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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乾卦九四     我从超神学院开始的旅途txt下载     我从超神学院开始的旅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八十二章 荒原夜幕群星耀

    ……

    第二日,清晨。

    星移斗转,昊日高挂,一缕缕天光投射而下,折出地上的雪白,寒风纵横,寻着帐帘间的缝隙蹑蹑的钻了进去。

    在浅浅的寒意中,姜明睁开双目,着衣起身。出了营帐,寻一空地,自然的取出迥异的洗漱用品,在白雪天光中,姜明结束了洗漱,用完了晨餐。

    这时,墨池苑弟子已经在酌之华的带领下整队完毕。

    她来到姜明跟前,邀其进入了其中的一辆马车,而早早的就换了身墨池苑弟子衣服的宁缺却是自觉的跃上了大黑马,悠哉的吊在马车旁。

    一切就绪,车队也由此出发,而向东行进,便来到了联军营地,从后勤处领取了粮草,而后在两百燕骑,逾百架车辆民夫的押护下,行出了边塞,在冬风与晨日的陪伴下,一步步的走向广阔的草原。

    冬日的荒原是冷冽且危险的,而所有民夫的麻木,燕骑的沉默让整个车队的气氛顿生一抹死寂,竟俨然有种前去赴死的感觉。

    只是紧紧的吊在马车后的宁缺倒没有这种感觉,他很自在,也很欣喜,尤其是随着车队的不断行进,看到枯黄草色间的积雪,听到耳畔处的啸厉鹰啼,那抹眉宇间的喜色就愈发掩藏不住。

    如同回家一般开心的他,在车队行出了数十里之后,想到什么的宁缺轻拍大黑马,来到了身前那辆马车的车窗旁,而后他伸出手轻敲车身,轻声道:“姜大哥,我有些不解,你明明能用最简单的方式让那白塔和尚们绞尽脑汁苦思而出的阴谋,与杀招,尽皆落空,又为何偏要选择最慢且最费时的呢?”

    马车内的姜明掀开窗帘,看着满是疑惑的眼神,反问道:“宁缺,你觉得我又是为何呢?”

    宁缺见此,沉了下去,眼光的流转显示他在深思,略一思忖后,他抬头蹙眉喃喃道:“世无完人,而人性本自私,只要还是人,先虑己便是本性。”

    说完,他转头看向车窗口的姜明,认真道:“所以我相信,此次护送的本质还是为了您自己某个不为人知的目的,而对您这种大修行者而言,一举一动皆有深意,那么回到事情的最开始,回到您让我击杀那僧人的时候,那么我想……您可能是在等一个借口,一个让您能光明正大痛下杀手的借口。”

    宁缺还在话语并没有结束,他手拉缰绳,突然对着姜明自嘲般的笑了一下,“现在想来,我倒是被利用了。”

    对于宁缺能把他的目的猜出一二来,他倒不觉得惊奇,如果猜不出来,他反倒惊奇了。是以,马车内的姜明也跟着笑了笑:“如你所说,我确实利用了你,也确实在等一个借口,所以宁缺,你已经说中了一二。”

    “才一二?”宁缺带着惊咦再问道:“那剩下的八九呢?”

    “自己慢慢想吧!”

    语罢,姜明便放下了车窗的帘子,不去理会宁缺。

    带着满肚子困惑的宁缺又落在了马车后面,只不过他的静思并没有持续多久,对他而言,想不通的就无需在想,他只要知道,那些都无关自己就好。

    就这样,车队在按着原定路线前进,而在某一天,觉得燕军向导根本不合格的宁缺,在与莫山山沟通了一番后,便顺利的接过了向导一职。

    此后,在宁缺的指挥下,车队沿着腰子海外围山丘继续行进了数日,这些日子乏善可陈,十分安谧,既没有碰到马贼流兵,也没有碰到稀奇古怪的事情,更别提白塔曲妮可能设下的杀招了。

    总之,很平静,很悠闲。但身处荒原的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在这些平静的日子里,囚禁于西陵幽阁十四年之久的光明大神官于夜幕下逃离了出去,那一夜,死了很多人,也因此,天下风云动,光明再临尘。

    为了苦苦追寻且已达十四年之久的那抹黑夜影子,他伪装成了一名普通的老者顺利踏入了长安城。

    愈发凝固的黑影,让他很焦虑,他不甘心,他也不满意,他相信光明眼中之所见便是客观之所在,虚妄亦为真实,他坚信冥王之子就在长安,他认为西陵,唐国,以至世界都已腐朽,所以他来了,他是光明大神官,他叫卫光明,生来便拥有这个名字,这是天意,所以他理应捍卫光明,哪怕是以世界为敌。

    …………

    荒原,夜幕。

    今夜的天穹依旧无月,但星辰却格外的多,格外的闪耀。

    营帐前的火堆旁,宁缺正专心烤制着白天捕获的黄羊,他的右侧坐着天猫女,左侧是酌之华,对面则是借着火光、星光,以及雪光,专心的伏在桌前描写着什么的书痴莫山山。

    虽说专注于书的莫山山很是漂亮美丽,甚至字也颇有他的几分风采,但宁缺却在心中认为,这书痴未免也太过痴了,可出于好心的他还是抬头提醒道:“晚上光线昏暗,当心坏了眼睛。”

    对于他的话语,莫山山自然是听到了,可她只是抬起头用冷淡的目光看了宁缺一眼,之后便再次低头书写起来,如此举动,当即让一旁的天猫女与酌之华掩嘴而笑,但笑归笑,她们也没说为什么而笑。

    宁缺见此,却是有些尴尬,他见莫山山如此骄傲,甚至骄傲到都不肯正眼看他,心中是颇为不爽,可一想到连大唐公主李渔的骄傲他都不在乎,又何况是你。想到此处,他便继续专心于烤制黄羊来,浴火的黄羊香气逐渐四溢,诱人的香气馋的天猫女口水直流,躁动不安。

    此时,不远处的姜明抬步迈出了马车,他径直的走到火堆前静默的坐下,之后他先是看了眼宁缺,而后便抬头仰望起了星空,众人见此,都觉得他是闻香而来,可事实上,并不是。

第二百八十三章 今夜星辰耀且摇

    ……

    今夜的星空璀璨闪耀,姜明静静的坐在火堆前仰望着星空,此时的他神色有些严肃,有些难以捉摸,也让人生畏,不敢轻易作声打扰。

    木柴于寂静中燃烧,在这片沉寂的夜空下发出低沉而清脆的声响,每道声响似乎都是那么的动人心弦,围火而坐的四人保持着禁声,各自安谧,他们感受着似如不止的寒风,静观火舌在风中乱舞,火星在风中纷飞。

