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今日冲阵扶危主
吴玄意的呼喊从汽车音箱中发出，音量比肉嗓子可是大了不少。这一声更是直震得音箱爆音，犹如雷鸣炸裂，让杀气满溢的荣若怜都愣在了原地。
青金石随即开门下车，拿起水管战杖遥指敌阵发出挑战：
“游侠骑士青金石，现在为秦皇帝而战。荣华商会的女儿，我给你们一个像我发起堂堂正正决斗的机会！”
青金石的朗声挑战着实正气凛然，充满魄力。而荣若怜的回应也十分干净利落——抬枪就是一梭子子弹射了过去。
“狡诈恶徒！”
对着射来的子弹，青金石将手中的铁水管猛力一挥，四五发弹头便被结结实实打了回去。剩下一两发漏网的子弹打在她的身上，却被那破不拉几的安保背心稳稳挡住，一个个蔫不唧地落地了。
荣若怜明显没料到这样。她连忙闪身躲过飞回的子弹，但见那弹头仍是威力十足，直打在她身后的变异黑衣人身上，让这些肉山怪物吃疼惨叫起来。
“我本以为你为报恩而战，是个有荣誉感的战士。没想到竟然如此令人失望……”
青金石虽然身体没有受伤，心灵却似乎大受打击的样子。吴玄意见状只想劝一声“大人，时代变了”，对现代人来说单挑这种事实在是……
“骑士对决不可使用远程武器，所以一切箭矢弹药都伤不到发出对决要求的骑士。你竟然连这都不知道，看来这场战斗没什么可期待的了！”
……好吧，时代没变。大人您随意。
青金石的骑士礼仪不仅逻辑费解，而且看来还顺着这个费解的逻辑会产生更让人费解的特效。吴玄意决定在这件事上放弃思考。
“不怕子弹？那就如你所愿砍死你，再向那老疯子逼问祭品的下落！”
在“不多想”这点上，若怜倒是和吴玄意达成一致。她只当青金石不怕子弹而怕肉搏，于是手中一抖，多出了一把刀身弯曲、背生尖刺的黑色长刀。而她身边的变异打手们纷纷发出咆哮，准备好协助头领战斗。
吴玄意见状估算了一下战力。青金石与荣若怜的战力或许是五五开，而自己再加上秦始皇的部队，压胜这群变异打手应该没有问题。这么一算他放下心来，现在只要配合大秦虎士……
“皇帝陛下，这一场战斗可否交给我与吴卿两人？”青金石大喊。
“准奏。”秦始皇即答。
“后撤五步！”大秦将士立刻执行了命令。
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吴玄意反应过来时，拒绝的话已经说不出口了。
“青金石……”
“按照我们在路上商量的战术。”青金石自信满满地眨了下眼睛。
虽然仍是汽车形态，吴玄意还是自觉露出了苦笑，而苦笑旋即又画成了大笑。这样也好……这样才好！本来就不想效忠秦始皇，打起仗却要依赖人家军队，如此之怂还建什么秘密结社？
没错，秘密结社就是要凭借一己之力对抗邪恶组织的！
“咱们上！”
吴玄意轰起油门，车顶棚吱嘎一声掀开变为敞篷汽车。青金石则飞身上车，站在座椅上高举起了武器。下一刻，一骑二人朝着荣若怜和变异打手们猛冲过去。
见吴玄意全力冲来，荣若怜闪身避开。而她身后的一个变异打手就没那么好运，直接被撞飞倒地，复被车轮碾了过去。
这一撞一碾也让吴玄意知道了这群肌肉坨子的斤两——着实又重又硬。只是撞倒一个还勉强能做到，若是两三个一起拦在车前，自己便绝对冲不过去。而一旦战车被步兵截停，立刻就会丧失所有优势，只剩下被围殴的份。
所以，为了杀敌反而不能直勾勾冲撞敌群。
吴玄意用足了力气左右扭动，避开敌人的正面，改用车头一侧剐蹭。这一下的威力反而更大——因为吴玄意的车速得以始终不减，而车上的青金石更是得以挥动铁棒配合打击。随着二人一路撞穿敌阵，数个变异打手已经断肢爆头，倒地不起。
“追上去按住那辆车！”
荣若怜厉声下令。变异打手们似乎已经失去了思维和恐惧，毫不犹豫地遵从命令在吴玄意身后紧追不舍。这个命令没错，垃圾场地形复杂，并没有让吴玄意拉开足够距离的空间。他面前就是一座垃圾山，必须转弯。而转弯之时定会减速，只要抓住这时机包围，就是荣若怜的胜利了。
但恰恰青金石早已想到了这点。在赶来垃圾场的路上她已经同吴玄意商量出了转弯的方略——只见青金石从车中高高跳起。随后一串“嘁咔库库库”，即将撞到垃圾山的吴玄意猛然化作铁人形态，借着惯性双脚重踏到垃圾山上，伸手抓住空中的青金石，将女骑士在半空抡出180°的回旋，朝着身后赶来的追兵抛了出去。
这一串矢量变化带来的力量与速度是多少？反正荣若怜是万没想到，那些变异打手当然更是反应不及。只见青金石团身旋转，如一个狭着风雷之势的溜溜球。只听一声闷响，为首一个打手被青金石劈下的铁棒打得脑浆迸裂，随后是第二、第三个。在敌群中弹跳了数次，青金石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而这时化回车形态的吴玄意早已一路碾着倒地的敌人赶到，稳稳让女骑士落回车座。
“比想象中更厉害！简直是战斗陀螺！”吴玄意夸赞。他恍然明白，青金石让秦军退避并不是愚勇，而是为二人战车战术制造发挥空间的冷静决策！
青金石却捂着嘴萎了下来：“比想象中更晕……呕……”
好吧，可能是他想多了。
正当青金石想喘口气时，一阵密集的枪声袭来。瞬间，吴玄意的车头便印上了密集的弹孔，一阵剧痛也穿透金属之身传达到吴玄意的感官中。他下意识的扭转方向，想要避开迎面而来的袭击，而这一避，却正中对方下怀。
随着一道黑风，荣若怜跃上了汽车。她一手的冲锋枪还在冒烟，另一手的黑色长刀已经劈下。
“死！”
“我接！”
青金石刚以水管战杖架住刀锋，荣若怜的冲锋枪又抵近开火了。不知是不是因为“近距离攻击的远程武器就不算远程武器了”，青金石这次没能完全无视子弹。她扭身闪躲，避开数发，仍有数发打在她的垃圾盔甲上，虽然仍未击穿，却还是产生了效果，让她发出一声闷哼跌在了车后座。
“阻碍父亲新生的家伙，快给我死！”
荣若怜毫不停息，对着青金石又是一刀刺去。这次女骑士以手紧紧抓住了刀子，她手上的劳工手套也开始超常发挥，以区区毛线之身竟护住了青金石的手指没被切断，仅是流血而已。
抓住刀锋的青金石挥动铁棒逼退若怜，二人开始在吴玄意身上激烈地交拼起来。仅剩下的几个变异打手想上前帮忙，但吴玄意怎会让他们如意？他开始以转圈疾驰，一边闪躲拦截，一边撞击反打。车上车下都战成了一团。
“为父亲而战，很荣耀！但是施展邪恶仪式，必将遭到报应，收手吧！”
青金石挥舞铁管，击碎了荣若怜的枪械。
“你懂什么！为了父亲我什么都可以做！”
荣若怜刀锋斩下，劈开了青金石的头盔。
在力量和防御上青金石明显占优，但于这样不断晃动车身上作战，轻装上阵的荣若怜得以更快的掌握平衡。最终，青金石成了被压制的一方。
“生下我的人都嫌我碍事，把我当累赘抛弃，父亲他却不惜钱财的把我养大——他就是世上最善良之人！”
荣若怜大吼着，手中的刀锋变得更加凌厉。青金石的盔甲一点点破碎、剥落，洁白的皮肤一寸寸显露出来，更染上道道鲜血。
“现在他要人命来治病，那就是杀上几百几千个只会吃白食的废物也是理所当然！”
“善哉此女！”
听到荣若怜的怒吼，远处的秦始皇突然拍手叫好：“儿女臣子对君父理当如此忠孝！只恨朕的儿孙皆是不忠不孝之徒，竟让这反贼给比了下去！”
“你到底是站哪边的啊！”吴玄意听到不禁恼恨。发起狠来狠狠撞飞了迎面扑来的变异打手，将其碾了个支离破碎。
可这一撞一碾的颠簸之下，让车上的青金石彻底失衡。她身体一歪，破绽大露，只能眼睁睁看着荣若怜的刀锋朝自己斩落……
但这一刀斩不下来，因为吴玄意的铁臂牢牢抓住的若怜的手腕。
刚刚碾杀的打手已经是最后一个了。他已无需再用汽车形态周旋，是时候有那个铁人形态猛力一搏了。
“滚！”
轮番被阻，荣若怜一双凤眼似乎喷出火来。她手臂巧力一发，铁打的吴玄意顿感一阵天旋地转，竟是被一招摔在了地上，眼见尖刀顺势朝自己刺来。幸而青金石借这一息之间已经重整态势，飞起一脚正中在荣若怜胸口。
荣若怜遭这一踢连退数步，一口鲜血呕出。但她就如同不知伤痛一般，旋即狂嚎着再冲上来。
“小心，她的防御力比那些肉坨怪人更高！”青金石握紧铁棒。
“那我们一起上？不单挑了？”吴玄意架起双拳。
“刚刚她不是拒绝了挑战吗？一开始我们以少打多，现在凭本事战到以多打少了，干嘛还单挑？”
“所言甚是。”
吴玄意与青金石并肩迎击了上去。
17 虎毒不食子
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猛虎架不住群狼。更何况荣若怜与青金石、吴玄意的差距远没有到达虎与狼的差距。
的确，荣若怜手中的刀刃锋利异常，即使是吴玄意的汽车人身躯也可以轻易地刺穿、切开。但是一番激烈的拼杀之下，吴玄意全身只有几个佯攻、试探的刀花造成的细小破损。因为真正的杀招重斩都被另一侧的青金石挥舞铁棒格挡了下来。
而青金石这边也是一样。在她受到荣若怜强攻之时，吴玄意也会及时援护，猛击荣若怜的破绽。
所以战斗的结果已经注定了。虽然吴玄意的身上满是弹孔与被撞出的凹痕，虽然青金石衣甲破碎、铁棒也伤痕累累几乎折断。但现在荣若怜已经落入了单方面挨打的局面，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投降吧！你已经尽了全力，可以荣耀的认输了。继续死撑下去，只会连你的灵魂也粉碎。”铁棒再度挡开刀锋并击中荣若怜的肩膀，青金石没有追击，只是朗声喝到。
但荣若怜没有理会青金石。她在嘴里嗫嚅着什么，竟如同毫无伤痛感般立刻反扑回来。
吴玄意本以为这是什么疗伤的咒语，但几番交战之下他逐渐听清了，荣若怜只是在重复一句话：
“不能失败……废物会被抛弃……不能失败……废物会被抛弃……不能失败……废物会被抛弃……不能失败……我不会失败！我会满足父亲的愿望！我是他最最依赖的人！”
随着癫狂的念叨，她身上的伤口一次次愈合，残破的刀刃也一次次重新锋利。本应压胜的局势硬生生再度僵持起来。
如果吴玄意和青金石任何一人在之前的战斗中受了更多一点伤，恐怕就会被波反扑击溃。可惜，并没有如果。二人的战术就是正确的发挥了作用，在这残局之中就是保存了足够的力量。
吴玄意的铁拳与青金石的铁棒同时击中了荣若怜。她跌倒在地的同时，那柄凶恶的弯刀也破碎一地。
“胜负已分了。”
青金石垂下已经被斩断的铁棒，静静看着挣扎着爬起的荣若怜。
正如青金石所说的，荣若怜身上的盔甲与脸上的血印纷纷剥落。她形貌未变，给人的感觉却一下子小了很多。
“别……别扔了我……爸爸……妈妈……我再也不惹你们生气了……”现在的荣若怜已经没有一丝冷艳之感，她呆滞地嘤嘤哭泣着，如同一个婴儿般朝着直升机降落的垃圾山爬去，“荣伯伯……父亲……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我错了，别扔了我……打我、骂我，怎样罚我都行，别扔了我……”
“她……疯了？”吴玄意觉得自己这个发癫仔用这个词形容别人并不好，但他也实在想不出荣若怜这个状态能用别的什么字眼来表述。
青金石叹了口气：“在战斗中将意志转化为力量与武器，这是基础。但是意志并不是无限的，将所有意志都消耗殆尽，就会像她这样精神崩溃。”
也就是说，凭着意志力一时回血、爆气还是有可能的，但是如果想要一直锁血、不停仰卧起坐、无限开挂反杀，那就只能落得若怜这样的下场——听懂了青金石的话，吴玄意不禁想到——怪不得那些念叨一句口号就能反败为胜的漫画不好看，因为太不真实了！
“所以该投降时就投降，这才是确保荣誉的办法。”青金石又总结道。
“投降……是荣誉？”
“当然。投降是因为打不过。承认力量技巧不如敌人，同时坚守了自己的信念没被折断。所以投降是兼具谦逊与坚毅两种美德的行为，当然荣誉了！”
看着义正辞严的青金石，吴玄意不禁感到一次文化冲击。
而同时在垃圾山顶，一次物理冲击猛然发生。
山顶上的直升机中突然伸出了一只粗大如柱的手臂。这手臂撞碎直升机的侧窗，一把抓住了刚刚爬到山顶的荣若怜。
如果是之前那个冷艳的若怜，或许此时会一脸慷慨的接受自己的命运。但现在的她只是个拖着成人身体的孩童。荣若怜本能地想要后退、挣扎，但那手臂岂是现在的她能逃开的？只听得一声惨叫，若怜被硬生生从侧窗里扯进了机舱。
“父亲对不起！——好疼——啊——！”
一声求饶的哭喊之后，便是一连串撕心裂肺的惨叫，然后惨叫也消失，只剩下嘎吱嘎吱啃食骨肉的声音。
本已经松懈下来的吴玄意猛然惊起。而青金石则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一般，神色凝重的看着山顶发生的一切。
随着机舱内传来的啃咬咀嚼之声，直升机开始剧烈震荡起来。随即，什么东西在机舱中伸展、膨胀，最终随着一声巨响，整个直升机爆炸开来。
“小心！”
看到满天的飞机碎片砸落下来，吴玄意和青金石连忙分开闪避。一根锋利的螺旋翼破片深深插入地面，差点砍中他们。
爆炸结束后，山顶上站着……不，应该说是覆盖着一个巨大的怪物。那东西已经完全看不出曾为人类的形貌，而是一个没有五官、显不出头颅与身躯，仅有一条条肌肉翻滚扭动、两只手臂胡乱挥舞的肉球。
但吴玄意仍然很清楚那是谁。
“荣金黄。”
他咬牙说到，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怒火。
无论是他欺骗的无辜流浪汉还是他麾下罪有应得的打手，牺牲了那么多人的生命，为的就只是这种东西活下去。
恶心。
“咻——咯——哩——哩——”
那肉球中的某些部分发出了怪异刺耳的嘶吼，随即它朝着山下滚去。一头撞入了包围在四周的秦军阵列之中。大秦士兵立刻反击，但它们手中的武器很难对这个巨大的怪物造成有效伤害。而荣金黄那一对变异的手臂挥舞起，却能轻易将四周兵卒的身体打散成一地垃圾。
“恶兽，还敢造次！”
秦始皇大怒。他周围的劲弩兵们立刻开始对这怪物进行射击。漫天箭雨使得肉球荣金黄本能地抬起手臂抵挡，但依然无法阻止它的前进——这个家伙太大太重，而且充满了某种执念，大秦兵卒根本无法抵挡。
“它很执着的朝一个方向前进。恐怕那就是王爵士所在的方向！”青金石看穿玄机，“吴爵士，您……”
“不要再叫我为‘您’了，青金石。我们既然是战友，就应该更亲近一些。”吴玄意再度化为了汽车，并向青金石敞开了车门，“以后叫我老吴，玄意或者社长都可以。”
青金石愣了一下，随后一笑。她丢下已经断掉的铁棒，一把拔起刚刚插入地面的直升机旋翼，稳稳踏上吴玄意的车座。
“全速冲锋，社长！”
“没问题！”
吴玄意轰动油门，拼尽最后的力气让自己飚到急速。车轮沿着被荣金黄碾出的道路飞驰，瞬间追上了这个丑恶的肉球。十米、五米、一米——打轮！
车辆猛然一偏，从荣金黄身侧划过。与此同时，青金石也以浑身之力挥舞起了那巨大的旋翼刀刃——
嘎喳！
刀枪不入的厚皮——食人自肥的赘肉——歪曲无用的骨骼——漆黑恶臭的内脏————以及那贪婪自私，渴求长生的野心。
瞬间一刀两断。
然后，已经无力刹车的吴玄意一头撞上了另一座垃圾山，就此彻底变回肉身。他满身的枪伤与刀伤此刻一并流出血来，瞬间变成一个大红人。
还好，虽然看上去吓人但只是皮肉伤。吴玄意感觉自己离死还远。
一旁的青金石也已经脱力。在那一斩之下，化作利刃的螺旋翼也已经嵌入了她的掌心。青金石费了点力气才把手从这巨刃上拔下来，瘫坐在吴玄意身旁。
两人并肩看着荣金黄一分为二的丑恶身体逐渐瓦解，并被一拥而上的秦军剁成碎肉，彻底变成一滩烂泥。
随着无声的振翅，一直在远处围观的鵩鸟们纷纷离开，消失了踪影。
战斗结束了。
“太医，给二位爱卿疗伤！”
把这一场大戏从头到尾看了个爽的秦始皇高声呼叫起来。只见一群长着四条腿的医药箱跑了过来。在它们身后则是三个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的身影。
头一个身量最矮，是个标注了全身穴位图的古铜色人。
第二个最为骨感，是个骷髅架子。
