦,是你们这里每一年的动物守护神对吧?”青金石还是一直对这个世界进行了学习的。
“是啊。年纪只是个数字,随口就能说。属相却不同,若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要按照年龄算出来却是挺麻烦。但对于孙子的属相,奶奶应该是很清楚才对。”
“这么说……”
“本来,我们这里的法律规定,小孩子六岁开始必须上学。这样的小孩在街上乞讨,本就是违法的事儿。”
“诶?那没钱去学校的呢?”
“国家会给钱补贴免费上学的。”吴玄意颇为自豪的说,而青金石的确也对此面露惊叹之色,“总之,这样带着小孩沿街乞讨,绝对是把小孩子当拉钱的幌子。这老太婆也八成不是小孩的真奶奶!”
“难道是那种抓来孩子当摇钱树的恶乞丐?”青金石惊讶,“你们这里也有这种?”
“唉,太阳底下没新鲜事。不劳而获的买卖总是能吸引那些不要脸、没良心的懒汉。”
“这种人无疑就是坏人咯。但为什么周围那么多人却没反应?”
“因为他们都是怕麻烦的‘正常人’啊。”吴玄意笑着站起身来,将墨镜戴在青金石脸上,“石,你留在这里等线人。如果遇到意外的状况不要恋战,立刻脱身回基地。同时连系静流。”
“那么社长……”
“我当然要去看看这个老太婆的底细。追查仙师是为了干掉坏人,那眼前有了新坏人,当然也不能不管。”
若是正常人,只能觉得吴玄意这话简直神经病吧?但是,他和青金石本来就是发癫的神经病。所以,这对他们是理所当然的。
“放心吧社长,这里有我呢!”青金石做出了保证。而在角落进入薛定谔状态的吴玄意跟着老妇一路过了去。
73 考你个头啊!
吴玄意跟着老妪和小孩走了一段,看到二人还在四处乞讨,便迈开步上前去,一把按住老妪肩膀朗声说到:
“老太太,您孙子这年纪应该去上学了。家里有困难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政府机构,你在这等一下吧!”
说着,吴玄意拿出手机便拨打了一个电话——那电话号码是他当时从青金石的T恤上看到的,城市救助站的电话。
吴玄意开了公放,很快电话便拨通,传来了接线员的询问。而那老妪早已大惊失色,挣脱了吴玄意的手,抱着小孩立刻逃跑。
街上的人见状议论纷纷,都觉得老妪不是好人。但是也没人真的动手阻拦,只是任由她跑走。偶尔有一两个想挡在前路,只见老妪大叫一声,装作要晕倒的样子,这挡路之人便也忙不迭举手投降,匆匆跑开了。
很快老妪便跑出了人群,而众人便也就此散开,各自上朋友圈发表议论去了。
正常人的处理方式大概也就是这样了,毕竟还有自己的生活,毕竟要计算管闲事的代价。
但是颠佬就不会,没有这个能力知道吧?
所以,吴玄意也丝毫不嫌麻烦,在薛定谔状态下紧跟着老妪不放。只见她抱着孩子左钻右绕,很快来到了一处居民区,进入了一间民房之中。
吴玄意也不客气,现了肉身就邦邦敲门。门里没人回应,他就一直敲个不停,直要把门砸破一样。终于,大门嘎吱一下打开,一个壮汉露出头来。
“你丫干嘛!”大汉使用怒吼。
但是吴玄意能怕这个?他刚修的仙!
“我是民政局的。有人举报你这里非法让儿童沿街乞讨,跟我去派出所走一趟吧!”