    这一番寂静宁和之景象,在随着宁缺结束烤制,天猫女不自主的发出欣喜,莫山山停下笔墨而正式结束。

    之后便是分食,这黄羊乃宁缺亲手所猎,亲手所烤,也自然由他来分,可就在宁缺准备把姜明的那份递过去时,姜明动了。

    在宁缺的目光中,他对着星空伸出了右手,其掌心向天,五指并立微蜷,颇为洁白的手掌在这片星空下似乎颇具魔力,好像自然而然的就有着引光聚灵的作用,自一出现,便牵引了宁缺等人的目光、心神。

    在寒风中,姜明的手掌动了,它自虚空中扭动,再扭动,就在宁缺等人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时候,头顶的星空突然变了。

    位于他们正上方的那片星空,那无数颗闪烁着微光的星辰,于此时动了,原本静默且有序的它们受人感召而微动,远而望之,它门由点成线,竟恍若要连成一片,它们在扭曲,旋转,犹如人间四时,人间四季,生死轮回般于瞬息间扭曲,恢复。

    上有应,下有呼,如此方能修行,而这片星辰也是如此,它们的每次改变,每次旋转,都严丝合缝的契合姜明的手势,手动则星动,在持续了数息之后,姜明停止动作,缓慢的收回高举的右手,而顶上星空也恢复如常,继续在夜幕下散发着光芒。

    一切似乎如常,天穹依旧无月,星辰依旧闪耀,但只有极个别人在关注群星动摇之时发现了天穹的些许异常,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足以让有心人再窥一二。

    火堆前的姜明主动迎上投于其身的数双明眸,他知道宁缺等人的疑惑,但他没有解释,只是站起身子,对着他们随口说了句:“天色已晚,吃完就早点睡吧!”

    说完的姜明,在宁缺旁停了脚步,他弯腰拿起早已分好的黄羊,然后一边撕嚼着黄羊肉,一边混着食物,说着含糊不清的歌谣,悠悠的走回车厢。

    今夜星辰耀,今夜星辰摇。

    今夜长安传光明,今夜天下起风云。

    …………

    第二日,

    群星早已隐退,昊日再次高挂于空,车队继续出发,而昨晚的星变只要极少数人知悉乃人为,但在一些人眼里却认为这是昊天给予人间的启示,是冥王发动永夜的征兆,在普通人眼中,更多的却是成为忙碌之余的谈资。

    他们这支护送队伍于天下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尤其在这段时间,并没有多少人去关注他们,而于这世间诸多势力而言,此刻真正值得他们密切关注的,只有在不久前挣脱幽阁而出,并顺利潜入长安的光明大神官卫光明。

    他的目的,他接下来的动作,让很多人深思且忧虑,但这些人中自然不包括姜明,因为他早已留下后手。

    车队在平静中行进,宁缺与莫山山等人自昨晚之后也并向姜明追问,他们如往常般做着各自的事情,没什么变化。

    这样的平静,直到日暮扎营时分,直到那株羽箭破空飞来,瞬间撕破营地上空的暮色,打破许久的寂静与宁和。

    羽箭狠狠的射在了营地外,虽然没有造成伤亡,但宁缺知道这是来自马贼的警告,是猎人对猎物的炫耀。

    马贼的手法,宁缺再熟悉不过了,而他更是早在箭簇飞驰之时,便发现了马贼。

    只是他一直在等,在静等远方那蓬烟尘的消散,只是烟消尘散后露出的逾百骑马贼真容,让他的眉头顿时紧蹙起来。

    他很清楚,能在此时此刻集结起逾百精骑,是很不简单的一件事,而如此大的马贼团,只要一个齐整的冲锋,就能轻易屠尽这些燕兵,如果统率的贼头再精明些,别说保住粮草,即使是墨池苑的那些修行者,都很难保全自己的性命,可如若马贼一心纠缠,玩起消耗,那即使是大名鼎鼎的书痴,都基本上都是十死无生。

    可这些还不是他最忧虑的,他在深思的是,这些人真的只是单纯的马贼,还是说是那什么白塔秃驴所特意安排的杀招。可如果是杀招,那这些马贼里也定然不全是普通人,搞不好还可能拥有远超洞玄境的大修行者。

    想到此处,宁缺蹙着眉头无奈的在心中叹息一声,他的目光也不自觉的从前去突围报信的三名燕骑中移开,转而自然的投入到位于身前的那辆马车上。

    不过他的叹息,即不是因为那三名即将被马贼屠杀的燕骑,也不是因为别的,他只是在叹息,在这个世界上,弱者不仅没有任何人权可言,就连活着的长短都只能在别人的思量间。

    深思后的宁缺很清楚,姜明肯定会出手,马贼也肯定会死,同时,他和墨池苑的人也肯定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问题在于,他什么时候出手,又或者说,在等待一个借口的姜明,是在马贼刚冲锋袭营时出手,还是说会在他们山穷水尽,有不少死伤时再出手。

    弱者啊!

    在又一声摇头感叹中,宁缺径直走向了自己的小帐,开始倒头和衣就睡,他要保持精力,因为他知道,这群马贼不会在夜晚出手,而他和更有种预感,姜明不会主动出手,靠的还是他自己。

第二百八十四章 凌晨时分的血战【上】

    ………

    第二日,清晨。

    当天穹的第一缕光芒照进营地的时候,驻守的燕兵就发现原本盘亘在营地外的马贼,不知什么时候已消失无踪,而在燕兵与民夫的一片欣喜中,声声马蹄与尖厉的唿哨声却突然再至,伴着晨光,消失的马贼跨马掠风而来,不过,与昨日不同的是,那些马贼更加的警惕了。

    恐俱,惊慌等再次席卷而来,那股磅礴的压力仿佛已扼住咽喉,让营地内的燕兵、民夫甚至是墨池苑的弟子们几乎都喘不过气来。

    宁缺早就出了营帐,可他看到这些有些收敛,但却更加警惕的马贼时,他就知道昨晚定是墨池苑的人出手了,只不过马贼的这种变化却让他更加忧虑,因为这代表着马贼将会更难缠。

    是以,他来到了正在训斥燕兵的酌之华跟前,问:“你们昨晚对马贼出手了?”

    酌之华先是吩咐着燕兵拔营整队,立即出发,而后才回过头对姜明肯定的说:“自然,否则昨晚营地怎会如此平安,那些马贼又哪会如此收敛。”

    说完,便抛下宁缺,回去收拾东西,准备拔营出发了。

    看着酌之华离去的背影,宁缺又转头看了看更加警惕却又久久不散的马贼,一股郁闷之气由然而生,很想说一句白痴愚蠢之类话语的他,还是忍住了,最后有些愤愤的宁缺回到了自己的小帐,开始快速的整理打包。

    不一会儿,整队完毕的队伍暂且抛下马贼,再次出发,徐徐的向着东北王庭的方向行进。

    就这样,车队继续行进了数日,而马贼也小心翼翼的跟了数日,他们分成数支小队,扰而不袭,缀而不攻,并紧跟其后,可这样,就苦了护送的燕兵民夫等人,因为现在的他们,整日处于恐惧压抑的状态中,这种状态甚至还一日高过一日,时刻紧绷的他们,已处于崩溃炸营溃散的边缘。