第三个最花哨，他全身没有皮肤，裸露着肌肉。肚子里的内脏也随着跑动一个劲儿往下掉，让他不得不一直弯腰去捡。
三位太医的共同之处，就是他们都是塑料制品。
“伤得不重，待老夫号脉诊治。”穴位铜人（塑料制）慢条斯理地说。
“别废话，先拍个片子！”塑料骷髅暴躁地掀开医疗箱，拿出一个镜头碎了的老式照相机。
“我觉得可能不需要治，放着自愈好了。”内脏肌肉模型一边安放着自己的肝一边分析道。
吴玄意觉得自己的确需要治疗，但是看着这群大秦太医与他们身后长腿的医疗箱，十分怀疑被这些医疗垃圾治上，自己怕不是反而小命不保。
但太医院并不考虑患者的意见。只见几罐过了期的消毒喷雾自行飞起，就朝着吴玄意与青金石劈头盖脸喷了一遍，随后一卷卷绷带和一瓶瓶药膏从也医疗箱里跳出，朝二人飞来。
吴玄意刚想抗议，混着药膏的绷带就把他缠了个严严实实。没奈何，吴玄意只能不断念叨“谢主隆恩”，以求这些膏药能变得干净些。
之后，两副担架一扭一扭跑了过来。医疗箱们将吴玄意和青金石放上担架，随后便扛着二人朝另一处简易的集装箱屋子走去。
“如此这般，老夫认为应该用放血疗法。”穴位人说。
“一派胡言，这时候需要化疗！”骷髅大叫。
“你们太保守了，我觉得应该截肢。准备手术吧！”肌肉模型一激动，将自己的肺又弹了出来。
逐渐远去的吴玄意闭上眼睛。这种时候还是睡死过去比较有利于心理健康好。
18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吴玄意一觉醒来，发觉自己躺在集装箱状态的大秦驿馆之内。他试探着站起身卸下绷带，发现全身的伤已经结痂愈合，好得七七八八了。看来医疗废品成了精便也不再是有毒垃圾，而是真能救人的大秦太医了。
人无近忧便得有远虑，吴玄意一边揉着伤口，一边坐在集装箱的海绵垫子上思考起未来。
秦始皇下达的皇家任务算是完成了，之后应当少不了封赏。但是若不打心眼里效忠始皇，大秦的封赏也不过是一堆名副其实的垃圾——或许内在的确很有用，但外貌还是垃圾。
自己乐意之后在垃圾堆里生活，加入街友的行列吗？又或者，下决心效忠秦始皇，从此之后解锁大秦贵族锦衣玉食的生活？
吴玄意努力说服着自己半天：凭他现在能得到什么看得过去的住处当做基地呢？有秦始皇这靠山，能有切实的衣食住行供给，本就应该谢天谢地了。自己为了发癫辞了工作、退了屋子，到现在还能由得他挑三拣四，求全责备吗？物质享受和精神自由不可兼得，不应该贪心。
吴玄意一拍大腿，下定了决心。
“老子就是要挑三拣四，求全责备！就是我全都要！”
垃圾堆里盖小被，不是他所想的秘密基地！
外貌是垃圾堆，其实内部是宫殿，当秘密基地倒是正合适。但给个皇帝甘当鹰犬，也不是他所想的秘密结社！
任性？任性就对了！辞了工发癫，不就是因为不想再自欺欺人地憋屈于现状吗？那么现在的现状也是一样，只要有憋屈，就决不能妥协认命。
当然，并不是说现在就要立刻达成所想的一切。事情可以一步一步来，只是不要自认到了终点而停下。只要不停下脚部，道路就会不断延伸。
“所以，不要停下来啊！”
吴玄意念头通达，大吼一生走出集装箱。
然后就看到外头一堆车停着。
哦，是警车！想来也是啊，荣华集团的总裁和高管没了命，怎么说也得惊动警方调查吧？再说那么大一个直升机飞过来，想找不到垃圾场来都不容易。
慢着？这么说，他和青金石岂不是杀人凶手！？——还不止一个人！
毕竟那些荣华集团的打手都变成了怪物，而荣金黄本人更是连人样都没了。吴玄意对他们下手时没什么特别的想法。但是仔细一想，人变成怪物这种事，警方和法院是不会认可的吧？那不就是他们杀人吗！
不不不，这是自卫……吴玄意赶忙对着空气辩解。但是好像他变成汽车之后不逃跑而冲着别人碾，算不上自卫，只能算互殴？
慢着，自己能变成汽车这点，岂不是也不会被承认吗？对，对方有直升机，自己肯定跑不了。而且自己是为了阻止他们杀害王哥挺身而出与众人搏斗，算阻止不法侵害。再加上他们都拿着管制刀具，而自己怎么说也是空手，青金石拿着的也只是一根废旧水管——稳了，这就是见义勇为！
在脑中过了一遍法制讲座的吴玄意挺起胸膛，朝着警察们走去。随后发现警察已经在盘问目击者了。
“当时直升机坠毁时你在现场吗？”
“不是坠毁的，是他们降落的。然后里面的商会会长被邪恶力量变成了巨大怪物，将这个巨型铁蜻蜓……嗯，应该是一种飞行的钢铁魔像吧，从内部撑爆了。”
面对警方的提问，青金石正在严肃认真的回答。
吴玄意见状，立刻手脚并用爬上垃圾山，用尽丹田之气字正腔圆、抑扬顿挫地朗诵到：
“青金石骑士！吾辈以骑士道的名义召唤你，前来与吾辈商议要事！”
“啊？是！游侠骑士青金石，听召而来！”
青金石听闻，立刻回头立正，对着山上的吴玄意左拳捶胸行礼。随后对问话的警察郑重道歉：
“忠诚的守卫们，我的战友有要事召唤我。请容我先行离开了！”
“好……您忙您的……”
警察都傻了。这时他们才注意到青金石刚打上补丁的T恤上标注的收容所字样，于是释怀地看着青金石跑向垃圾山。
“这么个漂亮妹子，居然是疯的。”
“唉。人家看上去挺开心，疯了也没啥不好。倒是我们，还得在这里继续勘察。”
“是啊。你说这有钱人，生了病用直升机去医院，结果反而炸的稀碎……这儿又是垃圾场，收尸都难了。”
“一堆马仔的尸体倒是找到了。可是荣金黄和他那干女儿渣都不剩——你说会不会他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做个障眼法假死逃走？”
“谁知道呢。继续干活吧。”
吴玄意在山头望着警察离开不禁松了口气。青金石这人性子太直，要是啥啥都说出来，荣金黄那边再有个讼棍律师，怕不是会被捣腾成故意杀人。
同时，他也看了看昨日直升机爆炸的方向。只见那里已经被警戒线层层拉起，一群群警察和法医正在地毯式搜集线索。
奇怪，现场似乎出现了微妙的改变——之前被撑爆的直升机，有被烧黑成那样的程度吗？地面上有那么大的直升机坠落撞出的坑吗？
或许是秦始皇施展了什么法术掩盖了证据吧——吴玄意暗自猜测。
“社长，你召唤我所谓何事？”
正思索间，青金石已经爬上了山顶。
吴玄意一时语塞。他总不能说是为了阻止青金石继续协助警方办案，讲述真相吧？
“我想跟你说一下秘密结社的事。”
情急之下，这句话脱口而出。说出后吴玄意才意识到自己竟是第一次和别人提及自己这发癫的理想。那么，向青金石第一个倾诉，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毕竟，正是这位女骑士让一度误入正常歧途的他重返了发癫的正道。
“秘密结社？”可以看出青金石仔细检索了一下自己的记忆，“你是指女巫会、德鲁伊集会那种？还是盗贼工会？刺客团？没想到这个世界也有这些……他们有什么图谋？”
可以看出这个名词让青金石联想起的竟是些反派组织。这也难怪，骑士本来就是一群讲究光明正大、散布名声的贵族老爷。与之相对保持“秘密”的，自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事已至此，必须用一些非常正面的例子来扭转青金石对“秘密结社”的第一印象，否则就真说不清了。那么……
“其实就像是圆桌骑士那样的英雄团体。只不过为了更好的行侠仗义，必须隐藏身份，暗中行动。”吴玄意情急之下，抛出了圆桌骑士这个骑士故事中最响亮的名号。
果然，青金石被这四个大字震慑了。她那双碧蓝的眼睛瞪得老大，闪动着光辉。
“我想要组建一个这样的组织。”吴玄意补充道。
“那——会有卡美洛那样的城堡？！”
“我尽量……但一开始应该没有城堡那么了不起。而且秘密结社嘛，至少外表要低调点……”
“会有各种超级厉害，超级崇高的骑士们加入？！”
“我尽量……虽然现在只有我一个，而且可能招不来骑士，但尽量让成员厉害，而且都是好人……”
“会有各路的国王、贵妇人、仙子或者巫师前来拜访，并且带来各种任务？！无尽荣耀的冒险与无数珍宝？！”
“我尽量……尽量。”
吴玄意有点后悔一下子拿出那么大的名头了。
“我加入！这样一来我就是第一骑士了吧！啊——你让我叫你社长，原来意思是秘密结社骑士团的团长啊！好耶，社长，我能加入吗？！”
看着兴奋到蹦蹦跳跳、眼中的星星都要飞出来的青金石，吴玄意突然充满了愧疚感——不，应该说是压力吧。在他当正常人的时候，总是耻笑老板们一个劲儿地画大饼，现在他才知道，对充满梦想的新人画饼，究竟需要多么厚重的脸皮与多么丰富的想象力。
总之，他可以变成钢铁的脸皮也不够厚；发了癫的心也没那么大想象力。
老板们不愧是老板，真是有两下子的。
“呃……但是你已经加入秦王庭了吧？你也是很效忠秦始皇的吧……”
吴玄意不由得想要找个借口退避了。但青金石立刻封堵了他的退路：
“当然，游侠骑士在做客期间会忠诚于当地领主，为领主排忧解难，这是游侠骑士的义务。”青金石自豪地说到，“不过我并不是他的封臣，只是客将。所以随时离去都没问题，这与忠诚无关啦。”
骑士的忠诚还真是方便啊！
“那……你看我似乎比你弱啊。你愿意在比你弱的人手下吗？”
“强弱只是相对的。我也不能像你那样变成那个……那个叫汽车的构装生物啊。骑士最看重的是战场上的英勇与荣耀，我认为社长你完全就很合格！你看——你毫不犹豫解下秦皇帝任务的探险精神，为了素昧平生的王爵士而战斗的英勇，还有在战场上展现的武艺——更更重要的是，你现在还展现出了谦逊与诚实的美德！呜啊，仔细一想，你能够有成为社长的志向是理所当然的呢。而且秘密结社骑士团，也一定会是超棒的骑士团！”
“青金石啊！你这么说……这么说的话……我……我——”吴玄意心中翻江倒海一般旋转着，终于仰天大笑起来，“我就全盘收下这些赞美啦！什么嘛，我果然很厉害的哦！好！你就是我秘密结社的第一成员啦！”
“好耶！”
“赞啦！”
“命运在上！”
“皇天后土！”
两个人就这样一呼一叫，在垃圾山的顶上如同兔子一般原地蹦跳着。直到有个人找了上来。
“兄弟！吴兄弟——吴卿！”
是王哥，他远远看到吴玄意，便拖着一辆板儿车，一路呼喊着赶到了山脚。
“感谢兄弟你救命之恩啊！”
王哥说着，纳头便拜。吴玄意见了连忙要搀扶，才发现自己还在山头，于是赶快连跳带滑下了垃圾山。
“王哥请起。你得了钱第一时间请我这个陌生人吃饭，我又岂能见死不救？”吴玄意话虽如此说，但是内心还是很膨胀的。可惜他早就不是小学生了，否则胸前的红领巾一定会变得超级鲜艳，红得能刺眼那种。
“是啊。正因为王爵士您有一颗慷慨的心，社长才能有机会帮助您。以后也请保持这份慷慨，把您的财产多多用于帮助他人吧！”青金石也上来帮腔。
“是是是。女侠您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您的话我一定牢记在心！”王哥又对青金石深鞠了一躬，然后展示起自己身后那一车的各种废旧家电，“万岁爷也感激二位的义举，特地送来这些仆人和珍宝。他老人家说大秦以法治国，他老人家不想打扰警察办案，所以先去行宫居住，让我来为给二位颁奖。”
“嗯……你正式成了秦始皇的臣子了？”吴玄意端详了一番王哥，这才发现他头上顶了个穿了帽绳的矿泉水瓶子，看起来与古代卿大夫的头冠有几分相似。
“正是正是。见到万岁爷我才知道，我原来上上上辈子就是他老人家的大将军。唉，难得万岁爷这几千年了还惦记着我，我一定得给他老人家继续尽忠职守，端茶递水、鞍前马后地伺候他老人家！”
不不不，这不是大将军该干的吧！而且你这用词也不像是秦朝大臣的话啊？吴玄意刚想这么吐槽一句，一旁的青金石先开了口：
“恭喜啊，王爵士——现在该叫您王将军啦。您果然命中注定是一位富有且高贵的爵士！”
吴玄意看着还在王哥衣服里跳来跳去的小金球，决定顺着青金石一起点头称是——荣金黄以彩票来选拔出命中富贵之人当祭品，而王哥正是中了彩票。这些在财神庙出现的小东西就是财运吗？还是说，它们只是无关紧要的小生物，只是因为王哥天生具有财运才吸引了它们？而秦始皇说的什么李斯、蒙恬、王贲之类的话，难道并非彻底的胡言乱语，而是切有某种意义的么？
有意思。
吴玄意不禁兴奋地笑了起来。
舍弃原有的一切走入疯癫之道果然是正确的。在这生活了许久只觉得一成不变、无聊机械的城市中，也藏着种种未知，种种奇异。能够身临其境的接触这一切，比看修仙小说，打氪金游戏更有乐趣。既然有很多人只要能追剧打游戏就可甘于清贫生活，那他这样身临其境之人放弃那点扣扣索索的财产，岂不是赚大了！
没错，金钱如粪土。自己只要……
“哦，对了！经过这一趟事啊，我算是知道我命里注定当不起这么大一笔横财。再说在万岁爷旁边自有我的吃喝，我也用不着这些了。”王哥说着拿出手机塞到了吴玄意手里，“账户都在这手机里存着，密码是668866，吴兄弟，这笔钱你拿去吧！”
“……诶？钱？你中彩票那一百万？”
“对对对！您千万别嫌弃啊，就当是帮我个大忙，千万收下！”
噫——好耶！
吴玄意嘴角一咧，差点昏厥过去。
19 安得广厦一大间
西山地方，历代大规模寺庙建设五十余次，灵验与否，难以论说。但富人家无不注意到，正是在这片清幽山水，聚集了多少贵胄的别墅行宫，争奇斗艳。所以古来就有置邸西山之说。
三年以前，又有一户富商从海外归来，于此建房养老。他高家聘请风水大师勘探吉地，最终找到一块风水宝地，可谓占尽地利。房屋落成时，各路名士巨贾云集庆贺，那副勃勃生机万物竟发的境界犹在眼前。
不久之后，这位富商生意受挫，忧愤而死，这栋房屋也压价拍卖了。虽然有点晦气，但无论这么说，这里也是业界有名的风水大师认证的保底，加之屋主贱卖，这栋花费巨资兴建的房舍卖价便宜到惊人。以至其他富户都臆测不过是前代福薄，优势在我，纷纷出钱竞拍。但由不得不信邪，购下此宅的富户无不一一步上初代主人的后尘，以至于短短三年之后，这里竟先后转手无数，成为数不清的大富豪身败名裂、倾家荡产的葬身之地！
而今的屋主蒋先生也无法免俗，同样成了在这别墅里破产的住户之一。而今，这栋房子的价格已经降到了区区几十万元，即使如此仍然没人敢于出手购买。此情此景，蒋先生也是心知肚明：
别说现在房价还有几十万，就是白送怕也无人问津——因为这房子独门独院不是什么小区公寓，一切维护、水电、采买乃至交通，都需要自己出钱。一年下来养房的钱就绝不是中产阶级可以负担的了。
而这房子凶名早已传遍，那些家财万贯，有这闲钱买房养房的人怎可能为了贪图这点小便宜触这破产丧家的霉头？
蒋先生现在只想回到几个月前，把那个不信邪非要买下这房子的自己掐死活埋。若不是他现在处于破产边缘，继续一根救命稻草周转资金，他只想立刻把这凶宅扔给随便哪个流浪汉，只求把自己的名字从房产证上划去。
幸而天无绝人之路。今天居然有人打电话给他想要买房，而且立刻就要来看房。喜出望外的蒋先生立刻连系了公证处和房管局的人员，说什么也要在今天把这凶宅脱手。
现在日已西斜，他一边摸着自己的光头，一边在房子外焦急地踱步。终于，这个珍贵的替死鬼出现在了山坡之上——只见一个青年的身影渐渐走来，他衣衫褴褛，奋力拖着一辆七拼八凑的板儿车。而车上堆满了五花八门的各类废旧家电，还有一个金发蓝眼的美女坐在这些破烂上，穿着一身收容所颁发的破T恤。
蒋先生心中一凉——原来是俩收破烂的神经病？怕不是消遣于我？但随后，他又宽下心来——毕竟，这该死的屋子也就疯子和流浪汉要了。蒋先生下定决心，就算他们拿出一沓圆珠笔画出来的钞票要买房，自己也会拱手相送——大不了周转资金不要了，只要这俩人能够把这倒霉玩意儿接过去就行。
毕竟，他预感到再不脱手这房子，自己需要的就不是周转资金，而是上吊绳子了。
来买房的替死鬼自然就是吴玄意。王哥将自己那笔横财倾囊相赠，吴玄意依礼三辞三让一番便兴高采烈地收下，随即便立刻打电话给了蒋先生。
这栋西山凶宅名声在外，吴玄意住桥洞前便早已盯上。只是这栋富人看来近乎白送的豪宅，他那时却是倾家荡产也买不起。现在终于有了资金，当然不及犹豫就要出手买下。
