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当时已惘然
薛明川刚进入幻境,就碰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她看见了展青痕,一开始以为他是幻象,但是后来才发现似乎是两个不同的时空重叠了。
紧接着,她就见到了受伤昏迷的莫燚遥。
莫燚遥努力回想了一下,半天才记起,最初发生的事情。
那时候莫燚遥和傅晴烟被困在山洞里,泯寂出现,对傅晴烟出手,莫燚遥力量爆发,护住了傅晴烟。
泯寂居然就此收了手,之后,山洞开始被黑雾包围,莫燚遥和傅晴烟都被淹没,一时间不知道身处何地。
等黑气散尽,莫燚遥发现自己居然身处在梦歌城之中,但是城里没有一个人,天上只有乌云密布,到处一片昏暗。
莫燚遥游荡在街头,寻找着傅晴烟。
空荡的梦歌城,萧条死寂。
最后,莫燚遥在梦歌城县衙里找到了傅晴烟。
她手里拿着一把剑,呆呆地站在曾经言飞住的屋子前。
这里,是洵三和慕然殒命的地方。
“傅姑娘?”莫燚遥不敢贸然上前,轻轻喊了她一声。
“你知道吗?我才是害死洵三和慕然的凶手。”傅晴烟看上去挺清醒,可是她说的话,莫燚遥却不明白。
“你在说什么?”莫燚遥感觉到不对劲。
“只有你不知道,莫燚遥,你知道了一切,会不会想要杀了我呢?”傅晴烟回过头,目光呆滞地看着莫燚遥,说:“花神节那天,我一直,都在这间屋子里,我亲眼看着被光涧占领心智的明川杀了洵三和慕然。”
莫燚遥犹如晴天霹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哆嗦着问道:“你,骗我的吧?”
“我为什么要骗你呢,你知道我是谁吗?我不是傅晴烟,傅晴烟五年前就已经死了,我只是一个冒牌的傅晴烟,我是月葬的佩剑幻化成人。你知道我的身体为什么会白骨化吗?因为这些都不属于我,我占据傅晴烟的肉身活着,时间久了,自然会遭反噬,我本来就是不该存在的。”傅晴烟絮絮叨叨地将一切和盘托出,看着莫燚遥,戚戚笑了起来。
莫燚遥彻底愣住了,傅晴烟看上去不是说笑,她说的都是真的。
他终于明白她在山洞里和他说的对不起是什么意思了。
对不起,指的就是洵三和慕然的死。
的确,在这些被揭发的时候。莫燚遥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他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傅晴烟,所有的一切,他都是不知情的。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是月葬的人吗?那曾经呢,那些都是假的,我们的同生共死,都是假的吗?你一直都是魔界安插在几陌山的人吗?”莫燚遥情绪崩溃,大声质问道。
她是魔界安插的人吗?
初衷当然不是,可是时至今日,她因为自己的身份,自己把自己一步步推上了绝境,她难道还能说一句,她是无辜的吗?
洵三和慕然的死,难道不是因为她的自私吗?
她还怎么为自己辩解呢?
“是啊,我就是魔界的人。”傅晴烟慢慢走近莫燚遥,调转剑柄对着他,说:“杀了我吧,反正我也活不了了,杀了我,为洵三和慕然报仇吧。”
莫燚遥摇头,后退,说:“不,我不会杀你的。”
可是傅晴烟步步逼近,情绪激动,说:“我害死了他们,我是凶手!杀了我啊!”
莫燚遥咬着牙,一把夺过傅晴烟手里的剑,奋力扔到了一边,说:“你疯了!”
“是啊,我是疯了!”傅晴烟嘶吼着,眼泪夺眶而出,“我感应到师父也死了,是我害她封印在寒潭之下的,我是一切罪恶的源头,都是因为我,我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
“你师父……”莫燚遥头脑发昏,感觉又被打击了一下,“寂介大师吗?你说的是寂介大师?”
傅晴烟似哭非哭地笑了一下,情绪怪异,说:“是啊,我害死了师父,也害死了洵三,罪大恶极,十恶不赦。”
莫燚遥这下子彻底傻了,他心里一团乱麻,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盟友居然是在背后捅刀子的人,这换了谁能接受。
“你说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那意思就是,明川她也知道一切?”莫燚遥声音颤抖,低低地问道。
“是,大家都知道了,在你昏迷的时候。”傅晴烟说。
“你让明川如何自处啊?”莫燚遥觉得心口一痛,眼睛红了起来,说:“洵三死了,你是她最后的依靠,现在变成这样,你到底,怎么看待洵三和明川的,你们不是亲人吗?你怎么可以……”
傅晴烟不说话了,眼神溃散地看着莫燚遥,半天才低低开口,说:“我怎么可以这么没有人性呢?”
傅晴烟话音刚落,突然间天空中急速降下一团黑云,笼罩住了傅晴烟。
虽然莫燚遥对傅晴烟做的事情真的痛恨,可是毕竟当初的情谊是在的,他还是无法眼睁睁看着她陷入困境。
他没有任何犹豫,快速伸手拉住了傅晴烟的手,想要将她从黑云中解救出来。
但是那一团黑云却倏而钻进了傅晴烟的心口,然后顺着她的脖颈蔓延上去,最终在她的眉心处裂开了一道魔族的印记。
“傅晴烟!”莫燚遥心上一凉,恐惧像潮水一样袭来,快要将他淹没。
这一幕,就好像薛明川被光涧侵占了神智一样,当初莫燚遥他们是在月眠环的残影里看到的。如今,看着傅晴烟在他眼前魔化,他突然觉得有一股腥甜的味道顺着咽喉翻涌上来。
莫燚遥还在恍惚,傅晴烟突然间扬起手心,瞬间聚刃成剑,朝着莫燚遥兜头劈了过来。
莫燚遥急忙放开傅晴烟的手,躲避的时候慢了一下,当场就被傅晴烟的利刃刺中腹部,殷红的血簌簌落下。
那一剑带着极其深重的怨念,莫燚遥觉得自己的身体突然间像被烈火焚烧,继而又入坠冰窟,冷热交替间,他猛然喷出一口血来,视线逐渐模糊。
他扶着柱子慢慢跪倒在地,最后他看到的,是傅晴烟一步步朝他走过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今是而昨非
莫燚遥昏迷之后,就陷入了漫长的记忆苏醒中,再次睁开眼睛,就看到了薛明川。
听莫燚遥讲完一切,薛明川的眉头深深蹙起,忍不住叹了口气。
“如果你记忆苏醒的话,你应该知道重华,也知道曾经无缘无故在冥界消失的幻影神兵吧?”薛明川问道。
莫燚遥想了一下,作为南星的时候,孤烟和寂介曾经和他讲述过第一次神魔大战时的事情,他知道那一段历史。他点了点头,说:“知道。”
“光涧,就是重华,他遭受天劫之后,坠入了魔道,后来成为了魔界的大将军。这次我误打误撞经过落魂渊,才知道当年幻影神兵消失的真相。他们被浮生册开启的时空裂缝,传送到了落魂渊下封印,被扣上了叛军的名头,经过千年时光,积怒成怨,变成了恶灵。我想,占据了师姐身体的那股黑气,就是幻影神兵的怨灵。”薛明川低声解释道。
“落魂渊,应该有封印,是泯寂破坏了封印吗?”莫燚遥问道。
薛明川点头,说:“幻影神兵,本就是曾经的魔族战士随着第一次天地裂变飞升,获得神格,他们的确是特殊的存在,流着魔族的血,但是也的确有仙骨。天界一直对幻影神兵心存芥蒂,我想,当初冥界的事情,天帝不可能不知道时空裂缝出现了错乱,他只是,想要除去幻影神兵,所以对那件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天帝是将错就错,他知道这件事情的内情,但还是依旧选择处死重华,将五万幻影神兵的忠心,化作一抷黄土吗?”莫燚遥忍不住感慨。
“是啊,在天界眼里,流着魔族的血,怎么可能对天界忠心,他们永远是异族,就算有仙骨,依旧不被天界认可。”薛明川的眼里隐隐有泪光,涩声说道。
“那幻影神兵的亡灵占据了傅晴烟的身体,傅晴烟会怎么样?”莫燚遥问道。
薛明川细细思索了一番,说:“我师姐,不,应该说她的本体,本是月葬的佩剑,修炼成人附在了我师姐身上,她也是曾经的天界神兵素神剑,后来随着月葬的入魔也沾染了魔界气息,幻影神兵也和素神剑一样,拥有天界和魔界的各一半力量,他们合为一体,我真的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情况。估计就是力量强的一方,压制住力量弱的一方。”
莫燚遥有些担忧,说:“幻影神兵的怨念那么强,傅晴烟现在又遭反噬,那么结果不言而喻,就是幻影神兵压制傅晴烟了。”
“幻影神兵的怨念需要净化才能平息,不然,只会沦为泯寂挑拨的工具。”薛明川也不禁为难。
如果幻影神兵彻底站到魔界那一边,她该怎么办?
就在两人迷茫的时候,穿着一身黑色战甲的傅晴烟出现了,她从空旷的原野中走出来,一步步走向薛明川和莫燚遥。
这个时候的她,已经完全变了模样,眉心刻着魔族专属的烈火印记,白骨化的半边身体已经因为幻影神兵的力量完全恢复如初,并且素神剑和幻影神兵的力量叠加,非但不是互相压制,而是互相融合。
并且,她身上有着天眼之力,三股力量汇聚,她已经所向披靡。
“师姐?”薛明川看着走近的傅晴烟,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傅晴烟的眼角微微跳动了一下,苦笑了一声,说:“师姐?你还叫我师姐?我早就不是你师姐了,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薛明川深深叹了口气,心情复杂地开口:“师父和洵三都不在了,师姐,能这么喊喊你,也算一种慰藉了。”
“明川,傅晴烟死在了五年前,和你有着五年情谊的师姐,也在她害死洵三的时候,就不复存在了。我现在,是灵城,是魔族的,一叫灵城的人。”傅晴烟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眼神中只剩下了漠然。
所谓的傅晴烟,在这一刻,彻底消失了。眼前的人,有明确的立场,她是灵城,带着幻影神兵力量的灵城。
薛明川有些颤抖,低声问道:“好,那你现在要做什么?”
“很简单,我自然,要得到烛照神弓,还有另一半的天眼之力,我总得,为幻影神兵讨回公道。”灵城说着,顿了一下,她又接着说道:“明川,你也可以为孤烟和洵三报仇,不过,现在,你未必能杀得了我了。”
薛明川真的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烛照神弓封印在莫燚遥体内,而另一半的天眼之力,在白浪身上。如果让灵城得到所有的一切,届时魔界力量大增,人间,又会变成怎样一番光景?
“不可能,我不会把烛照交给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薛明川说道。
灵城看着薛明川的眼神,越来越冷,说:“这一切,现在,是我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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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薛明川和灵城对峙的时候,昏迷的展青痕也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是自己的书房。
他居然在梦歌城的县衙里。
可是一切感觉又不一样,他正在思索的时候,九里明走了进来,律弥也飘在九里明身后。
“公子,你醒了?”九里明惊喜无比,赶紧走过来,询问道:“身体没事吧?”
展青痕摇摇头,说:“我们是不是,还在幻境里?”
九里明沉重地点了点头,说:“我们都在泯寂和芒南的操控之中,这个幻境,根本走不出去。”
展青痕有些头疼,说:“这是雾镜潭和月令祠下的双重幻境,应该是伏魔大阵的一部分,没那么容易走出去。”
“你昏迷的时候,是不是想起很多前世的事情了?”律弥问道。
展青痕看了律弥一眼,说:“你感应到了?”