    知道不能再持续下去,且在已明确知悉姜明不会出手后,宁缺亲自找上了莫山山,他来到马车旁,对着莫山山说了一通后,二人于入夜时分摸上了马贼的营地,也十分顺利的杀了数名马贼。

    可事情正如宁缺一开始所想的那般,这些马贼确实不简单,或者说,这些马贼的目的并不是什么粮草。因此,在之后的数日内,马贼依旧紧跟着,只是他们比之前更加警惕,且离得远了一些。

    危险与压抑继续伴随着他们,尤其是之后的几日,马贼是越来越多,几乎每天都有新的马贼加入贼团,粗略一看已约摸有六七百之数。可这本来也没什么,因为有姜明这个神符师在,所以宁缺一直认为他们最多就是吃些苦头,至于那些燕兵与民夫的死活,甚至会死多少,他才不会在意。

    可这世上很多的事情,来的就是那么的猝不及防,你的想当然永远只是想当然,你认为不会发生的,通常都会发生。

    是以,对宁缺而言最坏的局面发生了,在这日,宁缺发现原本处于马车内的姜明不知什么时候起离开了,而且离开的是悄无声息,毫无踪迹可寻。

    但好在还留下了一张字条,只是这张字条让宁缺眉头紧蹙,脸色骤变,但这也只是一瞬,在那一瞬之后,宁缺恢复如常,开始认真思索杀敌之策。

    是的,杀敌,而不是退敌。对宁缺而言,在某些时候某些人面前,是不能退的,死也不能退,要退也得在他亲手砍了那人的脑袋之后。

    这日清晨,营地的燕将有感于马贼的数量,在准备独自领队突围之际,被宁缺发现后果断斩杀,他掐灭了冒头的火星,平息了还未发生的内讧。

    之后在莫山山的支持下,由宁缺领着车队继续行进,于日暮时分,车队到达了一处类似于峡谷的低洼地区,此地距离王庭已经不远,有所明悟的他当机立断,决定就地扎营。

    众人虽有不解,但在不久前刚刚斩将立威的宁缺面前,他的命令,还是没人敢反抗的。就这样,所有燕将,民夫开始在宁缺的安排的扎营结阵。

    此时的天边一片血红,营地内道道炊烟升腾而起,在一片忙碌中,空气忽然为之一寒,大地为之一震。在他们的抬头注目中,营地左前方的草甸上,数百名马贼齐整的跨马而来,黑压压的马贼如同一团黑云,带给他们巨大的压力。

    宁缺越过莫山山等人,径直的走到最前方,只是他每走一步,他的脸色就严肃一分,唯一不变的就是那双眼睛,极其凝重的死死盯着那名打头的蒙面马贼,而那马贼的身形,隔空对望的那一瞬间所带给宁缺的感觉,让宁缺下意识的蹙眉呓语:“你欠的债,该还了!”

    宁缺的声音其实不大,但对莫山山而言,格外的清晰,是以,她抬步走上前,问道:“你认识他们?”

    宁缺回过头看着眼前那张很是漂亮,很是可爱的面孔,这张面孔,这个人,让他不忍心说出欺骗的话语,在沉默了一阵后,他还是决定说出实话,因此,宁缺蹙眉望着远方的蒙面马贼,用着饱含怒火的语气厉声道:“当然认识,就是化成灰,我都认得。”

    “他们的目标是我。”说完,他似乎送了口气,然后对着莫山山长辑一礼,带着歉意道,“所以我很抱歉,这些天倒是连累你们了。”

    此话一出,莫山山沉默了,酌之华天猫女也沉默了,感受着沉默,宁缺突然摇头笑了笑:“先生说的没错,他们的目标只有我,也一直都是我,而且收债是我的私事,需要我自己来,也只能由我自己来。”

    天猫女见此,当即拉了拉莫山山的衣袖道:“师姐,钟师兄一个人是敌不过那些马贼的。”

    莫山山用余光看了天猫女一眼,而后抬头看着宁缺,淡然的说道:“那些马贼虽是因你而来,但事到如今,他们也不可能放过我们。”

    语罢,他背过身去,径直走到那些已经麻木的燕兵面前,认真说道:“援军已在路上,只要支撑到中天,我们就赢了。”

    “准备战斗吧!”

第二百八十五章 凌晨时分的血战【下】

    ……

    夜幕渐逝,凌晨终至。

    在天色将明未明之际,一道道尖锐凄厉的箭鸣率先响起,紧接着数百枝羽箭在天穹中画出一道道弧线,自草甸上方抛射而至,密集的箭雨带着破风呼啸,朝着洼处的营地狠狠的扎了下去。

    锋利而冰冷的箭雨,最先带来的并不是人员的伤亡,而是无数胆怯畏死之人所引起的混乱,呼喊与惊慌。

    宁缺见此,也不说话,只要咬紧牙关静默的等着,直到箭雨稀疏之后,他一个翻身跃上大黑马,朝着一片混乱的营地高喊道:“全体上马,准备冲刺!”

    “一人之勇不足以成事,宁缺啊,你还是忘了关键一点,一头勇敢狡猾的狼王统率着一群披着狼皮的猪,怎么可能成事呢?”站在草甸上方的姜明喃喃低语。

    这是姜明的论断,他知道宁缺的战术安排其实没错,如果把那群燕骑换成大唐西路军又或者谓城军卒,那们现在站在姜明对面草甸上的那群马贼,除了马贼的首领,也就是夏侯的副手林零外,其余人都会被杀死。

    可现实没有如果,现实是残酷的,现实就是牺牲。草甸上方的姜明,看着宁缺身先士卒不停的挥刀射箭,箭簇在寒风中疾驶,刀光在鲜血中起舞,世界的残酷与生命的淡漠在此刻被宁缺演绎的淋漓尽致,他的每一击都是为了迅速击杀对方,让自己活着,也因此,姜明心生感慨:“世界是残酷的,人是自私的,在这个残酷又自私的世界,没有无辜,只有弱,弱就是原罪,而宁缺你的前尘,包括今天的这场黎明血战,说到底,还是你那黑丫头桑桑的锅,至于那些牺牲者,都是天要其死。”

    一念至此,姜明便不再多想,放下脑中种种思绪后,开始继续欣赏起下方的这出黎明血色表演。

    战斗在持续,也正如姜明所说,猪就是猪,弱就是弱,两百燕骑在第一波马贼的冲锋前,眨眼间就被击杀了数十人,若不是有地利,以及被死亡逼出勇气的民夫和墨池苑弟子的协助,只怕已被屠尽。

    天光在双方的持续血战中愈发明亮,明亮的天色也让战斗进入了白热化,那些马贼上马是为贼,下马可为兵,不论人数还是纪律等都远超燕骑与民夫,即使是有墨池苑弟子以及宁缺。是以,在面对已方死亡越来越多的莫山山终于忍不住了,她调动念力,把墨池苑弟子们挑飞到空中的草雨变成火雨,借助着火雨,焚尽了这一波马贼。