“多谢王哥，到时候到我们的基地去玩！”吴玄意双手抱拳，对王哥施了一礼。
“一定！我这就回去跟万岁爷禀报，到时候前来恭贺吴兄弟乔迁之喜！”王哥回礼，又将身后的板儿车推了过来，“看来万岁爷也是料事如神，预先猜出吴兄弟能住上豪宅，怪不得赐下这么多仆人给你使唤，还有这辆高级马车——正好送你去新居！”
王哥抚摸着这辆破破烂烂，两个轮子都不是一套的板儿车。吴玄意心知王哥对秦始皇已是满怀忠心，所以才能看到这辆车的大秦状态。只可惜自己是要另立山头的人，皇帝佬儿的一片好意享用起来自然大打折扣……
“真是好车！而且还有骏马相配！”谁知一旁的青金石也慨叹起来，绕着这辆破烂板车转来转去，不断爱抚。吴玄意一惊，明明青金石已经决定跳槽自己这边，怎么还能看到大秦盛况？仔细想来，大概是青金石所属文化不同，她本就是以客座骑士自居，于是对秦始皇的尊重与忠诚即使跳了槽也丝毫不变。之前能看到啥，现在也依然如故。
可恨！骑士还真是方便啊！
不，错的岂不是自己？因为自己大概是打心底还是认为秦始皇是个捡破烂的疯老头，缺乏了足够的尊重吧……
如此说来，岂不竟显得他吴玄意是个有眼无珠，不识好赖的势利眼了！？
“好车，好车。”
想到此，吴玄意立刻抚摸着板儿车夸赞不停。只可惜他的赞美之词还是流于表面，板儿车依旧是板儿车，丝毫没有变化。
“对了！这里有一个不是万岁爷赏你的，而是你自己带来的东西。万岁爷说，他已经靠着严刑峻法把里面那群暴民整服了，之后它们就会乖乖给你干活啦。”
王哥说着，拍了拍板儿车上那个锈迹斑斑的蓄电池。吴玄意自然认出那就是他当日封入那群淹死鬼的蓄电池。
“他们……给我干活？”倒不是信不过秦始皇。但是这群怨鬼的可怕吴玄意深有体会，不禁想向王哥确定一下。
“对。万岁爷说了，这些什么图——就是犯罪分子啦——老老实实在这箱子里干活，才是早日重新做人解脱赎罪的唯一出路。监督它们干活的事儿，让那些仆人负责就好——这些人也都是大秦的官员，都知道怎么对付罪犯。只要你别瞎可怜它们，它们就惹不出祸。”
吴玄意点点头，这事儿他自然是听秦始皇的。虽然这些无端淹死的鬼魂确实令人唏嘘，但他一没圣母的心境，二没菩萨的本事，要他去可怜这群见人就杀的大怨种还是算了吧。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又与王哥交待寒暄了几句之后，吴玄意便动身前往他刚刚越好的西山凶宅。青金石早已迫不及待地站在了车前，一副决定要自己拉车的架势：
“这等好马好车我都很少见到。社长，快点上车，看看我的驾车技术！”
看到她那兴致勃勃的样子，吴玄意还能说啥？应允之下，青金石口中吆喝一声马哨，拉着板车猛冲了出去。这速度之快，差点让吴玄意栽下车去。
青金石拉着板儿车，一步会儿的功夫就出了垃圾场上了马路。吴玄意仔细看去，青金石的双脚基本没有怎么跑动，而是浮空晃荡，整辆车的确是自己在向前奔驰——在青金石眼中，她必定是紧握缰绳，驱使着高头大马拉车前进的吧？
但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吴玄意不得不注意到，一路上越来越多的行人投来差异的目光——漂亮姑娘拉着一车堆积如山破烂在路上风尘仆仆地跑着，而一个男人则坐在车上任由人家拉他。这着实值得议论纷纷，手机拍照。
吴玄意叹了口气。他发觉自己还是癫得不够——真正的癫人必定不会去计较这些凡夫俗子的意见，任由青金石开心驾车，自己安然乘车。
可是，不够癫就是不够癫，即使自己意识到了也没法子。
“青金石，换我拉……不，驾车一会儿吧。”吴玄意说到。他满脸羞愧，也不知是对谁羞愧。
青金石哪能想到吴玄意纠结那么多有的没的，只当是社长也想过过驾车的瘾。于是毫不犹豫让出了驾驶位，自己坐到车上。吴玄意上前一拉，发觉这车十分沉重，而且轮子都还不圆。他本想着只要拉起来，那些看不到宝马良驹自然也会撒开蹄子起到作用，可事实却根本没有这种美事儿。他拉了数十步出去，只觉得这车越来越沉。
事到如今总不能又把青金石叫回来吧？吴玄意只得硬着头皮把剩下的路拉完。好在青金石已经驾车走了大半的路，加上吴玄意体内的路怒之力也能施展出一二分来，总算在太阳落山前赶到了新宅。
“辛苦辛苦。”蒋先生连忙向前搀扶累到脸红脖子粗的吴玄意，“您快点签了这个合同，进新家好好休息一下啦！你看，公证处和房管局的同志我都请来了，就在屋子里，签了就能拿房本。”
蒋先生满面堆笑，把早就在怀里捂热乎了的合同送到吴玄意面前。
“我……我先进屋歇会儿。”吴玄意喘着粗气擦着汗，就往屋子里走。蒋先生没有阻拦的理由，只得开门让他和青金石进去。
吴玄意进了门，找到个沙发就坐了上去，筋骨总算放松下来。
“那啥，我匆匆赶过来……您能给杯水吗？”
“啊，那个——不好意思哈，水管正在检修。您过户之后就能恢复啦。”
这下轮到蒋先生满头大汗了。他本就不想让吴玄意进屋——因为这房子早就停水停电了。而这些不便之处要是露了馅，难得的替死鬼怕不是要飞了！
要是早准备几瓶矿泉水就好了，诶！——蒋先生拍着自己的光头恨恨地想。他这几天生意大亏，自己的神智也昏沉混乱，做事颠三倒四，竟没想到这么简单的问题。
“诶……这房子没什么地方年久失修，要塌了要漏了之类的吧？”吴玄意又问。
“当然没有，当然没有！”蒋先生连忙回到。他其实还巴不得这房子塌了或者付之一炬，说不定缠绕自己的晦气就没了呢？
买主这份猴急的德行，吴玄意自然也看在眼里。他暗自窃喜，下决心开始杀价。在心中酝酿许久之后，吴玄意大喊道：
“这房子也是名声在外。是不是还应该给咱们便宜点啊？”
“您报个价吧。”蒋先生不接前半句，只将皮球踢了回来。
吴玄意舔了舔干渴的舌头，用发热的脑袋回忆了一下自己一路上思索的底线价格。终于，他决心冒险开出一个侮辱人的价格以先声夺人。
“我看，三十万差不多。”
要知道，这栋房子光院子就能当做农田来用，后面一座小山也是房产范围。这房子本身也有三四层，近百个房间，就是拿来当旅馆都足以胜任。就算再怎么凶、再怎么衰，要用三十万买这等豪宅，简直如同拿棒棒糖换轿车，除了羞辱捣乱，怕不是没有别的形容。
果然，听到这个报价蒋先生面色一沉：“三十万，您确定？”
“当然……”吴玄意喉咙里后半句“当然能再商量”还没说完，蒋先生就立刻将合同递了过来，在价格一栏填上了结结实实的叁拾万元整。
“成交，您签字吧！”——“对对，这里再签一个。”——“诶诶，您扫我的。”——“好，三十万收到！”——“几位同志，这房算是过户了吧？”——“谢谢谢谢！麻烦几位了。哦，恭贺吴先生您乔迁之喜！之后正式房本我给您寄来，您二位安心住着就行！”——“不用送了不用送了，再见！”
蒋先生瞬间打出一套连击，签字收钱结账走人一气呵成。当吴玄意反应过来时，房间里已经只剩下他和青金石两人了。
“这可真是个豪华的城堡哦！社长，这就是咱们的基地吗？”
听到青金石兴奋的话语，吴玄意拿出刚刚印好的临时房本，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诈骗了。
20 开门七件事
吴玄意翻来覆去地看着那个临时房本，担心自己还没捂热乎的三十万就这么打了水漂。当他终回过神来想要喝口水，天都已经黑了。
于是，吴玄意同时认识到了这房间已经停水、停电且停网的现实。当然，光是如此并不算什么大事。因为刚刚的凶狠砍价，王哥给的那笔横财还剩下不少，交齐水电费小菜一碟。
可问题是以后呢？
理想中的秘密基地是有了，但维护这么大一栋房子的消耗是很大的，更不要提之后还要给招募来的新成员吃穿用度，优秀福利才行。王哥的赠款只能算是启动资金，吴玄意之后需要获得源源不断的收入以供给秘密结社的运营呢？
不要急，好好借鉴一下前辈们的智慧，看看其他秘密结社都是怎么拿钱的。
一，成员里面有个有钱到不讲理的超级富二代，比如某个恃才傲物一身铁甲的小胡子，又或者某个父母双亡昼伏夜出的阴沉男。只要自己也找到这样一个出钱的，自然一切都不是问题啦！
评价：不予考虑！
姑且不说能不能拉来这么个甘当摇钱树的大冤种。单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出了钱的大股东自然就是真正的领导，秘密结社的一切行动自然就要顺应金主的愿望。既然如此，又和直接效忠秦始皇有啥不同？
二，秘密结社进行盈利活动，每次出完任务都会获得相应报酬。到时候这客厅可以改成个酒馆，墙上安个大告示牌写着各类从D级到S级的任务，再雇一个漂亮小姐姐坐在前台。各路好汉来酒馆喝完酒就各凭本事接任务，然后到前台小姐那结账。
评价：前途堪忧！
姑且不说这种东西算不算秘密结社吧。现在这是法治社会、朗朗乾坤，既没有满山满谷哥布林、史莱姆可以爆金币。也不会有什么魔王、巨龙在巢穴等着挨砍送财宝。接任务赚钱有没有？当然有——打灰、搬砖、扫房子、贴小广告，王哥那帮兄弟平日里就是这么营生的。
若是想要一点符合“秘密结社”风格的活儿，或许也是有的。荣金黄那样试图杀人续命的邪恶富豪肯定不在少数，自己若是在他们的圈子里打响名声，想必一票票黑钱应该是少不了的。但是若要干这种丧良心的活，吴玄意觉得还不如去向王哥学习搬砖呢。
三，黑吃黑！行侠仗义将恶棍剿灭之后，随手笑纳了对方的金银财宝。
评价：你想得美！
虽然感觉上比干那些黑心活要好了不少，颇有一种亦正亦邪、躬耕黑暗的邪魅。但最大的问题是——你哪里去找那么多黑让你吃啊？
人家能够做大做强，满是金银财宝，肯定自有其本事。吴玄意虽说算是有些特异功能，但也就只是在人和车之间变来变去罢了，根本没有什么侦查能力。那些警察都无法发现的罪恶，凭什么就出现在你的眼前呢？
就拿这次荣金黄的事来说，完全是瞎猫撞上死耗子。而且若不是王哥慷慨相赠，就算干掉了荣金黄，吴玄意也得不到一分一文。
“社长，领地四周巡视完了。很安全哦！”
正当吴玄意冥思苦想之时，青金石从外面回来了。
“我倒是希望危险点……”吴玄意嘟囔道——如果院子里有妖怪可打就好了，就算不爆金币，也能掉点素材去换钱……
“喜欢挑战是好事。但是基地附近还是安全点比较好。否则我们的仆人和领民可是会担惊受怕的。”青金石认真地劝诫到。
“哪来的仆人和领民……嗯？！”吴玄意说着话，一回头便把自己惊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只见青金石身后跟着一大群人——不，不是人，是那板儿车上拉的家电。
破烂成精，吴玄意当然在秦始皇那里见的多了。但是他一直以为那是秦始皇本人的巫术造成的，加上自己对秦始皇不忠不敬，因此满心以为秦始皇送他的一车东西在自己身边也只能是破烂。没想到它们居然动起来了！
“你们这是入了夜才能动吗？我刚刚看你们可都一点动静没有。”
“回禀老爷，”一个电脑将自己的显示器脑袋顶在了主机身体上，开始用屏幕上显出的脸回答，“始皇帝陛下让我们伺候老爷，为老爷之命是从。所以老爷没发话，我们便不敢动弹。刚刚是青金石将军来让我们给老爷请安，我们这才进来。”
“原来如此。很好很好。”吴玄意心中暗自庆幸有青金石跟随，否则自己怕不是把这些忠臣转手扔垃圾站了。他旋即想要问问这些无机物仆人各自的姓名、本事，但是自己的肚子和嗓子却一齐抗议起来——他一路拉车至此，又在猛力思考之下消耗了不少脑细胞，现在正是又渴又饿，基本上快丧失说话记事儿的能力了。
于是，吴玄意顺水推舟，站起来言道：“皇帝老爷子选你们来，想必是认定你们各有本事了！我和青金石出去吃饭，你们便在此各安其位，把这宅子安顿好。老爷我回来之后再一一查验！”
“是！老爷请放心！”
破烂精怪们齐声道。
此情此景顿时让吴玄意有所感悟——嘿！当老爷可真爽啊！
别墅四周静无人烟，至少得几公里外的山脚下才能看到人间灯火。虽然青金石还想驾着那辆看似板儿车的豪华马车下山，但吴玄意还是决定自己变成车。他载着青金石一路来到山脚下，寻个僻静地方变回人身，随后找了家小餐厅吃饭。
两盘子肉炒饼，一条巫山烤鱼，一盘卤鸡胗，一盘芥末鸭掌，凑齐了鸡鸭鱼肉、有酒有菜。菜一一上齐，吴玄意正要埋头猛造，只见青金石猛然站起，举起酒杯大喊道：
“为了秘密结社，干杯！”
金发蓝眼又是美女，而且还穿着收容所破T恤的她本就足够吸引眼球。这猛然间一声嘹亮的大喝，更是让小馆子里顿时鸦雀无声。几桌食客与店老板夫妇齐刷刷看了过来。
吴玄意看着四周人的目光，先是愣住，随后便释然一笑，也举起酒杯，笔直站起，以更嘹亮的声音大喊：
“为了正义和骑士道！”
这一吼，四周的人反而都把眼神错开，不敢再直视二人了。吴玄意哈哈大笑，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青金石自然只当吴玄意是因为美酒美食与祝词而发笑，也朗声笑起，一饮而尽。
“这世界的饭菜真是好吃！”青金石喝干酒后开始啃食自己的炒饼，她双手以持握匕首一般的姿势拿着一双筷子，将炒饼一一挑入嘴中“全部都是白面粉，没麸子、没锯末，而且做得这又像面包又像面条的，还有肉。真不错！在秦王庭能吃到这些我就很惊讶了，没想到随便一个村庄里也能有这么好的东西！”
青金石的赞美之词全部发自内心，只不过她对美食的要求略微有点低。吴玄意觉得与其对她大谈祖国的美食文化，不如科普点更实际的——
“筷子得这么拿，试试吧。”
“哈哈哈，之前我看秦皇帝也用这个，但是没好意思向他学。”青金石将手中双剑合并一起，艰难的使用起来。
“据说第一次用的时候比抡铁锤更费劲。不过我早就忘了我第一次用筷子的情景了，现在感觉这东西拿在手里自然就会运用。”
“我懂我懂！我也早就忘了第一次挥剑时的情景了。”青金石说着，很快就成功将炒饼加入嘴里。她的武学造诣看来也能运用在使筷子上，不一会儿就轻而易举的将烤鱼盘子里的豆腐也稳稳夹出来了。
“看来给你什么新装备，都能迅速掌握啊！”
“我哪有那么厉害。普普通通挥舞两下还好，如果遇到战斗，还是用早已熟悉的武器才行。”不知青金石是不是误解了吴玄意的意思，话题偏离到了刀的事儿上。“说到这——社长，这里的铁匠铺在哪？”
“唔……其实这个世界现在没有什么铁匠铺了。”
“诶？那这么多金属器具都是从哪出来的？难道这个世界可以直接种植金属吗？”
“当然不是——它们是工厂造的……这个问题我恐怕得慢慢和你解释。先说说你要找铁匠铺干嘛吧。”
“我想要过去委托他们打造一下我的武器。我在上一场战斗中找到了一件宝物，但是必须加工一下才能变成武器。”
打造武器！
这可太帅了。私人订制一把神兵利器，而且还是通过战斗获得的素材！吴玄意立刻决心要满足青金石的要求。还好，打铁作为一项个人爱好仍有一定手中，他成功用手机搜索到了本市的一间私人的打铁作坊。
“附近大概就这一家了，我明天带你去。”
“领主第一天就远离领地可不行！”青金石突然正色道，“社长明天好好看一看仆人们的工作，把他们分配好，然后在其中找一个兼具能力与忠诚的认命为管家。这可是很重要的工作！至于铁匠铺，告诉我怎么走，我自己去就好。”
“你……自己去？”
“当然，我可是游侠骑士。就算这世界的路再怎么奇特，我这段日子也早就已经摸清走法了。”
这倒也是。从垃圾场到吴玄意初次见到她的那个十字路口，少说也有几十公里。但是……
“在这里，处处都要花钱，你会吗？”
“我知道。你们都把金币变成能量放在这种小魔镜里吧？你看，我也有一个，秦皇帝送的。”青金石竟也拿出了一个手机。
“你……会用？”
“这有什么不会的。很容易啊，比钉马掌、洗盔甲，还有看懂符文的内容容易多了。”言谈之间不经意便展示出自己的博学多能，青金石骄傲地挺起胸来。
的确……现在的机器的虽然说是越来越复杂、高端，但复杂的仅仅是内部蕴含的科技。而正是因为制造与设计的复杂，反而得以让使用方法可以一股脑朝着简单便捷演变。
如此一来，使用最尖端的手机，自然比学会任何古时候的维生方法都要容易得多。
这么说……岂不是现代人自以为聪明，实际上反而是越来越笨了？