“是啊,受你影响,我记忆,也复苏了。”律弥说道。
“那魔界的事情,你想起来没有?”展青痕语气急促地问道。
律弥摊手,说:“我觉得,我和你,还有明川,我们三个的记忆是互相关联的,你们能想起来,我也就能想起来,既然你没有任何关于魔界的印象,那我也不可能记起来的。”
展青痕叹气,忍不住伸手捂住额头。
“不过,我觉得我应该知道为什么这里的两个幻境会重叠了。”律弥挑了一下眉,说道。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万化皆天机
听着律弥的话,展青痕表情变了一下,很是意外律弥到底发现了什么。
律弥清了一下嗓子,说:“你知道,为什么经过了那么长时间,我还是能一直守护在明川身边吗?”
展青痕眯了一下眼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腰间挂着的玉佩,说:“玉佩?是玉佩的作用。”
“对啊,这枚玉佩名璇玑,是星辰入命的时候,伴随着你们三战神转生的,不过,本来有三枚,后来合为一体,变成了璇玑玉。”律弥说,“璇玑玉,不受时间空间限制,所以无论踏鸿转生到何处,玉佩也能追随着她。”
“你的意思是,这里本来的两个幻境是分开的,泯寂和芒南是要把我们分开困住的,可是因为璇玑玉的存在,两个幻境才重叠,我才会看到在月令祠幻境里的明川?”展青痕问道。
律弥点头,说:“是,并且,这次空间混乱,保不齐幻境的作用也会叠加出现,之后会发生什么,真的很难预测。”
“我觉得很奇怪,明明之前我们也遭遇过雾镜潭,也进过月令祠,怎么会这次,幻境突然就出现了,而且蔓延的范围这么大。按理说,以泯寂和芒南的本事,他们不可能会开启这么大的幻境。”展青痕苦恼地说。
“往最坏的结果想,我们的记忆在苏醒,是不是代表着,曾经的封印在减弱。”律弥提醒道。
展青痕如梦初醒,突然想起寒潭的结界开启,这也是一个预示。
伏魔大阵的封印的确在减弱了,月葬已经现过身,如果月令祠和雾镜潭也是另外的结界点,那证明,月葬的力量越来越强大了。
“所以,芒南和泯寂在浑水摸鱼。”展青痕眼神充满寒意,低声说:“真的是下的一盘好棋啊。”
律弥微微叹了口气,说:“估计,泯寂和芒南,现在正在某个地方观察着我们呢,我们只能任人宰割了。”
律弥刚说完这句话,在点陌宫的镜花水月里,芒南扬手一挥,掩去了出现的画面。
他的旁边,站着泯寂。
“这几个家伙,还挺难对付,把什么都推理出来了。”芒南说道。
泯寂笑了一下,说:“你以为呢,他们一个个是什么身份,如果不是有限制在身,我们想对付他们,简直是天方夜谭。”
“那现在怎么办?薛明川那边,幻影神兵居然和傅晴烟融为一体,她现在是个不可控制的因素,万一她真的拿到了烛照和另一半天眼之力,我们也对付不了她。”芒南看着泯寂,说。
“着什么急,让他们自己争斗去吧,就算过程出了意外,但结果不会变。你忘了傅晴烟的软肋了吗?她对白浪的感情,可比我们想象的深多了,只要我们控制住白浪,何愁傅晴烟不就范。”泯寂拍拍芒南的肩膀,说:“放宽心吧,赵哀老弟,到时候我拿到烛照弓,你得到天眼之力。我们魔界就能起兵,我率先就攻占帝都,帮你荡平那座九重宫阙。”
听着泯寂所谓大快人心的许诺,芒南没什么表情,说:“别叫我赵哀,赵哀早就已经死了。”
泯寂勾了一下嘴角,十分虚假地说:“抱歉啊,我忘了你不喜欢别人提你的过去,我以后不会了。”
“你是故意的吧,泯寂,我们只是合作关系,得到各自想要的东西,我们就分道扬镳。你刚才说的话,我就当你在放屁。魔界,还是本本分分待在九幽之地,别妄想攻占人界。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归根结底,这是我们人界的恩怨,你别插手。”芒南冷冷地看着泯寂,转身离开了。
泯寂本来平淡的表情在芒南离开后开始变得狠厉起来,他看着芒南的背影,冷冷笑了一下。
一个卑贱的私生子,以为抹掉过去,就能改变自己的出身?
简直可笑,人界的蝼蚁,还真是活得可笑啊!
芒南回到了自己打坐的地方,房间里布置得很简单,只有正中的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
画卷中描绘着山脚下的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小山村。
芒南伸手抚摸着那副画,眼睛里渐渐有了悲痛,他把脸贴在画卷上,低声喃喃:“快了,很快,我就能见到你了。”
芒南,原名赵哀,是上一任圣上的私生子。
说是私生子,都还算好听的,毕竟,他只是那个男人兽性大发之后留下的孽种。
对,孽种,帝都所有人都这么说。
那时候,上任圣上还只是四王爷,先帝病重,虽已经立了太子,但是朝中还是党争激烈。
以太子为首的一派主张谦和,以四王爷为首的一派主张铁腕。
先帝持政时,争斗还只是暗地里,但先帝身体抱恙后,太子暂代朝政,却引起了铁腕派的不满。
铁腕派觉得太子优柔寡断,根本没有统领天下的本事。
就算他是太子,朝中争议还是颇多。昔日有先帝在,部分大臣也不敢有意见。
真正的战争就爆发在先帝驾崩那天,前脚先帝的贴身太监刚要宣读遗诏,就被一支冷箭瞬间刺穿了喉咙。
血将遗诏浸透了半边,四王爷带着军队闯进禁宫,直接逼宫造反。
四王爷对外宣称,先帝年仅五十,怎么可能突然病重。其实是先皇有意废除太子,太子不甘被废,才制造了先帝病重的假象。
当天,四王爷拿出了废除太子的圣旨,并且指出太子已经买通了先帝身边的太监。
就这样,四王爷在圣旨的加持下,成为了新的君主。
不过,废太子没有被处死,而是被幽禁在行宫中,生不如死。
美名其曰,是顾及兄弟间的情谊,免他一死。但其实废太子在行宫过的根本不是人的生活。
废太子的家眷除了一个名叫秦欢的侧妃,其余的全部被斩杀。
秦欢,就是赵哀的母亲。
她原本是四王爷安插在太子身边的细作。先帝要废除太子这件事情是真的,但是圣旨的事情,秦欢瞒住了四王爷,彻底站在了太子那一边。
后来四王爷登基,是为昭民帝。昭民帝特意将秦欢留下,并且在行宫之中,秦欢名义上是废太子的侧妃,实质上昭民帝一直临幸着秦欢。
第一百二十四章 此恨无归期
秦欢当然也想以死明志,但是昭民帝用废太子的命威胁秦欢,秦欢把废太子的命看得比自己重要,不得不妥协。
昭民帝的这一行径,虽然遭到很多大臣的反对,可是他却一意孤行。直到秦欢怀孕,虽然她多次想杀死自己腹中的胎儿,可是在昭民帝的监视下,她还是生下了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就是赵哀。
赵哀出生后,昭民帝就再也没有去过行宫。
自此,赵哀悲惨的一生就开始了。
赵哀七岁的时候,废太子病死,昭民帝将秦欢安置进东宫,给了她青妃的封号。
这一系列的事情,荒诞又可笑。
在赵哀的印象里,秦欢从来没有笑过,终日呆呆地在寝宫里看着花花草草。
后来赵哀和昭民帝的儿子一起念书,他处处遭人排挤,受尽冷眼。
知道一切的宫女太监暗地里都说赵哀是个孽种,还说,到底赵哀是谁的儿子都有待商榷。
当然,这些话,大家不会轻易说,但是私底下,流传的版本却十分肮脏恶心。
并且昭民帝一直没有立后,但是青妃却一直居住在东宫,虽然没有皇后的名分,可是昭民帝的态度却很明确。
最后,在赵哀十岁那年秦欢第一次向昭民帝提出要求,要一株在万佛窟供奉的珊瑚来作为赵哀十岁生辰的礼物。
而且秦欢要求昭民帝亲自去万佛窟祈福,带回珊瑚。
在赵哀的记忆里,那是母亲唯一一次和昭民帝说过那么多话。
其实赵哀一直在想自己到底是谁的血脉,他希望自己是废太子的骨肉,可是他有时候看着镜子,才发现自己和昭民帝是那么相似。
他一直告诉自己,废太子和昭民帝是兄弟,一切也许根本就不是表面上的这样呢?
那年的生辰,是赵哀一生中痛苦悲切的记忆。
昭民帝离开帝都后,后宫的嫔妃以铲除妖孽为由,进入东宫,当着赵哀的面,生生砍下了秦欢的头,又挖出了她的心脏,在她的心脏上下了最恶毒的诅咒。
秦欢从头至尾,没有任何反抗。
她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并且将昭民帝支开,似乎也是她的计划。
她早就不想活了,她的一生,像个笑话,活得行尸走肉。
十岁的赵哀,看着眼前残破不堪的母亲的尸体,心里弥漫着绝望和悲恸,可是他却哭不出来。
他看着母亲被割掉却依旧保持着微笑的头颅,心里一片迷茫。
母亲的心里,到底藏着多少情绪呢?
他记得母亲无意中提起过,她的命是昭民帝救的,但是却是废太子让她的生命有了颜色。
她的一颗心已经给了废太子,但是昭民帝的救命之恩,他对她的情,她却只能用命来回馈。
可是,什么才是情?
昭民帝对秦欢,那算是情吗?
那不是满满当当的恨和折磨吗?
这样畸形的感情下出生的赵哀,不就是个悲剧,是个笑话吗?
本来赵哀也是要死的,但是他被当时的月令冯起救了。
冯起,是孤烟和寂介隐匿在凡间拜的师父。
冯起救了赵哀之后,孤烟带着赵哀离开帝都,将他托付给了寂介照看。
不过那时候几陌山已经不收男弟子,他便成了点陌宫的人,名义上,他是孤烟和寂介的师弟。
他其实一直都在浑浑噩噩地活着,他的人生,已经没有了信仰。
但是他的心里,一直都有一颗叫做仇恨的种子,它在别人看不见的黑暗里,暗暗滋生。
二十几年后,赵哀已经成为了芒南,前任宫主冒死带回了一个婴儿,交给芒南照看。不久之后,前任宫主病逝,芒南继位。
那个婴儿,就是白浪。
二十二年之后,芒南发现了天眼之力的存在,也知道了另一部分天眼之力在傅晴烟身上。
正好那个时候,白浪和傅晴烟互相倾慕,芒南就势就撮合他们的婚事。
芒南要炼化天眼之力为自己所用,四十多年来,他从来没有忘记过曾经的屈辱和母亲的死。
就算这个时候,昭民帝早已退位,云游四方,没有人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但是他一直在用镜花水月追踪着他,虽然没有他的踪迹,但是他知道,他还活着,并且活得很好。
既然他活着,他曾经对母亲的伤害,芒南会一一讨回来的。
但是炼化天眼的计划被寂介发现,婚礼中断了,寂介带走傅晴烟的时候,也在傅晴烟身上下了封印,只要寂介活着,芒南就没办法炼化傅晴烟身上的天眼之力。
当然,芒南自己也留了一手,他在白浪身上种了连心蛊,如果寂介要杀芒南以绝后患,那也等于同时处决了白浪。
就这样,婚礼之后,天眼之力的事情就搁置了。
直到寂介在寒潭的封印里灰飞烟灭,傅晴烟身上的封印才破除。芒南便联合了泯介,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她的母亲死时候,心脏被诅咒,她永远无**回,魂魄会永世受到折磨。
有了天眼之力,他就能找到自己的母亲被诅咒的魂魄,也能找到昭民帝。
仇恨,已经成了他心中唯一的动力。
人活一生,总要期盼着些什么的,他期盼的,就是亲手割掉那个男人的头颅,超度自己母亲的魂魄,让她不再受苦。
至于魔界和人界的事情,他从来没想过要帮助魔界。月葬的事,泯寂的事,都与他无关。
或许,炼化天眼之力,也是间接害死白浪和傅晴烟,但是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善良的人。他只是把暗黑的心掩盖起来,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从母亲死的时候,他就没有心了。
一个没有心的人,有何必在乎那么多呢?
