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五章 人生难得一知己
……
人生都应有知己。
人生难得一知己。
作为一名摆脱生命寿数的神，莫甘娜的人生自然很漫长，可活的长并不意味着会有很多知己，就如卡尔，迄今为止，他的知己应只有曾经的凉冰一个，因为唯一，所以珍贵。
所以当他唯一的知己“故去”后，无可奈何下，便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求知探索当中，其毕生所愿，就只为洞悉虚空，迎接虚空。或许…这才是卡尔决然把躯体转制成幻体的原因。
那莫甘娜呢？
都说最了解你的便只有你的对手，最了解莫甘娜的自然只有她最大对手兼亲姐姐的凯莎。可凯莎并不会是她的知己，她们不过两百年的姐妹，剩下的都是战争，都是你死我活。
所以连莫甘娜自己都不觉得她那姐姐凯莎会是她的知己，或许在以后，正式接任恶魔军团统率，坤萨星女王王位的蔷薇会是，但现在，应也只有阿托一个。
从天启王凉冰，到坤萨女王莫甘娜。
从坤萨，再到坤萨。
从小兵，到知己。
从颠沛，到归家。
这是岁月的积淀，逾八千年的陪伴，没人知道阿托与莫甘娜之间这八千多年经历了多少故事，又是怎么过来的，正如没人知道她们之间的感情究竟有多坚厚。
莫甘娜很信任阿托，阿托也很令她放心，她始终都坚信，只要是她的嘱咐，无论多难，阿托都会去完成，所以在听到阿托坚定的回答后，莫甘娜露了微笑，也松了口气。
后事已定，便可宽心前行。
远处林溪边蔷薇的举动被尽收眼帘，心安宁，神愉悦的莫甘娜不再远望，她转身面朝阿托，脸上神情就如她接下来的话语那般平和认真：“阿托，烈阳那边还没消息吗？”
“是的，女王。”
阿托点头应答，坤萨很多事都是他在负责，所以他自然知道女王所问何事，可因为知道，所以格外用心：“不仅是没有消息，而是直到目前为止，我们都始终无法与烈阳取得丝毫联系，所有星际通讯对方都无应答，照目前情况看，若不是深知烈阳的真正实力，我都会觉得会不会是烈阳又遭遇了类似于万年前诺星战神拼死反扑之类的意外，以致他们根本无暇它顾。”
个人想法猜测之中还带着些微对敌人的调侃，这是朋友知己或者亲人间的说话方式，重回坤萨的这二十多年，莫甘娜早已习惯。可正如其话语所说，如今的烈阳，除非虚空陡然降临，否则已知宇宙应该没有什么存在都够把其瞬间抹除，也就是说绝不会有什么突发意外才对。
“不接通讯？”莫甘娜墨眉紧蹙，“潘震那个老家伙到底在搞什么？”
烈阳的不应答，不理会，让莫甘娜完全摸不着头脑，想不通，摸不透。同样的，还有阿托，他看着莫甘娜，说道：“女王，烈阳星速来野心勃勃，以前有凯莎在，他们根本无法动弹，如今凯莎陨落，新任女王天使彦又无法服众，虽靠着天基王鹤熙赢过一次，可再对上华烨，那结果就不一定了，如今再加上我们坤萨，就可说是胜负难料。”
说到这，阿托看着莫甘娜越发坚定的说，“女王，现今这种情况，在地球还有个说法，叫坐山观虎斗，坐看两虎相争，以静收渔翁之利。”
阿托的意思莫甘娜自然明白，只是真实情况是不是如阿托话语里那般，莫甘娜并不能断定，虽说以烈阳潘震的性格确实有这种可能，甚至可能性还不低。可她偏偏有种直觉，觉得烈阳星潘震这一次并不是因为想坐山观虎斗而拒绝与她的通讯，这根本说不通，那最合理的解释，便只有烈阳星最近一定发生了什么不为她所知的事情。
这事具体是什么，莫甘娜猜测不出来，但一定是对烈阳绝对重大的事情，重大到已干预烈阳潘震的决策。
那到底是什么呢？
思绪至此，无法想到答案的莫甘娜墨眉再蹙，神情极为凝重，在微低着头沉默了片刻后，才说道：“阿托，烈阳星的事就暂且放下，如今最重要的便是与华烨合作筹谋攻打梅洛天城，但此次合作攻打天城为假，我们的目的，是摸清华烨一方的底细并寻机干掉他。”
“是，女王，阿托明白。”阿托认真点了点头，然后对着莫甘娜，说出了心中一直的疑惑，“可是女王，华烨能有今天，全赖死神卡尔对其资助，若不是他，华烨二十多年前就应该死在梅洛天城鹤熙手中，哪还有今天，更别说如今又想要攻打梅洛天城，而照卡尔的心思行为，必有所图，所以他又怎么可能会让其失去掌控。”
对于卡尔之前所说的话，阿托一直抱有极大怀疑，或者说他根本就不相信，而以他对女王的了解，关于卡尔，女王也应该很清楚才对，可偏偏…
说到这，阿托再次补充劝慰：“女王，卡尔的心思太重，我们难以洞悉，也根本无法克制，有可能此次与华烨合作攻打梅洛，就有卡尔的谋划，这其中，难保没有什么别的阴谋算计，又或者说这次就是陷阱。”
关于卡尔，莫甘娜对其一直有极大的戒心，也可以说她一直在提防着卡尔，尤其是同其合谋在费雷泽干掉她的姐姐凯莎之后。
只是此次不同，她虽然认为阿托的猜测有道理，也坚信华烨那个蠢货绝不可能脱离卡尔的掌控，但卡尔的那些话中有一点是对的，那就是华烨的实力已经能够颠覆天城，甚至威胁宇宙，其中，自然也包括她。
第三百八十六章 阿托的临时提议
…………
“卡尔虽然危险，但他的最终目的始终明确，可华烨不一样，他就像一头被笼子困了许久的饿狼，一朝脱困，便无法自制，凶戾，残暴，贪婪，偏又强大，他的存在已经威胁到坤萨的安定，若不及时干掉华烨，战争便迟早会波及到这里。”
秋光明丽，斜洒黑衣，莫甘娜挺立在城堡顶部云台上，面朝阿托，挂着凝重神色，极认真的说道：
“阿托，宇宙很大，可坤萨却是我们最后的家园，它的今天来之不易，它的明天定然美好，所以我们必须守护好它。”
听到这话，阿托右手自然紧握，有力的放置于胸口，眸子盯凝着莫甘娜，朗声道：“女王，阿托愿随您，为家园死战。”
“这次作战，怎么能少了阿托你呢？只不过这次与以往不同，作为坤萨唯一的女王，理当冲锋在前，而作为天使的女儿，守卫天城乃应尽之责，况且天使内部的战争，不能假借他人，所以阿托，这次，你便留下来，替女王守好后方，好好辅佐蔷薇，保护坤萨。”
说到这，莫甘娜露出了灿烂微笑，她迎着明丽秋光，缓步近身来到阿托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右臂，“阿托，你知道的，天使与坤萨并不友好，凯莎那碧池，总看我们不顺眼，虽然她不在了，但鹤熙还在，规矩还在，而女王我输了千、万年，可不能再输给凯莎那个碧池，尤其是这次，否则他日见了凯莎，那个碧池指不定会怎么嘲笑讽刺你家女王呢？”
莫甘娜面露微笑，说的很是轻松，好似一拂春风，给人恬淡温暖。
可阿托并不觉得，他看着面前的女王，默然无声。作为一名坚定着要追随女王的战士，他很清楚，更是立过誓，只要是女王的决定，他都无言支持，女王的剑锋所指，便是他的前进方向，而女王在哪，他就在哪，所以不论是从何角度上说，他都应该听从女王的吩咐，这八千多年来，他也一直是这样做的。
可这次，女王不需要他了。
他要掉队了。
盯凝着女王，阿托沉默了许久，直到日头又向西偏离了几分，那抹秋光又从女王的洁白脸庞上西移了几分，阿托才沉声开口道：“遵命，女王。”
话音落下，气氛渐趋凝重，于倏忽间，山林秋风乍起，拂动林叶响，携阳卷进黑色城堡，来到二人之间。
“无需担心，在没看到胜利之前，女王我可不会贸然行动。”莫甘娜再次微笑，似是在宽慰，安抚，打趣，“毕竟生命只有一条，而女王我还想好好活着，看到你找到归属呢？”
这最后一句似是打趣之语，听到这句话的阿托，顿现尴尬，不过因为阿托的特殊，旁人倒也看不出任何的异样。
不过目的已经达到，解了沉凝，回归前昔，面对如此的女王，阿托暂时抛却了担心。女王是何人？连曾经的诸神之王凯莎都败在女王手中，若女王不想死，又怎会死，就算是死神卡尔，威胁虽大，可他又怎会对女王动手。
如此想的阿托，恢复了冷静，也回到了工作状态，他看着莫甘娜，平静说道：“女王，华烨那边我稍后便去联系，只是我想，要不让蔷薇把华烨要攻打天城的消息通知银河之力，说起来，如今的银河之力已经不可过于小觑，虽然他距离成为一名合格的文明主神还有些距离，可若不是他，华烨早已征服地球，如今有此时机，相信银河之力定不会错过。”
“有道理。”莫甘娜认真的点了点头，“虽然华烨看不上地球，也只是把地球当做临时避难所，但当他前脚刚走，便收到后方被一窝端的消息，一定会气的不轻。”
活的久，就难免知道的多些，而阿托跟随莫甘娜逾八千年，也难免知道些宇宙的消息秘闻，尤其是二十八年前，在华烨第一次率军攻打天城无果，反而被天基王鹤熙一路追杀，只能逃到地球苟延残喘避难后。
那一战，震惊宇宙，也再一次向整个已知宇宙宣告，哪怕是凯莎身陨，但天使文明依旧不可冒犯，正义秩序依旧不可撼动。
天使的强大再一次被宇宙所知。
那次战争阿托经由女王与卡尔的关系，了解到很多，知道并不是华烨弱，而是天基王鹤熙太强，强的甚至超过了卡尔与女王的预料，所以对于华烨，阿托的认知比较清晰。
除了好色，华烨这个人还自大，小气，好面子，且一向视地球人为蝼蚁，臭虫，可偏偏是被他看不起的臭虫，他反而要借此保命，而当他知道他的临时居所被地球人端掉后，那种场面，阿托不用想也知道。
然而阿托之所以如此提议，却并不仅是这个原因，他看着莫甘娜，说道：“女王，银河之力的诞生便是为了反制虚空，在凯莎陨落前，更是曾将其带往天城，而在银河之力从天城回归后，便有了巨大变化，甚至凯莎明知费雷泽有陷阱，还依然前往，所以我觉得，银河之力在得知天城有危后，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之举？”