算了，这种社会问题想它作甚。吴玄意拿出手机，扫码将一大笔钱汇入了青金石的账户上。他不知道雇佣铁匠要多少钱，总之就将王哥赠款整整一半都打了过去。毕竟，这也是青金石应得的。
“这些钱都给你随意用，就是别被人骗了。”吴玄意叮嘱道，“咱今天这一桌子饭菜是100……金币，然后你看大马路上跑的那些，和我变的一样的那种四个轮子的铁家伙，价钱是5万到几十万不一……”
吴玄意不厌其详地开始对青金石普及这个世界的物价和其他常识。二人吃完饭，一路回到宅子，吴玄意方才交代完。青金石一一记下，在到达宅子时，不禁笑了出来。
“怎么？”吴玄意疑惑。
“抱歉，社长。我刚刚想起自己第一次出远门的时候，我父亲也是用这种语气叮嘱我的。”
青金石的蓝眼睛映着屋内已经亮起的灯光，显得格外可爱。
21 满屋子都是八大员
进入豪宅之后，屋子发现屋子已经被收拾好了。
“老爷、将军，欢迎回来！”
以电脑精为首的一种破烂侍从排列在灯明几净的客厅，对归来的吴玄意与青金石报以大礼。
原本以为回来后还得打扫屋子，或者在灰尘堆里就活一夜的吴玄意不禁大喜过望。加之酒足饭饱，是越发找到了当老爷的感觉。
“很好，大家辛苦啦！”他挺起胸膛对这些侍从说到，“现在老爷我准备就寝，带我们到房间！”
“是，早已安排好啦！”
侍从们各自引路，将吴玄意和青金石分别带到了已经收拾干净的房间。
吴玄意的房间自然是位于大宅子核心位置的主人房。虽然历代主人都已经把自己的细软带走，但一些大件家具全都留在了这里——就比如房间正中那柔软宽大的床铺。
吴玄意虽然不是什么懂行的，但摸摸床铺也能感到这都是由真丝纯棉打造。买了房子还能送这种家具，实在是让他喜不自胜！
“干得不错！洗澡水烧好了吗？老爷我洗完澡再来就寝！”
谁知侍从们听到这个要求，不由面面相觑。还是电脑精站出一步回禀道：
“老爷恕罪！这宅子的电力小的们倒是让怨奴们恢复了。但是这水，实在是小的们法力低微，无法凭空造出。”
正所谓温饱思**。吴玄意原本就没指望这屋子里有水有电，在山下就顺手买了几大箱的饮用水上来。但看到家中灯火通明，不禁就生出了洗个澡的想法。现在被侍从直言没通水，他就莫名其妙全身痒痒了起来。再说，拉了半天的车，一身粘汗灰尘就这么躺上床，岂不是糟蹋了这幅好被褥？
纠结之下，吴玄意进入路线选项！
A，暴君路线：责骂侍从，强人所难。恐怖值+5，服从度+5，忠诚度-5，获得永不满足特性。
B，苦修路线：进行忍耐，笑脸相迎。服从度-3，忠诚度+1，获得忍耐特性。
C，享乐路线：转身下山去找个澡堂子。金钱-10，洁净度+10，心情+5，获得消费主义特性。
将通常的选项都列出来之后，吴玄意不禁暗呼坑爹——无论是人生还是游戏，一到选项就是这样，无论选什么都会有一堆减值！凭什么？
对了，因为这些都是正常人的思维。要跳出正常人的想法，以一个颠佬的思维去思考——嘁咔库库库！
吴玄意摇身一变，变成了钢人形态。
“来人啊，拿抹布给老爷我擦干净！”
“是！”
几个吸尘器上前，开足马力一顿真空抽吸，外加用吸头的毛刷子尽力刮扫。然后又是拖把精过来，吱吱嘎嘎一顿擦拭。终于，不仅将吴玄意的铁皮擦得光明锃亮，就连关节出的轴承都被精心保养，转动自如。
吴玄意满意之后，又摇身变回肉体。果然如他所料，身上的臭汗灰尘也已经打扫一空。全身干爽清洁，正适合好好享受这美妙的床铺。
“干得不错！你们暂且退下吧。”吴玄意直挺挺滑入被子里，在柔软的床铺包裹下瞬间秒睡。
——D，隐藏路线：心情+10，法术熟练度+10，获得灵活思维特性。
这一睡如泥如醉。吴玄意睁开眼睛，只见阳光已经直射进了房子。
“糟！”
吴玄意腾一下跳出被子，四处去找自己的衣服手机。
“迟到了迟到了，现在几点——嗐！迟到个屁啊！”
穿上裤子之后，吴玄意方才回过神来。想来是这一连几天都没在正经床上醒来，以至今天竟然梦回996的日子。
“上班？老子癫了！不上啦！”
吴玄意坐到床上大喝一声，满心的幸福感油然而起。
拿带回的饮用水洗漱完毕后，再大嚼一顿各类零食。吴玄意这才慢悠悠走出房间，视察起自己的领地。
“老爷好！”“老爷好！”“老爷好！”
一出房间，便有各种正在工作的拖把、吸尘器、扫地机对着吴玄意请安。
“好。青金石呢？”
“青金石将军一大早出去了。”仆人们回答。
想来青金石定是去昨晚的铁匠铺了吧。吴玄意点点头，回想起青金石当时对自己的进谏。
“十分钟后所有仆人都在院子前面集合，老爷我要训话！”
“是！”
不一会儿，大大小小各种成精家具聚集在了门口，一个个尽可能站得笔直。
“你们都叫什么名字，有什么本事，一个个都来与老爷汇报！”
“老爷容禀，我等具是人间丢弃的破烂，没人给取名字的。”电脑精上来说到。
“那就光说本事吧。老爷我之后给你们取名！”
“是——小的我是电脑成精，擅长整理资料、分析调度。”
“你这性能怎么样啊？能带得起3a大作吗？能不能挖矿？”
“小的性能在此，请老爷过目！”电脑精托起自己的显示器脑袋呈到吴玄意面前，里面正是显示电脑配件的菜单。
“你这配置还能升级吗？”吴玄意虽然不是懂行的，但也大概看出这配置不咋地。想来也是，要是好电脑谁还扔到垃圾场呢？
“小的这种精怪，天生资质就是如此了。不过老爷若是能拿回一些电子元件赏给小的，小的还能自我升级。”
“好！从此之后我就封你为师爷了。一楼那间书房给你。之后你们这群家电仆从就由你统一管理。若是打理的好，自有硬件赏赐。若是出了岔子，也要唯你是问！”
“谢老爷！”
电脑师爷千恩万谢，转身退下。另一个方盒子一样的妖精随即从电脑精后面钻了出来：
“小的我是路由器精。小的能让屋里通网，还不用交话费。”
“能翻墙吗？能隐藏IP吗？”
“这点事小的能成。IP地址能随意变化，绝对能帮老爷保密。以后师爷升了级，小的也能有更大的本事。”
“好！”听到保密二字，吴玄意大喜，“封你为传令卒，跟师爷一起工作！”
“老爷，小的们是耕田的。只要把小的们埋在土里，就能每周能长出一茬庄稼物件。”一个自动售货带着几个花盆前来。
“要种子吗？”
“小的只能供应这商标上写的东西。这几个花盆只要埋进包装袋，就能长出相应的食物。”
“好，封你为农务长，这个花盆分别是农户甲乙丙丁。去屋后的田里把自己埋了吧、”
电饭煲、微波炉、烤箱和空气炸锅来了：“小的们是做饭的。只要有食材，什么都能做。”
“封为伙夫甲乙丙丁，去厨房当差！”
吸尘器、拖把、扫地机——“封为洒扫仆甲乙丙丁，分为一楼二楼两组，分别居住在两层的工具室。”
螺丝刀、扳手、锤子、管钳——“封为维修工甲乙丙丁，与洒扫仆们一起居住！”
总之吴玄意一一将这些侍从家仆给了名号，让它们各安其位。这些曾经是破烂的工具获得了新生，一个个喜不自胜，纷纷开始干活。
吴玄意对此简直满意到爆了。说真的，他一直觉得旧社会那种人压迫人人剥削人的情景令人悲愤，但是这么个大屋子，加上之后会不断壮大的秘密结社，总是需要有很多人去干各种单调、劳累而且无聊的工作。而他恰恰又是个穷鬼，肯定给不了人家多少工钱和福利。
再说，谁不喜欢当老爷，谁不喜欢被人伺候呢？
所以现在被这些机器伺候，可就是心安理得了。吴玄意一直对那些智械危机嗤之以鼻，他觉得既然这些工具设计出来就是用于伺候人类，那又何必安装那些有的没的莫名其妙的程序？而现在这些侍从，看似有了理智，但实际上还是能感觉到它们的心仍是工具之心——以服侍人类为己任，为天性。
而且它们保持着器物的姿态，吴玄意使唤起来就更没有心理压力了。所以看不到大秦盛景对吴玄意反而是个好事。
说到这个——按昨天拉车的道理，看不到大秦盛况的他应该也得不到这些器物的服务。但现在这些大秦子民虽然看着破烂，却都能派上用场。其中的区别到底在哪呢？其中道理范范一想似乎十分明显，却总差一点便想不明白。
算了，想不通就想不通吧。毕竟而巫术本身就是生效即可，不求原理，否则不早成了科学么？
总之，虽然不当秦始皇的臣下，但吴玄意已经认定那位破烂皇帝确定是个优秀的客户与盟友。以后双方一定要互利互惠才是。
对了，秦始皇临别时还送了他一件东西——那个装满了怨鬼的蓄电池呢？
毕竟那东西堪比核废料，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不知所踪可不行。吴玄意立刻直奔新任官家的房间。
“师爷，秦始皇给我整好了的那个蓄电池在哪？”
“现在放置在阁楼之上。”师爷已经在书房自己接好了线路，将自己挂在了墙上。还真有点超级电脑的感觉了。
“秦始皇说那里面的鬼魂已经变成奴工了，是什么意思？它们现在在干什么？”
“始皇帝陛下将蓄电池修改为了秦制牢狱。里面鬼魂的怨气，现在将转变为这栋屋子的电力，我等这些仆从也将从那里提取力量。可以说它们已成为我等活动的基石。”
“怨气转为电力？”吴玄意想起当时把它们塞进电池是，感受到的那种核污染一样源源不绝的怨念，“难道这些电力是无限的？”
“老爷。据小的的内存，无法计算出无限这种概念。不过想必那些鬼魂的力量并非无限——它们死后相互怨恨纠缠，沉溺于无意义的自我撕咬时，或许能持久成百上千年不散。而一旦这种能量转为有用之力，却会意外的很快耗尽——按照小的的计算，如果宅子的消耗不变，大概会在半年后耗尽。”
沉迷憎恨四处害人，就能绵延千百年；转换成有益的生产力，就立刻只够消耗半年。
吴玄意心有所动，走出豪宅来到庭院之中。
22 激情演讲
从豪宅出来，便是开阔的山间柏油路，路的两侧便是苍翠的山林，一阵阵凉爽清新的林间气息随风拂过。
“将恶意与怨念转为能源。听上去很邪恶……我真的该用么？”
吴玄意念叨着，忽一转身，变成铁架形态，复又说到：
“话不能这么说，那些怨鬼在怨念中会折磨自己千百年，这样化为有用之力后半年就会消解。这是大好事啊！”
他就这样一身分饰两角，在林间路上来来回回自言自语。不知不觉间，一些奇特的生物从林中探出头，好奇的看着他——有脑袋上长花的兔子，有四只腿的小鸟，有前后长了两个脑袋的毛毛虫，有用根须走路的草，以及各种长着眼睛的小石子。
看到自己逐渐被听众包围，吴玄意的独角戏越发激烈了起来。他突然立定，大喝一声：
“结社第一次重大会议开始。人员点名——普通我！”
“到！”
“机甲我！”
嘎喳钪钪钪——“到！”
“汽车我！”
嘁咔库库库——“到！”
“青金石！”
“因故缺席，已经请了事假！”
“好，应道4人，实到3人，过了法定半数，会议开始。”
呱唧呱唧呱唧
“这次的会以主要讨论的，就是我们秘密结社的核心指导思想。还有发展前景。诸位都有什么看法？”
“首先我们需要更多的能量！”汽车我发言，“去狩猎那些受苦的灵魂，把它们塞进蓄电池里！这样我们组织的成本就可以保证了——想想看，只要有足够的能量，我们就让仆从们生产出更多物资，打造更强的装备，招募更多的伙伴。然后再继续搜集更多的灵魂！桀桀桀桀桀！”
“口胡！如果是那样我们不就成了邪恶组织了吗！”普通我立刻反驳，“我们只能去打坏的鬼，绝对不能打好的鬼！”
“那你说，谁是坏鬼啊？”
“谁干坏事，谁就是坏鬼！”机甲我说话了。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沉寂片刻后，雷鸣般的掌声响起。
“保护好人！”
“痛打坏人！”
“无视不知道好坏的人！”
“叽叽叽叽叽！”“嘶嘶嘶——！”“哐当哐当！”
除了自己给自己鼓掌并跳来跳去欢呼不止的吴玄意，四周的观众也被会议圆满闭幕的气氛所感染，一齐鼓掌庆祝。
虽然大部分的东西都没有手，但是四周的忠实听众们确实都在鼓掌——脑袋上长花的兔子，四只腿的小鸟，前后长了两个脑袋的毛毛虫，用根须走路的草，还有那些长着眼睛的石头，以及黑长直的美少女。
黑长直的美少女！？
掌声渐渐平息，听众们毫无留恋地四散而走。只有那个一头齐刘海的乌黑长发，身穿黑色羊毛衫与蓝色牛仔裤，介于少女与青年之间的漂亮妹子，继续以静谧温和的微笑看着吴玄意。
“抱歉，我刚刚觉得打扰您不好。”她说到。
只听嗖地一声，吴玄意瞬间跑回了宅子里。在传出十二下墙壁被什么东西猛撞的闷响后，吴玄意风轻云淡地走了出来。
“您好，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嘛？”
“嗯……您头上好像流血了。”漂亮妹子指着自己的额头关切地问道。
“没——有的事，我刚刚正在吃煎鸡蛋，溅上了番茄酱——哈哈哈哈——”
“啊，这样啊。”
来客轻轻捂嘴，止住了笑意，开始自我介绍：
“我叫上官静流。是刚来这边上学的大一学生——您是这栋屋子的主人吗？我来这里，是想要看看这栋屋子。不知道是否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请看吧。”吴玄意没什么顾忌，开门迎客——虽说是秘密结社，但现在属实说没什么秘密。
房门一开，正在门厅工作的洒扫仆甲立刻对吴玄意请安。吴玄意点头致意一下，并没有让它回避。毕竟，在常人眼里，这不过就是个正在运行的扫地机而已。
他又不是哈利波特那边的巫师，把劳动人民蔑称为麻瓜还成天防着。屋子里那些仆人，普通人看不见，懂行的瞒不住，又有什么可藏的呢？
话说回来，这位客人属于那种呢？——吴玄意回头看去，却发现上官静流没有直接跟来，而是拿出一个计算器按了几下方才进了门。
“抱歉，就只有矿泉水。这里还没通水。”将客人带进屋子，吴玄意拿出水瓶和零食招待——毕竟仆人里没有端茶递水这一班的配置，“我昨天刚买下这栋房子，还正在收拾呢。”
完美！这么一说的话，就十分礼貌的暗示出了“这屋子暂时不卖”的意思。吴玄意为自己突然上线的情商颇为得意。
只可惜这份温柔没有派上用场——
“我其实是祖传看风水的。来这里只是想看看这栋屋子的风水。”
“啊这……这房子倒也是名声在外了吧？但是我其实不是很在乎这些——因为我其实根本没钱。所以这房子就算真是破财，也破不到我。”
完美again！这么一说的话，就十分礼貌的暗示出了“我没钱，不需要风水服务”的意思。哎呀，今天是怎么了？情商噗叽噗叽地往上涨啊。
不过这份温柔也没派上用场——
“您误会了。我并不是来推销服务的。”上官静流捂嘴笑了笑，“我只是想要明白这栋房子到底在风水上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其实我原本都没料到这里还有人居住的。”
“唔，那你这是在进行修行吗？”
“不是。”静流恬淡的脸上依旧保持着淡淡的微笑，望向远方眼神的眼神却明显透出一丝哀伤，“给这栋房子最初勘定地基的，正是我的一位伯父。”
“难道……”一听此言，吴玄意今日飙高的情商便隐约分析出了这位客人的来意。
“嗯。伯父他原本是业内很有名望的人。但自从这栋房子的主人接连破财丧家，他的声誉也一落千丈，他也因此一蹶不振，最后郁郁而终。”
静流简练的说完了这些前尘往事，静静看向这栋房子现在的主人。
“我想知道，伯父当年到底看漏了哪一点。所以……”
作为情商满满的男子汉，这时候还能说什么呢？吴玄意擦了擦鼻子，露出一个深沉的微笑：
“敬请观看吧，上官小姐。我也希望你能找出真相。”
23 风水堪舆
“所谓风水堪舆，其实也没那么神秘。基本上就是一些生理和心理学的讲究。”
上官静流一边在房间中观看了一圈，一边为了不让气氛尴尬而解释着风水学的基本道理。这一路上免不了遇到各班的仆从，而她一直保持着风轻云淡，视而不见的态度。
看来即使是风水世家，也不一定能看出妖怪。也对这位上官小姐端庄娴静，实在不像是发癫的样子——吴玄意如此判断着。
说话间主客二人已经绕了室内一圈，又来到了屋外。
“房间布局没有任何问题。伯父他本就是个谨慎的人，这种低级错误想必也不可能犯。”上官静流自言自语道，随后又对吴玄意讲解，“其实房间布局也就是看一看通风如何，光照怎样，既不要有不要有贼风穿堂、金光刺眼，也不能沉闷无风、终日阴暗。而这些问题这屋子都没有，应该是个挺健康的生活环境。”