哪怕,白浪是他看着长大的,可是,没有关系的,人世间哪来什么深厚情谊。
有的,只是虚假和自私,冷漠和嘲讽。
泥沼一般的人生,何谈温情?
人人都带着面具,虚伪不堪,人性都是丑陋的,但是总有人活得冠冕堂皇。可笑地认为,世间会有永恒和真情。
人心都是黑的,情感都是风一吹就会消散的。可是世人就是看不清,参不透。
简直可悲,可叹。
第一百二十五章 终不似眼前人
在雾镜潭的幻境中,白浪和鳕魄在一起,九里明和展青痕律弥在一起。只有艾问,在幻境中没有遇到任何人,一直是一个人。
因为她从踏入幻境的那一刻,就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呼唤她。
她遵循着那个声音的指引,踏入了一个幽深寂静的空间。
到处都有金色的符咒在发光,有一道黑色的影子被符咒包围着,在艾问身边徘徊。
“艾问……我的女儿……”黑色的影子声音轻轻的,蕴含皱着无限柔情。
艾问有瞬间的恍神,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她居然接触到了伏魔大阵的封印,见到了自己的母亲。
“娘亲……”艾问看着那道黑色的影子,伸手想要触碰,可是那道影子是虚无的,艾问无法触摸到,手指径直穿过了影子。
“你终于来了,我一直在等着你。”月葬说。
艾问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月葬扣头,哀声说:“父王死了,他被光涧和泯寂害死了,光涧已经灰飞烟灭,现在,只有泯寂还活着。”
艾问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月葬沉默了半天,才低低地开口:“玶夜,死了?”
“是,魔界,现在已经易主了,我这个新魔君,只是个空壳,实权都在泯寂手里。”艾问低声回答。
月葬的声音里带着冷意,咬牙道:“泯寂……好个泯寂……”
周围的符咒突然间开始光华大作,似乎是月葬在撞击着封印。
但是伏魔大阵的力量非比寻常,而且有好几个封印点,月葬的挣扎根本无用。
“娘亲!”艾问知道月葬发怒了,只是因为被封印困住,无法脱身,不然,她即刻就会冲出去手刃了泯寂。
“一个喽啰,居然敢造反,他居然敢杀人!”月葬渐渐暴怒,嘶吼起来,“他现在在哪里?”
“我们所有人都被他和芒南困在了幻境里,他想要得到烛照弓。我们不知道他在哪儿?”艾问说道。
“你们?”月葬听出了艾问的用词,说:“你是说展青痕他们?”
艾问心里咯噔了一下,说:“是,我接近他们,是为了青灯破冥盏,因为父王说过,您是被青灯封印的,也只有青灯才能解开封印。”
月葬长长地叹息了起来,说:“梦歌,还有踏鸿,活得真的挺好的。”
“娘亲,当年在魔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同样是被种入魔莲,踏鸿她却又恢复了神籍呢?”艾问问道。
“为什么呢?”月葬声音越来越低,之后几乎是喃喃自语:“因为踏鸿有梦歌帮助她,可以渡过天谴,但是我,我没有任何人帮助……”
天界打算降下天谴之力处决入魔的踏鸿和月葬的时候,梦歌分裂出一抹魂魄,也就是律弥,去为踏鸿承担天谴。
但是在那个时候,踏鸿体内的魔丹和她产生了分裂,就这样清筠出现了。
本来律弥进入魔界要找的是踏鸿,不过阴差阳错下,踏鸿和清筠分开去找月葬,律弥错过了踏鸿,见到了清筠。
那时候一切都还不明确,律弥以为清筠就是踏鸿,碰巧这个时候月葬出现,三人交手。
天雷也在这个时候断断续续降下,劈中了地面,地面崩塌,三人掉进了深谷裂缝中。
变故就是在裂缝中发生的,那时候天雷降下的频率已经越来越快。
三人几乎没有躲闪的余地,几乎被活埋在裂缝里。
月葬的神智在被天雷劈中后恢复了一些,她看着眼前的清筠和律弥,以为是踏鸿和梦歌。
但是没等三人有什么交流,致命一击的天雷的朝着清筠降下了。
月葬眼睁睁地看着律弥不顾一切地护住清筠,替她承受了那道天雷。
那是天谴之力的雷电,威力足以击碎任何上神的仙骨。
律弥就这样,挡下了天雷,灰飞烟灭。
那一瞬间,月葬简直不敢相信,她挣扎着扑上去,呼喊着梦歌的名字。
然而回过头,她看到的是清筠冷漠的眼睛。
那一刻,月葬整个人都疯了,魔丹的力量开始发作,月葬眼睛里渐渐浮现出嗜血的杀意。
同时,月葬的天谴之力也随即降下,她躲开第一道雷电,冷冷地看着清筠。
可是那是魔丹幻化的清筠,并不是踏鸿,她对律弥没有多少深厚的感情。
而且突然之间发生的事情,她到现在都没有缓过神来。
魔,是漠然的,就算律弥为救她而死,她的内心也没有多少情感波动。
况且月葬的神智也并不稳定,随时在受控于体内的魔丹。
她也不管此刻的天雷,几步冲向了清筠。
一声巨响,天谴之力同时劈中了两人。
但是这一道天雷明显没有那么强的威力,她们两个只是被击中受了重伤。
月葬拖着重伤的身体,抓住了清筠的脖颈,一口咬中了她的动脉。
那一刻,已经嗜血的月葬一点点,吃掉了清筠。
分裂的魔丹力量彻底汇聚到了月葬体内,她的神格,已经完全被魔血洗净,彻底成为了魔族的人。
自此,天劫已经完全渡过,律弥身死,清筠被月葬吞噬。
月葬一直就活在了魔界,后来她遇到了玶夜,是玶夜一直在照顾她。
她以为,梦歌和踏鸿都死了,只活着她一个人,并且还彻底沦为了魔界的人。
可是后来,天界的讨伐军队对付非缘的时候,月葬才知道,那一切都是她想当然而已。
梦歌没有死,而踏鸿,褪去了魔丹,恢复了神格。
三战神,只有月葬沦为了魔族。
讲述完当初的事情,月葬好久都没说话。
艾问有些感慨,说:“那个人是律弥,是梦歌分裂出来的一抹魂魄,为的就是帮踏鸿挡住天劫。而那个被吞噬的,是清筠,是踏鸿体内的魔丹剥离以后幻化成人的。”
“是啊,梦歌为踏鸿做的,真是伟大。”月葬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艾问:“所以,之后,你们就反目了?”
“天界会放过我吗?我已经入魔,早就和天界站在了对立面,即使我不想做什么,可是天界依然认为我是个隐患。”月葬冷笑了一声,说:“看到了吗,这个世间,就是如此简单地分辨一个人的。神,就是高贵的,没有污点的。魔,就是十恶不赦,罪该万死的。”
艾问听着月葬的话,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个人的出身,永远是众人对他的第一定义。
种族不同,隔阂也巨大。
第一百二十六章 真真亦假假
封印里,除了两人的对话就没有任何声音,寂静无比。
艾问突然间陷入了纠结之中,什么才是正义,什么才是邪恶?
界定两者的标准在哪里?
只因一个身份?
那么是不是代表着,艾问因为身上流着魔族的血,就注定是个恶魔?
哪怕她没有做过任何伤害别人的事,她也因为自己的血统,注定承受恶魔的名号。
月葬知道艾问在想什么,说道:“要打破固有观念,是天方夜谭,偏见永远都在人心中。这个世间本来就是不公平的。”
艾问平静了一下心态,说:“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现在?”月葬笑了一下,说:“当然是先解决泯寂那个混球。雾镜潭的结界已经很薄弱,我能隐匿掉这里的幻境。到时候泯寂发现事情有变,就会出现。他不是想得到烛照弓吗?我就让他尝尝烛照弓的力量。要激活莫燚遥体内的青灯之力,有更直接的办法。莫燚遥属于梦歌的一部分,只要展青痕的血,就能唤醒青灯的力量。”
艾问颤抖了一下,说:“要,杀了展青痕吗?”
月葬嗤笑了一声,说:“你怎么可能杀得了展青痕,只要让他适当受点伤就行了,最好,伤得重一点,好好利用你手里的碎风刀。”
艾问眼神黯淡了一下,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你不愿意吗?”月葬问道。
“娘亲,我不想伤害他,他对我,挺好的。哪怕他知道我的身份,他也没有对我怎么样。我不想这样。”艾问失落地说道。
说出这些话,艾问是用了很大的勇气的,她以为月葬会生气,可是月葬居然只是低低叹了口气,说:“你把他们当朋友?”
“你们三个人曾经也是战友,难道,现在真的,只剩下仇恨了吗?”艾问悲切地说。
月葬没有说话,只是幽幽叹息起来。
最后,她的声音有些轻,说:“也是,让你做这些事情,对你不公平。这是我自己和他们之间的恩怨,不该牵连到你。你随自己的心意吧,但是保护好自己,不要让自己受伤。”
“娘亲,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你相信我。”艾问颤声说。
可是月葬再也没有说话,周围的幻境顿时开始改变,白茫茫的雾气遮天蔽日,而后,露出了现实的世界。
她身处在一片茂密的森林中,不远处有两个人影,是白浪和鳕魄。
“艾问!”鳕魄眼尖,瞬间就看见了艾问,朝着她大喊。
艾问将自己心里烦躁的情绪压制下去,调整了一下表情,朝鳕魄和白浪跑了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艾问选择隐瞒一切,装出疑惑的样子问白浪。
“你刚才有看到什么吗?”白浪问她。
艾问摇摇头,说:“什么都没看到,周围都是白雾,怎么都找不到路,但是后来白雾就消失了,我就看到你们了。”
白浪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说:“刚才我们都是在雾镜潭的幻境里,现在幻境消失了,这里,应该是几陌山的某一处森林。”
“那展青痕和律弥呢?有看到他们吗?”艾问问。
白浪摇头,说:“我们去找他们,尽快和他们汇合。”
艾问眼底有晦暗一闪而过,白浪没发现,但细心的鳕魄却捕捉到了她微小的表情。
不过之前展青痕对她说的话她还记在心里,所以即使看出了艾问的不对劲,她也没有声张,而是默默地跟在白浪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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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镜潭的幻境消失以后,点陌宫那边的镜花水月里立刻就有了变化。
泯寂没办法催动镜花水月查看,便赶紧去房间里找芒南。
芒南依旧看着房间里的那副画,沉浸在回忆里。
泯寂走进来,打断了他的回忆,说:“镜花水月有异象,你快去看一下是怎么了。”
芒南愣了一下,抬起手算了一卦,表情有些怪异。
不过他什么也没说,赶紧朝镜花水月赶去,走到通天石周围的时候,他发现整个通天石的内部似乎在膨胀着,有什么东西要从中喷薄而出。
芒南试着催动镜花水月,却发现已经无法再显示任何景象。
“怎么回事?”泯寂问道。
芒南神情冰冷,说:“镇压月葬的封印,有一个已经解开了。是雾镜潭。”
“也就是说,现在我们必须提前出手,先抓住白浪了。”泯寂说道。
“抓白浪的事我去做,你去牵制住展青痕,不要让展青痕和薛明川碰面,不然会很棘手。”芒南低声说道。
这个时候泯寂倒是没有什么意见,点头,说:“没问题,那我们就分开行动,不要耽搁了。”
“嗯。”芒南应了一声。
雾镜潭的幻境消失之后,展青痕他们也回到了现实。
他们所处的地方是几陌山山脚,离月令祠不远。
当时他们也没时间去探究幻境为什么突然消失,便急急忙忙朝月令祠跑去。
但是月令祠有泯寂设下的结界,他们根本进不去。
展青痕试着突破,结界还是纹丝不动。
“明川是怎么进去的?”展青痕问道。
九里明:“当时泯寂也在这里,是他撤掉了结界,放明川进去的。”
“那也就是说我们根本进不去了?”展青痕苦恼地说。
“未必啊,你忘了璇玑玉了?”律弥提醒道。
展青痕眼睛亮了一下,说:“我都急糊涂了,居然忘了玉佩不受时间空间限制。”
展青痕拿起腰间的玉佩,可是他一瞬间又愣住了,看着律弥,说:“很多时候这个玉佩的技能都是被动的,我从来没有主动去催动过玉佩,怎么用它来穿过结界?”