阿托的猜想，使莫甘娜陷入了深思，也确实，凯莎陨落前的举动，至今让莫甘娜摸不透，想不通，而银河之力的前后变化太过巨大，那些后续的科技，又明显存在些许天城的影子，哪怕是如今地球上，依旧有天使存在，比如凯莎的神圣右翼护卫，这些种种，让莫甘娜越来越相信，她那便宜姐姐定然留下了后手，而那后手应该就是银河之力。
相比较莫甘娜的想法，阿托只是想给女王增加个保险，毕竟银河之力为克制虚空而生，而借蔷薇之手，告知银河之力华烨的举动，也能拉近蔷薇与女王之间的距离，打破那道看不见的隔阂。
第三百八十七章 一方平湖秋风起
…………
作为伙伴，知己，又或者说亲人，莫甘娜自然很了解阿托，她第一时间便洞悉了阿托的真正目的。可不得不说，阿托的提议真正触碰到了核心，因为生命的本性便是求存，不论是天使，还是恶魔，而在摆脱了时光的束缚后，如何存续便是他们思索的第一要务。
对莫甘娜而言，自身的存续并没有整个坤萨文明的存续要来得重要，但若能双全，她也不会拒绝，因为她有牵挂，因为她已不再是昔年宇宙中的邪神。
她只是莫甘娜。
天使的女儿，坤萨的女王。
今年是坤萨重建的第二十八年，一切都在稳步前进，按照她最初的设想，这里将是她与追随者的家园，她的梦想实现与归宿之地。
可若此时离开，参与天城之战，那能否再回来？莫甘娜并不知道，也不确定，但极大可能是回不来的。
这是她的直觉。
一位女神的直觉。
目光掠过阿托，随身转动，眺望着远方林溪处的那抹人影，此时阳光渐颓，林间无风，湖面无波水正好，恰有三两秋光自天穹碧空来，洒落长溪，印在脚丫游鱼上。
湖水清，脚丫白，鱼自在。
山林清幽，一切皆美。
这坤萨，很好。
引目窥视的莫甘娜默然挺立，身旁的阿托也未说话，城堡顶端保持着静谧。
“姐姐，希望你真的留下了后手。”
莫甘娜在心底这样想着，她深吐一口浊气，远望林溪，缓声说道：“阿托，今晚你去找韦老七，侧面告诉他华烨最新的动作。”
在整个坤萨，除了蔷薇外，就只有韦老七还坚持把自己当做地球人，也只有他始终关心着地球，也只有他才会时常和蔷薇聊起地球诸事，所以告诉了韦老七就等于告诉蔷薇。
对于女王的这个决定，阿托面色如常，似乎并不觉得意外，其实只要事关蔷薇，女王就会是这样，他呼了口气，极平静的点头应答：“女王，阿托明白。”
“嗯！”
莫甘娜轻吟回应，回身紧视着阿托，只是给予微笑，并没有再说什么。
阿托也没有再说话，他看着女王慢慢转身，倚墙凭望，应是把目光投向远处林溪，这个角度，他自然看不到女王此时的面容意味，但料想，应是满目笑意。
仰头看了眼阳光。
在渐颓的秋光里，阿托拖身离去。
那宽阔平台里，有一道影子拉的很长。
…………
…………
在遥远的地球星，大洋以东。
有一幢呈白色的半圆顶式建筑伫立在宽阔的草地上，这建筑曾是一个国家的标志，亦随这国家享誉全球。可在今天，它依然有名，因为居住在这里的是现今大半个地球星的主宰，换句话说，便是臭名昭著满身血腥的星系侵略者。
似如白玉的大门外，是数名身着罗马式盔甲的男性天使，此时，玉门向侧开，一名样貌异常妖艳，皮肤格外白皙的男性天使踏着步子，向宫殿内走去。
他穿过长厅，来到一方王座前，面对着王座上那名身子略歪斜的阖目男子，很是认真的跪下行礼，极恭敬的高呼：“臣苏玛丽，拜见我王。”
“感谢我王赐予新生。”
这名跪拜的男天使正是苏玛丽，不过他并不是被姜明杀死的那个苏玛丽，而是华烨要求卡尔，按照其遗存的基因数据构建创生而来，看起来虽仍是苏玛丽，但实际上已与死去的那个苏玛丽不同。
就如世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人也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死去了便死去了，生命只有一次，这是姜明与凯莎所共同认为与信奉的。
可不管怎么说，如今的苏玛丽确已继承了故去的基本数据，而能让其臣服跪拜的自然只有华烨。
王座上的华烨睁开眼，对着殿下的那名妖艳男子招了招手，极高兴的说道：“你可算回来了，快上来说话。”
妖艳男天使苏玛丽当即露出一个谄媚笑容，而他更不见外，迈过台阶，进到宽大王座前，不过不待他有动作，便被华烨一把拉到王座上。
王座很大，自然足以容纳，二人紧贴依靠就坐，倒更凸显王座的宽大，而面对华烨这一举动，苏玛丽亦无意外之色，可能是已习惯，总之，二人并无任何生疏之感。
右侧的苏玛丽偏头看着华烨，带着谄媚笑容，张口说：“我王，听说您已决定同凉冰合作再次攻打天城。”
“嗯！”华烨侧脸看着他，脸色骤变，“这破地方我受够了，整天待着这，跟坐牢是的，而今天这一切，都拜鹤熙所赐。”
说着，华烨便抬手猛的一拍，只是他的手部刚落，突然想到什么的华烨骤然惊疑道：“倒是忘了你，那你今天来，不会是想求我日后放过鹤熙吧？”
“王，区区鹤熙算什么？我的一切可都是王您赐予。”
苏玛丽带着微笑，认真道：“我只是想提醒王，攻打天城虽然十分紧要，但这地球也不可就此放弃，尤其是那些具有超级基因的战士，不说趁机消灭，但也不能让其安稳发展，否则他日定会给王带来麻烦。”
但凡与自身或者攻打天城，建立天宫秩序有关的事，华烨就会认真起来，而对于苏玛丽所言，华烨思索片刻后，笑着点了点头：“不错，有道理。”
“王，过去了这么多年，梅洛天城的九道防线定然已被鹤熙重新修改完善，如此，若宁便失去了作用，而此次攻打天城，王您只能胜，不能败。”
苏玛丽索性靠在华烨身上，十分认真的说：
“所以，我们就需要一个很了解鹤熙，了解如今天城九道防线的人。”
第三百八十八章 漂洋过河向远方
…………
攻打天城，夺回天宫确是华烨的目标，但对现今的华烨而言，那只是取得胜利后自动附带的果实，也只是附带。他真正想要的，或者说他这一万多个日夜所思所想的，则是打上天城，击败鹤熙，让那高傲似天鹅的鹤熙领略失败，尝尝被羞辱，然后极尽手段的让其主动低下头颅，以跪求姿态恳求他的那副求饶面孔。
由高贵到低贱，从高高在上至低如尘埃，杂草，让鹤熙明白何谓“苟活”。
这，便是华烨的真正目的。
是为报复，也有些疯癫痴狂，颇有些老套话本故事里那些为爱不得反堕魔的感觉，但这确是如今的华烨，不为多少人所知的华烨，而为何变化至此，或许只有鹤熙与华烨本人知道。
为了这一目标，华烨可以放下很多，比如，不惜一切的与卡尔合谋再交易。
所以在听到这段话后，华烨蹙起眉头看向苏玛丽，同时，那搂住苏玛丽肩膀的右手悄然用力，略沉了些许，然后华烨问道：“快说说看。”
一个快字，足以表明此时华烨的心情，而躺靠在华烨身上的苏玛丽自然听的出，也能明确感受到这种变化，可那脸上始终挂着微笑的苏玛丽，却笑的更开了，并说道：
“王，这个领路人便是鹤熙唯一的弟子，也就是凯莎的右翼——炙心。”
“炙，心！”
华烨念叨着这个名字，一遍一遍，时间在沉默中过去，而华烨脑中久潜的记忆自动浮现。
“就是那个短发圆脸的天使？”华烨问。
苏玛丽忙坐起身子，似主动叼了老鼠来寻求奖赏的老猫，显出极乖巧的笑容，道：“王，就是那个小天使，听闻，她曾经还落在过王的手里，而据若宁所说，她如今应该随银河之力驻扎在北之星。”
“嗯…北之星？”
身体微微后靠，华烨抬掌来回摩挲着下巴，跃出皮层的胡茬与其摩擦发出轻响，在沉思片刻后，对着苏玛丽沉声说道：“那你准备准备，我会让若宁引她出来，到时候你再趁机拿下她。”
“至于时间嘛？就定在出发前。”
华烨的语气神态颇为严肃，换句话说，便是极认真，所以显然，华烨并不能接受在此事上的失败，故此，极清楚自己目前能力的苏玛丽苦笑道：“王，据我所知，凯莎的右翼至少也应是三代神体，可我…”
不管他们私下如何贬低嘲讽凯莎，可既能作为天使之王的右翼护卫，无论如何也不会是身手孱弱，战斗力低下的天使。
这点复生后的苏玛丽清楚，而听到此话的华烨也恍然大悟似的笑了笑，似抚摸家犬家猫似得抚摸着苏玛丽，道：“放心，作为我的得意爱将，王会帮你的，相信到了那天，若宁也会帮你的，到时，你定会一展雄风。”
宽大的王座上华烨露出自信的微笑，似乎挥手可改天地。
见此，苏玛丽顿时起身移步，面朝华烨，郑重的跪膝躬身行了一大礼，且高呼道：“谢我王，先祝我王战必胜，愿必达！”
“好！好！好！”
“哈…哈…哈…”
明丽的宫殿里，一人高坐，一人伏跪，肆意狂笑不断回荡，这笑声穿过玉门，在秋光离风下，飘河过洋向远方。
……
……
何谓远方呢？
相遥无际或不可达，却又魂牵梦绕之地，便应是远方吧。
费雷泽，一个本应平平无奇且极普通的地方，它距离地球星很是遥远，照核前文明的水准，应是一生难以到达，它也本应普通下去，可这宇宙往往很是奇妙，求之而不得才是常态。
因凯莎个人的落目下笔而引宇宙诸神纷纷注目，也因凯莎由此而“陨”，故令三两人魂牵梦绕，久久挂怀。
就在这片大地的南方有一座王城，它是费雷泽唯一的都城，也是一统费雷泽南北的王，艾妮熙德的居所所在。
正值夜幕，上有天穹繁星处处晦明晦暗，下有王宫城堡灯火明亮摇曳，一个身着亲卫战甲的女子守卫在艾妮熙德的寝宫外，可说是守卫，更多的确是看护。
她佩刀独立在艾妮熙德寝宫外的露天平台上，回头看了看终陷入沉睡的艾妮熙德，吐了口气，然后便回身对天远望。
夜幕下，群星闪烁，好不美丽，周围寂静，并无旁声，也只有在此时，心灵才会放空，她才得空静思。