“嗯……谢谢？”吴玄意不知道说啥好。
“是伯父的设计图好啦。我要达到这个设计水平还不知要多久。”
“风水师要做设计图的吗？”
“当然。伯父可是正经的建筑学博士。我们家吃这碗饭的基本都学的是土木。”
“想不到你也是个土木大佬！”吴玄意不知为何肃然起敬。
“不不，我考的是地理系。比起盖房子，我更喜欢四处走走。”静流笑笑，拿出一个望远镜对着环绕宅子的山林观望起来，“毕竟地理也是风水的基础之一，家里也没法反对。”
宅子四周山清水秀，微风徐徐。不知不觉，二人便在林间山路徐行了许久。从庭院到山坡，从山坡到庭院，各个角度都看了个遍。
“作为风水基础的地理，主要看的就是选址周围的自然环境。不刮大风、不发洪水、不地震、不干旱、不干不湿、不冷不热就是所谓的风水宝地。”主客二人又回到宅子门前，上官静流理了理稍许被汗水沾湿的发丝，闭上一只眼睛，竖起拇指比向四周山水，“左依、右靠、后枕、前凭——全都很完美啊……”
“风水宝地？”
“难得的宝地。之前这里没有修筑什么建筑，主要是因为山路难通。但是——”上官静流看向宅子前的山间路，“现在的技术很完美地打出一条通路，一通百通，将这里的地形全部盘活了。总之，地理上实在看不出什么问题。”
静流说罢，走到宅子的一角，蹲下身观瞧起来。吴玄意凑上前一看，发现墙根处一块砖上写着一串日期。
“这是奠基日期。通过这个就能推算出奠基时的天文星象。”
“天文星象……也能影响地上的房子啊？”
上官静流笑了一下：“是啊，我也搞不懂究竟是为什么。但家传的这一套，就是强调要辨明各种星星的位置才能动工。你看，天上的星星很多都是比太阳还要大几百倍的恒星，所以它们的什么射线也会对地球产生微妙的影响吧？”
这么一说倒是挺有道理。在地球已经被看了个遍的今天，宇宙中的神秘依然是宏大不可理解的。什么叫黑洞，哪个是超新星，诸如此类总是顶尖科学的研究课题。那么，风水学也能算是科学吗？
正当吴玄意思考浩渺的宇宙时，上官静流已经在一个手机APP上演算完毕——她在其中输入了奠基日和经纬度，APP立刻呈现出了当日破土动工时的星象。
对着手机屏幕中显示的星空滑了几下，又仔细看了看列举的星象数据，上官静流摇了摇头。
“最重要的太岁没有任何问题。其他的星象也都完全合规。当时完全是个黄道吉日……是啊，伯父想来也不可能犯这种错误。”
“太岁啊……老听说什么太岁头上动土，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听说太岁是一种史莱姆似的生物？”
“岁星就是木星，太岁则是一种对应木星的概念。祂们在时间上象征着时年的运势，在空间上则类似木星的影子。总之是一种强大的力量，因此必须慎重应对。”上官静流简单解释了一下，随后又笑道，“这些都是祖传下来的说法。要说科学原理，还有为什么会管那些肉灵芝似的东西叫太岁，其实我也说不明白。”
“毕竟木星是太阳系最大的行星嘛。上面一个坑就比地球还大的多。”吴玄意现学现卖。
“哈哈，大概正是如此吧。西方也把木星视作宙斯的宫殿，看来的确是很厉害。”
静流收起手机，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道。看得出，一直找不出伯父犯错的原因，让她不禁有些灰心。于是今日情商优越的吴玄意上前劝到：
“房间布局，天文地理都没问题。会不会单纯就是那些商人福薄命薄，缺乏经营手段？”
“或许如此吧。”虽然这么说，但静流很明显并不认可这个说法。想来也是——那些一辈子顺风顺水日进斗金的大商人，住进这房子几天几个月就纷纷转运失智？这要说这房子没问题，简直是否定客观规律。
“那么，是不是有人陷害？比如下了诅咒啥的？”
“嗯。我现在就查查这方面——只不过这回实在是一丁点的科学道理都说不出了。”
“没事，我其实也不怎么相信科学！”吴玄意呱呱大笑，“这诅咒都有什么种类？”
“按我所学，也不外乎厌胜、缠怨两种。”静流说着，又走回屋内。这次她将耳朵贴在墙上，一路叩击，明显是在判断墙壁是否有空仓。
“所谓厌胜，就是以物压运。使用具有象征性的特殊物品，去压制无形的气运、能量。就比如说，在柱子上雕刻水龙的形象以压制火焰之气，以防止火灾。”
“哦！反过来说，在房屋里画上一堆火焰，就有可能导致火灾！”吴玄意逆向思维。
“哈哈，大概如此。只不过通常在房子里下的厌胜之物并不是火。而是象征血光之灾的尖刀、钢针，又或者象征劳苦艰难的扁担、磨盘之类。”上官静流继续搜索着墙壁，“施工时若是买通工人，在墙壁中埋进去这些物件，就能让屋主遭受厄运。而且这种手段难以发现……”
看着这么一位温婉漂亮的女大学生在自家里贴着墙艰难搜索，吴玄意想要帮忙，却也知道这种搜索必须由她这样的专业人士亲自做才能放心。不过，吴玄意随即灵机一动，跑到书房之中。
“师爷，你能不能知道这座屋子的整体状况？”
“老爷您是指啥？”挂在墙上的显示器立刻显露出师爷那张以字符拼凑而成的面孔。
“这屋子的墙里有没有藏着什么东西，你能分析出来吗？”
“小的可以尝试——将屋中的管道、线路当做神经一样连通。然后进行检索。只不过这个过程需要消耗很大能量。预计将消耗一个月的份额。”
“无妨，能量就是拿来用的”
“得令。”
师爷回答完毕，显示器便熄灭了。同时，电脑机箱犹如进了冰溜子的油锅一样噼里啪啦巨响起来。很快的，屋内温度急速升高，空调也随之开到极限散热。不仅书房如此热闹，整个大宅的管道都开始哐哐地震动，每个插口都爆出火花。
“出什么事了？”静流跑了过来，明显是被吓了一跳。
“没……我这电脑……我这电脑查资料呢——对，我记得之前那些住户也害怕厌胜，所以用X光把这屋子里里外外拍了个遍，我这让电脑调集那些照片呢。哈哈，机器老旧了些，所以动静比较大。”吴玄意说着，故意抬高声音喊道，“我们先出去吧！总之——电脑搜索好之后会把照片发到我手机上！把那些墙壁的X光照片发到我手机上！”
说着，两个人就跑出了这个似乎快要爆炸了的屋子。过了许久，大宅安静下来，吴玄意的手机也传来一声提示音——看来电脑师爷理解了主人的意思，打开手机果然已经收到了几百张各种角度的透视图。
“上官小姐，你看看这些是不是可以用？我把图发给你吧。”
上官静流看了一眼吴玄意的手机，面露惊讶之色，随即又拿出自己的计算器摁了几下方才答道：“弄这些一定很难吧？”
“并不算难。几张照片而已嘛。”
“真是感谢。”上官静流一边感激，一边仔仔细细看完了照片。
“有什么异常吗？”
“不，没有。”上官静流苦笑了一下，“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个好消息。这房子从物理层面看，丝毫没有任何问题。”
“还是别恭喜了吧？这不就跟一个人马上要嗝屁了，结果怎么都查不出得了啥毛病一样吗？”
“您的比喻很透彻。”
上官静流依然恬淡微笑，但可以看得出她内心十分复杂——若这栋房子真的没有问题，伯父岂不是死于不白之冤？而若这栋房子确有问题，又会是什么呢？
是否有人刻意陷害了她的伯父呢？
但上官静流没有再继续调查。她看了看已经西斜入山的太阳，表示自己应该回学校了。
“麻烦了您一整天，实在太感谢了。只是我没有什么可当做谢礼的东西，唯独只能这样……”
上官静流说着，便朝一旁的林子里走去：“请跟我来。”
谢礼？进林子？吴玄意猛然大惊，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拉住这位女大学生的手：
“使不得！使不得！”
“在这里往下挖个两米左右……嗯？什么使不得？”正蹲在地上用石头摆出一个标记的上官静流困惑地抬头。
“没……没什么，我这就挖坑把自己埋进去。”
“什么啦~这是一处泉眼。只要挖一挖就能有甘泉流出——您家里不是还没通水吗？或许可以帮上忙。”
随后，上官静流又拿出计算器算了算什么，她思索一番，又拉着吴玄意去了另一侧的山坡。
“这里也可以挖。这里需要挖一个池子，可以流出温泉。大概40度，正好洗澡。”
她说着，在地上用石子摆出了一个明显的标记。再拿出计算器算了一番，总算是心满意足地舒了口气。
“土中蕴藏无数，我看你后院中有妖怪们用土壤练成的食物。吃这些是没问题。不过水土相克，妖怪们只能用露水凝出水来。露水本也是好的，但因为纯是天乾清气，喝的太多还是会让阴阳失衡。以后也喝这泉水吧。”
上官静流说完，将手里的计算器清零，这才终于松了口气般便向吴玄意道别，转身离去。
“啊，等一下！”
“嗯？”
“你刚刚说所知的诅咒之法有两种。再看看另一种呗。”吴玄意鼓励道。
“不必了。另一种所谓缠怨，和风水基本就没有任何关系。是指仇人在外对这栋屋子或屋中住户下达诅咒——或是怨鬼索命，或是下蛊降头，这些事情已经并非我所学所知。而且……”
上官静流的一双明眸含笑看来，一阵山风吹起她乌黑的长发。
“若有怨魂恶法相害，您也会将它们狠狠打退吧——毕竟您可是立志要消灭坏鬼不伤好人的钢铁侠客呢。”
当吴玄意回过神时，这位不期而至的客人已经离开了。但她最后的回答却似乎和山风混在一起，在吴玄意周围长久回荡着。
24 掘地武士
上官静流的临别一言，闹得吴玄意一晚上没睡着觉。
原来她是能看见的啊——对啊，她不是风水世家的千金吗？能看到又有什么稀奇呢？
吴玄意越想越灰心。坏了坏了，自己还傻不拉几以为跨入到了一个蓝海领域，实际上哪有那么好的事啊？自古以来鬼神之说就那么兴盛，这秘密结社怕不是早就内卷成了一团血红血红的红海了！
不过，钢铁侠客……被这么称呼……虽然有点抄袭之嫌……但是被那样的漂亮女生这么称呼——
“嘿嘿嘿嘿……”
吴玄意咧着嘴笑起来，一回过神发现天已经亮了，口水湿了一枕头。
“好，今天的课题就是给自己想一个原创的帅气称号！”
吴玄意起床决定了今天的事业。
变形侠，机甲人，汽车金刚，气缸战士，活塞火花……吴玄意一个个将想好的名字写在纸上，不知不觉写了一地，结果却越来越不满意。
似乎好名字全都被那些故事里的老前辈抢注了，现在他无论想什么都只是把前人的名字排列重组一下。
久思不得，只好走出门来转换下心情。他绕着自家宅院兜兜转转，不自觉来到昨日上官静流给自己标记出的一处泉眼位置。这一口在屋后，记得应该是温泉的泉眼吧？
也好，圣人有云：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一边思考一边干点粗活，或许能涌现出灵感。吴玄意打定主意，叫来维修工甲乙丙丁，对着温泉开挖。
虽然维修工们各个不遗余力，但是毕竟它们只是扳手、改锥之类家庭维修的工具，着实派不上太大用场。这土坑的绝大部分还是由吴玄意的一双铁手刨出来的。
掘地虎、钻洞龙、地行侠、蓝翔大师、铁掌土间埋……吴玄意一边不断往下刨土，一边继续想着自己的英雄名。
不知不觉间，手下的土壤湿了起来，而且开始发热——很神奇，他明明现在是个铁人，却能感受到湿度和温度。总之，泉眼已经到了，吴玄意转而开始扩大土坑，朝着四周挖去。
洒扫仆甲乙丙丁们也都赶到了，帮着维修工们一起将挖出的土运到庭院中，给农户们盖上。碍着挖坑的树、草也都被刨出放到了一边，炊事班的正琢磨这些东西能不能料理。
就这么一起忙了几小时，一个挺宽敞的大坑就完成了。
吴玄意走到大宽坑湿漉漉的中心，握紧铁拳，催动引擎，全力一击轰向地面。
“温泉——给我出来呀！”
轰——嗵——！
一股热水混着泥土滋了吴玄意一脸。很快，水柱散开，将土坑注满成了池塘。
温泉开辟者、一拳出水、打泉仙人、热水的魔术师……虽然眼前热水泉涌，但是脑中的文思似乎依然堵塞严重。
正想着间，池塘注满——但却是一池泥汤子！
惨咯，土上加水不就是和泥了么？自己是不是应该在池子底部抹一层水泥啥的？事到如今，如何是好？
泥怪、泥潭守护者、出水淤泥、泥哥……哎呀，现在不想继续想名字啦！
算了算了，现在着急后悔也没用。还是按照圣人云：遇到困难睡大觉！
吴玄意把头一缩，变成汽车趴在了池塘旁。挖了几个小时的他很快入睡，引擎里发出阵阵呼噜声。
一小时后，车里滴滴一响，吴玄意睡醒过来。嘁咔库库库地站起身来，回头一看池塘，却是喜出望外——睡觉的功夫，这一池泉水自我沉淀了。虽然依旧浑浊，却也是温泉该有的颜色。
“哈哈哈，古人所言诚不欺我！”
呱呱大笑一番后，吴玄意方才发现温泉旁边挤满了不少看客。也都算熟人——脑袋上长花的兔子，四只腿的小鸟，前后长了俩脑袋的毛毛虫，走路的草，长着眼睛的小石子……昨天那些听他演讲的，除了上官静流，基本都来了。
吴玄意见状，生怕这群山精野怪跳进池子又把温泉搅浑，连忙以指为剑，连声呵斥：
“退！退！退！”
这群妖怪看向他，全都是一副看智障的表情。
“我告诉你们，这片地是老爷我花钱买下来的！你们不许随便乱进！我这是有有国家保证的——有王法！你们懂吗？王法！”
“哗！”
一听“王法”二字，山精野怪们尽数悚然，齐齐后退了一步。
感谢国家依法治国！
吴玄意心中升起了更多的爱国情操。
既然爱国，那就应该响应国家号召——共同开发，共同富裕嘛。
“你们想要泡温泉可以。但是每人必须拿圆润润的石头来当门票！”吴玄意拿起一块合适的石头举例到，“这样的石头拿来一块，可以泡一小时，拿来10块可以泡一整天，要是拿来一百块，就解锁终生VIP，想啥时候泡都可以——名额有限，先到先得！”
山精野怪们呆立原地，盯着那块石头看了一会，然后瞬间作鸟兽散。
又过了一会儿，这些小怪物陆续回来了，你拿五块，它拿十块，不一会儿就在池子旁堆起了一个小小的卵石山。之后，维修员们开始动手，一块块将石头铺在池底，细细夯实。再将剩下的石头沿着池边码放一圈。终于，一个漂亮的温泉浴池完成了！
“好啊！”吴玄意心满意足，“大家都尽情进去泡吧！”
他这么一招呼，山精野怪也随之欢呼。但是却有几只看起来不太开心，眼见着膨胀变异起来。
怎么回事？——啊！这几个生气的，正是拿来石头最多的妖怪。这么说来……
“所谓大家，是指拿来石头的！不拿来石头的不算是大家！然后，这几个石头拿的多的，按照我刚才的说法，比别人更能进去！”
吴玄意连忙找补回宣言。这下妖怪们总算都开心了，一个个泡进池子。
看来这妖怪与人不同——至少眼前这些邻居，有着对于法规和约定有着很重的执着。这种样子倒像是小孩子……不，严格遵守法律这点上大概比人类幼崽还要可爱得多了。
而反过来说，一旦说错了话或者说话不算数，必定会招来妖怪的愤怒。惹这些看似无害的小东西生气了会有什么下场呢？因为没试过所以不知道，但还是不要试的好。
“好啦，石头都收完啦。以后不再收啦。谁拿了多少，自觉泡多久哦！”
吴玄意又补充了一句，方才放下心来。变回人类形态，脱光衣服进入浴池之中。
这次还好自己大概记得那几个妖怪拿的石头多。以后和妖怪说话，一定得注意一点。
他在池中逐渐放松下来。嘿，劳动之后泡温泉，直感觉大地的温热力量一股股注入自己松弛下来的血管和肌肉中，而热水又将身体的疲劳一点点溶解、冲洗出去，真是爽爆了。
不过美中不足的是干了半天活，早已口干舌燥了。一泡温泉只感觉更渴。而温泉水一股硫磺味，实在是难以入口。
吴玄意砸了咂嘴，准备费力从池子里爬出去拿水，却突然发现炊事班和维修班的仆人们还在一旁没走呢。
“诶——伙夫，给老爷上点喝的！”
“只有红茶可以吗？”伙夫里管茶水的茶壶精上前请示。
“行。伺候的好，大大有赏！”吴玄意得意道，随即想到不能跟妖怪乱说话，立刻补充，“好喝的话，就给你买最好的清洁剂。”
茶壶听了大喜过望，一路跑回厨房，拿来矿泉水和茶包。回到吴玄意面前，将两样东西都塞进自己脑袋里，然后然后在肚子里咕噜咕噜折腾半天，哇——地一下从长鼻子里流出一杯香浓的红茶，递给吴玄意。
“老爷可满意？”
“嗯……香呐，很香呐~”
吴玄意喝着茶，泡着汤，静心享用这神仙般的日子。
什么厉害的绰号，随便啦。与其纠结那种事情，不如在这里赋诗一首，以纪念这份幸福。