“啊?”律弥傻眼了,说:“不是,你不会用吗?这是你的东西啊?”
展青痕仔细回想自己所有的记忆,发现自己居然真的没有任何触动玉佩的口诀。
毕竟这个玉佩不是一件法器。
展青痕把月佩解下,放在手心,试着用灵力去感知它,可是没有任何作用。
“这不是开玩笑嘛,这玉佩这么任性的?”律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进去干嘛呢,好好待在外面就行了,里面可是很危险的,展大人。”一个声音轻飘飘地传来。
展青痕回头,看见了一身黑衣的泯寂。
第一百二十七章 命格之言
“泯寂。”展青痕冷眼看着眼前的人,将月佩握紧在手心。
“久仰大名。光涧就是栽在你手里吧。那么久了,你最终还是送了他一程啊。也真是有,够狠心的。”泯寂低声说。
展青痕多余的表情都不想给泯寂,说:“光涧是光涧,重华是重华。对于重华,我问心无愧。至于光涧,他自作孽不可活,怨不得别人。”
“不得不说,不管你是梦歌还是展青痕,都是一样的杀伐决断,的确令人佩服。”泯寂露出了十分欣赏的神色,微微笑了起来。
展青痕偏过头看了律弥一眼,眯了一下眼睛。
律弥瞬间就懂了展青痕的意思,即刻化作一缕青烟,钻进了璇玑玉中。
展青痕没说话,对着九里明伸出手,将玉佩递给他。
九里明自然也是聪明人,赶紧伸手接过,然后远远地退开。
“你不用想什么计谋了。这个结界,你打不开的。”泯寂说道。
展青痕笑了一下,说:“我知道我打不开,我让他们退开,只是为了好好教训你而已。”
“那正合我意,我一直都没有机会领教梦歌上神的本领,真是不胜荣幸。”泯寂说着,缓缓从手心祭出一柄利剑,挑起剑尖对着展青痕。
展青痕凌空跃起,抽出腰间的玉笛,凑到唇边,吐纳间笛声犹如根根银针,织成一张密集的网,朝泯寂袭去。
泯寂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血液随即沸腾起来,挥舞着利刃,冲上那道罗网。
那些笛声的攻击无处不在,瞬间将泯寂包裹起来。泯寂扬手一挥,利刃却像劈在流水中,有着一股巨大的吸力,让他挥剑的手有些沉重。
泯寂是那种遇强则强的人,他真的很渴望有一个强劲的对手。
看到展青痕轻飘飘的乐声就有如此的力量,泯寂瞬间就有了战斗的动力。只见他暗暗运劲,手中的剑哗啦一声爆发出耀眼的白光,犹如炸开一道闪电,完全将展青痕的攻势压制下来。
展青痕感觉到周遭波动翻腾的力量,手指飞快地在笛身上变换着,曲子随之千变万化,化作一条带着烈火的巨龙,缠住了泯寂。
泯寂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开来,巨龙越缠越紧,泯寂的脸色变了一下,但是随即又冷冷地笑了起来。
泯寂在下一刻化身为一条浑身黑色萦绕的巨蟒,一声咆哮,冲散了展青痕的幻音,朝着他扑了过去。
展青痕瞳孔一阵瑟缩,飞身后退,吹奏玉笛的气息渐渐减弱。
泯寂裹挟着飞沙走石的力量直冲展青痕的面门而来,展青痕完全没有躲避的意思,竟然是想用血肉之躯直面泯寂的攻击。
只见展青痕指尖飞快地玉笛上画下一道符咒,然后咬破舌尖将鲜血浸染在那道符咒之上。符咒瞬间张开一道漆黑的屏障,泯寂的攻击统统被吸进了屏障之中,而后被灌注到玉笛之中。
玉笛在展青痕手中剧烈地颤动起来,展青痕眼神一冷,扬手一挥,将玉笛狠狠掷向月令祠的结界。
咔嚓一声,泯寂的力量被暮魂笛裹挟着接触到结界,结界一声巨响,瞬间破裂。
泯寂从符咒中挣脱出来,暮魂笛闪动着光芒,发出一声轻啸,掉落在地。
九里明移神幻影般冲上去捡起暮魂笛,然后大喊了一声“公子”。
展青痕皱了一下眉头,忍着体内翻腾的血气,直接冲进了月令祠的幻境中。
等泯寂回过神来,就只看见幻境口一闪而过的九里明的身影。
展青痕使了个小小的诡计,让泯寂自己把结界给破开了。
泯寂真的没想到展青痕会来这招,一时疏忽大意了。
展青痕进入幻境,就会和薛明川汇合,到时候要拿到烛照弓会增加很多难度。
但是泯寂不慌不忙地站在幻境入口,说:“你还不知道幻影神兵有多怨恨你吧,梦歌。”
展青痕进入幻境后,整个人都踉跄了一下,直接跪倒在地,喷出一大口血。
“公子!”九里明急忙扶住他,伸手贴在他背后,输送灵力稳定着他紊乱的血脉。
刚才他在暮魂笛上使用血咒,对自身就已经造成了巨大的影响,更别提泯寂的力量也冲击到了他。
他的身体一直不好,就算他力量在慢慢强大,可是始终因为血魄残缺,一旦动用过大的灵力,他的身体就难以负荷。
“公子,这样下去,你的身体根本吃不消。这是在透支你的生命啊。”九里明声音微微颤抖,说道。
“我哪一次不是在生死边缘挣扎,我的身体就是这样的,如果我真的怎么样了,那也是我的命。”展青痕擦掉嘴角的血,低声说。
“展青痕,我感应到明川了!”这时一直被九里明拿在手心的玉佩红光一闪,律弥的声音传来。
展青痕也顾不得其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说:“快走,要早点找到明川。”
他们三人顺着玉佩的指引,终于穿过重重幻象,来到了一片荒野之上。
荒野之上席卷着飓风,风沙铺天盖地。天空中黑雾翻滚,一只金色的凤凰在黑雾中时隐时现。同时还有一道金色的身影,和黑雾中的闪电在追逐纠缠。
展青痕在看到眼前的景象时,头剧烈地疼了起来。
他瞬间就感应到了黑雾中那可怖的力量——踏鸿的真身凤凰,莫燚遥体内觉醒的青灯之力,还有天眼之力,并且伴随着一股巨大的怨气,那是幻影神兵的亡灵。
那些力量实在太过混乱,在这个空间里席卷着,无处不在。
展青痕的身体承受不住,闷闷地痛呼一声,捂着头倒在了地上。
“公子,你怎么了?”九里明跪倒在展青痕身边,抓住他的手臂。
展青痕的头疼得快要裂开,死死蜷缩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一滴滴落下。
律弥从璇玑玉中现身,在展青痕身边徘徊着。
“他怎么了?”九里明看着律弥,促声问道。
律弥的眼神里透着无奈和冷意,说:“青灯受到了冲击,展青痕的身体和青灯有了感应。”
“怎么办?怎么办啊?”九里明忍不住颤抖起来。
“按住他,给他喂你的血,用你的血压制他。不然以他现在的身体,随时会暴毙。”律弥咬着牙说道。
九里明没有任何犹豫,当即割破自己的手腕,凑到了展青痕嘴边。
第一百二十八章 绰约之灵
有了九里明的血来平复展青痕暴走的血脉,展青痕暂时停止了挣扎,靠在九里明怀里渐渐平息下来。
可是这时候天空中的黑雾中爆开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展青痕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血,紧接着从右手开始,血脉在皮肤下爆开,一路蔓延到肩膀。
血雾瞬间迷住了九里明的双眼,展青痕的半边身体像被切开一般,血流不止。
律弥和九里明看到这一幕,两个人都傻眼了。
一声呼啸声划破飓风,诛灵斩犹如一道流星急坠而下,铮然钉在了展青痕身边。
紧接金色的凤凰冲破黑雾,落到地面上。
凤凰的翅膀下保护着一身是血的莫燚遥,凤凰随即化作了薛明川,她背上裂开了一道深可见骨伤口,双手滴着血,倒在了莫燚遥身边。
律弥看着眼前的一切,眼睛里盛满了绝望。
怎么会这样,黑雾里的人是谁,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力量。
展青痕看见了薛明川,朝着她的方向伸出手,喃喃喊着:“明川……”
黑雾中炸开一道惊雷,无数支箭矢穿破黑雾,朝着地面呼啸而下。
律弥咬着牙,低低念起咒语,瞬间在半空中布下结界,阻挡着激射而来的箭羽。
但是结界无法抗拒那么密集又强悍的箭矢,咔嚓一声,有一些箭矢冲破结界,唰唰落到地上,带着巨大的威力深深钉进土地里。
有箭矢冲着展青痕和九里明而来,九里明拔起钉在一旁的诛灵斩,阻挡着射来的箭矢。
但是箭矢无孔不入,此刻结界已经千疮百孔,完全阻绝不了源源不断落下的箭矢。
尽管九里明再怎么谨慎,还是被箭矢一箭刺进了肩膀上,爆开了一阵血雾。
而薛明川那边,她翻身将莫燚遥护在身下,已经被好几支箭矢射中了背部。
“明川……”莫燚遥已经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薛明川用血肉之躯为他挡住箭矢。
那些箭矢仿佛是钉在莫燚遥心上,他全身颤抖着,眼泪簌簌从眼角滑落。
就在这绝望的时刻,九里明身上的玉佩突然爆发出一阵红光,瞬间笼罩了所有人。
那些箭矢在接触到红光的时候,纷纷化作了青烟。
律弥和莫燚遥被红光裹挟着,感觉到似乎有什么力量在牵引着他们。
周遭所有的飓风瞬间静止下来,时间仿佛在瞬间凝固。
红光越来越强烈,将所有人的身影吞没。
薛明川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她感觉到莫燚遥瞬间从她身边消失了,她一阵惊慌,伸手摸索着地面,大喊道:“莫燚遥,你在哪里?”
而九里明那边,他本来抱着展青痕,但是红光蔓延过来的时候,他感觉有一股霸道的力量瞬间推开了他,他被远远地甩出去,蜷缩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飓风瞬间又席卷而来,箭矢唰唰如雨点般落下。
薛明川避开了一支冲向她的箭矢,但是紧接着另外的箭矢又接踵而来。
她避无可避,眼看就要被刺成刺猬,但是那些箭矢在靠近她的时候,在她几寸外滞留不动,似乎被什么力量定格住。
她屏住呼吸,在飓风中看见一个人影缓缓出现。
那个影子衣袂翻飞,周身笼罩着灵力。
薛明川疑惑地皱眉,轻声喊道:“律弥?”