好像有人曾说过，世上唯有两件东西能够深深震撼人们的心灵，一是心中崇高的道德准则，另一则是头顶的灿烂星空。
可对她而言，女王的陨落，要远比坚守多年的正义与头顶星空这两件要震撼的多，她始终不相信女王陨落了，哪怕已经过了三十年。
“女王，你真的陨落了吗？”她对天发问，可周围却无回声。
但无回声并不代表真的没有回答，因为有可能是你没听见。
在王城的北方，曾经的北方蛮族王城外，姜明坐在火堆旁，只手极认真的在烤制着什么，他不断的翻转手中物，然后突然说道：“你的话，彦一直记得，她也一直在坚守，执行，只是可惜……”
话没说完，但只凭最后可惜二字与说话语气，这对有默契的人而言便已足够，所以坐在火堆旁的凯莎自然知道他口中可惜的是什么。
她看着火堆里的木柴噼里啪啦，火星由风飞溅，自然说道：“我早已放下，也不再是王，如今的王是彦，而作为一个王，有能力也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我也相信她可以。”
第三百八十九章 一句许久道远长
………
相信二字其实是个很玄妙的东西，说不清，道不明，似不可捉摸，又明实存在，好如凉冰之于阿托，卡尔之于虚空，地球之于明天。对于凯莎来说，她始终相信彦可以成为一名合格的王，哪怕她曾把艾妮熙德立为王储，哪怕她见到三十年后似不务正业抛下王者责任的彦。
“我”只是相信，不用多言，无需生疑。
夜色渐深，城外有寒风起，火蛇狂舞，火星迸裂，烤制的羊肉终进入尾声，萦绕的香气随风飘逸，盯着羊肉，姜明凑上去微眯着眼似婴孩吃奶用力吮吸，特有的香气滴溜似得窜入，慢慢感受，等待，一种收获时的满足与内心的渴望便会由然而生。
先是感受食物的气味，待内心的情绪达到顶峰时再去享用，如此，入口入喉的那一刹那才最是满足痛快。
这是姜明跟着夫子与李慢慢学的，在那些年里，他明察，细究，后终有所得。
李慢慢因尊崇、喜爱而认真，因认真故而极慢，夫子呢？他因喜爱而愿意去等待，更相信经过慢长等待后的食物，在入口那一刻的感受定会胜过旁昔，也是最美好，最令人满足痛快，哪怕烹饪手法简单，又或者很糟糕。
但相信就好。
夜幕下寂静，只有风过柴薪呼呼声，姜明从囊里捻起一撮孜然，慢慢洒过，在最后一块羊肉被孜然覆盖时，这烤羊肉才算完成。
“尝尝看如何，手艺有没有进步？”
把提刀随切的一块旁递给凯莎，待凯莎自然接过，认真咀嚼后，姜明却再问道：“她或许有谋划，但宇宙不定，天城未稳，多事未了的情况下，便独自到此久居，还是在现今局势下，这便终究是欠缺了些，而我们时间并不多，何况你都来了，不去见见？”
前一秒还在问厨艺滋味，下一秒就说起家国局势，生活与家国危亡虽然从不是那么的和谐统一，但只要合适，它其实也不是那么突兀，尤其是夜幕下只有两个人的时候。
清音入耳，但凯莎却没有马上回答，她握着刀认真品尝咀嚼着串在刀上的羊肉，一口一口，直到刀上羊肉全无，红艳的唇瓣嘴角沾挂着一抹“油污”，道：“孜然与羊肉虽配，但少了盐巴佐配与他物点缀，口感味形还是略显单调了些，还有这木柴。”
说着，她把目光投向面前的火堆，那神情十分认真，“这木柴也过于普通，要是用香炭，口感应该会更好，不过虽仍不完美，但已比上次有了不小的进步。”
评语真实，充满烟火气，完全是善此中道者，而那幅认真且似在指点江山的模样，出现在凯莎身上，却会让人突忆起过往那个正义秩序建立者，且高高在上的霸道女王形象，只是这今昔形象差异甚大，大到似不可与道理计，熟人不敢想。
若是被凉冰，鹤熙或者彦等人见了，定会很惊诧置疑。
不过姜明本人倒不觉得有什么，在听到凯莎这段话后，他并没急着说什么，而是先切了片羊肉，咀嚼吞咽，完全入腹后，点了点头说道：“确是单调了些，虽比上次好些，但这次的火候似乎差了些，好像过于早了些。”
再切一片入口，感受着口中的羊肉，姜明眉间微挑，似乎是又尝出了哪里的什么不足，但并没有说出口，只是在慢慢咀嚼，继而吞咽，如此往复，竟似乎忘了之前的问语，忘了身旁人并没有回答。
不久，一旁的凯莎也加入进来，提刀切肉，入口咀嚼，默然享用，群星晦明变幻，虽无酒，虽无歌，但也意尽酣畅。
天色逾深，寒意深重欲沾衣，一只羊虽不小，然以二人的境界食量，纵使细嚼慢咽，却也很快便切尽用完。
凯莎从怀中取出绢帕，掠过嘴唇，在把唇瓣的油腻擦尽抹干后，转手递了过去，可或许是因为这一幕发生了太多次，又或者是二人太过熟稔，总之姜明接过绢帕的举动极其自然，时机也很恰当。
他握着绢帕，寻了块无油干净处，望着身前迸裂的火星，过唇抹嘴。
“确是早了些。”
凯莎抬头望向南边天穹，起身，骤然出声：“三十年都过了，应也不差这会。”
这宇宙三十年，足以改变很多事，哪怕是最难以撼动的习惯，所以出不出现，出现的早一天还是晚一月，确是不差的，也确没多大的区别。
不过就如同烤制羊肉，这火候要是早了，就难免口感差些，虽然没多大影响，但对于追求完美的人而言，不免生出些异感。
对此，姜明也很认同，因为追求事物的尽善尽美是生命本性。
火堆渐熄，天色转清。
吃干抹净，自该前行。
姜明收好一应东西，缓身站起，同凯莎一道，在秋夜转明中，向着光明，踏步前行。
…………
…………
在遥远的地球，九州下，北之星外。
此时正值凌晨，着一身简单衬衫的葛小伦此时正突然从梦中惊醒，他坐起身子，脸上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足足过了十数秒，葛小伦才带着复杂神色脱口道：“蔷薇？”
简单的两字，可话语中却很充斥着不确信，因为在过去的近二十多年里，他们从未有过任何通信，哪怕是如今的葛小伦已经变得成熟，已经学会克制自己的情绪，使其身不受影响，可要知道，这天下诸事总有些许例外，在葛小伦这里，蔷薇就是那个例外。
不过相比较葛小伦的复杂情绪，发出通讯的蔷薇却很平静，她坐在自己房间的窗畔，极平静的说：“小伦，许久不见。”
第三百九十章 信明天定然很美
…………
确是许久，也是许久不见。
相别二十多年，而葛小伦今年也已将近五十，照寻常人百年的生命计算，这已是知天命的年纪，谓：生命过半，随时入土。可葛小伦是神，寿命悠长甚无际，但经历了无数生死惨淡，血腥黯然后，葛小伦自问已将生死看淡。
连自身生死都能看淡，放下，更何况只是许久前的暗恋倾心之人？
爱情定很美，但应美不过河山万里。
爱情或很甜，可当甜不过万类霜天。
相别二十多年，他并没有变，因为他依旧喜欢着蔷薇，喜欢那个红发皮衣，个性十足的冷酷美少女。
可万物有序，喜欢亦有高低，而喜欢，恰是不够的。
所以此时的葛小伦在初闻其声的那一刹那悸动之后，内心便已归寂。
他此时很平静，或者说该是转为理性。
“是啊，蔷薇。”
葛小伦坐在床上，望向窗外的夜色，道：“许久不见。”
再闻斯人语，明确感受到其中语气变化的蔷薇心情复杂，她不知道该如何去细述，但对于葛小伦的今日，她应是高兴多些。
小伦已经很成熟了，她该相信，亦明白，此后地球，或应不用她操心了。
蔷薇在心里这样想，沉重的呼了口气，然后把目光投向窗外的群星，望着群星晦明，认真说道：“小伦，地球局势要有变了。”
这话一出，葛小伦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其心思也转到了分析如今的地球局势上。
他没有焦急或慌乱的询问，而是由手掀起身上的被子，穿鞋长步，来到客厅的乾坤前。
盯凝着身前的地球投影，尤其是那快大洋以东的地方，在拨弄了片刻后，葛小伦问道：“那个华烨又想做什么？是要联合恶魔攻打华夏，还是说要与恶魔结盟再次攻打天城？”
“不过论概率，应该是后面的可能性大些。”葛小伦突然补充道。
只是一句，葛小伦便能猜到大概，这更加让蔷薇相信，如今的葛小伦已经变了，他不再是过去那个贪生畏战，一心想着做逃兵的怂货葛小伦了。
他已是一名合格的华夏守卫者。
“是要出兵攻打天城。”
蔷薇望着窗外，蹙着眉尖，思索后说道：“不过具体的行动日期还没有定，但应就在这几日。”
“小伦，此次攻打天城，华烨应该会带走饕餮军团和三角体文明的大部分兵力，虽不知还会有多少留守，但总归是个机会。”
地球上的葛小伦听着这话，便开始思索，分析。其实对如今地球而言，真正能对如今华夏构成极大威胁的，只有华烨一人，虽说地球的科技与之相比，仍有极大差距，但剩下的无论是饕餮，还是三角体，哪怕是曾经的凯莎护卫若宁，只要肯付出代价，葛小伦同赵信，炙心，蕾娜等人都有法子应对解决。
可唯独华烨，威胁太大。
至于他那成长到今日的雄芯，能否胜过华烨的虚空，葛小伦并不清楚，因为他没有尝试过对阵华烨，正面上一次都没有，更何况葛小伦清楚一点，纵使要打，也不能在地球。
早间没能力，后来没时机。
可这次，华烨将离开地球。
或许，这是个机会。
远在坤萨的蔷薇并不清楚此时葛小伦的心思变幻，不仅在想着如何才能把握好这次机会，创造地球明天，更在想着要不要再去趟梅洛，同天使们定下合歼又或者说在半路对阵华烨，用雄芯反制虚空，一劳永逸的解决地球的隐患。
以上种种蔷薇并不清楚，但她见葛小伦保持着沉默，便再次说道：“小伦，你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
蔷薇再次提醒。
听的出，蔷薇的话语中有些担忧，或许是真的担心葛小伦等人错过良机，又或许是在忧虑别的，总之她的话，把葛小伦从深思拉回了现实。