“我这里没有小孩!”大汉听说是官,有点畏缩。但看到吴玄意孤身一人,又硬气起来。
“有没有小孩,让我看一下就知道。”吴玄意老实不客气,直接就要硬闯。
大汉见状,怒吼一声就伸手来搡。可吴玄意平时都是随随便便时速100迈随便跑的(毕竟薛定谔状态也不算超速),被师父带入了门道之后,他发觉自己的反应速度也能与奔跑速度同调了——大汉的一搡吴玄意眼中宛如蜗牛探头。
吴玄意一扭身轻易躲了过去,同时进了屋子。只见屋内十分简陋,甚至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按理说这里应该没有什么能藏身的地方,但那老妪和小孩却是无影无踪。
“我就说了没有嘛!知道了快滚!”壮汉得意道。
“好啊,你还敢跟我窝藏!”吴玄意毫不犹豫,转过身便伸手抓向大汉。熟料这一抓居然抓了个空——大汉猛一后撤,竟似乎也是个练家子。
不要说吴玄意亲眼见到老妪与小孩进入这里。单说这空荡荡的房间和这大汉不凡的身手,这里也十足可疑了。当下吴玄意便毫不犹豫,猛然挥拳扑上。而这大汉也不白给,不知何处抽出一条短棍就与吴玄意对战。
短棍是硬木的,但还比不上吴玄意的骨头硬。就算是肉身状态,他现在用拳头硬挡木棍也是不疼不痒。只是这大汉的身法比想象中更灵活,加上有棍子控制距离,吴玄意的拳脚也打不中他。
好啊,那就稍微认真点吧!
吴玄意微微一腿,霎时暗中使出了涡轮的爆发力。整个人如同起步的赛车一样猛冲前去——
“看招!法拉利冲撞!”
这一撞的速度远超之前的打斗。大汉再来不及躲闪,一个跟斗被吴玄意撞倒按在地面。随后吴玄意便骑在了他身上,拳头如雨点般乱砸下来。
“别打别打!误会误会!”
大汉抱头求饶,声音都吓得变音了。
“什么误会!老实交代,那小孩被你藏哪去了?”
“我心服口服。西山凶宅主人,果然是能干掉荣金黄和石砳志的豪杰!”
大汉用另一种声音说到。并在吴玄意的惊讶当中扯下了自己的脸皮——忽悠一下子,吴玄意压在身下的人缩小了一圈,不再是大汉,而是一个清秀的青年。
这个人凤眼柳眉,皮肤白皙。一时间吴玄意还没敢假定其性别。直到他再度言语,才从声调中勉强听出这应该是个男性。
“抱歉连续考验了你三次。我叫叶清琼,就是今天要与你接头的人。”
“知道抱歉还考?考你个头啊!”
吴玄意保持这举起的拳头化作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这么说,荣金黄、石砳志还有这个发放挂坠者,果然都是一丘之貉,都属于同一个邪教组织?”
在约定好碰头的快餐店角落,上官静流通过摆在桌子上的手机进行着视频通话。
“对。我调查这个用巫术作恶的组织有一段时间了。虽然没法更进一步深入,但可以确信这三人,还有其他几个家伙都是一伙儿的。他们共同从某个对象那里学到了巫术,并用于损人利己的恶行。”
自称叶清琼的侦探坐在约定好接头的快餐店,一边付钱买来一大桌子汉堡让青金石大快朵颐,一边揉着被吴玄意一巴掌抽红了的面颊。
“我们称教给他们巫术的人为‘邪仙’,以后就这么统一称呼吧。这发挂坠的仙师的身份,你调查出来了吗?”
吴玄意一边给青金石打开新的汉堡包,一边说到道。
“还没有。”
“那以后就把发挂坠的定名为‘挂坠商’,挂坠商和邪仙,这样一来就分明了。”吴玄意说着,又在桌上用数条摆出一个树状图——代表荣金黄的番茄酱、石砳志的烤肉酱和挂坠商的面包屑,同时指向代表着邪仙的空纸盒。
“好。我自己之前都是拿编号来标记他们。”叶清琼笑道,“但现在不再是单干,用上易懂的名称也不错。”
“之前你一直是独自调查他们吗?”青金石咽下一口汉堡问道——她独自坐在快餐店几个小时,坚守岗位一动不动,早饿坏了。
“而且你还调查了我们,对吧?”吴玄意说,“我们从基地出来你就一直跟踪,先易容成碰瓷的,在易容成老太婆——手里还抓着一个以假乱真的小孩木偶。”
“诶?那小孩是假的?”青金石惊讶。
“我不怎么擅长战斗。不得不精炼这种小把戏来辅助调查。”叶清琼说着,用手托起一张手帕。只见他手帕下的手掌动了几下,手帕便变形成了一个惟妙惟肖的狗头。
“真有意思!再变个马试试?”