那个影子没有回答她,只是轻飘飘地伸出手,拨开了凝固住的箭矢,扶起了她,声音平静地说:“你还好吗?”
薛明川周身都是血迹,可是那只手扶住她的时候,却没有沾染到一点血迹。
而且薛明川感受到那只手没有任何温度,冷冽如冰雪。
薛明川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剪影,心里微微颤抖起来,嗫嚅着开口:“梦歌……”
“是我。”那个影子伸手轻轻一挥,飓风即刻消失,天地间一片清明。
而那些箭矢,也被他全部定格在原地。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天地万物生息皆在指尖,这就是上神的力量。
薛明川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熟悉的眉眼,翩然间一尘不染。可是他眼中没有一丝情绪,看着薛明川的时候平静得可怕。
薛明川一时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她错开他的注视,巡视着周遭。
莫燚遥和律弥都不见了,只有躺在一边缓缓挣扎着起身的九里明。
那一瞬间,她心里蔓延起一种无法言喻的情绪,是恍然,也是无措。
“魂魄齐聚,神格归位。薛姑娘,在璇玑玉的作用下,我的魂魄已经完整。”梦歌说话的时候,声音空远,无悲无喜。
薛姑娘……
薛明川看向梦歌,整个人都颤抖起来,说不出话来。
展青痕的魂魄完整之后,就是真正的梦歌,是九阙仙境的神灵。可是薛明川,只是薛明川。
她不是踏鸿,所以在梦歌看来,她只是薛姑娘。
就在薛明川想问什么的时候,天空中的黑雾突然沸腾起来,发出凄厉的呼喊声。
那些声音震慑九霄,惊天动地。那是五万幻影神兵的哭嚎和叫屈,不甘和怨恨。
梦歌伸手对着天空中一点,黑雾随即散开,一个个透明的影子显露出来,那是五万幻影神兵无法得到的解脱的亡灵。
“你们固然有冤屈,可是你们是神界的战士,万不该受奸人蛊惑,助纣为虐。”梦歌说道,“我会超度你们,让你们重新飞升,重归神位。你们还是神界的战士,冤屈会得到洗刷。”
听到这样的话,幻影神兵的哀嚎渐渐平息下来。
“乾坤清朗,属于你们的荣誉,终归会回来。”梦歌闭上眼睛,双手结印开始低低祝颂。
有巨大的莲花在梦歌脚底绽开,托着他凌空而起。
薛明川仰头看着梦歌,想喊他,可是又生生忍住了,那个名字在舌尖打了一个转,又咽了进去。
展青痕。她想问他,展青痕就永远地消失了吗?
那个人,永远不再了吗?
仿佛感应到薛明川的情绪,梦歌低下头,看向薛明川,深深看了她一眼。
那一刻,梦歌的眼中不再是只有静默和淡然,有那么一瞬间,她看到了属于展青痕的眼神。
“展青痕!”薛明川迎着那个眼神,大声呼喊起来。
可是那个眼神转瞬即逝,梦歌最后的眼神转变为悲悯,随即闭上了眼睛,缓缓飞升。
幻影神兵的亡灵在祝颂声中化作一道道柔和的微光,汇聚到一起,然后追随着梦歌,仿若无数璀璨的流星,在天际渐行渐远,最终消失不见。
第一百二十九章 人心难测
那些流星璀璨耀眼,在天空中倏忽而过,闪烁着斑斓的色晕。
正在找人的白浪他们都被流星吓了一跳,不明白为什么突然间会出现这样的现象。
白浪整个人恍惚了一下,突然觉得有无边的痛楚在身体里叫嚣。
“你怎么了?”鳕魄赶紧扶住他,关切地问。
白浪伸手抓扶住心口的衣服,死死抵着心脏,说不出话来。
鳕魄看向艾问,皱着眉头手足无措。
艾问眼神有些复杂,突然间开始慢慢后退。
“你……”鳕魄心上一惊,整个人都暴躁起来,说:“你对白浪做了什么?”
艾问短促地叹了口气,说:“只是一点控制他法力的蛊毒而已。”
“而已?”鳕魄眼睛里都要喷火了,骂道:“你果然有异心,艾问,我们对你怎么样,你扪心自问!你现在是什么意思,你站在芒南那边吗?”
艾问看着鳕魄的眼睛,冷静下来,说:“我只站我自己的立场,并不帮助任何人。至于你们的人情,我想,我已经还清了。”
鳕魄无法反驳艾问的话,咬了一下牙,没说话。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白浪的。我也有自己的原则。”艾问说道。
鳕魄一脸讥笑,说:“你已经伤害他了。”
艾问眼神黯淡了几分,没有说话。
这时候,在森林上空,芒南御剑而来,在几步外落下。
艾问看了芒南一眼,没什么表情,显得很平静。
白浪忍着疼痛,看着出现的芒南,虚弱地勾起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
鳕魄伸手把白浪护在身后,冷眼看着芒南,说:“好,很好。看来谁都不能相信。”
芒南看了白浪一眼,眼神十分冷漠,淡然地说:“乖乖和我走吧,白浪。”
“你做梦!我不会把他交给你的!”鳕魄厉声道。
芒南笑了起来,看着鳕魄,说:“那你要和我动手吗?你应该知道白浪体内有连心蛊吧?你伤了我,白浪也会承受等应的伤害,你确定要和我动手?”
鳕魄一下子惊觉,才发现他们根本没有任何退路。
她回头看了白浪一眼,但是紧紧拉住他的手臂,不愿放手。
白浪迎着鳕魄的视线,对着她摇头,说:“没事,你让我和他走吧,这件事情,只能我自己来解决。”
鳕魄眼里都是不甘心,她从来没有这么被动过。可是这样僵持下去也没有办法,他们谁都不能对芒南出手。他的这一招,可谓是吃定了所有人。
“凝荧魔君,这件事情,还请你不要插手。”芒南看向艾问,说道。
艾问嗤笑了一声,态度很明确,默默退开了几步,摊手表示她绝不掺和。
白浪忍住痛苦,挣开鳕魄的手,朝芒南走去。
“白浪!”鳕魄追了上去,可是白浪抬手止住她的脚步,说:“别跟过来,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你没必要为了我掺和进来。”
事情的确是这样,鳕魄目前帮不上任何忙。芒南就算一直有心计,可是他不会无缘无故和鳕魄起冲突,所以白浪还是想要鳕魄冷静。
毕竟,这样鳕魄至少是安全的。
道理鳕魄怎么会不明白,可是她就是不甘心,不甘心让芒南如此得意。
芒南看着白浪,眯了一下眼睛,不过没有说话。
白浪其实之前一直在想,看见芒南,他会怎么质问他,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刻,他发现他什么也不想问。
问了又如何,其实自己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芒南拉住白浪,切了一下他的脉搏,发现他的身体有些不寻常。
可是芒南看不出问题出现在哪里,他阴沉着脸,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带着白浪御剑离开了。
鳕魄一肚子火,牙都快咬碎了。她看着站在一边的艾问,毫不客气地说:“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艾问性格比较沉稳,面对鳕魄攻击性的话语,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只是偏了一下头,说:“我有我的计划。”
“想个鬼呢你,思路清奇,你来捣乱的吧你!”鳕魄说完,白了艾问一眼,直接离开了。
艾问看了一眼已经消失的白浪和芒南,勾起嘴角微微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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泯寂一直在月令祠门口守着,他也没兴趣进去幻境里瞎掺和。
但是当天际的流星划过的时候,他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幻影神兵?”泯寂简直不敢相信,幻影神兵的怨念居然被超度了?
怎么会这样?幻影神兵已经和傅晴烟融为一体,按理说展青痕如果进入幻境,也只会卷入混乱,就算结果难以预测,可是决计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怎么会有人能超度幻影神兵的亡灵?
泯寂怎么都想不明白,正打算进入幻境查看的时候,芒南带着白浪来到了月令祠。
“刚才的流星是怎么回事?”芒南落地后,直接问道。
泯寂冷着脸,说:“幻影神兵被超度了。”
芒南一脸震惊,觉得十分可笑,说:“这就是你说的万无一失的保证?这么轻易就被超度了?”
泯寂看着芒南,脸色有些不悦,但还是忍住了,说:“现在不是来指责我布下的局的时候,而是应该想想,是谁,能有这么强大的力量超度幻影神兵的亡灵。”
芒南皱着眉头,沉默着不说话。
泯寂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白浪,说:“现在计划不明确,先炼化天眼之力吧。”
芒南点了一下头,没有异议。
就在这时,月令祠下面的幻境突然破碎,九里明和薛明川从里面跌落而出,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看见受伤的薛明川,白浪朝前迈出几步,想要跑过去查看薛明川的伤势。
芒南一把按住白浪的肩膀,冷冷地盯着他,阻止他过去。
“让我看看她,反正,现在我们毫无还手之力,你还担心什么?”这是见面了这么久,白浪第一次和芒南开口。
芒南的目光闪烁了一下,表情柔和了一些,最后还是放下了拦住白浪的手。
白浪急忙跑了过去,跪倒在地,扶起薛明川的上半身,伸手环住她。
“明川!你怎么样?”白浪擦掉她脸上的血迹,柔声问道。
薛明川已经十分虚弱,吃力地睁开眼睛,看着白浪,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白浪看向不远处的九里明,猜测他可能就是展青痕所说的那个故人。
“明川?”白浪再次喊了一声薛明川,这次她的眼神渐渐有了聚焦,看清了白浪。
“白师哥……白师哥,他消失了……”薛明川说着,眼泪猝不及防地滑落。
第一百三十章 身不由己
白浪疑惑地看着薛明川,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可是薛明川已经没有力气说其他的事情,她头一歪,靠在白浪肩膀上,半瞌着眼睛,气息越来越微弱。
这时候,紧接着一个人影从入口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
白浪抬头看去,看见了一身战甲破败不堪,浑身是伤的灵城。
那种感觉很奇妙,白浪似乎能感觉到她已经变得陌生,嗫嚅了一下,低低喊了一声:“灵城?”
灵城看见白浪,神情一下子凝固了,呆立着没有动。
白浪眼神中透着无边的落寞和无奈,看着灵城苦笑起来。
薛明川九里明和灵城都伤得不轻,已经完全丧失了战斗能力。
泯寂刚才还担心幻境里的事情不受控,现在看来,就算幻影神兵的力量被超度,结果也和他计划的出入不大。
薛明川和灵城果然还是斗得两败俱伤。
泯寂一脸运筹帷幄的表情,嗤笑了一声,看着灵城,说:“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啊,灵城姑娘。”
芒南看着灵城,目光有些深沉,不过他什么都没说。
灵城看着泯寂,轻蔑地笑了起来,说:“如果不是有变故发生,我现在已经拿到了烛照弓,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泯寂从容不迫地鼓掌,但是表情虚假,说:“我知道,你那时候简直所向披靡,本来你以为你能解决一切事情。可是有什么办法,你作为最不稳定的因素,现在也变成了这样。只能说,连老天都在帮我,你又能怎么样呢?”
“大不了鱼死网破,我又在乎什么?”灵城咬着牙,冷声说。
看着灵城不服输的样子,泯寂十分受用,说:“你还是省点力气吧,别挣扎了,你不为自己想想,也总该为白浪想想吧?”
听到这句话,灵城整个人微微颤抖了一下,不由得看向白浪。
白浪自然也听到泯寂的话了,可是他没有抬头,虽然内心也蔓延着悸动,却始终没有抬头看灵城一眼。
他看着越来越虚弱的薛明川,觉得头痛欲裂。
灵城把目光从白浪身上收回来,凄凉地闭上了眼睛。
任何事物都可控,唯有人心,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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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鳕魄。”走到几陌山山脚的时候,艾问追上鳕魄,拉住了她。
“放手!”鳕魄甩开艾问的手,十分不悦,说:“你跟着我干嘛?”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知道芒南下一步的计划。”艾问说。
鳕魄冷眼睥睨着艾问,说:“我也知道啊,他要炼化天眼之力,你还在白浪身上下毒,其心可诛啊你!”