    把战况尽收眼底的姜明,并没有因宁缺与莫山山等人顺利击杀这一波马贼,又或者那些已亡者而有所触动,他只是非常平淡的低声呢喃:“死亡还得继续啊。”

    说完,似乎感知到什么的姜明转移目光,朝着左后方看了一眼,而后便转向了斜对面草甸上的马贼们,粗略一看,仍然有两百来人,见此,姜明微笑着说道:“战机易逝,你们可千万别让人失望。”

    姜明的话音落下,没过多久,西边就传来一阵阵清脆的马蹄声。他们人数过百,骑着骏马,身着华丽的金边黑甲,即使隔着老远,都可以感受到他们身上的惊人气势。

    他们是神殿护教骑兵,而见此,草甸下方当即传来了阵阵欢呼,马贼们也顿时停住了动作,然而接下来事情,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只见这支骑兵队伍中央的马车里伸出一只苍老的手,而看到这只手,原本行进的骑兵当即停了下来,他们就静静的站在那里,目光冰冷的注视着马贼,但只是注视。

    此举一出,草甸下方瞬间愕然,尽皆带着难以置信之色,紧接着便传出一阵阵哭喊和哀嚎,而草甸上方马车内的曲妮闻言脸色瞬间阴沉,她掀开一角帘子,望着车外,寒声道:“一群小贱人,竟敢杀我白塔弟子,我倒要看看,面对今日之局,你们又如何能活。”

    看到西陵护教骑兵的举动后,姜明十分满意的点头笑道:“曲妮啊曲妮,你果真没有让我失望,只是没想到你竟能让西陵骑兵连表面功夫都省却了,如此赤裸裸的作壁上观。”

    “只是你这么帮我,那等到我日后动手之时,就姑且留你侄女花痴一命吧!”

    姜明一直没有出手,除了事先已肯定马贼杀不了莫山山等人外,最关键的原因,就是他想借马贼袭杀墨池苑与宁缺一事中,以西陵在白塔的授意下见死不救一事做文章,并看看能不能找个借口来动手。

    只不过他之前还担心即使西陵骑兵要作壁上观也恐怕会做做表面工作,最起码也会做出个准备攻击的样子来,可没想到,曲妮在白塔弟子被杀一事的催化下,竟然说服了西陵骑兵统领,真是好的不得了。

    而看清了西陵骑兵动作的马贼首领林零,当即下令,所有人一起和他冲下去。

    看着从草甸上方冲下来的马贼群,宁缺并没有丝毫的后退与色变,此刻的他异常冷静。

    在知道贼头是谁的那一刻,他就想好了对策,是以,他不做丝毫犹豫,直接把背后的行李放到地上,取出一个桐木匣子。匣子内是形状奇特的金属物体,他取出金属物体,开始迅速的拼接,扣合,他的动作很是快速,很是熟稔,似乎早已演练了无数遍。

    不过数息,一把通体黝黑的金属弓就已成型,紧接着他从箭筒中取出一支合金箭,箭杆上密布着麟般的细纹。

    这是书院特制的元十三箭,也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元十三箭。

    而今日,世人就将见识到他的威能。

    宁缺拉弓搭箭,成满月状,箭头瞄准打头的那名蒙面贼头,那名应叫林零的马贼,“你欠的债,该还了。”

    说完这句话,他松开了手指。

第二百八十六章 绝灭生机元十三

    …………

    锋利的箭簇带动着乳白色的元气湍流,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于瞬息间从黝黑的弓身上消失。

    驾马疾奔的蒙面马贼林零感知到远处传来的天地元气波动,他甚至已经清晰感知到了宁缺的那股浓郁的杀意,他很意外,也很惊诧,而他的直觉更告诉他宁缺似乎认出了他,认出了他的真实身份,但此刻他已来不及细思,因为他已看到宁缺在搭弓拉箭,而他的本能觉得危险。

    他之前本不在意宁缺,因为对于已预先把宁缺的一切攻击手段都研究透彻的林零而言,宁缺没有秘密,而他所常用的那把弓,在其手上的射程,威力,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虽然他也从不认为宁缺的这一箭会直接要了他的命,但他还是相信本能,是以,他当即拿起圆形小盾挡在身前,并调用全部的念力结成护盾,他觉得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

    然而他马上就知道错了。

    这是元十三箭,也是宁缺觉得迄今为止射出的最好一箭。

    过往十余年所积蕴的冥想念力,那些艰辛与挣扎,那些仇恨不甘怨愤,以及对天地的感悟认知尽在这一箭之上。

    这一箭射的宁缺是十分快意,酣畅,他有自信,箭出则敌灭。

    由洼地到左边的草坡,无数枯草落叶惊慌躲避,无休止的寒风悄然止息,空中顿时形成了一道空洞。

    一支看不见的箭,便在空洞里穿行。

    这一箭,息了寒风。

    惊了天地。

    灭了生机。

    林零挣大了眼睛,它那位于黑罩之下的脸色陡然变得极为苍白,而身体的倒飞,让他满是愕然,满是难以置信,他低头看着胸口,眼瞳瞬间变得无比悲恸,还有不甘。

    被黑色衣甲覆盖的胸口上开出一朵花,那是一朵血花,花后是一个洞,很空很空的洞,一个空荡荡的洞。

    前一秒,箭尚在弦,

    下一秒,箭便来到了林零的身前。

    这支箭的飞行不需要时间,且无视了距离,合金符箭洞穿圆形小盾,刺穿念力墙壁,它自林零的胸口心脏处而入,贯穿而出,并如糖葫芦似的接连射穿十来名马贼后,射入后方那隆起的草甸。

    伴随着十数名马贼的重重摔落,草甸最上方发出轰的一声巨响,其声若雷,令天地变。

    “好一个元十三箭啊!”站在右边草甸的姜明抬眉亮眼惊叹道。

    自那晚在心血来潮之下尝试着调动星辰却诡异的成功之后,脑中疑惑不断的他还是觉得有必要暂时离开,先回长安找凯莎探讨一下,而在离开之前,他决定临时改变此次荒原之行的后续计划,因此,他留下了那张字条。

    姜明很清楚,在宁缺知道敌人是参与屠杀将军府的林零,且林零是洞玄上境的大念师后,就一定会动用元十三箭,而在借机谋划铲除佛宗之余,又能顺带着看看所谓的元十三箭,对姜明而言,这又何乐而不为呢?