葛小伦看着身前的乾坤，转而问道：“蔷薇，此次攻打天城，你会跟随莫甘娜一块出征吗？”
葛小伦说这话的语气很平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所以远在坤萨的蔷薇也不能从中感知到什么，可葛小伦如此询问，就不免让蔷薇生出猜测。
“我…”
蔷薇缓身站起，选择推开门，进到露天阳台，握着石栏，眸光寻向莫甘娜的房间。
莫甘娜的房间与蔷薇的房间紧挨，站在阳台上，凭栏远眺，蔷薇很容易便能观察到邻屋里的大概情况。只是值此深夜人静时，照往常，此时莫甘娜的房间该是灯黑人寂无人语。
可偏偏很巧，莫甘娜的房间不仅灯未灭，就连莫甘娜本人亦在临窗畔，她那身黑衣醒目，那桌上红酒亦清晰可见。
只不过因为是背对的关系，莫甘娜看不到蔷薇。
看着夜半独人饮酒的莫甘娜，沉寂了须臾的蔷薇，突然似斩钉截铁的说道：“应该不会。”
说完这句话，内心便好似落下了一块石头，整个人都似乎变得轻快不少，只是看着夜半独人饮酒的莫甘娜，蔷薇莫名想到了在来坤萨前于莫甘娜房间看到的那两本书籍，那两本由卡尔所写，关于凉冰，关于时空蔷薇基因的书。
从地球初见，到黑石城迫离，再到坤萨建设的二十八载，这些年她见到了不一样的莫甘娜。
可见得越多，便陷得越深。
原来，所谓恶魔也有感情。
恶魔，也不过是一种生命而矣。
转目凭眺，观望着满目星辰晦明幻灭，蔷薇呼出了一口长气，然后极认真的轻喃：
“谢谢你，小伦，感谢有幸与你相识，也谢谢你们三十年来的忘我奋斗，我相信地球的明天定然很美。”
“最后，我……”
第三百九十一章 这应是最后一战
……
音落，讯断。
此时天色渐明，大地有声，望着天穹晦明，一直踌躇不决的杜蔷薇终于做出了选择，前迈一步。
应该是前吧。
挂断通讯，谢语诀。
虽是未完语，但却是真正的诀别，真正的告别，是在同过去的亲密伙伴告别，也是同过去的自己告别。
她并不知道今日这样选择是对是错，也不知道这样选是否会得到逝去杜卡奥的支持，又或者得到曾经伙伴们的理解，更甚至不能保证未来的自己断不会生悔。
可无论如何，这一刹那，她想这样选，也觉得应该这样选。
既已迈出，当不后悔。
转望不远处，垂头散发独自躺在长椅上的莫甘娜，蔷薇坚定了目光，长吐一口气。
她终不能再是过去的杜蔷薇。
她是，坤萨星的时空蔷薇。
寂静处显声，有光当生于暗。
天穹以东，有昏光现，那光渐明，将照破黑暗。
…………
…………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
一道光发自天穹极高远处，穿屏过障无碍的来到了北之星外孤山的山巅，恰散落到这座庭院内的糙木方椅上。
那是未经打磨的硬木制成的椅子，并无旁物装饰，也未经工匠费心雕琢，故椅面上尚不平滑无碍，所以坐在上面并不会显得很舒适，相反，还挺有些扎人。
因为比较扎人，这些年倒讨得不少旁人的碎骂，尤其是赵信与刘闯。
碎骂不过耳，疼痛不入心，这就是如今的葛小伦，所以对葛小伦而言这并没有什么，而这椅子是他多年前特意所制，因为只有不平滑且突兀，甚至有些扎人的椅子才不会让他觉得生活舒适，因为不舒适，他才不会忘却什么，才会时刻冷静，才能保持时刻警醒。
可实在的，这东西对人的心理作用要大过明面作用，因为连刀剑过身都无惧无感的葛小伦又岂会觉它扎人？
不过是心意罢了。
而一如往昨，正着一身长衫短裤的葛小伦如沉思者一般坐在糙木方椅上，头部低垂，眸子盯凝，心思不知何处。
从凌晨至天明，直到现在，他还在思索，权衡，也是抉择。
此时太阳高升，无数道金辉自天穹极高远处漫洒而来，光芒很强，很暖，葛小伦动了动身子，目光自然寻望而去，看着那无穷璀璨光辉，发出一句轻喃：“我该怎么做呢？”
山巅庭落空自语，对天寻望望回答。
可即是自语，那便不会有旁人出现来回答。
葛小伦看着万道光辉，确没有得到回答，但在此时，红日已高升，万道金光穿透天穹的无色屏障，近林煌煌，鹰隼试翼，远河伏流，一泻汪洋，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不是赌徒，且性格渐趋于稳的葛小伦确难抉择，可有时你只需做好自己，剩下的交给天地便好。
得道者多助，定天助。
葛小伦站起身子，长步走出院落，沐浴红光，进到山崖边，他抬头仰望高阳，通过雄兵连专用通讯频，缓慢说道：“各位，最后一场战争，它来了。”
“最后一场战争？”
远在华夏大地之南的赵信走出军营，目光从前方天穹高远处的那道无色屏障转向远处山林间的某棵极其普通的树，颇为疑惑的说道：“小伦，什么意思？是你又发明出了什么大威力武器吗？”
可说到这，赵信又急忙补充，“不过先说好啊，要是真有那种能一战定乾坤的武器，那最后一定要让我亲自来，我说过的，一定要亲手弄死那个王八蛋。”
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吞活剥，这语气状态明显是有极大仇恨才能说出的，尤其是从赵信口中，至于是什么仇，什么恨呢？
雄兵连等人几乎都知道，可就如同被所有人认定已战死三十年的姜明一般，没人愿去提。
“终于要结束了吗？”极西某处绿洲，刘闯负着斧子，坐在浅溪边，看着距此约摸十丈处的那群白杨，脸色骤然狠厉起来，“小伦，你就说吧，什么时候打，怎么打？你是不知道，整天待在这，像个龟孙子似得，我早TM受够了，这次，看我不把那群鳖孙分八段。”
提起战争，刘闯早就迫不及待，这些年里，有太多太多的生命逝去，可正因见了太多，所以刘闯每战必争先，每战必攻坚，也就是近年，若不是为了保护新生的“九州”之源，且战场又在地球，说不得他也要怒而效仿上代的诺星战神行玉石俱焚之举。
可相比较营地的刘闯，正巡守地区的琪琳一如既往的没有选择说些什么，她只是停下脚步，抬头望着青天。
青天白云，阳光正暖，平地起秋风，一卷离愁生。
这天，湛蓝，这人间，正美。
而美好的东西就值得去守护，哪怕是豁出生命。
在地球的三十多年，虽多是战争，可却远比在烈阳当王的日子要精彩甚多。蕾娜很庆幸自己来了地球，她是烈阳唯一的女神，有尊崇身份，有无穷生命，有伟岸力量，可然后呢？
在烈阳，她只是个吉祥物，潘震总说她稚嫩，根本不懂宇宙，不懂各大文明，不过她并不承认。
可在地球的三十多年，她有一批小弟，听她命令，指哪打哪，这里还有很多美食，很多美丽、时尚的衣服，这让她沉迷，感到快乐，舒爽。可后来…战争来了，她被控制，亲眼看着，亲手毁了很多东西，比如一个星球，两个生命，一个是诸神之王，另一个也是一个很伟大的人，一个伟大的地球华夏人。
再后来她被饕餮所擒，被流氓地痞调戏，这些事令她陡生愤怒，渐失理智，情绪比之前不自主的毁掉那两个伟大之人远甚，且愈加难自制。
是因为什么呢？
这不知是因何事何时而起的念头，令她迷茫，不解，直至后来的几多年，她似乎明白了。
走遍地球，见天地众生，在亲眼见到无数地球人浴血拼死，为了消灭掉一个饕餮，他们可以选择牺牲一群人，前赴后继，无怨无悔。
前路虽艰险，未来或不可见，但只要相信，剩下的，便默然无畏，前行便好。
人生很长。
人生很短。
故事很多，悲伤不及。
未来，应该可期……
第三百九十二章 天光西移步声渐
…………
站在城市最高建筑的顶部，仍着一身红袍红甲的蕾娜落目下瞰。
街道纵横，行人穿行如织，近邻的江水处，不时有三两江船顺着江水而过，这幅景象颇具繁华之意，倒不似被战争笼罩之象。
事实上，这幅平和安宁之景也是近些年才出现的，因为平和安宁有前提，而今这一切的来源，皆源自那道天幕，或者说，笼罩在无数华夏人头顶之上的那道纯净无色的“九州”。
“真是好久没逛街了。”
蕾娜骤然感叹，她抬头凝望那道天幕，片刻后，很是认真的说道：“小伦，这场战争确是持续了很久，我也希望战争能早点结束，只是小伦，你这次真的有把握吗？”
作为一名接受过系统教育的烈阳星女神，蕾娜很清楚一场宇宙不同文明层次之间的战争结束与否，从来都是取决于高等的那方。似地球这种，明明是核前文明，却存在造神文明层次的科技，甚至存在远超这一阶段的科技，在宇宙过往中几乎是不存在，因为文明的发展是需要一步一步、层层递进的，而地球的发展却是畸形的，特殊的，可恰因为特殊，所以无法寻找参考。
加上对华烨本人的了解甚少，尤其是近些年，华烨一方的攻势竟渐渐趋于平稳，趋于保守，不再激进肆意，所以蕾娜也不清楚，此时若发动决胜战争，是对是错，成功率又是几何？
只是因为真心喜欢地球，所以她选择留在地球，至今未归烈阳，也因此，她希望小伦能够慎重。
不同的话语代表着不同的立场，葛小伦自是明白，而作为决策者，他的每一个决定都将决定地球未来的局势。
“昨天晚上，蔷薇发来了讯息。”
葛小伦知道这话所带来的影响，是以他不待众人发问，便继续往下说道：“是关于华烨的，目前华烨已定下了联合莫甘娜再次攻打天城的计划，时间应该就在近日。”
蔷薇传讯所带来的影响要远比葛小伦想象的要大，甚至超出了华烨联合莫甘娜攻打天城本身，相伴随的沉默直至话语结束数十秒后，才有人出声。
“小伦，蔷薇…”
赵信收回欲前踏的步子，仰望北方天穹，脸色如夜星晦明，吐了口气，然后很是认真的说：“蔷薇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这话本不该由赵信说，这话其实不该说，不过这却是众人的心声，所以话出众人默，因为这句问语的目标其实是葛小伦。