“你知道他要炼化,那你知道炼化的器皿吗?”艾问出奇地冷静,仿佛对刚才做过的事情不以为然。
鳕魄愣了一下,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艾问看着鳕魄呆滞的样子,说:“天下间,能炼化天眼之力的,只有六焰樽。”
“什么?”鳕魄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都变了。
“六焰樽在县衙对吧?我们得赶紧去县衙。”艾问说道。
鳕魄有点恍惚,说:“县衙里,只有墨泊和白术,墨泊还受了伤,还有宁寒迦,要是她再受点什么伤害,那简直乱套了!你……你你你!你不早说!”
“现在说也不晚。”艾问居然一点也不慌乱,低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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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里,墨泊在水榭里走了几步,回头看着坐在一边的白术,说:“我怎么觉得我有点瘸?”
“不是吧,你长短脚了?”白术走过去查看了一下墨泊的脚,说:“这不还没痊愈呢嘛,你瞎担心什么?你可是被螭龙咬了一口啊,没死已经很命大了好嘛!”
这时候黄一条从水榭边探出头,手里拿着一把花生,说:“你命大,是因为大仙当时给你服了仙丹啊。”
墨泊满脸疑惑,问:“什么大仙?”
“大仙……”黄一条想起在客栈里傅晴烟那变成半边白骨可拍的模样,忍不住打了个冷噤,说:“就是薛姑娘的师姐啊。”
墨泊吃惊不已,和白术对视一眼,白术也是若有所思,目光有些晦暗。
傅晴烟这个人,真的是,让人猜不透。
墨泊忍不住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县衙上空突然闪过一道亮光,三人吓了一跳,纷纷跳了起来,开启御敌状态。
“是我!”鳕魄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焦急地看了一下四周,发现她们还是赶在了芒南他们之前。
还好,鳕魄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拍着心口急促地喘着气。
艾问走了进来,冷静地说:“六焰樽在哪里?”
“对对对!六焰樽!芒南要来抢六焰樽!”鳕魄急声说。
墨泊知道了事情的危急性,说:“六焰樽是宁姑娘在保管。”
鳕魄和艾问对视一眼,急忙朝宁寒迦的房间跑去。
她们刚有动作,轰隆一声,一道剑气瞬间破空袭来,在水榭中炸开。
“小心!”白术护住墨泊退出了水榭。
艾问和鳕魄回过头,看见了站在屋顶的芒南。
一根柱子被剑气劈断,水榭哗啦啦倾倒,动作缓慢的黄一条被压在了水榭之下,嗷嗷大叫。
可是众人没有办法顾及他。
艾问拔出腰间的碎风刀,将鳕魄往后推,说:“我来拖住芒南,你赶紧去找宁寒迦!”
鳕魄咬牙,说:“你小心!”
艾问坚定地点了一下头,提着碎风刀飞身跃起,朝芒南冲了过去。
鳕魄不敢耽搁,卯足劲往宁寒迦房间跑去。
水榭那边噼里啪啦的打斗声远远就能听见,宁寒迦刚走出房门,就被急速跑过来的鳕魄一把拉住。
“鳕魄姑娘?你们回来了?”宁寒迦有些惊讶。
“六焰樽!快把六焰樽给我!”鳕魄急促地说。
宁寒迦看着鳕魄焦急的表情,即刻会意,说:“你跟我来!”
鳕魄护着宁寒迦,跟着她一路小跑来到书库。
宁寒迦走进书库,在一面墙上咔咔拨动了几下机关,墙上吧嗒一声弹出一扇暗门,被三道符咒保护着的六焰樽呈现了出来。
符咒上流动着金色的光芒,宁寒迦想着展青痕教给她的口诀,撤掉了第一道符咒。
就在宁寒迦准备撤掉第二道符咒的时候,卡啦啦一声,艾问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裹挟着,撞破了书库的窗户,狠狠摔在了鳕魄脚边。
艾问挣扎着起身,捂住心口,呕出了一口血。
鳕魄急忙上去扶住她,问道:“还好吧?”
艾问咬着牙摇头,忍着痛苦没说话。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不可断绝
踏着满地的碎屑,芒南提着剑走了进来,喧嚣的尘雾中,芒南像一个恶魔。
“我不能伤害他,只能和他周旋。你们带着六焰樽赶紧离开。”艾问偏头在鳕魄耳边低低说了一句。
鳕魄点头,慢慢退回宁寒迦身边,宁寒迦十分冷静地撤掉了第三道符咒。
艾问再次欺身上前,和芒南缠斗起来。
艾问对芒南始终手下留情,可是芒南出手却十分狠辣,招招冲着艾问的命门而去。
“嗤啦”一声,芒南的剑越过艾问的攻击,朝着宁寒迦砍去。
鳕魄扑上去,挡在了宁寒迦身前,那一剑狠狠劈在了鳕魄身上,鳕魄眼前一花,闷哼了一声。
艾问回过身,收敛着力道,挑开了芒南手上的剑。
长剑嗡地一声飞出去,钉在横梁之上。
这时候宁寒迦已经取出了六焰樽,收到了乾坤袋中,鳕魄也顾不得自己背上的伤,拉住宁寒迦朝窗户跳了出去。
芒南刚想要追出去,艾问直接冲过来,对着他挥出了一把粉末。
那些粉末遇到空气,即刻就变成了无数飞舞的飞蛾,朝着芒南侵袭过去。
芒南挥舞着手臂驱赶飞蛾,可是飞蛾数量密密麻麻,阻挡了他的视线。
他一声暴怒,手心扬起一串火焰,瞬间将飞蛾烧成了一片。
可是等他脱身的时候,书库里早已经没有了艾问的身影。
鳕魄和宁寒迦跑到水榭的时候,看到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白术和挣扎着站起来的墨泊。
“墨泊!”鳕魄急切地喊了他一声。
墨泊嘴角流着血,快速地说:“没事!”
“啊——”这时候,后方突然传来一声惨叫,鳕魄惊恐地回头,看见艾问被芒南抓住,芒南生生折断了艾问的手臂。
“把六焰樽交出来!”芒南说着,一掌劈在艾问后背上,艾问当场喷出一大口血,脸色极度惨白起来。
鳕魄握紧了手,看了宁寒迦一眼,目光略带深意。
宁寒迦的脸上微微闪过一丝情绪,慢慢拿出了乾坤袋,朝着芒南扔了过去。
芒南刚想伸手接住,已经身受重伤的白术突然爆发,一跃而起,朝着芒南扑过去,一把将他扑倒在地。
艾问在混乱中跳开,飞身而起,扬手夺过乾坤袋。
“墨泊,带宁寒迦走!”艾问对着墨泊大喊了一声。
墨泊没有犹豫,赶紧拉着宁寒迦,往外跑去。
可是芒南即刻就推开了白术,手心吐出一道光华,直接勒住了艾问的脖颈,将她拖了过来。
艾问甚至没有挣扎的余地,就被芒南拖到脚边,一把抢走了乾坤袋。
可是当他打开乾坤袋的时候,发现里面居然放的是一块玉佩,根本不是六焰樽!
“你们敢耍我!”芒南恼羞成怒,手心爆发出力道,朝着艾问的天灵盖砸去。
鳕魄捡起白术掉在地上的剑,急速冲了过去,也不管芒南和白浪的连心蛊作用,出的招都带了恨意。
芒南后退几步,出手格挡着鳕魄的剑。
可是鳕魄压根不是芒南的对手,芒南轻易就将长剑夺了过来,对着她的面门狠厉地划了一剑。
鳕魄猝不及防,就被那一剑划在脸上,一道深深的伤口瞬间在她的脸上绽开,血晕开了一片。
“鳕魄!”这时候护着宁寒迦已经走到门口的墨泊看见鳕魄被划了那一剑,顿时心痛如刀绞,什么也不管了,朝着鳕魄奔了过去。
鳕魄一个趔趄,捂住脸上了伤口,眼睛被血糊住,什么都看不清。
迷蒙中她被揽进一个人的怀里,是墨泊。
这个时候,本来被压在水榭废墟下的黄一条终于挣扎着爬了出来,看到眼前的景象的时候被吓得瑟瑟发抖。
“带宁寒迦走!”艾问朝着黄一条大喊。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黄一条逃命的技术是很厉害的,他赶紧化身成一块黄色的飞饼,驮着宁寒迦,急速飞上空中,离开了县衙。
芒南要追上去,可是白术简直意志坚定,居然又爬过来,死死抓住了芒南的脚。
芒南回头一看,这个时候,这些人在他眼里简直就是牛皮癣一般的存在,他恼火不已,直接扬起剑,朝着白术的头上砍去。
不过芒南的剑没有落下去,墨泊也不怕死地冲了过来,死死抱住了芒南。
芒南一下子被这两个人这种无赖的招式弄得头大,他一脚踢开了白术,又狠狠一剑劈在墨泊身上,将他打出好远。
可是这样一耽搁,黄一条早就已经带着宁寒迦跑远了。
他火冒三丈,拿着剑走近了鳕魄。
鳕魄靠在走廊的柱子上,只有一只眼睛能看得清,她冷冷地看着芒南,轻蔑地笑了一声。
“没想到啊,展青痕居然养了这么忠心的一群人,真是为难你们了,为了帮他,连命都不要了!”芒南咬着牙,把剑架在鳕魄脖颈上,阴沉地说。
“你这种人,永远也不会懂什么叫情义。”鳕魄朝着芒南啐了一口,说:“你连自己的弟子都能算计,真是完美诠释了阴险毒辣四个字!”
“一个个虚伪至极的人,在这儿装什么救世主?别把自己弄得那么高风亮节。”芒南说着,手上用劲,剑锋在鳕魄肩膀上切了下去。
一串血花在鳕魄肩膀上炸开,她咬着牙,死死将痛呼咽进了肚子里,整个人都疼得瑟瑟发抖。
“不要,不要伤害她……”墨泊已经无法站立,在地上挣扎着朝鳕魄爬过来,气息虚弱地说。
芒南眼睛里闪动着滔天的怒火,他哪里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
但是下一刻,几枚簌簌闪着浓烟的暗器从屋顶上滚下来,那些暗器里快速释放出呛鼻的气味和滚滚浓烟,瞬间就将周遭变成了一片雾霾。
芒南感觉有什么巨大的飞鸟从头顶掠过,他汇聚着身体的力量,挥舞着手臂,制造出一阵飓风,飓风瞬间吹散了烟雾。
可是当周围一切清明的时候,刚才受伤的人已经不见了,只有县衙的上空一闪而过的一半青色的翅膀。
“青鸟一族!”芒南狠狠一甩手,气流扩散开来,在周边地地上噼里啪啦地炸开。
第一百三十二章 人生几何
之前芒南一直以为展青痕难对付是因为他是梦歌转世,拥有常人没有的力量。可是后来他才发现,展青痕就算再怎么厉害,终究是个病秧子,要对付他有的是办法。
最头疼的,其实是展青痕身边的一群人,似乎每个人都会无怨无悔地站在展青痕身边为他卖命。芒南一直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力量,让身份背景性格各异的人都那么忠心地为他去涉险。
如果说莫燚遥和薛明川是因为一直以来的深厚情谊,那其他人呢?
青鸟一族,魔界的新任魔君,鳕魄,还有白术,墨泊,到底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也对展青痕如此效忠。
人和人之间,不是只有欺诈和阿谀奉承吗?那些人都在图什么?他们都是一些没有脑子的家伙吗?