    宁缺的这一箭,截断了马贼头目林零的生机,也间接阻止了马贼们的惊人冲势,更令很多人对其望而生畏。

    但深得“趁你病要你命”精髓的宁缺也不管其他,当即高喝一声,带领着残存的燕兵,民夫率先冲了上去。

    而见此一幕,神殿骑兵统领终于忍不住了,他实在不想放过眼前这收集战功的大好时机,而刚才的那一箭,更是在告诉他,射出那一箭的人十分不简单。

    是以,不论是出于何种目的,在此时,他都应该且必须领兵冲下去,只是,马贼主力仍在,就这样冲下去,神殿骑兵难免会出现些许伤亡,故此,他坐视着墨池苑弟子与马贼们死斗,足足过了有一会,见马贼已出现了不小的伤亡时,他才拔剑高举,带领着一百余名精骑快速的冲下草甸。

    神殿骑兵统领的领兵离开,加速了马贼的灭亡,可同时也打了曲妮的脸,而马贼袭杀墨池苑的失败,让本就阴沉着脸的曲妮愈加愤怒,“废物就是废物,连一群小贱人都杀不掉。”

    说完,她看着草甸下正领兵与马贼厮杀的宁缺,怒着脸,寒声道:“小子,坏了我的好事,真该死!”

    曲妮在怒骂,下方在厮杀,有了神殿骑兵的参与,除了零星的马贼外,其余的马贼很快就被袭杀干净,而面对着逃窜的零星马贼,神殿骑兵只是象征性的追了追。

    马贼被击溃,光明,获得了胜利。

    是的,在神殿骑兵们眼中,是他们,终结了马贼,可马贼虽已击溃,但事情并没有就这样结束。

    姜明负手而立,站于草甸上,他静静的看着下方风波的发生,直到打扫完战场的神殿骑兵退回草甸,继续护送着曲妮等人朝着王庭而去,不知何时,他的身影就已然消散。

    暮色再至,似火般的夕阳笼罩着大地,把泥土里的血渍耀的更加刺眼,不止的寒风在这原野上肆意的狂吹,助长着地面上的火焰,而在噼里啪啦的响声中,成堆的尸体在融化焦黑变形,一股令人感到恐惧恶心的焦臭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营地里的气氛是悲恸的,因为不仅牺牲了大部分的燕兵,民夫,还有墨池苑的男弟子。

    夜晚再至,今夜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天穹上一片漆黑,在寒冷的微风中,十数团忿忿不平的火苗在悄然而起,并在寒风中渐成燎原之势。

    当清晨的黎明再次到来,安歇了一夜的墨池苑众人就再次踏上前往王庭的旅途,只不过敏感的宁缺发现了异常,他带着疑惑问:“为什么还要去王庭?”

    “粮队的事情总要一个交代,而且”莫山山眼帘微垂,在沉默了很长时间后说道:“…我很生气。”

第二百八十七章 长安城内说昊天

    ……

    冬雪落长安,街巷人依旧。

    这个天启十四年的冬天,积雪下的长安城风云渐起,暗流涌动,被天下瞩目。

    于此时,姜明从荒原返回了长安,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在姜府后院梅亭,一袭白裙的凯莎静坐在亭内长桌前,品茶阅书悟道,她神情专注,心无波澜,气势内敛,似若凡人,恍然若水。

    走进亭内的姜明神色无异,他径直坐了下来,也不言语,只是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水,静静的闻香品茗。

    时间在二人无言中流逝,直到半晌之后,凯莎放下了手中的经书,然后端杯浅品,微笑着说:“遇到事情了。”

    话语直接,语气平淡宁和,如微风轻拂,似冬日暖阳,这就是凯莎,现在的凯莎,而姜明也没有惊奇,只是点了点头说:“嗯,前些日子,我突然心血来潮,之后我尝试着催动了恒星位移之术,可没想到…”

    说到这里,姜明再次饮了一淡茶,然后抬头看着凯莎,“在这片虚假的天穹之下,竟真的能令北星发生移位。”

    凯莎放下茶杯,抬眉远眺前方,在看了天空好一会之后,道:“你认为这是不正常的,而之所以能实现北星位移,有很大可能是这天的原因,甚至有可能是它在故意引你上钩。”

    “这是一种解释!”姜明点了点头,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据我所知,这天穹之上的一切包括太阳在内基本上都是虚假的,根本不是我们认知中的真实物体,它们都是昊天制造出来的,而昊天的本质是世界规则与人类信仰的结合体,再出于人类害怕未知的本能,那么清除我们这两个不受掌控,且代表着未知的外来者,就是它本身的职责了。”

    “只是我想不通…”

    凯莎低头思索,十来息之后说:“你的疑惑在于,如果昊天真的发现了你,那么它首要做的应该就是立马清除你,而不是帮着你完成一出北星移位,可如果没有,就更难以解释前几日心血来潮下的北星移位。”

    “这就是我一直不理解且困惑的地方,”姜明端起茶杯,蹙着眉头把茶水一饮而尽,“这片天是虚假的,星辰也是假的,这是我的认知,也是我对它的清晰感受,这是做不了假的。”

    “而这地是平的,这天是封闭的,那越过她的封锁,让宇宙外的群星投射于此界之上,我很清楚,距离那步,我还差些,那么…”

    姜明的蹙眉呓语一字不漏的落入了凯莎的耳中,而凯莎也没有打断他,只是在等,在闻香品茗之余静静的等着。

    “是你顺水推舟所营造出的假象,还是你在那一刻做了别的什么呢?那晚的北星位移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假呢?”低头沉思的姜明喃喃着:“什么是真实,又什么是虚假呢?”

    此时的姜明有些魔怔了,这是入此界以来第一件大大超出了他的掌控与预料之外,也是很猝不及防的一件事,而对于此事背后可能存在的天道身影,让姜明不得不慎重。

    在沉默中流逝,时间在这梅亭内悄然前移,直到数十息之后,姜明抬起头,严肃认真道:“群星闪耀,八阵当出。”

    “而真与假,一试便知!”说完,姜明便看着对面的凯莎,转而问道:“对了,这段时间那个桑桑怎么样了,有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或者说她有没有来过这里,又或者是接触过你?”

    凯莎闻言,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她确实来过这里,而且就在不久前,要说异样?好像也没什么变化。”

    “十几年前的那个夜晚,她出生于对面的曾府,那晚,西陵卫光明看到了一抹黑夜的影子出现在长安,之后,这座府邸因此而出现了屠杀。”姜明看着她,眉宇微蹙,“她是黑的,又是白的,她看似无害,却又很危险,她体内的沁人寒意,是昊天特意留下的印记,因为她,夫子特意离开了长安,避免与其接触。”

    说到这里,姜明认真严肃的说道:“为了以防万一,从今以后,我们要尽量避免与其接触。”

    “决定了?”凯莎毫无波澜的说。

    “嗯!”姜明点了点头,“先避着她看看,毕竟北星移位一事实在诡异,具体原因我们也无法清晰得知,而且昊天代表了此界的规则,是天道,居于神国的她可能看的不真切,但有了桑桑在人间,那就不一样了。

    “谁也不清楚,这天能借此干出些什么事来,就目前而言,我也不想被其关注,又或者成为她算计的一部分。”

    “那就正式闭府吧!”凯莎拿起桌上已摊开的道经,平淡的说:“正好我最近又有了些新的想法,彻底闭府,也省的我经常被人上门来打扰。”

    听出什么的姜明,下意识的问道:“李渔经常来?”