只是三十年转眼过，时间无情，它在默然前进，有情之人也在悄然前进，自问已看淡，明取舍的葛小伦此时情绪平静，亦有所料。
他站在山崖边，俯视着不远处的城市川流，神情极为平静，似是自顾自语：“蔷薇此次并不会随同出战，而华烨也不会容许再一次失败，所以我觉得这是次机会，凭我们的实力，击败华烨的留守人员，把他们彻底赶出地球，并不会有什么困难。”
只谈家国大事，不谈个人私情，这就是如今的葛小伦，这就是他的回答。
没有回答，就是回答，所以不论是发问的赵信，还是等待的他人，都明白，或者说早就该明白，有些人离开了，便不会归来，即使归来，也只能是斯人“已逝”，物是人非。
天幕下应无风卷，尤其是站在江畔最高建筑的顶端，可蕾娜却突然感到天间骤有风起，她落目静看着江水生波澜，沉了会，见无人再语后，才开口说道：“在过往的万年历史中，从不曾有梅洛天城被攻下的记录，虽然不清楚上次的梅洛战况，但华烨狼狈败逃是事实，这次华烨要联合莫甘娜攻打天城，必定是主力尽出，如此地球上纵有留守，也对我们产生不了多大威胁。”
言语至此，已不需多说，众人自明白这是次难得的机会。
先不论华烨攻打天城的结果如何，全力出兵，纵然最后取得胜利，也难免损失惨重。
没人认为此次战争华烨会轻松顺利的取胜。只是如此取胜，不免令人徒生些失望。
赵信随意坐在地上，突然发出感叹：“真希望他能有去无回，死在路上，只是可惜……”
话锋陡转，话意未尽，前一秒还在思虑旧人，后一秒便骤然生叹，这似乎很突兀，可其实一点也不突兀，因为这就是赵信。
人间三十年，河山改，昔人逝，很多都已变，可唯有赵信似乎一点都没变，好像仍旧是以前那个极富有正义感，一心行侠仗义，善为他人着想的赵信。
这一声叹息跨越万里。
然在此话落音的须臾后，正在长街巡守的程耀文停下脚步，突然问道：“这确是个机会，那小伦，详尽的计划呢？”
虽然断定留守之人不多，不难，可即是战争，那便该有作战计划，何况人间三十年，青山白骨枯，这最后一战，自当果决，迅速，漂亮，也当是给那些逝去的万万亡魂一个慰藉，一个交代。
天空无云，阳光正暖，明丽秋光落至山崖，打在葛小伦的脸上，把他的脸耀成金灿，然忽有一风起，忽有一叶卷，葛小伦看着那片秋叶碧空浮沉，顿字说道：“那就…全军出击！”
全军出击！
虽不过简单四字，但却是迟来的公道，晚至的正义，是万万未亡人与青山枯骨的渴望，呐喊。
只是这是葛小伦代做的抉择，可却不是他的抉择，他的抉择，尚未知晓。
静立在一步山崖的边缘，葛小伦挂了通讯，迎着刺目天光，沉默着，不为所动。
他似乎是在等待。
只是在等待什么呢。
天光西移，大盛。
闻有脚步声渐近于山崖。
第三百九十三章 山巅处二人定计
…………
步声很清，山巅很静。
在这极僻静的孤山山巅，哪怕只是些微的动静，在葛小伦耳中，也会似雷鸣般声达四野。然孤山僻静，本就少人来，可若有人来，那便定是熟人无疑。
葛小伦神色自若，并无异色，只是不知何时，他坐在了山崖边，双脚垂落虚空，目光观望着前方天际，俨然像个入定的钓叟。
脚步声近了，也止息了。
“小伦，你之前的传讯…是真的吗？”
说这话的是个年轻女子，短发，圆脸，着一身咖啡色齐身风衣，露袖的双手洁白细腻，可五指却紧紧蜷缩，或许是握的过紧，连同身子都有些微颤，这明显是有些激动，只是若配上那副极认真严肃的神情，非但不显得矛盾，反而更衬显出可爱。
只听声音，葛小伦便知是谁，仍旧坐在崖边，一双有神的眸子盯凝着前方浮风，缓慢轻喃，似是自语：“以我的了解，明哥不该这样才对，而且当年在天城，我便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后来凯莎女王与明哥出发费雷泽前专把你留下，走前，还专给我留下了一封信，更交代了一些奇言怪语。”
葛小伦娓娓道来，似乎是在梳理分析，又似乎只是在自语。
不过听到葛小伦此话，年轻女子也陷入了沉默，她在寻思过往，只是越是寻思，便越觉得葛小伦所言有理且有据，那些记忆似乎在告诉她事实应该就是如此。
只是现实……
她看着崖边的葛小伦，不确定的问：“所以小伦，你是想要亲自去天城询问我师傅？”
亲自去天城，即是为问个究竟，也是想彻底解决地球动荡的源头，这便是葛小伦自身的抉择。
只是天城防御严密，若无人带领，宇宙中基本无人能够顺利进入梅洛，就如华烨。
华烨上次之所以能够顺利进入梅洛天城，一是有曾为凯莎护卫的知情人若宁带领，二是鹤熙的故意引诱，否则当年的华烨虽然强大，但要抵达天城，只怕也像是无头苍蝇般遥遥无期。
今日的葛小伦也是为此，上次去梅洛，是有凯莎女王亲自带领。可时隔三十年，天城防御早变，或许留守地球的冷，灵溪等高级天使知晓，可天使冷性格高傲冷淡，葛小伦与其并不相熟，纵使相熟，这等秘密大抵也不会告知。
那剩下的，知晓如今天城安全路径，又适宜真正计划的，大概也只有鹤熙的亲传弟子炙心。
葛小伦缓缓站起，转身迎上炙心的目光，极认真的说：“华烨已经联合了莫甘娜，近日就将出发梅洛天城，而华烨之所以敢再次攻打天城，定是又得到了死神卡尔的援助。”
说到这，或许是为了阐述说明，又或许是为了坚定什么，葛小伦又补充了一句：“近些年，乾坤与雄芯成长的很快，当年你师傅天基王在打造雄芯时留下的资料数据，我已经基本掌握，尤其是反虚空。”
“有我在，对天城来说，怎么也是个助力。”
炙心陷入了沉默，脸上有些犹豫，过了好一会后，蹙眉渐舒的炙心才又问道：“我只能帮你传讯，但具体的结果我不能保证。”
“那就拜托了。”葛小伦朝着炙心微微点了点头。
炙心抬步走上前，望着碧空，沉默了片刻后，突然轻喃：“我想…师傅会同意的。”
炙心虽然才五百多岁，但她却是天基王鹤熙唯一的弟子，二人相处多年，自然了解，而鹤熙多年来一向深居简出，整个梅洛，最了解鹤熙的，除了凯莎外，大概也就只有她的弟子了。
所以炙心虽然还没有传讯询问，但照如今的情况来看，她的师傅十有八九是会同意的。
如此看来，结果已定。
然而这个结果，自始至终都在葛小伦的预料之中。
他偏头看向炙心，自然道：“待华烨一离开地球，信爷闯子他们便会开始反攻，那时，我便趁机离开。”
“你不打算通知赵信他们？”炙心讶然问。
“等我正式离开地球，我会传讯告知信爷闯子他们，毕竟华烨还是很强，要不被其发现，还是挺难的，可以我的能力，纵然被发现，脱身还是能够办到的。”
葛小伦吐出了一口气，可似乎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着他，让他的身躯微弯，肩膀往里缩了缩：“华烨一走，便到了收拾地球乱局的时候，这事虽没多大困难，但料想也够他们忙的，接下来，就需要抓紧布置地球与太阳系防线，这个工作量会很大，到时候，就要麻烦你了。”
“这是我该做的。”炙心转过头看向前方碧空，语气一沉，“当年女王留我在地球，是要我辅助你正确的开发使用雄芯，如今女王交代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我也理当回去复命，可女王…”
抬望眼，竟无语凝噎。
这种感觉，如今的葛小伦很能够理解。他清楚凯莎女王在梅洛天城所有女性天使心中的地位，也明白，纵使凯莎女王身陨一事疑点再多，可在事实面前终是无力苍白的。
学的越深，知道的越多，便越发明了天高海阔，亦或者说欲瞒天过海是何其难？只是这世界很奇妙，越觉得不可能的事物往往越有可能。
万物对立互生，恰如有生于无，正因为不可能，才会无防备，才能攻敌不备。
葛小伦偏头看着炙心，陡生出一个微笑：“虽然不能确定，但我越发觉得我的想法是对的。”
音落，风起，光生。
偏头盯凝着葛小伦，炙心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此时，在这绽放的秋光下，她选择背身远去。
一席秋风卷，一帘碧影动。
孤山之巅，有脚步声渐逝。
“其实小伦，若女王她们真的活着，纵使师傅恰又知道，那也是不会说的。”
第三百九十四章 秋雨下全军出击
…………
夏历八月二十三，秋意浓，天意凉。
步入秋季，气候就愈发清凉，尤其是北地，尤其是山间，那清凉中更透着些寒意。
尚未破晓，北之星外的孤山林间便升起了大雾，此时天空灰黑，散布着重重阴云，在这重云中，不时有一二雷鸣起，三两电闪过。
云深雾重秋意浓，风雨欲来山满楼。
这天气显然不适合出行。
这动静显然很扰人清梦。
天地间的动静不小，住在山巅处的葛小伦确应无法入梦，事实上，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过梦，上次做梦是什么时候，又是什么感觉？他早已不记得。
无梦，无眠，在天还未亮的时候，着实无法入梦的葛小伦便睁开了眼睛。
掀被，换衣，洗漱，用饭。
每一件他都做的很认真，好似个将出嫁的姑娘，在做着离家前的最后事，直到晨光渐作，天明未明。
进了内室，来到一透明橱窗前，葛小伦盯望着眼前橱窗，渐渐入神。
橱窗内只有一副黑甲，并无它物，很显然，他看的就是这黑甲，不过更准确的说，是在看刻留于黑甲上的那些痕迹，或许回忆总是伤，须臾后，他看着那些痕迹，渐渐轻喃：“是该结束了。”
在入神间，在沉默间，在轻喃间，着甲。