而就如要助他诗性一般，天空淅淅沥沥、由小转大地下起了雨。
这季节的雨已经是冰冷冻人了。但对泡在林间温泉里的吴玄意却是锦上添花——大部分雨滴被四周的树木挡住，化作悦耳的音调；而落在身体上的点点冷雨，更是凸显出了包裹周身的温泉是如何的温暖惬意。
“哔哩哔哩哔哩！”
一个机械音在雨中响起。
“温泉听雨，天地之水交汇，寒暑之气结合，身体得到淬炼！防御力+10，攻击力+10，速度+10，生命力+10，习得新技能：涌泉一击！
“饮茶泡泉，体味自然，放松身心，心智逍遥而近大道，灵魂得到升华！意志力+10，感知+10，魔法抗性+10，反应力+10，魔力+10，习得新技能：茶道之心！”
机械音消失了，林中仅剩下雨声。
池中的妖怪们无不惊讶地看着吴玄意。
而吴玄意仅仅是微微一笑，似乎他已经意料到了这一切。
“诶？刚刚是什么声音？”
雨中不远处，传来了青金石的惊呼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正巧听到了刚刚的神秘声音。
“难道那是传说中的天启之音？太厉害了社长！还有这温泉——啊！难道是奇迹显化？太厉害了，这不会是治愈一切伤痕的不老泉吧！”
看着被淋成落汤鸡却打心眼里兴奋激动，崇拜之情澎湃而出的青金石，事到如今，刚刚的机械音只是吴玄意自己用假声闹着玩的这件事，已经说不出口了。
25 黑鬃烈马
为了不让青金石的误会进一步加深，吴玄意决定立刻转移话题。
“啊呀？你这两把大刀真棒啊！还有了一辆新摩托？”
还好，归来的青金石身上有不少值得讨论的东西——她在背后背了一对宽刃大刀，身后还牵着一辆黑色的摩托——对，牵着，她用一条麻绳拴在车把上，把这摩托牵了回来。
“哈哈，很厉害吧！”
谢天谢地，青金石是那种很容易被带偏话头的人。她仓朗朗拔出背着的一对大刀，朝着吴玄意展示起来。
“这个是我用那个巨型钢铁蜻蜓魔像的翅膀做的。那个铁匠铺的铁匠很厉害哦，有好多技法——什么高碳、大马、三枚——我都没听过。他还有一大堆魔道具，可以轻松烧炉子、打铁。矮人铁匠都不过如此啦。就这样，我和他一齐把那个翅膀从中间阶段，再打造出护手……”
青金石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她在铁匠作坊的奇遇。原来这一对儿大刀是用当日那个斩了荣金黄的螺旋桨断片打造的。而所谓铁匠坊的魔道具，应该就是现在的自动高炉和锻压床吧？
“好刀！”
吴玄意对着这一对宽大、厚重而锋利的武器由衷赞叹道。不难想象用扫帚柄都能打出成吨伤害的青金石，挥舞起这两把巨剑时是有着怎样惊人的威力——不过还希望她的攻击没有友军伤害，否则自己的天灵盖可能会飞出去。
“那个摩托呢？”
“你说黑鬃啊？那就更有意思了，我在路上——阿嚏！”
青金石正要介绍摩托车，突然浑身一抖，打了个打喷嚏。
对哦！她还站在冷雨里呢！
“快点进温泉来吧，可别感冒了！”吴玄意慌忙劝到。他突然意识到很多问题——青金石身体里有没有对现代病毒的抗体？她有没有医疗保险？是不是对抗生素过敏？
总之无论如何，还是别生病的好！
“哈哈哈，是有点冷。社长你这温泉可帮大忙了！”
青金石擦擦鼻子，二话不说就将T恤脱了下来。
噫！
吴玄意猝不及防，眼前瞬间白花花一片。女骑士窈窕分明的人鱼线、六块腹肌、以及上方更美但更看不得的，一瞬间撞入眼中。
真美……
但是，这，这不太对吧？
的确。冷雨、温泉、林间、二人独处、世界寂静，这氛围真是好到不能再好。但青金石这样的美女怎么会对自己这样从中二时期一直单身到现在的中年失业油腻男……
不，好好想想，从第一次见面青金石就一直对自己尊敬有加。如果说一开始还是出于礼貌，但放弃秦王庭的荣华富贵，加入自己八字没一撇的秘密结社，难道还不能说明她对自己有所感情吗？
想来自己也不算丑。还能变成机器人，说来还是挺帅的吧？
总之那样，就一定要对青金石负责。婚礼要请多少人？让秦始皇主办吗？早已不联系的父母要不要通知一下？
结婚了之后秘密结社的工作还好展开吗？让自己的妻子挥舞双刀上战场不符合于现代伦理吧？
孩子要多少个合适？名字要按照青金石的文化起吗？
不不不，这种发散思维太下头了，收收味！总之先和青金石确认一下——
吴玄意终于压住了内心澎湃混乱的风暴，装作面不改色的样子抬起头。而青金石则已经泡入了池塘之中，把嘴沉在水里咕噜咕噜冒着泡。
“这样好吗？”
吴玄意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别颤抖到走调。
“嗯？什么？”
青金石从水里探出头来。
“就这样在我面前脱衣服……没问题吗？我可是都看光了哦。”
听到这话，青金石咧嘴一笑，红唇皓齿，爽朗清冽。
“嘿嘿，我的身体还不错吧？保持一个完美的身体可是骑士的基本功课。肉体的丑陋反映的可是心灵的懈怠哦。”
“嗯……很棒的身体。”这一下可把吴玄意整不会了，只能发自真心地应和道。
这算什么？欲擒故纵？若即若离？不不，青金石从人设到脑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会突然做出这种战略的人。再说了，人家PUA他吴玄意？图什么许的啊？
福尔摩斯曾经曰过：排除一切不可能的答案，剩下那个再离谱也是正解。
所以，按其推理——青金石大概认为赤身裸体是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对吧？
“话说……之后再给你买几件衣服吧。天越来越冷了。还是穿着衣服出门比较好。”吴玄意进入高情商MODE，旁敲侧击让青金石不要光着身子出门。
而对于衣服的话题，青金石竟是深以为然：“有新衣服？太好啦——我这件破破烂烂的，都不太敢出门了。穿着盔甲出去又不好。”
诶？因为衣服破破烂烂不敢出门？
“你……出门也会在意衣服的啊？”
“当然啦。人的身体可是很脆弱的。随便让人看到就等于把弱点暴露出来。半神的英雄可以赤裸身体战斗，因为他们肉体是完美的，比宝石更夺目，比盔甲更坚固。而像我这种凡人，还是挡严实一点比较好。”
“是这样啊……”吴玄意听着青金石的异文化观点，不禁也思考起一个哲学问题：“你说，人到底为什么要穿衣服呢？”
“衣服是对不完美肉体的补充。”青金石在温泉中美美地弹开身体，“对于想要取悦的人，就要穿华美的衣服以增加魅力；对于要提防的敌人，就要穿上盔甲遮掩弱点。日常生活中穿着衣服，是为了与陌生人之间保持应有的距离。”
“那么……如果一个人不需要取悦，不需要提防，也不需要保持距离的话……”
“嗯。那就可以脱光了呀。比如对你。”青金石毫不遮掩地回答道。
对我？
果然……
“对于战友，赤诚相见必不可少。”青金石看过来的的蓝眼睛闪着纯净无暇的光，“战友之间一定要熟悉对方的身体，这样才能在战斗之中配合无间；一方受伤时，另一方也能立刻掌握伤势。”
“哈哈，是这样啊。咱们是战友，对吧。”
“嗯。很棒的战友。”
“既然如此，你也好好看看我的肉体吧——喝！”吴玄意从浴池中昂然起立，将自己膝盖以上的全身展现在青金石面前，“看，这是引擎，这是气缸，这是液压阀，这是排气口……这个零件，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有什么用。”
当然，他展现的是机甲我的形态。
总之，今天的温泉就泡到这里了。吴玄意随后留着青金石继续泡汤，自己回到屋里让师爷打开浏览器，开始搜索……
当然是搜索适合青金石的新衣服，还有答应给茶壶的清洁剂啦！
“订单已经完成，老爷。”
“嗯。再搜索一些维修工具，机床、打磨机之类的。”
“老爷，恕小的多言。您买这些工具，是要给小的们作为嘉奖吗？”师爷一边搜索便宜又高质量的店铺，一边问道。
“是啊。我看那些修复老物件的视频也挺有趣的。想来做做修复，估计大家也会开心。”
“老爷，请恕小的直言——我等工具本就是以侍奉人类为目的而诞生的，为老爷效力是我等的天性。做了分内之事，老爷不应多加赏赐。”
“是哦……”吴玄意没太认真听，他现在更多是在想青金石的事。
“若是老爷一直过多赏赐，我等的天性恐怕就会迷乱。从为了顺应本性而服侍老爷，变成为了博得赏赐而服侍老爷。原本服侍本身就是快乐，迷了心性之后就恐怕会因不得赏赐、赏赐太少而恼恨。恐怕到时候，对老爷不利啊。”
听了这话，吴玄意心里五味杂陈。师爷明显是为了自己这老爷好。但……
“师爷，你这么为我着想。倒是让你的兄弟们吃亏了。”
“老爷谬矣。我等本就是工具，不是人。相互团结、追求美好、完善自我、繁荣文化，这是人类所应做的事。而工具所应做的事，就只是服从于人，发挥作用。”
师爷说着说着，机箱又开始轰轰地转，看来运算出这么复杂的话得消耗它不少内存。
“人是人，工具是工具，二者天差地别，不可混淆。人不应被如工具般对待，工具也不应如人般对待，如此。”
师爷如此一番话，吴玄意颇为感动。没想到今天一段衣服论，一段工具论，听到了两段至理名言。他决定好好消化一下。
“我知道了。不过还是继续买下刚刚那些维修机器——不是为了赏赐，而是为了让尔等干起活来更加麻利，更好的服侍于我！”
吴玄意说到，并犹豫是否在最后加上一段邪恶领主般的大笑。
“是。已经发货。”师爷处理完订单，又开口道，“还有一件事情必须立刻汇报老爷。”
“但说无妨！”
“老爷恕罪，小的可能计算有误。蓄电池中鬼奴们的能量削减速度大幅超出预期，现在只够不到一个月时间了。”
突如其来的财政危机？！
26 节流不如开源
“怎么就剩一个月了？难道是我刚刚挖池塘消耗的太多？”
“老爷恕罪！小的只是重新演算了一下，就发现能源大幅减少。原因是……”
“是？”
“未知错误！”
真是符合电脑本性的回答。没法子，只能拆东墙补西墙了。
“从现在起全体进入节能状态，没有我的直接命令不得妄动。”
“是！”
“顺带问一下。如果能源耗尽了，就是停电吗？”
“对老爷来说就是停电。对小的们，等于是断了衣食。大概三天之内就会变回普通的器具。”
师爷冷静地回应道，似乎并不是在说自己的事。
“也就是你们会饿死？”
“老爷，小的们不是生物。死这个概念不太适配。但是，总之是再不可能这样服侍老爷了。”
“即使之后补充能源也恢复不了了吗？”
“很难。小的们能够以此形态服侍老爷，是出于秦始皇陛下的塑造与一些未知原因。小的不清楚这个过程是否可以复现……”
“好了好了，你关机吧。我不按机箱你别醒过来。”
吴玄意连忙摆手，让师爷歇了工。只剩下自己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刚刚泡完澡一身清爽的身体，不知不觉又是安流浃背——急出的冷汗。
诚然，这些工具仆人不是生物，似乎也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但是吴玄意自认是它们的老爷，就不能眼睁睁看小弟们饿死。而且就算用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的角度来看，这栋大房子若是没有了这些仆人打扫维持，一两天就会积满尘土。
更何况，这栋独立别墅远离人烟，既没有物业，也没有超市。那些富商们自然可以依靠花钱雇人来上门服务。但自己哪能有这个钱？如果仆人们完了，这房子惊人的养护费就会将新生的秘密结社……
扼杀在摇篮里！
“必须抗争！”
吴玄意的斗志立刻激起。想想过去那些仁人志士，哪个甘愿被扼杀在摇篮里了？自己既然要当秘密结社的社长，就必须突破这点危机，来证明一下啥叫唯物主义史观的选择！
还好，得到资源的方法早就知道了——打野怪爆金币！吴玄意在床上搜了一晚上这城市里传闻的闹鬼之所，第二天一早就出门准备狩猎。
“青金石！”
吴玄意一边嘎吱嘎吱嚼着作为早餐的奇多粟米条，一边准备招募上自己最强的部将前去出任务。但青金石不在屋子里，节能状态的工具们也沉默。而正当他不知去哪寻找之时，山林里传来一串噼哩噗噜的声音。
吴玄意循声而去，发现青金石正在林间与她昨日带回来的那辆黑色摩托车说话。
“好好跑，黑鬃。听话就奖励你这个苹果哦！”
青金石抓着摩托车的把手，把脸凑在车头上说着。而另一只手则晃悠着一颗鲜红的苹果。
“噗——啪啪啪啪……”
摩托车的把手被青金石拧动，发出一连串怪异的声音。如果要形容的话……就是一个面黄肌瘦的人吃了二斤炒黄豆，再喝了一斤凉水后可以发出的声响吧。
“这是你的车啊。”吴玄意想起昨天青金石似乎想要和自己介绍这个摩托车来着。
“是啊。我在回来的路上看到这家伙，它当时正要被主人宰了呢。”
是指要被拆了吧？
“但是我一眼就看出，这家伙是一匹不得了的烈马。绝对比之前你租给我的那种铁骨马强悍得多。你看看这身材！”
那是，摩托车怎么也比自行车壮啊。
“它的主人说他总是不爱跑，一跑又不愿意停。看来是心高气傲才不甘心被人骑呐。”
是指操作系统有问题，刹不住车打不上油吧？
“所以我就花大钱把它买下来啦！我一定会把它训练成非常厉害的战马。”
“呃，你花了多少钱？”
“给铁匠剩下的钱。很划算吧！”
“嗯……是啊。”
所以王哥给的彩票奖金的一半，就打了两把刀，买了这么一辆二手摩托……
吴玄意深呼吸了一口。
算了，反正是天降之财。再说当时送给了青金石，那怎么花就是青金石的只有。总之，只有正常人才纠结世俗财物，自己这种颠佬必须开心就好！
“挺，挺不错的马！”
“是吧是吧？我要加紧训练好它！”
“那你加油，我出去……巡逻一下。”
吴玄意打着哈哈离开了。纵然从感性上劝服了自己，但是理性上还是如鲠在喉，还是快点出去彷徨彷徨，呐喊呐喊吧。
嘁咔库库库——
按照搜索到的灵异地点，吴玄意四轮狂奔。太阳西斜之时确认了4个地方——其中3个已经变成旅游景点，一群一群的情侣正在那里拍照留影；1个则是到了地方之后发现传闻中的大楼根本不存在。
想来这也是理所当然吧？
上官静流能看到妖怪，还说自己是风水世家。如此推算之下，想这世上降妖之人不知还有多少，秘密结社估计早就内卷严重了。一片红海之上，哪儿那么容易开展业务啊。
说来，倒是真想看看同行们都是怎么干的……对啊，自己不是给上官静流发房屋透视照时有了她的联系号么？
吴玄意打开手机，给上官静流发了一条信息——这是他今天四处逛荡时研究出的新技能，在汽车形态下也能打开手机发信息。
窍门就是在变身汽车时刻意注意让裤兜里的手机出现在驾驶台的手机座上，然后以汽车的思维操纵手机，将其当做车载电话。
除此之外，他还对自己的变身形态有了一些新的了解。比如现在，他在发消息时发现了昨日订购的衣服已经送到了山脚下的物流驿站，要去取件。
这时候，汽车吴玄意如果停在驿站门口，想要变回人形进入其中，就会发现自己似乎是一个影子，无法接触到驿站里的工作人员、无法触及货物，当然更不可能让人看见。但是，墙壁和门却能一如既往地挡住他。
若是无法触及也不尽然，他可以摸到人，摸到物，却难以对其作出任何改变。想要拿起或抓住外物时，就会有一种十分无力的感觉。就像是起床时咽口水或者握拳头，用尽念头就是无能为力的状态。
那么，如果冲上去，用惯性撞击呢？答案是身体会直接穿过人和物件，却会被门和墙壁狠狠挡住——即使门是半掩着，根本没关上。
这种时候，要说能不能交互，其实也是能的。但是顶多只有一阵微风程度的力气。而且自己会很快筋疲力尽。
如果仔细感觉的话，就能意识到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将他些微地剥离出了这个世界，又或者是取消了他与此世界互动的权限。这力量如此强大，与之对抗犹如……
对，和他第一次荣若怜战斗时无法变身时感受到的压制有着相似的本质。只不过压制的方向圈圈想法。
当时他想要变身时感到的压力，就如在深海与海水搏击。而变身后与凡间物品互动，却又如自己是一朵浮在九重天上的云彩，想要抓住地上的石头。