    凯莎翻着手中的道书,轻声应道:“那个小女孩还挺聪明的,每次的理由都找的很好,而且还特意控制了间次,但就是目的性,功利心太强,倒有点像执着于同我分出个胜负的莫甘娜。”

    “看来她还是没有看清,没有醒悟。”姜明继续说:“你若怕打扰,不如这次就跟我去荒原吧,正好荒原魔宗山门里有一个有趣的人。”

    凯莎把手中的书册微微下拉,然后抬头看着姜明:“不了,我后面的一段时间会很忙,而且我时常要去书院的旧书楼,那里清静,相信没人会打扰。”

    姜明闻言,当即对着凯莎笑着说:“看你沉迷于修行研究的样子,我觉得等我们回去的时候,靠你自己,就能把卡尔轻易的挫扁揉捏。”

    凯莎脸露微笑:“那不是很好,若能轻易的揉捏卡尔,我们的最终目的就不难达到。”

    “确实挺好,最起码省了我的时间与精力。”姜明轻点着头道。

第二百八十八章 出长安而入荒原

    ………

    星移斗转,日星交替。

    又过去了数日,长安城冬雪未消,暗流不止。

    位于临四十七巷的老笔斋在晨光中开启,于日暮时闭阖,而在这开阖之间,总是能见到一个瘦黑丫头与一个平凡的老头,也总是能见到一个满身油污的老头。

    这日,那名老头沐浴着天光,在眉宇紧蹙中,再次出了南门观的大门,径直的朝着东城临四十七巷老笔斋而去。

    他的步子,很慢,很稳,很重。

    也是这日,也是在南城,在幽静街巷里的姜府后院,一个年轻人准备着出发。

    这人是姜明,他仍如数日前那般,静坐在后院梅亭,他抬起头看着对面的凯莎,微笑着说:“真的不准备随我入荒原看看。”

    凯莎没有说话,她手中拿着一本崭新的书册,而它的书封上写着“天书”二字,她看的很认真,而在阅览之余,看了姜明一眼,但有默契的人往往不需要过多的言语。

    是以,已然明了的姜明转过头,目光越过凯莎,远望亭外的天空,道:“卫光明与颜瑟必有一战,那老头人不错,而在我的计划内颜瑟很重要。”

    凯莎把书册往下微拉,一双美妙的双眸看着姜明:“据说那卫光明是西陵神殿数百年来最出色的光明大神官,他先破樊笼,后破天罗,身心皆破,他的境界高过很多人,倒是个不错的对手。”

    在某些人面前,有些话不需要说的太透彻,这种不需说清,说明,对方便能明悟的感觉,姜明很喜欢,而在姜明这个修仙者眼中,灵魂契合很重要,而灵魂契合的人是什么?那就是道侣。

    而凯莎是什么?是天使,是女王,是姜明的守护天使,是他的道侣。是以,姜明把目光放回到凯莎的身上,“那我在荒原静等着看你的高妙道法。”

    凯莎微微颌首,而后便再次聚精会神的观阅起手中的天书来。

    见此,姜明站起身子,看了凯莎一眼,而后便径直的向府外走去。

    姜明未语,凯莎未送,因为他们的离别之语已在不言中。

    …………

    …………

    荒原,左帐王庭。

    在这广袤的草原上,出现了一个极为有趣的一幕,一匹黑色骏马载着一个少年在前方疾驰,而他们的身后,有很多牧民和王庭士兵在兴奋地追赶,那副不依不舍的模样,着实吓人。

    黑马在原野上纵情疾驰,一道烟尘扬起,很快,一人一马就冲进了一处营门,至此,方得平静。

    少年拉着缰绳,让大黑马缓缓停下,他回头望了望营门外,伸出手拍了拍大黑马的脖颈,并长嘘一口气:“你个憨货,非要出风头,这次要不是你跑的快,咱们非得被那些人吃了不可。”

    大黑马暼过头看向营门,带着一副不屑的眼神,长嘶一声:“嘶…”

    “嘿!”少年伸出手再次轻轻拍了下它的脖颈,“你个憨货,还得意起来了,下次你再出去,小心被他们抓住,然后让你整日给那些母马配种。”

    “宁缺!”

    这时,一个身着月白色长袍的青年朝着营门口那挟尘而归的宁缺喊道。

    “先生…不,姜大哥!”宁缺抬头看着身前的姜明,蹙眉惊讶道:“你什么时候到这里的?”

    “刚刚到此。”姜明转动目光,看着营门外停留的那些人,笑着说:“只是你这闹出的动静还真不小啊!”

    宁缺跃下大黑马,伸出手抚着它的脖鬃说:“都是憨货太爱出风头。”

    “你的憨货如此,但你这个主子也不差。”姜明看着宁缺,道:“你当日在天谕院,神殿骑兵,白塔曲妮,花痴,还有莫山山等人的注视下,射出的那一记元十三箭,可谓是彻底打出了你书院十三先生宁缺的名头,那个风头可比今天这个大多了。”

    “姜大哥此话大缪!”宁缺陡然变得严肃起来,他紧盯着姜明的双眼,蹙眉认真道:“我那不是出风头,而是替自己,替将军府无数冤死的亡魂…报仇,平不甘,鸣不平。”

    “在你眼中是如此,但在某些人眼中,你的所为就是在出风头,你的行事就是与这世道格格不入,而你的存在就是在坏他们的事。”说到这里,姜明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

    “走?”宁缺疑惑不已,“走去哪?”

    “去议事大帐,去见见那些觉得你在出风头,觉得你在坏事的人。”姜明转过身子,看着营门外,冷言道:“有些人该死,也该被埋葬。”

    语罢,姜明便迈动步子,朝着议事大帐走去,而宁缺还在原地呢喃:“议事大帐?”

    “糟糕,山主。”瞬间想到什么的宁缺,急忙轻拍大黑马,让其自由活动,而他,则急忙追了上去。

    …………

    王庭,议事大帐。

    坐于正中间的天谕司司座沉默无语,他蹙眉看着自己左手边的曲妮,对于她那用自己的老脸强逼神殿表态的行为是颇为不悦,但碍于神殿与佛宗的关系,他也只能选择相信神殿骑兵统领的话,选择站在曲妮的这一边。

    只是接下来事情的发展显然超出了他的预计,而曲妮接下来的言语则超出了大帐内所有人的预计。

    只见曲妮目光微寒,紧盯着对面莫山山那白皙的脸颊,并带着阴狠的口吻道:“莫山主,说起那日的战斗,我白塔也有一名弟子死于贼人之手,他是除贼而死,死得其所,而老身我认为你们都是些年轻晚辈,因此在贼人面前害怕怯懦畏战也是正常,我本想着若你们老实承认错误,那小惩一番便罢了。”

    “可没想到,你等为了逃避罪责,逃脱神殿惩处,竟然颠倒黑白,反而构陷老身与神殿骑兵懦弱畏战见死不救,甚至还污蔑神殿处置不公,如此行径,若不好好惩戒一番,这天下还有人相信光明,相信正义永存吗?”