如果没有利益驱使,他不相信陌生人之间会能为彼此做到这种地步!
他自认从出生到现在,在烂泥里一步步走出来,早就看清了人心二字之下的黑和白。可是现在他又开始怀疑,他到底是算错了什么?
是什么,超出了他的掌控?
情吗?
情是世间最脆弱不堪的东西,友情,爱情,亲情,都会在利益的染缸里变得四分五裂,污秽不堪。
他不相信那所谓的“情”,那是最可笑的东西。
——
——
而县衙里爆发的争斗平息的时候,梦歌已经将幻影神兵超度,让他们回归了神界。之后,他又只身来到了冥界。
冥河之水还是万年不变地流淌着,摆渡神女已经变成了地藏王身边的侍从,封有“濯语”二字。
濯语掌控着那些无**回转世的溢满罪恶的灵魂,那些灵魂会附身在冥河源头的彼岸花中,变成彼岸花的露珠,重复着消散和凝结。
光涧的魂魄最终的归宿,就是成为花露。
梦歌找到濯语的时候,她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梦歌上神,终于又见面了。”濯语微笑着,轻声说。
梦歌感觉这千年的时光仿若白驹过隙,世间万物已经沧海化桑田,斗转赴星移。
他拿出当初濯语给他的暮魂笛,说:“暮魂之笛,可以召唤世间最后一缕残破的灵魂,做最后的道别。现在,我才终于知道,你将暮魂笛给我的用意。”
濯语笑而不语。有些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原来,我终有一天,会用到它,来了结那宿世的恩怨。”梦歌悲喜莫辩地看着手中的暮魂笛,略带苦涩地说。
“我知道你是来找重华的,拿着暮魂笛,你会找到他的。”濯语说。
梦歌心里有悲凉闪过,对着濯语颔首致谢。
濯语身后,就是一望无际的彼岸花丛,那些花朵终年不谢,是冥界唯一炽烈的颜色。
漫漫的红色,又好似是一场无声无形的大火,洗涤着一切罪恶。
梦歌将暮魂笛凑到唇边,吐纳着气息,缓缓吹奏着一曲轻缓的小调。
小调带着戚寒和悲壮,流淌在花丛间。
那是梦歌带着将士征战四方的时候,从人界学来的,那是一首人界的诗,诗曰: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王于兴师,修我矛戟。
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王于兴师,修我甲兵。
与子偕行!
他们也曾在星河灿烂的夜色中,吟唱过这首小调。
梦歌,踏鸿,月葬,重华。他们四人征战四方,浴血抗敌。
诗中的一句一句,都是他们的写照。
那一簇簇盛开的花朵,在乐声中微微颤动起来,有晶莹的露水从花瓣上缓缓升起,在半空中漂浮着,闪烁着璀璨的光华。
梦歌放下暮魂笛,对着那些露水轻声说道:“重华,我来见你最后一面。”
露水渐渐凝聚成一个单薄的剪影,那是穿着单衣,长发披散的重华。
他最后的景象,是被推上诛仙台受罚的样子。
“将军……”重华的声音虚弱缥缈,风一吹就会消散。“我走了太多的弯路,辜负了你的恩情。”
重华,应该说他在作为光涧被薛明川用碎风刀打得魂飞魄散后,游离的残魂来到冥界,就看到了一些他活着的时候看不到的事情。
当年,梦歌和踏鸿在那样险峻的处境下,是怎么煞费苦心地保全了重华的那一缕魂魄,让他可以重生。
人活着的时候,总是会被一些无谓的执念和偏执蒙蔽双眼,那个时候,光涧和展青痕在客栈对峙,其实展青痕已经把事情梳理出了大概。
只是,他们俩,始终隔着太多东西,他们是光涧和展青痕。
而今天,他们恢复成最初的身份,是梦歌和重华。
那些隔着千年时光的情仇,终于像一本停笔的概述论,直白地铺展在两人眼前。
作为副将,重华从来没有叛变,那是天界将错就错的结果,而作为他的战友,梦歌在那样的处境下护住他,也没有辜负重华的忠义。
只是,那些阴差阳错,却是经过了千年光阴,才让当事人看清楚。
释怀来得太晚,终究是充满了悲凉。
但是,梦歌还是想来见重华最后一面,即使什么都不说,但是,见一面,证明那些情义是承载在他们之间的,就够了。
“重华,忘记一切吧,都结束了。”梦歌低声说。
重华没有回答,但是他的剪影越来越淡,最后散落在了花丛中。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梦歌觉得那些彼岸花似乎比刚才更耀眼了几分。他叹了口气,握紧暮魂笛,转身一步步离开。
“上神,今世的人神体系已经泾渭分明,神界,是不能干涉人界任何事情的,您既然已经神格归位,就该回到神界,彻底割断一切。”濯语站在梦歌身边,轻声提醒道。
任何事物都有自己的兴衰荣枯,梦歌作为现今的神灵,就算执意去人界插手,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梦歌知道濯语的意思,他从来没想过,用自己的身份去改变什么。
可是,他的选择,不是回到神界。
因为他自己知道,他体内的那抹灵魂,在人界有割舍不了的牵挂。
是做一个冷冰冰的神,还是,做一个有喜怒哀乐的人。在他心里,其实已经有答案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一言不足
黄一条带着宁寒迦远离了县衙,眼看就要越过肆州地界。
“等一下。”宁寒迦对着黄一条喊:“我们不能离得太远,子若他在肆州,我们应该先和他汇合。”
黄一条减慢了飞行速度,看到地面上的一座废弃的驿站。那就是展青痕第一次来到肆州,落脚的地方。
“下面有个驿站,我们先在这儿落脚可以吗?”黄一条说。
宁寒迦看了一眼驿站,点了点头,说:“好。”
那座驿站异常地热闹,自从上次展青痕和薛明川激起了这里的游灵之后,那些游灵也不隐藏了,大白天的,在驿站里飞来飞去。只是他们大多是透明的剪影,此刻天色已经昏暗,乍一看,会觉得毛骨悚然。
黄一条其实也是沙漠里的灵气汇聚成的精灵,他和那些游灵,也有共通之处。
所以在他带着宁寒迦进入驿站的时候,那些游灵都远远地退开了。
况且,正常情况下,游灵是不会攻击人类的,他们一直性情温和,所以才能悠闲地游荡在人界。
驿站的房间里布满了灰尘,黄一条一口气就把灰尘吹散,干净之后,他才把宁寒迦迎进了房间。
宁寒迦一直身体不好,经过县衙里的一役,脸色都惨白如雪。黄一条把她扶到桌子边坐下,担忧地看着她,问:“你还好吧?”
宁寒迦咳嗽了几声,摇头,说:“不碍事,我还撑得住。”
黄一条在旁边坐下,苦恼地说:“鳕魄让我们去找展大人,可是,我们没有线索,该怎么找?”
宁寒迦从衣袖中取出了一个乾坤袋,陷入了思考。
之前在书库的时候,宁寒迦就留了个心眼,将一块玉佩装进了另一个乾坤袋里用来迷惑芒南。
此刻六焰樽在她手里,可是但是情况危急,鳕魄和艾问甚至没有时间和宁寒迦说明事情的缘由。
而且也没有告诉她展青痕在哪里。
宁寒迦取出了几张符纸,那是展青痕画的千里寻踪符,让宁寒迦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我现在用千里寻踪符去找子若,你就负责保护好六焰樽。”宁寒迦对着黄一条说道。
黄一条知道自己的水平,皱眉:“我,怕没那个能力。”
宁寒迦拍拍黄一条的手背,说:“没事。我有万全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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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被蝉衣救走的鳕魄一行人暂时躲避在了流云谷。
白术和墨泊决定跟着展青痕之后,就遣散了流云谷的不义之财。现在的流云谷只剩下了空荡荡的阁楼。
但是好歹是一个非常好的落脚之地。
危急时刻,夭夭和荆商枝在屋顶扔了暗器,制造了雾霾,蝉衣趁乱带走了受伤的人。
白术和墨泊在青鸟背上的时候就已经昏迷了,艾问的右手被芒南折断,其他地方也有不同程度的内伤。鳕魄大多是皮外伤,特别是脸上那道剑伤,从右边脸的眉骨拉下,直到下巴。
皮肉翻卷开来,血黏腻地糊在脸上,鳕魄也不知道是太疼了,还是整个人已经麻木了,蝉衣给她处理伤口的时候,她连痛都没喊一声,只是一直在不停地流眼泪。
最后蝉衣把她的右边脸严严实实地包了起来,可是她的眼泪顷刻间又将纱布浸湿了一大片。
蝉衣真的没办法,只能去喊艾问来看看鳕魄。
艾问的手已经接了起来,夹着木板,兜在脖颈上固定着。她走进房间的时候,鳕魄一点反应都没有。
“鳕魄。”艾问走到她身边,喊了她一声。
鳕魄抬起眼睛看了艾问一眼,又沉默着低下了头,什么都没说。
她的脸可能恢复不了了,以后,就要顶着一张残破的脸过活了。
世间宝物仙草千千万万,可是对于恢复面容这一块,真是看缘分。有的伤可以复原,有的伤,却会伴随一辈子。
哪怕是修仙之人,也逆转不了。
就像宁寒迦,展青痕当时想过多少办法,可是也没能帮她恢复容貌。
虽说芙蓉白面,不过带肉骷髅,可是哪个女子能大大方方地带着丑陋的伤疤走在阳光下。
那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毅力才能做到。
虽然鳕魄活了一千多年,可是这不代表她真的能不在乎一切。
艾问能理解鳕魄的失魂落魄,可是她不知道怎么安慰艾问。毕竟这是艾问第一次在人界有朋友,而且她和鳕魄颇有些冤家的感觉。平日里鳕魄一直都是咋咋呼呼的,艾问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她。
无法用言语表达,艾问只能蹲在鳕魄身,伸手握住她的手,说:“你不是肉体凡胎,总会能找到治疗的方法的。”
鳕魄第一次听艾问用这么温和的语气和她说话,她感觉有点奇怪,但是不得不说,这种时候,有个人安慰她,也是件温馨的事。
虽然艾问有时候做的事情充满疑惑,让鳕魄十分不爽,可是危急关头,艾问真的是够义气。
“以后,我就是个丑八怪了。我还怎么见人。”鳕魄终于囊囊鼓鼓地说了一句。
艾问握紧鳕魄的手,说:“怕什么,你不是自称天下第一美吗?一道疤算什么,那叫瑕不掩瑜。”
这么自大的话,鳕魄自己可没有说过,她哼了一声,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是天下第一美。”
“在我眼里你就是啊,谁都没有你这种气魄知道吧,美得令人窒息。”艾问说的时候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平日里说话都冷冰冰的艾问这次居然把鳕魄都说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鳕魄嫌弃地看着艾问,说:“说什么骚话。”
“怎么,这么不自信吗?”艾问笑得越来越开怀,说:“我说的是实话,你要正视自己的美。”
“那是以前了,现在,还美个屁。”鳕魄委屈地说。
艾问刚想说点什么,门口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鳕魄和艾问抬头看去,是拖着重伤的身体一瘸一拐走过来的墨泊。
艾问眼神闪烁了一下,看了鳕魄一眼,意味不明地勾了一下嘴角。
鳕魄有些不自在,低着头背对着墨泊,不想让墨泊看见她丑不拉几的模样。
墨泊走进来就像个木头一样站在一边,什么也不说,慌乱又无措地看着鳕魄。
“你们聊吧,我去看看白术。”艾问拍拍鳕魄的手,起身离开了房间。
第一百三十四章 非花非雾
艾问离开后,房间里就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鳕魄不知道为什么墨泊一进来,她整个人都有些拮据,特别是自己变成了这样,在墨泊的注视下,让她有了复杂的情绪。
墨泊自己心里也是乱成了一锅粥,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嗫嚅了半天,才低声开口:“你,你怎么样?”