“咳咳,先说说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吧?”吴玄意决定还是把戏法大会留到以后——自己被人单方面察觉,感觉还挺恐怖的。
“其实不难。荣金黄和石砳志死掉时我就开始注意到你们了:石砳志最后面见的人——西山凶宅的购买者——购买屋子的资金来源是荣金黄的彩票得主。这样调查下来,我确信这两个邪教组织的金主被消灭都与你们有关。”
嚯,这一套倒的确是严格的推理。
“那你怎么知道网络上挂坠的求助信是我们发的呢?”吴玄意依旧没有放松。毕竟,师爷和通网卒可是能隐藏IP地址的。
“其实我不确定,只是猜测。挂坠商作为据点之一的房屋刚刚倒塌,这个挂坠帖子就铺开了全网。我想应该是你们又对挂坠商展开调查了,所以回复信件之后,就在你们的宅子旁边等了等。”
“怪不得你能够在我们一出门就开始进行你的考验。”吴玄意说。
叶清琼揉揉脸,有些不好意思道:“毕竟这件事又危险又困难。我还是觉得得确认一下你们有无主持公道之心,明辨是非之能,铲奸除恶之勇。之后才好和你们和盘托出。否则对我们双方都有大害。”
“唉。我也是考验你,有没有接我一拳的生命力,还有挨打也不生气的容忍度。阁下也顺利通过啦——哈哈哈哈!”
吴玄意听了这话气也顺了,更觉得刚刚忍不住一巴掌或许有点过分——不过,叶清琼毕竟是个不请自来的人。对他的信任还需要在考察一段时间,不可就此全抛一片心才是。
而且被人家单方面调查了一个清楚,怎么想也还是怪可怕的。
“叶侦探,你这么轻易就把我们调查清楚了。那挂坠商和邪仙他们是否也已经探知了我们的底细?”电话中的静流问出了吴玄意所担心的事情。
“现在还好。他们虽然说是一伙儿的,但是连系并不紧密,仅仅都是用金钱和关系成了邪仙的宾客,从而学到了巫术而已。再加上他们都是自私之人,不牵扯到自己就不会关心别人。但是……”
“但是注意到我们只是时间问题,对吧?”静流一针见血。
“没错。你们调查了挂坠的事情,挂坠商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他发动能量寻找出你们的底细,大概也不会太久了。”
“所以必须先下手为强。叶侦探这边有什么军情可说吗?”青金石直入话题。
“嗯。大部分的证据和线索都留在我的基地里。咱们现在就去吧。”
叶清琼说着,出门开了辆小型电动车,带着吴玄意和青金石(或许还算上手机里的静流),朝着自己在郊外的工作室驶去。
74 又一个女杀手
叶清琼的工作室在一个郊外的城乡结合部。这里的原住民没有几个,反倒是有着不少从来这座城市打工,却没有资金在市内租房的工人。就算要花上几小时的通勤时间,他们还是不得不为了省钱住在这里的廉租房中。
所以,这里的原住户也纷纷在自己的地产商修改了各种三四层高的水泥屋子,从此靠着收房租过活,因而纷纷搬离了这里,住到了高档小区。
而叶清琼租在这里的理由则有三个:
第一,因为这里房租便宜,可以租下个较为宽敞的地方。
第二,这里人口流动量很大,人们互相之间都不认识,从而保证了隐秘性。
第三,当然就是这里人多眼杂。真要有被调查的对象前来破坏也很难不被周围人察觉。
虽然已经做了如此考虑,但叶清琼也早已做好了被调查对象寻仇的觉悟。因此,当他带着吴玄意与青金石在迷宫般的水泥屋子中七拐八拐来到自己的住处时,立刻警觉了起来。
“有人进去了。”
他说着,同时指了指门框角落的一处小小胶条。
“哦!我在魔镜里看过这个办法!”青金石突然兴奋起来,扭头对吴玄意解释道,“这是密探们常用的小手段——出门前把一个小纸条贴在不显眼的门框边上。一旦有人开过门,这个纸条就会断掉,这样就能知道自己的基地是不是被入侵了!”