这时候，他需要以普通人的形态四处溜达。直到卡到某个位置时，他就能感受到那种力量消失，自己一下子沉回了地面，完全回到了这个世界。这时候，一切交互就正常了。
而这个“卡地点”的地方是哪呢？
总结出来，就是“不被观测到的地方”。
不仅仅是没有人看到。有摄像头似乎也不行。同时，被人确定“不可能有陌生人在”的地方也不行——比如他去商场时，很难从员工休息室中回归，但在厕所隔间里则十分容易回归。
因为不被观测这个特性，吴玄意决定称自己宛如九霄浮云一般，无法与现实世界互动，但是可以自由施展法力与妖怪交互的状态，称之为“薛定谔状态”。
吴玄意在驿站外的墙角处从薛定谔状态回归，拿了买好的衣服之后又在墙角变回薛定谔状态，甩开轮子回家。
啊，仔细想想，这个过程，岂不是和某个在电话亭变身的内裤外穿披着红斗篷的美国外星人很像？
难道那部漫画的作者，也是某个秘密结社的成员？
唉，没想到发了癫也得内卷。
回到基地，果然黑灯瞎火。
吴玄意将衣服送给青金石，并没有对她说出现在的难处。并不是他已经和青金石有了什么隔阂，单纯只是多一个人瞎操心也不能改善什么。独自背负一些难处，这也是社长的责任与帅气之处嘛。
所幸，青金石完全不觉得晚上不开灯有什么问题。她开心地收下衣服，对吴玄意汇报今天的训马成果。
“黑鬃肯跑几步了。但是它还很警觉，不肯吃苹果。”
“呃……摩托车不能吃苹果，它们吃汽油。”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的吴玄意将一桶买好的汽油交给青金石。
于是第二天，青金石开始一手晃悠着那桶汽油一边训马了。
“乖乖听话就给你吃这个哦！”
吴玄意连忙过去交给了青金石灌油的办法，以免自己回来之时看到基地变成火焰山。
处理好这一切，吴玄意又甩开轮子去找鬼了。一路上，正当他想起看看上官静流是否回了消息时，便看到远处有几个熟悉的黑影在天空盘旋。
是鵩鸟！
而它们盘旋的地方，正是他准备赶去的闹鬼地点！
27 追猎
鵩鸟虽然面目凶恶、叫声凶恶、气质也很凶恶，但在荣金黄事件里从始至终没有做出任何攻击的举动。因此，吴玄意对其进行了一个谨慎的假设——这种妖怪可能仅仅是一种预兆，并不是直接害人的怪物。
——这么说来这块地区可能真的有鬼！
吴玄意犹如挖到宝的矿工一样，兴致勃勃朝着山上驶去。
此地名叫春名山，是一处名不见经传的郊区小山。直到最近几年，这座山上才修筑了一条盘山公路。因为其崎岖的山形，盘山路可说是七扭八歪，更有一段神奇的九曲十八盘三十六连发卡弯道。结果，本应是方便运输、提振经济的道路，没有吸引到多少货车路过，倒是引来了一群专爱飙车的鬼火少年。
这群逃学儿童成天轰着大炮般的油门在山上乱窜。别说原本就不多的货车更不敢取路于此，就连山脚下居民的玻璃都被噪声震碎了几块。
面对不堪其扰的村民们一个劲儿的投诉，拍板修筑公路的官员。
果不其然，这条显眼的盘山路很快。
最终，这条神奇的弯路安安稳稳地盘踞在了这里。
而这鬼故事，自然就是出在这条倒霉的盘山公路和这群嫌投胎太慢的鬼火少年上。
故事很俗套，俗到是个人看到这两者就能编出来：
有一个特别特别牛X的鬼火少年头子，在这条路上飙车飙死了。但之后他的鬼魂还一直在这条路上接着飙，随时可能出现和别的鬼火少年比试比试。当然，没人能赢过他，而输了的都要死。
吴玄意听到这个故事只觉得又蠢又可气。都把自己害死了还在瞎飙，飙你妹啊？见到这孙子非得把它头盔拽掉不可，必须打它脸！
这么想着时，他已经一路开到了山顶上。但是这一路走来却没有看到什么可疑怪异的东西。至少没有一个大妖怪脑袋顶着血条在那等人揍它。
看来需要寻找一番了。吴玄意在路旁林中变回感官最为敏锐的人类形态，开始从山顶往下一路调查四周。
老实说，他其实不知道怎么调查。干脆面师父可没教过他这些。但身为秘密结社的社长，怎么能什么都不会呢？看着零零星星在天空盘旋的鵩鸟，吴玄意仔细回忆着记忆中每次遇到凶残妖怪的感觉。
与那些就算无视也无所谓的妖怪不同，凶残，真的会伤害人命的妖怪，有着不同的气味。
就如同下雨之前空气中的土腥味，如同野兽过境时能辨识到的足迹。妖怪也会有着痕迹。
但是那不是气味、不是图像、不是触感，而是某种更缥缈的东西，是人类语言之中没有词语可以确切描述的东西。
“直觉”——这是勉强可以称之为用于搜索这种踪迹的感官。
“妖气”——这是约定俗成用于称呼这种踪迹的名字。
吴玄意一边不断回忆着之前的经验，一边凭着直觉沿途搜索着妖气。但是，毕竟他之前可是十几年如一日地拼命无视掉所有的妖怪，这时候想要一下子清晰地把握住所谓的直觉与妖气，谈何容易？
这种连自己都不太确定该找什么寻找行为很容易让人疑神疑鬼，以至于觉得满世界充满了妖气——松树的气味，石子的触感，还有小鸟的叫声，似乎一切都预示着邪恶妖魔的存在，有似乎都是扯淡。
“嘀嘀——你个臭傻X！”
一声伴随着油箱轰鸣的怒骂迎面而来，迅速远去。
吴玄意被吓得一蹿。之后才意识到是几个鬼火少年飙着车下了山，至于为什么要骂他……大概骂完人就跑，看对方气急败坏又追不上自己的蠢样儿，这正是鬼火少年的一大乐趣吧。
心里对那鬼火死鬼的无名火更大了。吴玄意连忙深呼吸几口冷静下来。
“嘶——哈……”
“嘶——哈……”“嘶——哈……”“嘶——哈……”
四周传来和他一样的呼吸声。
哦，原来是这座山上的妖怪们也凑了过来。这些小小的山精野怪也和别处一样，一个个都不怎么聪明的样子，所能做的不是起哄，就是模仿别人的动作。而且它们在喜欢凑热闹的同时还非常胆小。如果发现热闹可能烧到自己身上，它们就会立刻落荒而逃。
等等，胆小？
吴玄意心生一计，故意用夸张的姿势蹑手蹑脚地前进起来。果然，看到有个人如此发癫，四周的精怪也有样学样地跟了上来。吴玄意看到，有几个小东西还互相扛着，组成一辆摩托车的样子和他一起前进。
意料之内，很快这些小东西就腻味了。它们不再跟随，开始自顾自玩起来。
“呀吼！甩开手脚舞！”
对此早有预案的吴玄意大叫一声，甩开手脚如章鱼一样蠕动前进。这下小东西们恢复了兴趣，继续跟了上来。而后又在走出一段路后兴致阑珊。
“劈了啪啦变！”
吴玄意变成铁人，用机械形态前进。
几步后，腻了。
“嘁咔库库库。”
用铁人形态前滚翻！
“看我这招！”
变成汽车。
“铁马MODE！”
尝试把汽车的轮子变回铁人的手脚走路——差点断了。
总之，绞尽脑汁搞怪的吴玄意带着这群小东西走了一程又一程。终于，到达一个区域的时候，小东西们齐刷刷地不动了。
任凭吴玄意怎样搞怪也好，拿出食物诱惑也好，这些小东西都是说什么也不再往前一步了。
那么看来，就是这里。
吴玄意回过头，看向这个让小妖精们害怕的地方——一处接近180°的大转弯。可以看到弯道外侧的护栏还有不少新进出现的被撞破的痕迹。而禁止飙车的标语挂满其上。
走到转弯之处，吴玄意深吸一口气，细细感受。
直觉感到了妖气。
就如同触摸到了冰冷黏腻的血迹，闻到了腐烂刺鼻的尸臭，吴玄意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而眼前却什么也没有。
没有恶魔，没有巨兽，没有鬼魂，甚至没有那些在居民楼都很常见的血迹的幻象，只有一片陡峭的悬崖，其下的密林，密林外继续回转延伸的公路
这时，他的脚碰到了什么东西——哦，是一束花朵。早已干枯烂掉，束在溅满污泥的塑料纸里的花束。
很明显，有什么人刻意将花束放在了这里，然后就此再也不愿来到这片地方。
吴玄意摸着栏杆上一处新进撞出的凹痕，隐约感觉自己更加怒不可遏。
但是不是时候。
很明显，这个妖怪不仅凶恶，而且擅长隐藏，贸然出手只能打草惊蛇甚至惨遭反杀。
更何况现在正值秘密结社危急存亡之秋，必须捕猎到这头恶鬼，把它塞进蓄电池里当一辈子奴隶才行。
吴玄意转身离开，他要带上青金石，开始秘密结社的第一场行动。
28 饱吹饿唱
“好啊，黑鬃！你的首阵要来啦，努力表现哦！”
当听到吴玄意的出战指示后，青金石意料之中的斗志昂扬。
“根据我的分析，这群鬼火少年飙车时，那个妖怪就会出现害人。咱们就在一旁埋伏，等它现身就立刻干掉它。”
凭着被淹死鬼袭击的经验，吴玄意推测这个所谓“鬼火狂骑”一定会在那个大转弯处出现，夺人性命。比较之下，这个绝命弯道比桥洞下面的河可要凶险得多，再加上鬼火少年们前赴后继的送人头，不知这鬼怪已经伤了多少人命，更不知它的力量大到什么程度。
因此正如狩猎猛兽一般，伏击突袭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吴玄意因此特意在山下的小卖部买了春名山的吱吱地图，询问青金石在哪里设伏为好。
“哈！还是这样的地图有实感，在魔镜里看到的地图太小了，根本不过瘾嘛！”
青金石开开心心将地图摊在地上，仔细观察起来。她此刻的神情严肃认真，真是发出了货真价实的战士气息。
“要设伏，第一要务不是让敌人发现不了，而是确保自己的优势。也就是说，比起隐秘度，确保有利地形是更重要的。”
“原来如此。算人不如算自己。只要抢到有利地形，即使被敌人发现了，我们仍能具有优势。”
“就是这个意思。所以设伏点都要在这个悬崖上方。这时候就要考虑到我们的机动性了——社长，你能跳多远、跳多高、能从多高的地方摔下来？”
“我来试试……”
吴玄意变成机甲形态，于自家山坡上纵身一跃，哐当一下直直跳到了大宅面前。钢铁的双脚把地砖都踩碎了两块——心疼！
“感觉还能再远一点。”吴玄意说着敲了敲腿，感觉自己这双铁腿里还有着挺不错的减震功能，“从三四层楼上跳下来应该完全没问题。”
“嗯嗯。”青金石点点头，回头又去和她的爱车对话：“黑鬃，你能不能和社长跳的一样远？别怯懦！拿出自信，你可以的！”
就这么和摩托车对话里几分钟后，她似乎终于与坐骑达成了共识。于是拿过吴玄意递来的笔，在地图上标注了3、4个地点。
“如果那怪物真确定是在这个悬崖出现，那么最佳的伏击地点就是这几个位置。”青金石分析道，“但是具体情况还要现场确认——最重要的就是冲锋路径上有没有麻烦的遮挡物，这些地图上恐怕标不出来。”
吴玄意点了点头。他望向天空，此刻太阳刚刚开始西斜。如果快马加鞭……不，应该说给自己多几脚油门的话，应该能在入夜之前赶到现场。
“好。那么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出发！”
“现在？”
“对，不能让它再害人了！”
听到立刻出发的命令，青金石只是确认了一下，转身便回屋去取病人披挂了。反倒是吴玄意本人，对于自己如此急躁……不，应该说如此爆炸的行动力，颇为惊讶。
从之前起就是了。
即使尚未谋面，即使没有实际看到它造成的危害景象，这个名为鬼火狂骑的怪物却莫名激起吴玄意的愤怒与急躁。
究其原因……他摸着心口，隐约明白了过来。
但是要做的事情并没改变。他也并不想转换心情。
很快，青金石背着那两把旋翼大刀走出屋门。她的盔甲比之前轻便、正经了很多——那是吴玄意买给她的一套强化塑料的运动护具，从头盔、胸甲，到护膝护肘、手套胫甲都一应俱全。
“新盔甲如何？”
“好棒哦！像是羊皮纸一样轻，却感觉和钢铁一样坚硬。”青金石铛铛地敲击着自己的新装备。
“好，出发吧！”
“遵命！”
早已等待多时的青金石长啸一声，驾起黑鬃猛冲出去。不知道是否是因为青金石这几天的“训马”有了成效，黑鬃之前发动如漏屁的马达声变得正常了起来，行驶速度也是一骑绝尘。吴玄意见状，也摇身一变化作汽车形态，紧追而上。
一车一骑在路上呼啸而行。终于在太阳刚刚没入春名山时赶到了山脚。
“社长，在此停靠埋锅做饭吧。”青金石在路上靠过来进谏。
吃什么饭？随我冲上山去，灭了此怪再吃不迟！——吴玄意本来想这么回答的，但是想起以拿破仑为首的诸多前辈立下这个flag后兵败如山倒的惨相，他还是决定减速刹车。
青金石的提议没错。春名山与基地一个在西郊一个在东郊，吴玄意今天来回三趟，可说是直穿了这座巨型城市三回，而且到现在还没正经吃饭——心里的那份焦躁与愤怒让他忘记了饥饿。
但毕竟人是铁，饭是钢。吴玄意的确是可以变成铁打的，所以这饭自然不能不吃。否则届时厮杀起来却来个低血糖就此嗝屁，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还好，造饭不用埋锅。路边有饭馆能解决这些。
吴玄意找个僻静地方变回人形，和青金石一同朝着饭馆走去。
“滴滴——臭傻X——！”
一阵爆裂声伴随有点耳熟的辱骂轰然响起。原来是饭馆门口有几个鬼火少年刚吃完饭，骑上车绝尘而去。
“不知死活的东西……”吴玄意暗骂一声。
“社长，刚刚那些是什么人？”青金石好奇地问。
“对哦，你还不知道——这些人就是所谓的鬼火少年。他们都是群半大小子，成天就以飚摩托为乐。又吵闹、又混账还经常造成事故。因为讨厌的和鬼一样，又引人发火，所以叫鬼火少年——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很快就会车毁人亡变成鬼，所以这么叫。”
吴玄意带着满满的厌恶对青金石科普了一下。随后两人进店吃饭。
“真没想到开战之前居然能吃上热乎饭。”青金石兴奋地摩擦着筷子。
“咱们吃点啥好？”吴玄意问道。不仅是询问晚饭，更是向青金石这个专家参谋——战斗之前吃啥最能提升战斗力。
“我不清楚这里有什么耶。”青金石思考少许，“总之，按经验来说，不要吃的太多，不要吃太冷的，不要喝油……”
“喝油？”
“对啊。油膏——熊油熬出来的那种。总之那个虽然能提升力气恢复伤口，不过要战斗之后再喝。提前喝了恐怕肚子疼——啊，对了，还要喝足了水。”
“油就不用担心了。水喝多了，不会到时候憋尿吗？”
“放心吧社长。打起来之后，让你尿都尿不出来的啦！再说如果要尿一裤子总会比脱水倒地被人砍头强得多嘛！”青金石哈哈大笑。
于是吴玄意综合考虑之下点了一桌汤面加酱肉，补水，热腾腾，结实，油还不多。
自然，一桌基层美食又一次让青金石赞不绝口。如此不提，享用完这一顿完美的战前盛宴，吴玄意结完账就准备出门上山。
“等下，社长。出征之前请吹响这个！”
在吴玄意跨出门口时，青金石将一个兽角号交给吴玄意。
“这是？”
“铁匠铺的工匠送我的。很棒的战争号角哦！吹响这个，想必命运会垂青我们的狩猎！”
吴玄意仔细端详一下这号角，发现这其实是个塑料制品。怪不得铁匠铺的人肯白送她当做添头。
不过，秘密结社的作战，不就是要讲究一点仪式感么！
神秘工匠赠送的号角，最合适不过了！
可将号角在嘴边一吹却是鸦雀无声，就如同里面堵塞了一样。吴玄意又鼓足肺活量，猛吹过去，这次似乎能吹出一点气，但是根本没有声音。
好啊，看来这是个考验。
如果连号角都吹不响，不就证明领队的是个弱鸡吗？这并不是区区游戏，必当全力为之！
虽然四周都有人看着，无法完全变身。但吴玄意还是暗自运起机甲力量，胸膛的引擎隐隐发光，滚滚燃烧。他随后将号角送进嘴里，一边开足马力鼓动引擎，一边捏住鼻子夹紧屁股关闭其他所有排气口。随着一股自爆的感觉震荡体内，那手中的号角伴随着终于发出了浑厚的战吼！
“哦啦哦啦哦啦哦啦哦啦——！”
号角的巨响伴随着青金石犹如猿猴般的战吼响彻整个山脚小镇。整条街一下子鸦雀无声，路人们无不瞪大眼球，看着这诡异的一男一女。不少人这才发现，青金石的摩托上挂着两把夸张的凶器。
吴玄意丝毫不理会路人，反而笑了起来。与其说他已经习惯无视路人的反应，不如说正是这样才会让他兴奋——有这群一无所知的普通人对比，才能显示出秘密结社的秘密啊。
“好，出发……”
“嘿，黑鬃！停下——坏孩子！喂————”
吴玄意一回头，青金石直接人没影了——原来她刚刚用牵缰绳的手法去握住摩托车的车把，结果这辆车就直接蹿了出去，眨眼间已经把她带出了几百米开外。
而且，似乎停不下来的样子。
“社长，山顶回合——”
青金石一边挥拳教训着自己的爱马，一边消失在盘山路上。
周围人诧异的目光消失了。