这句话真的是弱爆了,哪怕说什么都比这句强。可是这时候墨泊脑子一片空白,只能想出这么一句毫无水平的话。
鳕魄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个什么劲,攥紧了自己的手指,说:“还……还行,死不了……”
然后,两人之间又开始陷入了沉默,明明墨泊一醒过来,就满心记挂着鳕魄,哪怕走不了路,也要坚持过来看她一眼。
那时候他心里有一堆话要对她说,可是真的见了她,他开始变得束手束脚,好多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又咽了下去。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有这么笨拙的一面,心口像压着一块大石头,溢满了酸涩,可是无法言说。
鳕魄也觉得自己很奇怪,她在看到墨泊的时候,心里突然间委屈不已,可是又带着某种抗拒,她不想墨泊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更不想他看见她残破的模样。
“鳕魄,我……”墨泊微微有些颤抖,感觉自己正站在悬崖边,狂乱的风一阵阵灌进他的心口,让他呼吸不畅。
“我累了,想休息了。”可是鳕魄打断他的话,把头压得更低。
墨泊本来鼓足勇气想说的话,一下子都凝结在嘴边,他愣愣地看着鳕魄,感觉手脚都僵硬了起来。
“鳕魄!”着时候艾问突然跑了进来,说:“我的蛊王感受到了莫燚遥的行踪。”
本来尴尬的气氛被艾问的话给打破了,鳕魄猝然回头,一下子把其他情绪压了下去,问:“他在哪儿?”
“他在北阴城。”艾问说道。
鳕魄皱起了眉头,说:“莫燚遥不是被芒南抓住了吗?为什么会在北阴城?他们应该在几陌山啊?”
艾问也是一脸疑惑,说:“除非,他们要在北阴城炼化天眼之力。”
“六焰樽,难道落到他们手里了吗?”鳕魄促声说。
“其他人的情况我们都不清楚,我们先过去看一下吧。”艾问说道。
鳕魄点了一下头,即刻站了起来,准备往外走。
“鳕魄。”这个时候墨泊喊了她一声。
鳕魄这才看向墨泊,她看到墨泊眼里深邃的情绪。
但是,这件事情太过危险,她只能冷下声音,说:“你们在这里养伤,哪都不要去。这里有结界,起码是安全的。”
“你……”墨泊本来想说什么,但是最后也变成了:“你小心……”
鳕魄叹了口气,说:“我会的,你也保护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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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阴城中,濯语将展青痕和莫燚遥安顿好,站在一边看了他们很久。
律弥是最先有神智的,他从玉佩里飘了出来,似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道:“摆渡神女,你怎么会在这里?”
“律弥上神,好久不见。我现在,是地藏王身边的侍从,濯语。”濯语对着律弥颔首,说。
律弥表情有些怪异,沉思了一会儿,说:“之前,是不是三魂齐聚,神格归位了?”
果然,有些事情就算他没有记忆,可是随便一推算,也能猜测出来。
濯语点了点头,说:“梦歌没有回神界,而是选择,继续现在的命运。”
律弥抿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半天,律弥才低低开口:“我想问你一件事。”
濯语看着律弥,似乎已经猜到了他会问什么。
“清筠,她的魂魄在哪里?”律弥涩声问道。
濯语眼中闪过悲悯,摇头,说:“冥界,没有关于清筠的记录。”
律弥苦笑了一声,说:“我不相信,难道她从来没有存在过吗?我不相信!”
“律弥,清筠是魔丹在受了踏鸿的灵力滋养下幻化的魔族,魔族的人,本就没有魂魄,无法往生。她无迹可寻,也是命中注定的。”濯语轻声说。
律弥脸色有些煞白,说:“那我存在的意义呢?我只为踏鸿而生吗?那为什么,我遇见的是清筠。”
濯语没办法回答这些问题,她只能抱歉地对着律弥欠身,说:“梦歌让我将你们送回人界,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其他的事情,我不能干预。上神,请保重。”
濯语说完,化作一道荧光,瞬间消失不见。
律弥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展青痕和莫燚遥,整个人都委顿了下去。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第一次见到清筠的情景。
他为她挡下了一个小小的天雷,她害怕地缩在他怀里,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
“你是谁?”那是清筠对律弥说的第一句话。
“我是律弥,我是来保护你的。踏鸿。”律弥说。
可是清筠的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看着律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表情,说:“我不是踏鸿。我叫清筠。”
梦歌告诉过律弥,踏鸿已经滋生了魔丹,很有可能有时候会情绪受魔丹左右。所以那时候律弥以为清筠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魔丹作祟。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魔丹会和踏鸿分裂开来,变成清筠。
而且,清筠性格嗜血,只是刚刚滋生,还没有表现得那么明显。
但是她已经能很好地隐藏自己,在她和踏鸿分开之后,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份,并且已经慢慢觉醒了一些邪恶的力量。
“你会一直保护我吗?”清筠抱住律弥的脖子,靠在他的胸口,说:“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会在我身边吗?”
律弥的心口盛满温柔,说:“是,我会一直保护你。”
律弥的记忆一直就停留在这里,后面的事情,他怎么都想不起来。
一开始,他以为清筠就是薛明川,只是转世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是,后来他们的身份渐渐明朗,他才知道自己裂变于梦歌,清筠裂变于踏鸿。
但是,律弥是神,而清筠,她是魔。
虽然后面的事情没有明确的记忆,可是,他其实自己心里清楚,作为神族的他可以活下来,但是作为魔族的清筠,在后世里没有任何踪迹,那么很大可能性是已经消散了。
但是他当年为清筠挡下了天劫,那么清筠就不可能再受到天谴,所以,清筠到底去了哪里,只可能和月葬有关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载不动许多愁
就在律弥陷入纠结的时候,展青痕醒了过来。
律弥虽然没有实体,可是他的样子实在是太过诡异,脸色十分不对劲。一脸的苦大仇深,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思索什么,能把自己的眉头都皱成一个疙瘩。
展青痕依稀有着梦歌的记忆,他记得梦歌去冥界找到了重华的残魂,见了他最后一面。
律弥没看见展青痕醒过来,展青痕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律弥。
别人或许不了解他,可是展青痕对他的脾性很清楚,他一旦露出这样的表情,八成就是在想清筠的事情。
律弥抿着唇低低叹了口气,抬起头这才看见已经坐在原地看了他半天的展青痕。
律弥眼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心虚地说:“你什么时候醒的?”
展青痕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情绪掩盖下去,淡淡地说:“刚醒。你怎么了?”
“没,没事……”律弥说这话自己的觉得好笑,展青痕何等聪慧敏锐的人,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律弥的不对劲。
“你见到濯语了?”展青痕问道。
律弥惊讶地看着展青痕,说:“你有梦歌的记忆?”
展青痕并不想多说,表情平静,说:“依稀的记忆而已。”
然后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展青痕定定地看着律弥,律弥有点不敢和展青痕对视,默默移开了目光。
“律弥。”展青痕轻轻喊了他一声。
律弥的心脏不自觉地跳了一下,皱起了眉头,表情有些复杂。
“我答应你,等这件事情解决,我陪你去找清筠。虽然天帝下令销毁了我们几个人所有的资料,但是,只要清筠存在过,我们就能找到她。”展青痕诚恳地说。“但是在此之前,你不要多想,特别,是关于月葬的事。梦歌宁肯散尽魂魄也要将月葬封印起来,我们不能只凭目前知道的线索,就轻易下决定,你明白吗?”
果不其然,律弥心里的小九九,展青痕都已经洞悉了。他们四个之间息息相关,心里有什么事情,彼此随便就能看出来。
律弥知道展青痕估计已经猜到他刚才在冥思苦想什么了。
的确,他刚才在想,破除月葬的封印。他猜想那个封印不光封印了月葬,很可能,也封印了清筠。
但是那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就在他看到展青痕目光的时候,被他否决了。
在展青痕平静深邃的目光里,律弥才惊醒过来,他是疯了吗?
他怎么可以为了一己私欲,有这么大逆不道的想法。
且不说月葬当初带领着魔界的人攻打人界,就说现在,她如果挣脱封印,她会做什么?
寂介已经在寒潭的封印下灰飞烟灭,并且当年在那场三战神的纠葛中,寂介只是一个小仙童,完全就没有什么她的事。她只是在战争结束后,抚育了薛明川长大成人。
但是月葬对踏鸿和梦歌的怨恨,已经到了连他们身边的人都不放过的地步。
五万幻影神兵也会变成怨念,月葬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我知道。”律弥涩声开口,说:“我分得清是非,不会做傻事的。”
之前,是展青痕一直因为薛明川的事情,心里堵得慌,那时候是律弥在旁边为他消灾解忧,分析问题。
那时候的律弥稳重可靠,头脑清晰,要不是有律弥,在展青痕犯浑的时候,还真的没人能劝得住他了。
如今展青痕心里清明了很多,已经能够理智地处理薛明川的问题。但是律弥却因为知道了薛明川不是清筠而开始变得浑浑噩噩的。
之前他认定了薛明川是清筠,坚信只是清筠的记忆随着薛明川的转世而消失了。但是后来随着各自身份清晰起来,却只有清筠查无此人。
究竟生死如何,皆无定论。
没有确切的消息,那就代表着还有无数种可能。
律弥最近隐隐有些魔怔,总是有的没的想了一些。而且有些记忆恢复的时候,更加让他惶恐起来。
如果清筠已经不存在了,那么律弥的那一点希冀,也就全部破碎了。
不过好在,展青痕和律弥在很多时候,可以相互制衡。
躺在一边的莫燚遥在这个时候突然咳嗽了起来,捂着胸口坐起来,猝不及防吐出了一口血。
而且血还是黑色的,十分可怖。
“子浅?你没事吧?”展青痕扶住莫燚遥,急声问道。
莫燚遥重重喘着粗气,表情极其痛苦,说不出话来。
“他中毒了,情况不太乐观啊。”律弥飘了过来,沉声说。
展青痕眼神冷峻了起来,说:“鳕魄担心的没错,艾问种在子浅身上的毒,真的没那么简单。”
“连我都会有犯浑的时候,更别说是艾问了,毕竟,伏魔大阵下面封印的是她的母亲。”律弥低声说,默默叹了口气。
展青痕看了律弥一眼,兀自点了点头,说:“是我疏忽了,应该多留个心眼的。”
“明川呢?她怎么样了?”莫燚遥平复了气息,问道。
展青痕和律弥一时词穷,不知道怎么回答莫燚遥的话。
莫燚遥疑惑地看向展青痕,脑子里一下子闪过了一些在幻境里的事情,脸色越来越惨白,戚声说:“梦歌?我看到梦歌了?”
“三魂归位,梦歌的确出现了,并且超度了幻影神兵。但是其他的事情,因为人界和神界有明确的法则,梦歌不能干涉人界的事情。”展青痕声音沙哑,无奈地说,“不过,可能是我们各自都是强烈的自我意识,梦歌他也清楚,有些事情不解决,就算他回到神界,也不可能心境澄明。”
是啊,展青痕,律弥,还有莫燚遥,虽然本质上他们三个是一脉,但是各自有牵挂和执念。千丝万缕的红尘斩不断,又怎么可能淡然一身呢?
“你的身体现在怎么样?”展青痕对着莫燚遥问道。
莫燚遥皱着眉头,说:“感觉心烦意乱,有什么东西在影响着我的心境。”
“是艾问在你身上种下了蛊毒。看你现在的情况,这个蛊毒,很有可能会控制你的心念。”展青痕咬了一下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