看来青金石真的从电视剧里学到了不少知识。不过,那似乎都是老派的谍战剧了。
“为什么你不直接在屋里安个摄像头啊?”吴玄意以现代谍战剧的观点进行了质疑。
“做侦探很穷的。没钱。”
叶清琼笑笑,用从古至今一切生活剧的核心矛盾解答了疑问,吴玄意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而一旁的青金石则急忙想要开门进去:
“快进去确认一下证据是不是丢了!”
“慢!”
叶清琼立刻抓住了青金石要开门的手:
“最好别进去。对方闯进这里,如果只是要销毁证据,那就没必要还把这扇门老老实实关严实。”
“是哦……小偷不会这么有礼貌。”青金石思索道,“那你是说?”
“他们很可能在屋里设下了埋伏。”叶清琼贴近门缝仔细观察道。
“哦哦!我知道,那种一开门就会爆炸的那种!”青金石又想起了什么电影里的片段,立刻对大门进行了警戒。
“放心吧。老板不想闹得太大,所以炸弹是没有的。”
一个冰冷的女性声音从几人身后传来。回头看去,只见几个人影已经从楼梯下来,挡住了走廊的去路。而另一侧也是一样,被手持武器的黑衣人堵满了。
最后,吱呀一声,叶清琼房间的大门也从内打开。原来几个黑衣人早已驻在了屋内。吴玄意向房间里瞥了一眼,只见一地狼藉与灰烬——无论叶清琼搜集的证据和资料是什么,现在怕也是毁了。
“叶清琼,你自诩是个正义之士对吧?那就老老实实跟我们走,免得伤及无辜。”
为首的女性朝着几人走了过来。她如深插于戾雪中的刀子般肃杀阴冷,压得常人不敢直视。但吴玄意这样既有胆识又具备爱美之心的人就能盯着这份肃杀细心看去,窥见那寒意之中别着的一缕缕目空一切的骄傲。
若只是寒冷肃杀,便不过是个杀人机器。而有了这份骄傲,机器便有了血肉,是一个必须谨慎应对的战士了。
“哈,要让我们投降,除非先展现出实力。”青金石也明确感受到了这一点。她举起手指向这女性,下一刻,那柄用螺旋翼打造的大刀便凭空出现在了她的手中。之后是头盔、胸甲、护膝护腕……
一身便服手无寸铁的青金石,几息之间便已经全副武装。
这般神奇的情景,却没在在场的众人中产生什么惊奇。吴玄意自然是知根知底,叶清琼也算是有所预期。而那些黑衣人刚刚产生些许动摇,就被那女头领的肃杀之气压住。他们对于这个女子的恐惧要远胜于突然全副武装的女骑士。
面对这种阵仗,吴玄意倒是没有多少惊慌。青金石成功变出了盔甲之后,他也暗中试了试变身——没有问题,那种制约感并不存在,随时可以变成机甲状态。
被一群人看着却可以变身,这种状况,实在是似曾相识……
“面前这位杀手小姐,你认识荣若怜么?”
吴玄意突然问道。
“……少废话。”
女杀手没有答话,只是纵身猛冲上来。而四周的黑衣人也一股脑涌上。但即使如此,吴玄意开始捕捉到了那女子一刹那的神色变化。但在他还在分析这神色之变的两点几秒之间,那女子已经一个空翻从天而降,从袖中甩出一道利刃猛劈下来。
铿锵!
青金石稳稳挡住这一击,同时反手一刀挥出。虽然这记反击也同样落空,但至少将女杀手逼得再一个后空翻后撤开来。
“这边!”
叶清琼一喊,手杖同时打出。将堵在自己门口的打手一戳击飞,随后冲进屋里。吴玄意和青金石紧随其后,铁拳刀刃并出,埋伏在屋里面的几个黑衣人立刻东倒西歪躺了一地。
“跳窗!”