黑甲入身，葛小伦决然踏步出门，他站在院外，新锁上门，看了眼终闭阖的庭院，葛小伦背身离去，进步，再至山崖。
此时已过天明，但天穹上阴云厚重，山巅处薄雾深锁，所以天色尚黑，并不明亮。
天色虽黑，但并不影响视物，一如昨，葛小伦挺立在山崖边，抬头仰望着似被困在重云秋雾里的人间，伴着雷鸣电闪，终说道：“最新情况怎么样？”
话音传千里，借着新式通讯频道，葛小伦的话音传至九州四方。
位于芒砀山下的基地内，一身军装的怜风直挺挺的站立着，她看着前方的宽阔巨幕，对着巨幕内已结成阵势的密麻战舰，平静回道：“据德诺三号显示，位于月球上空的近两百艘饕餮战舰已经列阵完毕，二十分钟前，华烨的天宫主力舰也已升空，还有不久前悟空在东海发来的讯息，东海处的三角体文明已经列阵完毕，看情况，可以说是全部出动。”
饕餮，三角体，外加华烨的天宫战舰，这已是华烨的全部势力，光凭这些战舰火力，就足以泯灭核前文明的星球无数次。
若不是华烨的主要目标自始至终都是梅洛天城，是天基王鹤熙，另外，又想借用这地球来钳制彦麾下的天使军团，否则，纵使葛小伦等人如何有潜力，成长如何迅速，也难以留存到今天。
最好的结果，也是十室九空，千里无鸡鸣，白骨露于野。
或应该说，连白骨都不存。
“也就是说，华烨并没有打算留太多人在地球。”山崖边，葛小伦转望远方天穹，蹙眉说道。
“依目前情况看，是这样的。”怜风看着前方宽阔巨幕，尤其是月球上空的那些饕餮十字舰，“不过也不能就此低估华烨，毕竟对方的科技远超我们，德诺三号并不能做到完全捕捉。”
“所以我的意见是，再等等看。”
亲历过万年前的德诺战争，怜风自是知道冒进的后果，尤其是对方底细不明，偏又值此时刻，所以哪怕慢些，无妨，亦值得。
“不必了。”
葛小伦站在崖边，聆听着耳畔那愈发响亮的雷鸣，抬望漆黑的阴云，极平静的开口道：“就按既定计划，现在起，全军准备！”
神情严肃，语气坚决，平静的似不容置疑，然而这就是葛小伦，地球联盟的统帅，未来银河系的主神。
不等他人回话，身为统帅的葛小伦就发出了作战指令：“怜风，立即检查芒砀山号，待华烨远离冥王星，立即升空。”
称呼的转变，便意味着职权的改变，作为执行者与杜卡奥意志的继承者，怜风又怎不明白，是以，她挺直身子，点头应道：“明白，我这就去准备。”
“蕾娜，立即返回芒砀山号，协助芒砀山号充能，待芒砀山号进入既定轨道，便立即进攻。”
葛小伦抬头仰望，清冷的眸光似穿透天穹上方的重重阴云，带着极平淡的语气说道：“还有…我不希望看到太阳系内有一艘敌舰存在。”
“放心。”
蕾娜伫立在江畔建筑的顶部，看了眼阴云深锁的天穹，一闪即逝的电光，然后落向右手，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右手掌中的金色光球，微笑着说：“我会把它们炸成沫沫，连渣都不剩。”
一道接一道的指令自孤山巅处发出，而结束了太阳系内的作战部署，那便到了清扫地球的时候：“赵信，刘闯，程耀文，你们各领一队等待出发，目标：华烨王宫。”
“瞧我们的吧！”
…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指令就绪，只待雨落。
完成作战部署的葛小伦似乎轻松了很多，他站立在山崖边，松了松肩膀，沉默着望着天空，静静的等待。
也不知多久，只道天空轰鸣电光闪，有一秋风骤起，有一秋雨终落。
磅礴秋雨终于下落，好似天倾，只是在秋风下，那细密的秋雨斜拉摇摆，淅沥沥的雨水溅落地面升起水雾。
秋雨终究击散了晨雾，不再迷糊的天穹似乎骤然一清，葛小伦仍旧盯凝着天空，见有巨舰击破秋雨，消逝在阴云，又不知多久，待一缕天光击散阴云，耳边轻喃起，终道：
“全军出击。”
第三百九十五章 长街漫步执伞人【一】
…………
夏历八月二十三，秋雨穿云，磅落九州。
这将是新世纪以来覆盖范围最广、最得人心的一场雨。从北方边境到南海诸岛，雨水似天倾，不停的自天而落，落在山川河泊，打在城市街巷，它大的超出人们想象，可这并不能浇湿人心，阻人前行。
着黑衣，持黑伞，迈着步子在秋雨里穿行，人群若海，结队似龙，似一条蜿蜒卧榻的黑龙，终于秋风秋雨肃杀中醒身，向北之星中央的碑塔而去。
他们，在雨中前行，直至各街巷一空，昏光显现，只是在这天际昏光下，高耸碑塔前，一种特殊的躁动意味油然生，于此时，渐成燎原势笼罩在九州上空。
各街巷变得冷清，寻常巷陌，也无人。
日头早没，已是昏黄，这秋雨仍旧，哗哗击打着地面，水花四溅成雾，视线越来越差，忽然间，有人穿着红甲，领着三名男天使陡然从虚空出现，落至故宫前门不远处的窄巷中。
“确定位置没错吗？”
说这话的正是打头的红甲女子，她冷着张脸，目光很冷，很利，就像多日未食，终发现猎物的孤鹰，眸中带着浓浓的警惕意味，只是雨水淋漓，顺着发丝滑落，有的渗进内衫，有的流落在红色盔甲上，雨水凉，可她却毫不在意。
一名男性天使前迈一步，满怀微笑的看着红甲女子，解释道：“若宁大人，过了这个巷子，再穿过一条长街，就能看见那棵树了。”
“待会按计划行事。”若宁前望片刻，好似确定了什么后，才偏头说，“不过给我记住，出手要快，要狠，不要磨磨蹭蹭，一旦被附近的银河之力纠缠上，那你们就不用回去了，而此次行动若因你们而失败，纵使回去，那后果，你们是知道的。”
那名男天使顿时变了脸色，脸上的水珠也不知是滴落的雨水还是因为害怕而生出的冷汗，总之，他看着若宁，躬身应道：“请若宁大人放心，临行前王特意有过交代。”
“走吧。”
说完，任雨水下落，带着三名天使，过巷穿街，不多时，便来到了故宫前门，那棵极寻常的高树也映入眼中。
说是棵树，其实这并不准确，在这故宫前门两旁，分列着十二棵树，皆是北之星重建后于修缮故宫时陆续所植，这些树的种类虽说是寻常可见，可在这秋季，却仍旧枝繁叶茂，尤其是自这场秋雨落后，似乎是因为冲刷的缘故，更显精神。
若宁打量着这些树，脸色顿时冷冽下来，她蹙眉回头盯凝着那三名男天使，强压下快要脱口而后的骂语，转而道：“从左到右，一人三棵。”
“快！”
话语极冷，而单单一个快字，足以说明形势之急，心情之郁。不过如同这字面意思，她们接下来的动作，不论是若宁还是随同的三名男天使，都很切合这个快字。
只是可惜，天不遂人愿。孩童持金过市，无人动，则必有所持。
又或者是说，人有所料。
若宁站到树前，手持利剑，扬臂便砍，剑锋呼啸，切风断雨，只是能切开三代神体的利剑却在此凡树上遇了挫。
雨打树叶树枝摇，剑刃入木三分，再无所进，而若宁抽剑再砍，连斩数十次，这高树也不曾断裂倒下。
“果真神奇。”
若宁蹙眉落目，紧盯着那深入的断口，竟发现此树已有愈合迹象，类似于不败之躯，又或者是四代神体那般有了伤口自愈之能。
如此神奇，确是超出了若宁的知识掌握之外，而她在偏头看了看其他的树木后，便更加确定了此十二棵树，定是银河之力所铸就的九州天幕核心，也就是其中的能量支点。
只是事情遇挫，目的未达，她却不焦急，面色也是极为平静，一点也没有先前的急切之感。
她平静的持剑扬臂劈砍，好似个美艳的打柴人，遇见好料，好不自喜，极有毅力。
……
北之星外的孤山之巅。
山崖处已经无人，院门上的新锁已被打开，庭落里的独木任旧挺立，只是黄叶落尽，树下无人。
自确定华烨舰队离开了冥王星后，葛小伦便独自如约追逐而去，而按照所定计划，在他走后，炙心便接过指挥权，待蕾娜与赵信等人彻底扫清地球上的敌人，便由炙心统筹，指挥搭建太阳系防线，而关于太阳系防线的构想，实施步骤等，葛小伦都留在了他的住所里。
站在客厅中央的乾坤前，炙心双手不时挥动，对着墙壁上的屏幕，不停的推测演算，直到一道讯息突来。
“什么？”
“冷姐你说若宁出现在了北之星？”
若宁，前凯莎女王的双翼护卫之一，可却背叛了凯莎女王，更是带领着华烨攻进天城，不少天使姐妹惨死其手，也因此，在如今天使军团中，不论是炙心自己，还是其她的女性天使，尽皆仇视，恨不得亲手杀之，尤其是曾为其徒弟的天使冷。
如今若宁为毁掉九州天幕而主动现身，那天使冷又岂会不作为，是以，只是在传了一个消息给炙心后，她便带着灵溪等天使赶了过去。
“喂，冷姐，冷姐…”
通讯中断无人应，炙心知道天使冷定是去找若宁了，只是若宁是老一辈天使，光论战斗经验在如今天城中就鲜有人及，哪怕是活了七千两百多岁的天使冷。
炙心紧蹙眉宇，心中有些不安，陡生些臆想，当她通过德诺三号确定了若宁的位置，透过监控看到实况时，便立即确定了什么。
“喂，我是炙心。”
“天使若宁突然出现在北之星。”
…
“请放心！”
…
“是，无需支援，这是我们天使的事情，我会替女王亲自处理好。”
第三百九十六章 长街漫步执伞人【二】
……
当天际的最后一抹昏光消没，黑夜便正式来临，长街空寂，重云遮胧，这秋雨仍旧。
雨，越下越大，今日的北之星似乎成了黑色。
落雨成河，哗啦渐散成雾，黑夜下视线模糊，早已分不清本来面目，空寂的长街有声荡，也有风起。只见那秋风一卷，遮胧下的地面为之一清，那有若滚滚大河的浊浪中竟充斥着血红。
河岸寥寥，血红不止，似有一人战于野，败卧于河岸，其血涓涓，在风急浪卷中，东流，飞溅。
一只红色的战靴猛落入河中，飞溅的血水四溅落至衣甲，可这衣甲的主人却毫不在意，她微低头用极冷淡的目光注视着卧躺的那名美丽女子，没有说话，只是看了另旁的男天使一眼。