    曲妮的话语刚落,气愤难耐的天猫女率先瞪着她道:“你颠倒黑白,歪曲事实,你无耻!”

第二百八十九章 我以我血证清白

    ……

    曲妮脸生怒意,瞪着天猫女恶狠狠的说:“黄口稚儿,不懂尊卑的东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说完,曲妮便再次转头看向天谕院司座,恭声揖手道:“还请司座大人替我那身亡的白塔弟子,替光明,严惩那逃避罪责之人。”

    视线再次落到天谕院司座身上,他的目光在曲妮与墨池苑等人身上流转,他有些不满,对曲妮不依不饶而且逼他更改决议的行为很是不满。

    在先前的论述中,曲妮与墨池苑弟子各执一词,故事虽然相同,其结果也是一样,但过程却截然不同。

    在曲妮与神殿骑兵统领言谈中,墨池苑弟子懦弱畏战,导致了粮草尽毁,护送的燕兵民夫死伤惨重,甚至还死了一名援助的白塔弟子;可在墨池苑弟子的故事里,是草甸上的神殿骑兵统领与曲妮作壁上观,坐视墨池苑弟子陷入苦战,不肯援手,直到将胜之时才出兵抢夺军功,而且全程就根本没有什么支援的白塔弟子。

    双方所持的不同言论,在如今的天谕院司座自己看来,大河国墨池苑少女所说的言辞,无论怎么看都是有些可信的,因为他很清楚大河与月轮之间的关系,清楚曲妮的为人,也清楚那队神殿骑兵为何进入荒原。

    可相信乃是人心,在这个世道,讲究的是实力,讲究的是关系,讲究的是背景。

    而论起这些,大河国墨池苑等人是没一样比得上那位月轮白塔的曲妮姑姑,尤其是西陵与佛宗一向亲厚,而且他在之前就已经选择相信曲妮,甚至对墨池苑弟子做出了处置,可如果现在再去选择相信墨池苑的话语,那岂不是有损神殿声誉。

    只是他也不想就这样遂了曲妮的心意,成为她借刀杀人的那把刀。

    是以,天谕院司座转头看着下方的那名少女,认真道:“莫山主,你若觉得曲妮姑姑刚才的话语有假,就请拿出些证据来证明,如果没有,那就执行神殿先前的处置吧。”

    天谕院司座此话一出,场内所有人都知道神殿没有偏帮曲妮更改处罚决议,这就已经是神殿最大的宽厚与仁慈了。

    而曲妮闻言,当即面色阴沉,怒意渐生,紧蹙的眉宇显示她对于天谕院司座维持原来的处置很是不满,而下意识觉得墨池苑诸人不会屈服认错的曲妮则保持着沉默,一副漠然的盯着对面的黑发少女。

    所有人都在看着那名静坐不动的黑发少女。

    对于曲妮肆意的颠倒黑白,歪曲事实,甚至神殿还不秉公处理的行为,让墨池苑的少女们很是愤怒,很是不甘。无论是天猫女还是酌之华,她们知道曲妮是在借题发挥,也定是想借此报被钟师兄所击杀的那名白塔弟子之仇,可钟师兄毕竟是为了救她们而动的手,她们又怎么能做出忘恩负义之举。

    是以,她们有些迷惘,而她们望向了静默的山主。

    面对曲妮的颠倒黑白,甚至还倒打一耙反诬陷的行为,莫山山很是愤怒,而神殿的偏听偏信,让她终于明白那个秋日在碧湖边上姜明所说的话语。

    是以,她缓缓的站起身,清丽漠然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如水的衣裙倾泻而下,带着一股子刚强,她看向了对面的曲妮。

    气氛因沉默而陡然变得紧张,所有人都在注视着她,在想着她会做出怎样的表态,怎样的回答。

    短暂的沉默让莫山山更加坚毅,坚定,她指尖轻掠,抽出一把极小的佩刀,面无表情的看着曲妮那张极为难看的老脸,带着坚毅认真的说:“墨池苑弟子莫山山,请姑姑赐教。”

    话音刚落,她便把那把小刀横于掌心,锋口向下,手腕用力,便准备割开。

    “且慢!”

    天谕院司座与唐国舒城将军见之大惊失色,急忙起身阻止。

    割掌代表着不死不休的生死决斗,而帐内所有人也因此被莫山山的行为震惊到了,他们没想到这个看似柔柔弱弱的少女,竟是如此刚强。

    对此,曲妮不仅不怒反而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她猜到莫山山不会屈服,可没想到却是用如此决绝的方式,只是如此倒也正和她意,用这种方式除掉这个所谓的书痴,没人会说什么。

    是以,曲妮也缓缓的站起身子,只是她还未说话,便见天谕院司大声训斥道:“你在胡闹什么,还不赶快把刀收起来!”

    莫山山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语,只是紧盯着曲妮,手腕准备用力。

    对面的曲妮见此,则带着寒意说道:“好一个书痴,真让老身长了一回见识。”

    说到这里,也寻了一把短刀的曲妮冷言道:“不过既然如此,那老身也只好奉陪了。”

    语罢,二人便要割掌。只是这时,一道极具嘲讽意味的声音当即从帐外传来:“真是好一出欺负弱小的精彩大戏啊!”

    帐帘掀起,姜明带着宁缺走了进来,只是宁缺见莫山山把手中的佩刀横置于掌心时,急忙喊道:“山山,你在胡闹什么,还不快把刀收了。”

    莫山山看着远处的宁缺,缓缓放下了手中刀,轻声道:“师弟蒙冤而死,墨池苑上下遭受污蔑,我想要证明,可我说的话,没人相信,也没人会听。”

    莫山山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静静的站在那里,眼光望向帐帘处,她的语气极为平淡,平淡到像是在说家长里短的闲话。

    可宁缺知道,那股平淡的背后是极度的失望与无力,而此刻的莫山山在他眼中是那般的脆弱无助…悲伤。

    宁缺感受到了,也动容了,是以,他再次张口认真说道:“只是证明而已,何须用此等方式。”

    说完,便看向了姜明,而一旁的姜明则移动目光,饶有兴趣的看着曲妮,然后率先高声说:“那日在碧湖之畔我就说过,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而这世道,已变,这人心,险恶。”

    语罢,姜明转过头看向了莫山山:“现在,你明白了吗?”