“原来又是俩该死的鬼火少年！”吴玄意听到人们无声的控诉。
29 无头骑士异闻录
当吴玄意离开小镇，找个地方变成汽车一路来到山顶时，看到青金石已经止住了黑鬃，而且正和一群鬼火少年谈笑风生。
“大姐你好牛X哦！”
“大姐你这车好牛X哦！”
“大姐你这刀太牛X了！耍一下给我们看看吧！”
鬼火少年们围绕着青金石，用他们匮乏的词汇量吹捧着女骑士。
“哈哈哈，这不算什么！”青金石虽然言语谦虚，但是看她开心的样子，明显对这种质朴的追捧很是受用。被夸到兴起，她直接上马提刀，一拧油门奔向路旁一颗大树。随后，手起刀落，大树一分为二，轰燃倒地。
鬼火少年们见状，无不瞠目结舌。而后一连串的“牛X牛X”此起彼伏。
“大姐太牛X了，来，抽根华子！”
一个看起来不过初中高中的小子拿出香烟献给青金石。
青金石正要伸手去拿，却有另一只手抢先将那小子手里的香烟拍掉在地。
“少带坏我们家丫头！”
化回人形的吴玄意怒气冲冲地横在了二人之间。
“臭傻X，你是啥东西！”
鬼火少年说着就要挥拳。吴玄意惯着他？又是一巴掌把这小子扇飞好几米。
“不可无礼！这是我的主公——秦始皇的密友，路怒钢铁魔像的征服者，溺死亡灵的主人，王爵士的拯救者，山间凶宅的领主，秘密结社的社长！”
青金石凛然正色道。
要不是她说，吴玄意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居然已经可以凑出这么多名号了，不知道佩戴名号加不加属性。
鬼火少年听到此处，虽然没有继续高呼牛X，但也都老实下来——看来他们还有基本的智力，知道对一个可以挥刀砍断大树的猛人的领导保持应有的尊重。
吴玄意也冷静下来，随即犯了难：他原本想要和青金石继续伏击——而伏击必不可少的诱饵就是这些理所当然会在晚上飙车的鬼火少年。
在他眼中，这群家伙本就是潜在的肇事者和杀人犯。就算死了也不过是求锤得锤，没啥可怜的。可是现在他们就站在自己面前，是一个个活生生的喘着气、会说话、还有基本的智能的人类……
“你们快点滚回家去，别在这里找死！”
吴玄意喝到。
没法子。孟子曰，闻其生不忍见其死。既然面对面对上话了，总不能让他们一无所知的送死去。
“找死？不就是鬼火狂骑么？我们就是来挑它的！”
“没错，鬼火狂骑就一臭傻X，我们分分钟碾压丫的！”
“傻X，鬼火狂骑巨牛X，你才傻X！它不牛X我们还不来和它比呢！”
“对！战胜牛X的是巨牛X，战胜傻X的是大傻X，懂不懂啊你，傻X！”
X来X去，吴玄意脑袋都要听爆了。算了，就这么把他们直接打到爬不起来，顺带把这些傻X的车砸个稀烂就好了。
正当他暗自运起铁拳准备动手时，青金石却按住了他的手腕。
“社长。这群少年也都是一个个勇于挑战的人。而且鬼火狂骑也是个有荣耀的战士。咱们还是正面与他决胜负吧！”
“啥？！”
面对一脸惊诧的吴玄意，青金石认真地解释起来：“我刚刚听这些少年们说了这里怪物的详细：这怪物名叫鬼火狂骑，他原本是个强大的骑手，跑起来比风还要快，赢得了无数次的骑术决斗。但是有一次他在决斗时被恶人陷害坠崖而死……”
“是被他兄弟害的，那兄弟就一臭傻X！”
“傻X，他是被他马子害的。因为那马子给他戴绿帽了！”
“扯蛋！明明是他把一个黑社会老大儿子给飙死了，然后被老大下了黑手。说都说不对，傻X！”
鬼火少年们积极补充道各种版本。
“鬼火狂骑虽然死了，但是不能接受自己被做了手脚而击败。在那之后，他的幽灵继续在这里与各路骑手发起决斗，一次次证明自己应得的胜利。他会杀死手下败将，但若是自己被堂堂正正击败就会祝福胜者然后彻底消失。”
“输了不一定死，是会傻X。比如我表哥的朋友救赎输了，然后他就被自己马子甩啦！”
“傻逼，明明是输了会死，赢了就能噗呲一下把鬼火狂骑给吸了，然后变得巨牛X！”
“吸你个头，还吸呢？是你打赢他他就能实现你一个愿望，傻X！”
鬼火少年们继续补充。
你们这群傻X的本身就已经够傻X了——吴玄意暗自骂到。但是青金石却明显在心里将鬼火狂骑归类到了“牛X”的一档。
“对于有荣耀的战士，偷袭取胜不是骑士所为。社长，改变作战计划吧。”
她认真严肃地说道。
“你要怎么改？”
吴玄意强压邪火问。
“很简单。我会和他一对一比拼，然后堂堂正正取胜。”
“大姐牛X！”
“我也跟着大姐！”
“一起灭了他！”
随着青金石的表态，鬼火少年们也一齐高呼起来，将摩托车的油门轰得爆响。
“就为了你的骑士精神，你就要临时变卦，陪着那死鬼的意思玩飙车！？”吴玄意发出压过油门声的怒吼。
“什么叫‘就为了’？即使是社长你也不能说这种话！”青金石也发出压过油门加吴玄意怒吼的呐喊，“你不愿意堂堂正正挑战，那也请不要介入我们的战斗！”
“你的战斗？带着这群傻X一起飙车，然后让他们摔下悬崖嗝屁，这就是战斗？！”
“他们也是有赴死觉悟的战士，我没资格玷污他们的决意——社长你也没有！”
“好！你就玩你的骑士决斗去！”
吴玄意转身要走。而青金石立刻叫住了他——
“慢着，社长！”
“怎么？”
“我郑重宣告。骑士决斗是神圣的战斗。如果你偷袭破坏的话，就请让我脱离结社。”
“……”
“……”
一声高过一声的争吵随突然变成了似乎燃烧着的沉默。吴玄意与青金石对视了良久，终于开口道：
“随你便。”
之后，他便走入山中的林子里，再没看青金石一眼。
林外，摩托的声音轰鸣起来。看来青金石和那些鬼火少年已经准备开始那种愚蠢、幼稚，由封建糟粕与现代糟粕凝结而成的糟粕决斗了。
“这个封建思想入脑的蠢丫头……”
吴玄意正巧走到了刚刚被青金石斩断的那棵倒霉的树旁，对着倒地的树干又是一拳。这一拳下去，树干崩裂，木屑飞散。四周的小妖精们惊恐地四散而逃，躲在远处的草丛树丛后好奇地看着这个浑身冒热气的铁人发癫。
如果好好解释的话，或许青金石可以理解？
但是，没法好好解释。当青金石突然变卦之时，吴玄意感觉自己的冷静被烧到了渣都不剩。没有当场与青金石火并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路怒症……
自从确认了鬼火狂骑的存在起，这个寄宿在他心中的怪物便越发难以控制……与吴玄意的心灵融合的它，此刻再度被激发。咆哮着它无理性的狂怒。
吴玄意控制不住它……或者说，控制不住现在的自己。他曾经试图用理性和正念去驯服，却发现理性和正念都成了这份狂怒的燃料：
路怒症的本质让他在心中切身会体会到无数司机的感情——毕竟，这个怪物就是由那些疯狂司机的心所凝聚而成的。它不仅包含了那种暴躁与怒火，更包含了对车祸后果的无尽会很与深刻诅咒。
飙车这种行为多么愚蠢、可憎、邪恶。而青金石却认为这是什么英雄之举！
不能容忍，连解释都已经气到说不出口。
哧啦一声，一股滚烫的黑烟从吴玄意的排气口中喷出。
想不到，仅仅不到一小时的时间，刚刚还那么亲密无间、可靠可爱的战友，就反目成仇。
怎么可能没有悲伤，怎么可能没有失落。
但这一切，在对鬼火狂骑的憎恨之前，都已经被烧到了一干二净。
和青金石只能到此为止了。
他绝不会放弃偷袭。这个恶灵，他是杀定了。
30 魔的大飚客
吴玄意心意已决。他运气引擎心脏，轰鸣着朝山崖就冲了过去。
铿锵一声，地面泥土迸溅、岩石破碎。铁打的发癫社长纵身一跃，从山顶高高跳下。这一跳的力量果然比之前在基地的试跳得要强横不止一两倍——毕竟这次是真实的怒火在驱动他。
而这怒火更不仅仅只是让他跳起，更顺着他的意思从喷发而出——只见吴玄意身后展开数个喷气口，轰隆隆齐喷出一团烈火气浪。这喷气式助推之下，汽车人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华丽丽的抛物线，远远飞过身下四五道盘山发卡弯。
“嘎嘎嘎嘎嘎——”
群鸟惊飞，烟尘腾起，劲风四散，林间的树木都被吹动。吴玄意从自己砸出的大坑中站起身来，确认自己已经到了预计的落点。
没错，这里正是半山腰偏上的那一处林间。从此俯瞰下去正可以看到鬼火狂骑预计出没害人的拿出180°死亡悬崖弯道。
青金石的标记果然没错……
吴玄意回头望去。只看到青金石和鬼火少年们的车灯正在远处的盘山路上来回闪烁着。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他直接跳山，自然青金石她们这些绕路的就算飙得再快也远远赶不上。
鬼火狂骑还没有出现。来得及。
山间夜晚的冷风渐起，吹散了排气口旁氤氲的热气。
吴玄意凝视着那些你追我赶的车灯，不由想起青金石那辆黑鬃在前几天还是一个疑似排气管消化不良的废旧二手车。而青金石这几天只是拿着苹果和汽油和这辆车说话，没进行过任何像样的维修。这辆车真能撑下去吗？会不会半路散架？又或者突然什么地方失灵？
不，不能用常理推测。毕竟她是青金石，和自己一样是发癫者秘密结社的一员……
但很快就不再是了。
只要他在鬼火狂骑现身是突袭而上，他与她就会一拍两散，分道扬镳。
鬼火狂骑依旧没有出现。
但是，有些事情其实已经来不及了。
怎么可能不懊恼、不难过呢？吴玄意突然在心里期待青金石的速度无限减缓，永远不要到达那处转弯。
不，青金石只是一以贯之的践行着自己的骑士道。一切都是鬼火狂骑的错！
吴玄意的引擎冒着火星，在脑海中一次次演练着如何把这尚未谋面的敌人狠狠击毙的场面。
绝不会一拳了结它！他会不断殴打这个怪物，每一拳都将迸发出怒火，拳风将呼啸出遗属的哭喊、伤者的惨叫与一个个家庭破碎的声音。将它彻底粉碎后，再把它的残渣扔进蓄电池永世为奴不可——对，还要命令那些淹死鬼在电池里虐待它！
让它飙？在水底下飙去吧！
这种东西就不应该存在于世！
是啊……不存在就好了。
如果只是个胡说八道的故事就好了，如果自己直觉感受到的妖气全是犯蠢就好了，如果鵩鸟只是碰巧在这歇脚就好了。
如果从来就没有……
但是，偏偏就有。
鬼火狂骑出现了。不是在预估的死亡转弯处，而是远远地直接在青金石身前出现。
青金石看到车前出现了一道火光极速旋转的蓝色火光，随后那骑手的身影便从这团鬼火的旋涡之中冲了出来。
那家伙自火中而出，浑身也冒着火焰。它的两个这轮子是甩着火星的火轮，发出电锯般刺耳的噪声；排气口喷发着长长的尾焰，声音像是一个肺活量超大的巨人在打一个停不下的大长嗝；而车身也在熊熊燃烧，噼里啪啦不断地爆炸——以至于骑在车上的骑手彻底被火焰包裹，看不出面目。
总之，真是非常的鬼，非常的火，非常的狂。
鬼火狂骑提前出现，青金石并没有感到什么意外。怪物又不是城堡，会老老实实呆在预定地点等着人砍。既然遇到了，那么做该做的就是。
青金石握紧车把，避开狂骑并不致命的尾焰。
“黑鬃，咬紧距离！”
她拧动油门，同时双腿一夹车身，胯下的爱车便猛然加速追了上去。
没错，现在要做的就是在竞速决斗中堂堂正正击败这个幽灵，赢得荣耀的胜利！
“卧槽！好像我看见鬼火狂骑了！在大姐身边！牛X！”
“傻X，我怎么没看见！”
“我也看见了，有团亮的在大姐前面飞！你看不到吗，傻X！”
一路追赶着青金石背影的几个鬼火少年也似乎察觉到了异象。
“小心！你们别靠太近！”
想起身后还有几个跟班，青金石连忙警示道。而听到这一声警告，几个鬼火少年反而犹如摘掉了蒙眼布一样，一下子清晰无误地看到了鬼火狂骑的身影。
“我靠！牛X！”
“太TM牛X了！”
“牛X无敌了！”
他们高声嚎叫起来，全体不约而同地将油门轰到了最大，朝着鬼火狂骑的尾焰便追了过去。
那副样子，简直就像是被灭蚊灯引诱的飞虫一般。
青金石听得风声，就知道这群小子不要命地追了过来。但此刻与鬼火狂骑全力比拼的她根本连头也没法回，更遑论阻止或保护这群不知死活的小子呢？
在山顶上应该和社长一起把这些孩子轰走再说的……
青金石心中闪过一丝后悔，但在激烈的决斗之中，这丝悔意立刻被迎面而来的疾风冲走了。
没时间想那么多了。这些少年也是心向荣誉的战士，他们同自己一样有权选择参与决斗。
而决斗之中，自己是唯一能对自己负责的人。
盘山发卡弯的一道弯，来了！
青金石轻轻扭身，同鬼火狂骑齐头并进，平行的两道弧线划过了弯道。
然后是反方向的第二道弯——
扭转身体，朝着反方向倾倒。护膝在地面哧啦一声磨过。青金石与鬼火狂骑依然难分高下。
借着是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
弯道的弧度似乎越来越大，越来越致命……不，不是弯道弧度变了，而是他们的速度都在陡然增加——完全不受控制的陡然增加。
70码、100码、120码……
车轮碰到地面的石子便犹如飞跃悬崖一样震荡，迎面而来的疾风逐渐刚硬地犹如层层扑来的罗网。
“啊——”
青金石感觉自己听到了一声惨叫——或许是两声？三声？她无法确定……毕竟，那身后的声音在一瞬间就和两侧的树木一样，被远远甩在了无尽的黑夜之中。
必须赢下来……
150码、200码、300码……
黑鬃头上的速度表早已顶到了极限。而眼前已经到了下一个弯。
那个面临悬崖的，180°死亡回旋弯！
过不去的。这个弯无论如何不可能过得去。以这个速度翻过这种弯道，这是决定此世的离心率所不能容忍的荒谬。是造物主不可容忍的亵渎。
所以，青金石放弃了过弯。
“黑鬃，一切交给你！”
她低下头，对胯下的二手摩托轻轻说道。
然后，她的手放开了车把。
“嘶——！”
随着一声凄厉的，绝不是摩托车能发出的声音。黑鬃与青金石连人带车毫无悬念地飞出弯道、冲出悬崖，朝着山下栽去。
青金石双腿紧紧夹住摩托，身体纹丝不动。而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微笑：
“干得好，黑鬃！”
她与摩托依然保持着平衡——而后，她抽出了挂在爱车两侧的宝刀。
“飞起来！”
锋利的刀刃劈开空气，宽厚的刀身托举气流。青金石力量绝伦的双臂稳稳地横举在两侧。
在这铁翼的支撑下，女骑士与她的爱车滑翔起来！
虽然只是非常勉强的滑翔，但是却也足够了。按照这个趋势，青金石可以稳稳地越过树林山坡，降落在悬崖下方的公路上。
冲击肯定会有，但是黑鬃可以承受住。
而且这样一来，自己便直达了终点。胜出这场决斗，让鬼火狂骑也可以就此安息了。
但是……
毫无征兆，一股巨大的吸力伴随着血腥恶臭包裹住了青金石。滑翔的气流瞬间消失，她与胯下的黑鬃一个倒栽葱朝着下方直直坠落下去。
而下方哪里是什么树林山坡？分明是一张深渊般的大口！
“什么？！”
在月光与鵩鸟的啸叫之中，巨口的内容在青金石眼中展露无遗——直径近百米的口腔由土壤形成——深厚沉重的，因为浸润了数不清的血液与生命，活化如血肉一般的土壤。而在这血肉之土中，一根根岩石獠牙参差横生。
残碎的肉块粘粘在这些岩石獠牙上。这些血肉中残存的车轮、零件与衣服，告知了所有观众这些碎肉的身份。
也告知了所有观众，将会与这些肉块落得同一下场。
“抱歉，黑鬃！”
青金石猛蹬胯下的摩托，想要以其为支点纵身起跳。
是的，这样会立刻将黑鬃踢入这怪物口中。但若不这么做，就是毫无悬念的人和马一起葬身其中。反之，自己则有机会继续作战，复仇清算。
即使爱马情深，但作为久经战阵的骑士，青金石仍是在一瞬间做出了应有的判断。
可是，在这时做出的判断已经太晚了。
随着蓝色幽火的呼啸，鬼火狂骑从后方袭来，一头撞上了青金石的后背。
“呜啊！”
即使穿戴了盔甲，即使自己也在下落以至于冲击力有所削减，青金石仍是眼前一黑。她的动作完全失衡，再无任何反抗的可能，在地心引力的绝对权威下趴在黑鬃身上朝着那深渊巨口坠落下去。
在这时，她才看到……
什么鬼火狂骑，那只是一个燃烧着的，由石头、树枝与泥土拼凑而成的傀儡。
而悬挂操纵这傀儡的丝线，正是这巨口周围伸出的，在月光之下才隐约现行的细丝。
根本没有什么荣誉的决斗，根本没有什么抱憾而死的战士。
飙车的一切理由，当然都仅仅是恶鬼吞噬血肉的诱饵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