须臾后，执剑切雨，剑锋破入腹，在一声凄寒冷亢中，她回头说道：“莫说我这个做师傅的不念旧情，只要你肯说出安全进入天城的路径，我可以做主放过你…还有你的这个姐妹。”
说这话的是若宁，所以她话语的目标自然只有欲击杀而不敌的天使冷。
天使冷卧躺在斑驳的砖石地面上，她偏头看了看脸色苍白带血，长剑已入腹一寸的灵溪，她的神色凝重，眉头紧蹙，额宇作川。
“冷姐，不要告诉她。”天使灵溪忍痛，拼尽全力的微抬起头看着若宁与男天使，“你们这些天渣，不得好…”
话未尽，一旁执剑的男天使抬起脚对着灵溪的胸部陡然猛落，同时把手中长剑前送一寸。
“嗯…”
此时夜幕，此时极黑，这一声凄厉高亢宛若无尽黑夜的惊鸿。
“哈哈哈…”
天使冷骤然仰头大笑，然后落目看着若宁，笑着说道：“师傅啊师傅，我记得多年前我就和你说过，我们可是天使，正义的天使，怎么能玩争权夺利这么低等落后的一套，那得多愚蠢啊。”
“啊？”
若宁顿时紧眉，冷眼，她看着满脸带笑的天使冷，只是注视着，并没马上说话，一旁的男天使也未开口、再送剑，可或许是生怕脚下的丽人死了，又或许只是为了发泄，威胁，他对着卧地的灵溪不停的抬脚，或踹，或踩。
直到雨水变小，夜色又黑了些许，若宁才开口，她对着前方天穹，慢慢说道：“宇宙很广，在这片宇宙里，似乎没有任何一个文明能跨越二十万年，哪怕是神河文明，又或者有过只零片语的盘古文明，似乎时间无法战胜，宇宙里也根本没有永恒。”
“那何谓永恒？又如何才能永恒呢？”
若宁站在黑夜里，身披红甲，持剑落目说道：“我想了很久，直到凯莎女王陨落，那天……我似乎明白了。”
“科技发展到今天，似乎到了顶点，到了该变革的时候，而凯莎女王排斥虚空，否定终极恐惧，如今凯莎女王身死，这说明什么？说明正义秩序是错的，坚守正义秩序，这并不能让天使文明继续前进，存续，甚至带来永恒。”
“可既然不能，那么便应该改变。”
夜幕下的阴云里有三两电光闪过，天使冷仰头盯着若宁，问道：“这就是你背叛女王，投靠华烨的理由？”
“不然你以为你师傅我是为了那什么狗屁的争权夺利吗？”若宁蹲下身子，看着天使冷，然后抬手轻抚天使冷的发丝，“冷，你是我亲手教导的徒弟，你应该很清楚，我陪着凯莎女王一路征战，直到天城建立，见证了凯莎女王成为诸神之王，所以我很清楚天使的今天是多么不易。”
听着若宁的话语，天使冷似乎格外的有兴趣，不觉厌烦，她耐着性子，饶有兴致的说道：“既然如此，那您便应该遵从凯莎女王的命令，女王既然任命彦为天使之王，那便是认为彦可以给天使们带来明天。”
“明天？”
若宁睁大眼睛，一脸的置疑嘲笑之色：“就彦那个小毛丫头？”
“她也配？”
说到这，若宁情绪微敛，起身对着夜色里的天穹继续道：“如今的天城已不再是凯莎女王在时的天城了，并没有多少天使服从彦，肯为彦而战？”
“当初哪怕是让鹤熙来继任天使之王都比彦那个小毛丫头强，可凯莎女王偏偏让彦继位。”
“不过事已至此，为了天使的明天，我只好如此。”
音落，若宁挥动长剑，剑锋破雨，落至冷的脖颈，她低头看着冷，认真道：“除了凯莎女王，便只有华烨王才可以统帅天使军团，给天使文明带来未来。”
“好了，说了这么多，你也该做出选择了。”
若宁持剑伫立，她的目光投向天穹，脸色十分平静，可或许是早已得知答案，所以她看上去并不是那么的在意天使冷的选择，反而像是等待着什么。
那是什么呢？
有些话不必说，有些选择无需选择，天使冷躺在积水中，任由秋雨打在脸上，神色自若，没有说话，好像同样是在等待着什么。
当不同的人有了共同的目标后，自然就能和谐起来。
时间在此刻静了下来，长街空寂，黑夜继续。
直到远处的天穹陡现光芒，那光芒若火，焚干秋雨，似星，晦明晦暗，可落处不定，变幻莫名。
见着那光，也追着那光，不论是若宁，还是天使冷都在默然仰望，只不过天使冷的脸色更显紧张。
从早间到夜晚，这场秋雨的雨势终缓，淅沥沥的碎雨坠地恰似夏花绽放，而在这极静的气氛中，每滴雨落，都会让人的精神不自紧张。
尤其是在此时。
骤然间。
远光凝滞，这万雨浮空，时间似于此时真正陷入静止。
诡异，让人心跳加速，思绪崩紧，在朦胧中，却闻有脚步声起，也，终有人影浮现。
第三百九十七章 长街漫步执伞人【三】
………
步声平稳，似山林间泉水叮咚，也若远山幽谷里的钟声，清音缥缈，越来越近。
来人穿着一身月白色衣裙，发丝垂落如瀑，神情却极平静，自雨中来，却撑着伞，每前踏一步，便成一道乐符，她在雨中行走，就好似在谱一曲高妙的乐章，听着美妙，不得不令人把心神投入。
世界静寂，唯有此声。
只是乐有终，人有至。
那大乐终于止息，渐凝的万千雨珠再次怅然落下，它坠落在砖石里，打在纸伞面，留在人心间。
伞面粉红，撞飞雨珠，天地间的雨雾自然流散，一个曼妙却又熟悉的人影显身时，便是如梦初醒，好觉大梦一场之时。
“女王！”
“女…王！”
地上的天使冷与灵溪盯凝着来人，清冷的眸子里满是难以置信，只是这并不久，便尽数转为如皎洁之月的清冷水光，唯有天使冷，还在控制自己，还想在女王面前保持过去的倔强。
秋雨中凯莎执伞静立，她只是看着卧水间的天使冷与满是血色伤痕的灵溪，那目光就像是在看着外出玩耍却忘了归家的孩子，说道：“怎么弄的这样？”
没有怪责，满是关怀柔情，也确实，凯莎年龄逾三万岁，在她的眼中，无论是灵溪还是已七千多岁的冷，都只是孩子。
可自家的孩子被人如此，那怒火，便不能自制。
“怒海之战的余孽？”
凯莎把目光投向灵溪身旁的男天使，极平静的说：“不好好去生活，非要来到地球，天宫，就真的比正义好，就真的…那么令你向往？”
平淡的问语，可这平淡的话语里却听不出丝毫的情绪，而面对凯莎女王的询问，也没有任何天使能够保持淡然或者嚣张。
这名男性天使很慌张，他不知该如何回答，至于丢下若宁果断逃跑，这个念头不存在，也未想过。
进退不知，就是如今长街上这男性天使与若宁的状态，尤其是若宁。她知道，凯莎女王的那个问题，其实问的是她，之于为何不直接询问她，想必是如今的她，已无资格再落入女王的眼。
天地间的秋雨骤然大了些，细密的雨珠跃进若宁的长发，且顺着头额滑落而下，那雨水晶莹，不知何为。
“凯莎女王已经归来！”
若宁在心中这样想，反复想，不久，她撇过头看了看手中的长剑，然后提着剑前行数步，在约莫半道时，持剑半跪，微低头，沉声说道：“女王！”
有凯莎在的天城，坚如磐石。
有凯莎在的宇宙，宵小莫妄。
纵然是卡尔，也只能在明确凯莎陨落后肆无忌惮，这就是凯莎的威慑力。
若宁也是如此，如今见到凯莎女王完整的出现，那就说明她与华烨这些年来的所有动作都在凯莎女王眼中，那这，就是局。
如今一切明朗，自该是终结。
若宁头部再低，就像个看破世事的老僧，又或者临刑前明了的死囚，平静淡若。
“若，宁…”
凯莎一字一字的念叨，看着她，终究没有再说些什么，也是这时，黑漆黑漆的天穹上，有一柱光越来越亮。
它恍若流星掠空般迅速，跨越群星，掠过芒砀山号，在蕾娜与怜风的目瞪中，降临地球。
重云消散，夜色不再，从容落下，长街顿时转为乳白，俨然一副圣洁的模样。
秋雨一空，不再落向长街，而在天使冷的惊骇中，她的身体开始自愈，伤痕渐去，可若宁与那男天使的身体却开始稀碎，于无声息间转为最原始的原子，就像是细碎的尘埃。
秋风一卷，归尘作土。
该逝去的，终将逝去。
光芒消退，一切如常，天空再次漆黑，秋雨再次落下，除了雨声，长街仍旧空寂，好似什么都未改变。
凯莎执伞站在原地，就看着天使冷与灵溪，说道：“淋雨虽不至于生病，但总归不好。”
“是，女王。”
最先反应的还是冷，她快速起身，面带微笑的来到凯莎的左侧站好，而凯莎的右侧则是慢一拍的灵溪，不过也好在凯莎的伞够大，完全能够覆盖住三人。
在秋雨淅沥中，凯莎带着满肚子困惑的天使冷与灵溪走向远方。
烟雨朦胧，有景显。
那会是一座山，孤山。
…………
…………
地球上的清扫并未结束，在大洋以东的地方，赵信，刘闯，程耀文等人正在收尾。
一座白色宫殿前，刘闯把斧子从一名蓝白相间的饕餮身子里提出，随意一脚把其踢开，然后仰头凝望天穹，带着震撼说道：“哎呀，信爷，耀文，你们看到刚才天空上那道光柱了吗？”
“自然。”赵信握紧枪杆，仰着头，脸色也极为严肃，“看方向，应该是北之星。”
刚才天穹上的那道光芒彻底打断了刘闯程耀文等人的收尾工作，尤其是程耀文，因为那道光芒让他觉得似曾相识，可似乎又与记忆中的有些不同，只是来不及细究，他便接到了蕾娜的传讯。
“明白，我知道了。”
程耀文结束了与蕾娜的通讯，他仰头凝望远方天穹，蹙着眉头，颇为疑惑道：
“就是北之星，刚才蕾娜发来消息，说他们在宇宙也监测到了那道光，只是…”
话语未完，可只听那话语中的意味便令人徒生忧虑。
有些急切的赵信直接问：“耀文，娜姐怎么说？”
“那道光柱来自太阳，直落北之星，这应该使用了恒星驱动一类的技术，可据德诺三号的监测显示目前北之星并无损伤，而据先前炙心所说，若宁已带着三名男天使突袭北之星。”
第三百九十八章 这一眼晚了些年
……
“若宁带着那些杂碎去了北之星？”赵信眉宇骤紧，五指蜷缩，在咯吱间驱使着长枪轻颤，摧砖掠地，那神情显的极为紧张忧虑，“那我老婆…”
相伴作战三十年，众人间早已互相了解，尤其是这些年来，因为过去的某些事，赵信愈显关心则乱。
果不其然，对于自家媳妇颇为了解的赵信当即选择通话询问，只是无论赵信如何呼喊，此时频道里都无人应。
夜色深沉，这天幕下，有黑烟升腾光芒过，子弹破空音啸生，废墟旁，也有人在此刻静立沉寂。