叶清琼说着便撞破窗户飞身而出。追赶上来的一个黑衣打手见状从衣襟里掏出手枪便连射起来。但是子弹并不能击穿吴玄意的铁皮或青金石的盔甲,反倒是在屋子里四处反弹起来,让开枪的人落得个抱头鼠窜。
而当这几发子弹终于安静下来时,破碎的窗口处早已没有了三人的踪影。黑衣人们连忙探头出窗子观瞧,只看见大街上一群路人满脸好奇的盯着这突然破碎并传出枪声的窗户看来。
黑衣打手们正骂骂咧咧不知是跳窗去追还是原地待命时,那为首的女杀手已经踏步进了房间。
“寒若梅小姐,抱歉!让他们跑了!”几个打手立刻低头谢罪。
而被称作寒若梅的女杀手并没有对此多做计较。她只是看了看周围的弹孔,淡淡问道:
“谁开的枪?”
一个黑衣打手上前认道:“是我。当时他们要逃跑了……”
然后,在他的话说完前,他的脑袋就落在了地上。剩下的无头身体还反应了几秒,方才意识到自己该做什么——噗通一下倒在地上。
而从头到脚,这个人一滴血都没有流出——那颈部的断面已经被一层坚硬的寒冰封住了。
“老板交代过低调。注意点。”寒若梅已经走出了屋子。而其他打手连忙手忙脚乱的把这个死尸的脑袋揣好,身体抱起,然后四散撤退。
当四周的围观群众聚拢过来时,除了看到一间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房间之外,什么也没有找到。
黑社会寻仇吧?反正和我们没啥关系——人们很快就将这事儿和今晚的烧烤啤酒一起喝下了肚,连个报警的都没有。
75 手忙脚乱
自窗户跳下时,青金石一声口哨,黑鬃便如盔甲武器一样凭空出现在她身下,将主人稳稳接住。而吴玄意这边则将叶清琼一拉,扯到了自己已经化作车形态的身上。
只听摩托与涡轮一通低吼,三人便在薛定谔状态下扬长而去。这一套逃跑动作如此之快,以至于窗底下的路人们回过神来时,能看到的只剩下从破窗中探头探脑的黑衣打手了。
“我在云盘备份的网络文档也被删了一大部分……”在吴玄意车上,叶清琼按动几下手机后叹气道,“看来她们也早已经策划多时了。这次就是冲着毁灭证据来的。”
吴玄意听闻,撇了撇雨刷器:“我说大侦探,你不会是早就料到会有这种发展,故意坑我们过来帮你挡灾的吧?”
“我知道,因为之前那些测试我有点缺乏信用。但这次是真的超乎我的意料。”叶清琼苦笑道,“再怎么样我也不可能把我一两年来辛苦收集的证据就这么拱手相让吧?”
“也就是说,你的证据真的都被这群打手毁了?”吴玄意鸣笛一声,“那你这个侦探可真是有点拉胯啊。狡兔三窟都不知道!”
“被这么教训,我真是无言以对。”
吴玄意还想在揶揄这个侦探两句,一旁的青金石却看不下去了:
“社长,侦探小姐已经很自责和沮丧了。不要对淑女如此苛求!”
诶?侦探小姐?
吴玄意一直觉得叶清琼是个中性的美男子。但在青金石眼里,他是个女性吗?吴玄意集中精神,又感受了一下坐在自己身上的这个人。的确,这位侦探的屁股浑圆挺翘,坐在椅子上的感觉还是有点诱人的。
之前自己听得他的声音是中性的男声,可仔细一想又有点不确定了……
“唉,马有失蹄。咱们现在同仇敌忾,也别互相逗闷子了。老老实实想想反击的法子吧。”吴玄意故意引着叶清琼说话,“你现在有什么计划?”
“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现在得和时间赛跑了——而且,恐怕你们也有危险。”叶清琼思索着回答。
嗯……再仔细一听,又似乎的确是颇有男子风格的女性声音。
究竟是男装丽人还是高挑伪娘?再不成是什么LGBT啥啥啥的?啊,说来这位侦探还会随意变化外形,那么其性别可能更加成迷了。
怎么办?要问问吗?
吴玄意决定还是不问了。毕竟答案其实不那么重要。吴玄意也不是什么钢铁直男,对他来说都还好。
而且,保持着这份神秘感,反而有点让人兴奋呢。
通过后视镜看了看叶清琼清秀的面庞,吴玄意也算是完全放下了之前的不快。谁让人家长得赏心悦目呢?那点小问题就随它去吧。
“反正我们插手这件事时就知道要冒着危险了。事到如今也没啥可说的。”吴玄意释然道,“你说和时间赛跑,那么现在咱们应该去哪?”