“冷静点兄弟，炙心妹子的本事你还不清楚吗？再说，小伦不是也在北之星吗？”
刘闯拎着斧头走近，看着程耀文点头说道：“是吧，耀文。”
“嗯？”
程耀文眼光流转，微思了一瞬，还是决定说道：“除了那柱光，德诺三号确是监测到北之星以及孤山外有战斗发生，但却未收到附近的驻守人员报告损伤。”
说着，程耀文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傍晚时分，蕾娜在芒砀山号收到小伦发来的最后一条讯息，说他已经追着华烨离开了地球。”
等雨停的时候雨往往不会停，等人来的时候人往往不会来，有时你越希冀，结果只会越失望。
黑夜不可怕，可怕的是看不到光明。
此时赵信与刘闯的心情正是如此，二人的脸色如同这天幕，黑洞洞的。
夜色前进，收尾继续，在耳畔的音啸不绝中，赵信的神情接连变幻，好似黑夜下那重云遮胧，聚散不定。
不久，赵信抬枪挺立，忧虑的眸光落向程耀文与刘闯，道：“战斗还未结束，他们还需要我们。”
话音落，赵信一个弯腰蓄力前跃，长枪破空，掠向不远天穹处的蓝白机甲。
伴随着一道巨响，顿把刘闯与程耀文的目光引向，看着那滚滚灰尘，一言不发的刘闯提着斧头，向着某方某处某个对手冲去。
天色凄冷，秋风寒。
男儿行，女儿吟，正似提剑杀人行。
默不作声，程耀文袭身向前。
此处杀人正在继续，而远方呢？
…………
…………
漂洋过河，在北之星外约莫三十里的地方，便是孤山，孤山外山林的某间，树折草枯，碎石缭乱，一股草木焦黄的味道随着那抹秋风传达四野。
在那焦黄的中间有个衣衫褴褛，垂散着发的男天使，他正卧躺在湿泥积水间，那背后的洁白双翅此时已变得污秽，远看起来浑似个泥鸭。
注视着渐逼近的丽人，他的目色中满是惊惧，就连全身筋骨也无不在微颤，那感觉，就像是凄风苦雨中的无助芭蕉，又或者是打了大量麻醉剂却又不甘死亡的待亡人。
无法言，无法动。
挣扎是徒劳的，死亡是终将的。
这结局竟似曾相识，只是在结局到来前，他好像看到了一个模糊且熟悉的身影静立在不远处的山巅，那人似乎执着伞，面露笑颜。
秋雨连线，脚步成钟，一缕凄光落云下，只见那丽人扬剑而起，长剑沐火，焚净秋雨，带着神圣之志，捻灭生魂。
没有惨叫，没有意外，就如高水低流般理所当然，也理所当然的，在这漫漫风雨中，孤山旷林间，焰火焚身，若湿漉的柴火似的滋滋鸣叫，直至尘尽烟消，只徒留一卷漆黑。
静看着红焰殆尽，好似终于完成了什么千秋重任似得，窈窕的身姿因此而轻，只是她那胸脯间起起伏伏，反显得她极不平静。
只是也确不该平静，那光柱来的突然诡异，苏玛丽也死的诡异突然，这诡异突然，自那光柱始。
她喘着气，承着雨，在一呼一吸间肃立，陡然间，一滴秋雨坠入眼眸，在这一瞬间，前后串联，似乎，有人正在山巅看，好像…她只是充当了一名刽子手。
丽人炙心突生此念。
今夜无月，又恰逢漫长秋雨，所以这天色格外的黑，尤其是在这山林间，视线易阻，本难以分明，这偏僻地，更是少有人来，可偏在此时，闻有脚步声渐近，见有朦胧人影现。
此时炙心已没时间同赵信通讯，又或者再想其他，她手执长剑作戒备姿态。
步声渐近，而最先映入炙心眼帘的却是一把油纸伞，一席如水衣裙，因为那是把粉色的纸伞，这颜色，她一直很喜欢。
伞面有桃花三两，枝丫一二，纸伞很大，握伞的手很美，尤其是那执伞人的身姿曼影。
脚步声终止，来人终至，可直到此时视线清晰，来人可辨，她才知道为何熟悉，只是这熟悉…好不真实。
“走吧，炙心。”
说这话是雨中执伞人，而这人正是凯莎。她的声音清暖坚柔，似春日朝雨，夏日凉风，总是恰到好处，没有命令语气，可偏极有力量。
把桃花纸伞微移寸许，凯莎再低些头，一如多年前那般静看着炙心。
这目光中有赞许，这目光中饱含欣慰。
炙心也抬头回看着凯莎，只是此瞬，情绪繁杂，而这一眼，晚了好些年。
若硬要形容，大概是无语凝噎吧。
然而激动是应该的，无言也是预料的，所以凯莎毫不意外，她抬头前望远处山巅处一眼，接着微微点了点头，随后，便再次抬步前行。
不远处便是孤山，而此行的终点便是那里。
凯莎执伞在前，她的身后则是冷和灵溪，见炙心无言呆愣，冷回头微笑着呼喊道：“快跟上，炙心。”
第三百九十九章 观星望景说赞叹
…………
从白日到夜半，这场磅礴秋雨终究是要停下来，天幕下浓云开始退却，那隐没的繁星终于可见，虽然零碎细微，但也很美。
雨退云散，夜色转明，这世界在向着光明迈进，正如北之星高大碑塔下的黑压人群，纵使天地漆黑，可人间自有光生。
孤山不高，可足以远眺北之星全景，执伞站立山崖边的姜明看的很清，今夜，北之星一片漆黑，今夜，北之星一片光明。
今夜，不止北之星。
若站在天穹高远处俯瞰，便会发现今夜的九州，星火燎原，处处光明。
“真的很令人惊叹。”
不知何时，凯莎执伞从院落里走了过来，她仍旧穿着一身月白色衣裙，只是裙边处沾了些雨水，带了点泥秽，虽然这与过往或者固有印象中的天使形象有些相差，但只需抬眼一瞥，你便会自生出亲近自然之感，就好像春雨后的绿叶，青荷下的莲藕，毫无不适，只会更舒适。
并肩立在姜明身旁，她把目光远放一处，说道：“不过是短短的几十年，就有今天的成就，银河之力真的很了不起。”
了不起三个字很简单，可从凯莎嘴里说出来，那就变得不简单。事实上，在过往的三万年岁月里，能有这个评价的寥寥无几。
因为不是什么人都能像葛小伦这般，能够异想天开的研究出把人类驳杂的信念或者说念头归集于一处，继而转换为切实的守护力量。
人力浩渺，人类无穷。
当然，这要先得益于反虚空与虚空的结合，可纵使如此，也很了不起。
因为，这才是真正的造神。
把繁杂难理解传播的科学转向适合华夏的玄学，以凡人之身造神人之躯，做神人之事，让人人如龙，继而雄立宇宙，这就是银河之力葛小伦要做的，或者说将来要做的事情。
确也当得了不起三字，甚至不需万年，只要百千年，地球就会雄立宇宙，哪怕是死神卡尔，哪怕是虚空降临。
是以，姜明也很赞同凯莎的话语，对于葛小伦，确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借由图腾或者树木等这些载体，把驳杂念头归集转换为阻挡物理攻击的力量，构建人类与天幕的共生，这就是九州天幕的原理。”
姜明移目看向北之星故宫门前的那些树，而通过这些树，他能明确看到有一种能量在不停的往外散发，可以说只要人类不绝，信念不断，这天幕就不会消失，完全能够映证何谓心的力量。
想到此，姜明不得不感叹道：“哎，我很多年前就像做成的事情，怎奈求而不得，如今却被葛小伦完成了，这应该算是一代更比一代强吧。”
说到这，他转而仰望天穹，面露喜意，看着那渐明的天穹，好似看到了什么美好未来一般：“或许要不了千百万年，这宇宙的规则就该变了。”
提到规则，凯莎亦生出了兴致，不过她先是转头轻瞥了姜明一眼，这一眼，意味分明，之后，才开口说：“规则的改变从不会是一朝一夕，但葛小伦确实开了一个好头，虽然不知这方宇宙最后究竟会演变成什么样，但宇宙广阔，文明纷呈，想必也能够容纳得下。”
在葛小伦的带领下，地球将走上不一样的道路，虽不知前路如何？但料想应是明珠一颗。
“都说科学，可什么是科学呢？或许就是科技与神学吧！”撑着伞，姜明并指接住一滴雨珠，须臾后，雨散成雾，显象出一方盛景。
那盛景里，人人如龙，有人纵剑御空，有人操舟破虹，高楼与画栋兼备，奇兽与人类并育。
他们在看着这景，不远处，也有人正在看他们。
炙心与天使冷、灵溪三人站在宅院的二层楼观景台，她们带着浓浓的渴求意味偷望着山崖处二人，尤其是天使冷，那眼神满是异味。
“你们说，女王与那地球人是什么关系？这些年，他们又去了哪？”
天使冷紧紧盯着姜明的背影，不等她人回答，接着问：“还有，这才多少年，女王怎么变得…？”
话语凝噎，可意味分明，天使冷把目光转向凯莎，上下打量，尤其是对着那身古味十足的月白色宽袖衣裙，再配上那把油纸伞，粉色雕花布鞋，以及大变的气质与行事，若非她跟随女王很多年，否则她定觉得这是假冒的。
只是关于天使冷的话，无论是炙心还是灵溪都不觉得有什么，这或许是因为炙心早已成为别人的守护天使，也或许是灵溪早已对他人心生钦慕，更甚者只是因为生出变化的这人叫凯莎。
她叫凯莎，天使的女王，那发生什么，都不足为人称奇。
二人转目盯望着天使冷，面生微笑，渐渐逼近天使冷，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趣事，因为那话语中满是酸味，就像是失了宠的孩子。
终于，灵溪下意识的说道：“冷姐，你好可爱呀！”
可爱的女孩总是受人欢喜的，而冷一向是与可爱沾不上边的，只是当冷可爱起来，那引发的就不止惊奇。
炙心止不住笑意点头道：“是啊，冷姐，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次觉得冷姐你是这么的可爱。”
无论年龄行事如何，可只要是未经恋爱的女孩，那么一旦被戳穿心事，那便是羞怯的，就像是那一抹水莲花的娇羞。
只是娇羞虽美，可却刺人，冷当即气恼不已：“灵…溪！”
…
夜幕下，有人在打闹，有人在观星，有人在作战。
雨，终于止息，天色愈发明亮，而山的边缘，有人化作一道青光，消失在明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