“一家孤儿院。走这条路。”
“我猜猜。那正是荣华集团资助的,荣若怜出身的孤儿院,对吧?”
“没错。”
“荣若怜——对了!刚刚那个女战士,和荣若怜的战术非常相似!”青金石也展开了思考,“啊,我明白了。那个孤儿院就是个杀手或者佣兵公会,专门收集孤儿把他们培养成杀手和战士的!”
若是平时,青金石这种跳脱的奇幻发言一定会引来笑声。但是这次所有的听众都立刻认可了这个推断。
“只可惜,我还没有决定性的证据。”叶清琼说,“我去调查了很多次但收获甚少,现在就连仅有的一点也……”
“或许,证据并不重要。”吴玄意说,“鬼怪与巫术的作恶,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证据。”
“我懂你的想法。不管什么法律条文,但凭良心冲上去施加私刑。正所谓侠以武犯禁,这种战术或许正是对这些有钱有势,把自己包装成慈善家的恶棍们最好的处理方法。但是也正因如此,我们至少得有能让自己对得起良心的证据才行吧?”
“是哦,否则错杀好人……”青金石沉吟道,“社长同志,很多坏蛋最擅长的就是嫁祸他人,挑拨离间。”
“放心,我只是癫,又不蠢。反正侦探君也知道我们基地的位置了,现在就一起回去整理一下情报吧。”
“嗯,我也建议先回你们的基地一趟。”叶清琼正色道,“我的基地都已经暴露。你们那边我害怕也有危险。”
“诶!这种事儿要早说啊!”吴玄意惨叫一声,朝着基地加速驶去。
还好,当一行人赶回基地时,还没有看到这间大宅门窗尽碎、黑烟滚滚的惨状。
“师爷!将警戒等级提升到最大!”
吴玄意进了门,立刻气势凛然的大喊。可惜,这间宅邸并没有按照他幻想的那样库查查竖起一堆钢板、机枪,然后拔地三尺变成巨型机器人。师爷只是以一如既往的语气询问:
“老爷,程序中搜索不到关于警戒等级的内容。请您输入一下。”
“总之就那个——所有监视探头全部打开,无线电静默,让所有机仆进入战备状态开始巡逻!”
“老爷,没有检测到任何机仆有战斗程序。请录入战斗程序的说明。”
“哎呀,就那个——能合体的都合体,然后能走路的就绕着屋子走,见到陌生人就冲上去撞!”吴玄意今天才意识到机仆到底是机仆,虽然会说话,但和人之前区别还是蛮大的。
“对了,通知静流留在学校注意安全,暂时不要来基地——啊?完全联系不上,手机没信号了,难道是EMP攻击……”
“老爷,您刚刚要求的无线电静默。”
“诶呀,解除解除。想来这地方也没啥可静默的了!”
折腾完一溜够,吴玄意看向叶清琼——这家伙明显在憋笑了。
诶!这次真是糗大了!
吴玄意从一开始就对这个侦探有点莫名其妙的斗争之心。虽然现在了解到他……她?算了,称之为“伊”好了——了解到伊神秘的性别后,斗争之心也逐渐有一丝丝化成了耍帅之心。
也正因此,吴玄意一时耍帅失败就手足无措,闹到了这般样衰。
“怎么样,我家社长很可靠吧?虽然还没看到敌人,但立刻组织起了城堡的防御——这可是很厉害的,我见过好多吝啬的领主。敌人都打到面前,有的却还是贪心收成,让农民继续在城外割麦子,还有一些是让商人随意进出,还有……”
青金石突然开口,滔滔不绝说起了骑士世界的往事。
“——诸如此类的对比,可谓高下立判。叶侦探小姐,有没有感觉到我们社长的当机立断啊?”
“嗯。吴社长真的是赤子之心。”叶清琼微笑着点了点头。
嗨!不管伊说的真不真心,反正我就当真了!
吴玄意咧嘴大笑起来,充满感激地拍了拍青金石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