第二百九十章 王庭大帐血染裳【上】

    ………

    帐内众人看着姜明与宁缺的目光里是充满了好奇与惊讶,他们皆能看出,随着这两人的到来,那些大河国墨池苑的少女们不仅摆脱了迷惘,眼中还多出了一丝信任,一丝希冀,可正因此,才令人惊奇。

    毕竟先前宁缺的一言,让莫山山乖乖收起了佩刀,光凭这,就足以令场上诸人感到吃惊。只是对于他,无论是神殿骑兵统领陈八尺,还是曲妮,又或者是花痴来说,他们其实不算陌生,甚至他们因为那日草甸下宁缺的一记元十三箭而感到有些生畏。毕竟能拥有如此强大且奇特的符箭,仔细推敲之下,其身份来历在某些人眼中已经不言而喻。

    但对于姜明,这里面的所有人都觉得陌生,只是出于直觉,出于身份未明,出于综合判断,才无一人率先发声,所有人都在沉默着,所有人也都好奇的看着姜明与莫山山。

    莫山山沉默了数息时间,她看着不远处的姜明,十分认真的回答道:“先生当初之言,山山今日才算真正明了,可这份明了,却是血淋淋的。”

    姜明当即露出了个满意的微笑,如他之前所说,莫山山真的是个有大智慧的女子,而她刚才的那番彻悟之语,让姜明更加欣赏,不过也因此,才值得他花费功夫。

    是以,他看着莫山山,认真且平静的说道:“每一份得到必然会伴随着失去,而这得与失就是天地自然之理。”

    “同理,仗势欺人者必会被人欺,而狡辩污蔑者必会被人污。”说到这里,姜明转头凝视着曲妮与西陵诸人,“对于这种,人们通常把它叫做…报,应!”

    是的,“报应!”,姜明的这两字可谓是掷地有声,又如晴天霹雳,当场在帐内众人心中炸开来,所有人都知道这句话的背后说的究竟是谁。

    只是这话语虽说的没错,理也是这理,但在这个世界,它的生效前提则是要实力比人强,背景比人强,关系比人强,否则,那就是一句似废纸般的空话,没用。

    所以世人总说心动不如行动,又说话语说的再漂亮,不如实际行动。

    所以也很不凑巧,一向以辈分,关系,实力这三者无往而不利的曲妮,今日就要遭遇滑铁卢,深刻践行或者说体验强中自有强中手这一真理。

    只见已同天猫女弄清事情原委的宁缺转过头,冷眼看着曲妮与西陵骑兵统领,淡淡的说道:“从小我就知道,说谎话,做坏事就要遭报应这个道理,所以我从不说谎。”

    “所以我可以证明,当日草甸上神殿骑兵见死不救,冷眼旁观,甚至在我一箭射杀贼首,墨池苑弟子与马贼厮杀将胜后,这位才领兵冲下的统领大人,不仅割首抢功,甚至还有杀人灭口的念头。”

    听到宁缺这句诛心之语,帐内众人一片哗然,这要是被坐实,那不仅神殿的名誉要受损,甚至还会影响神殿在天下信徒当中的地位。

    因此,天谕院司座脸色顿时微沉,满脸不悦,只是事情发展到现在,他很清楚眼前之事,已无法善了,何况眼前这二人的身份明显不凡,是以他也没有再说话,只是保持着沉默,静看发展。

    一旁的神殿骑兵统领见此,脸色也变得阴沉,只是他知道宁缺的身份不简单,最起码不可能是墨池苑弟子,是以,心而生畏,心生顾忌的他,看了曲妮一眼,而后蹙眉说道:“你若有实质的证据证明,就拿出来,如果没有,那就是污蔑,不仅是对我,还是对神殿的污蔑。”

    宁缺看着他应声回道:“我亲眼所见,而我的话就是证据。”

    “也就是说你没有证据。”神殿骑兵统领笑了笑,“既然如此,那么你就是污蔑,对神殿的污蔑。”

    “那你有证据吗?”姜明再次发问,在众人为之一怔的时候,他对着曲妮与神殿骑兵统领二人,带着笑意说道:“你有证据证明他的话是在污蔑吗?如果你们没有证据,那么他的话就是事实。”

    “既然是事实,那么你作为骑兵统领,坐视正道之人而见死不救,就这一条,你就该死。”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为之愕然,都带着惊愕的目光看着姜明,只是之后,有饶有兴趣的看着神殿骑兵统领陈八尺。

    此时的陈八尺眉头紧蹙,他知道对方已把话说进了死循环当中,是以,他当即给了曲妮一个眼神。

    这个眼神曲妮自然收到了,不过曲妮能蹦哒到现在那自然也不笨,她能看出也感受的到源自姜明与宁缺身上的那股敌意,甚至还有一丝杀意。而且自姜明与宁缺入帐,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时间,这段时间内,已经有白塔弟子认出宁缺的书院学生身份,再加上那特殊的符箭,曲妮已经明白眼前这局面无法在宁缺身上得到突破,解决。

    是以,她看向了姜明,她虽觉得姜明身份不凡,但她坚信除了夫子,除了唐国书院二层楼,那么这天下其他宗门,无论怎么看,怎么论,都不足以令她生畏,退避。

    故此,她侧目看着姜明,其脸色阴沉,目光微寒中且充满了不屑与嘲讽,只见她轻抬手中的长拐,然后猛然下落:“砰!一个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黄口稚儿,还敢在这如此嚣张狂妄,胡搅蛮缠,莫不是什么邪魔外道?”

    说着,她便高声大喝道:“来人,给我拿下他好好审问。”

    这就是曲妮,这就是她想出的应对或者说解决方法。凭着她自己的关系,实力和辈分,根本懒得和人多话,一言不合,一眼不顺,先一棒子下来,不把你打死也要打晕。

    听着曲妮的话,帐内其余宗门的修行者还在犹豫,毕竟能令书痴等人如此尊敬,那背景实力不言而喻,可白塔的那些苦行僧们却不在乎,他们当即持仗站起,气势汹汹的准备冲过去拿下姜明。

第二百九十一章 王庭大帐血染裳【下】

    ………

    帐内,数名实力不凡的白塔苦行僧持着铁仗从曲妮身后走出,向着姜明而去,曲妮见之,阴沉一笑,神殿骑兵统领罗克敌也露出个放心的浅笑,同一时间,莫山山眉尖微蹙,宁缺微然蔑笑。

    没人会阻止,也不需要阻止,众人的静默让帐内陡然安静下来,针落可闻的大帐内只剩下那急促交错的步子在回响。

    僧人在奔驰,姜明在无视,他并没有在看那几名白塔僧人,他在看一副老神在在,好似智珠在握般的曲妮,而神情放松,神色平淡自若的他,微笑着说:“说不过,就泼脏水,泼完脏水就使用武力镇压,所以说来说去,这最后看的还是实力,而这,就是佛宗啊!”

    语罢,帐内诸人尽皆震动,很多人都没想到姜明竟然敢堂而皇之的说出来,虽然姜明说的是事实,但那却是不可言说的规则,而敢说出来的人,都是不守规矩之人,而这种人,基本上都被当做邪魔诛杀了。

    是以,听到此话的曲妮,脸色阴沉愤怒,深陷的眼眸寒光乍现,满脸皱纹似百年老树的树皮般沟壑纵横,盯着姜明,用沙哑狠厉的声音说道:“邪魔外道,杀!”

    一个杀字,代表了曲妮此刻的怒意已达极点,也让已至姜明身前的数名白塔僧人陡然变招,因为改捉为杀,他们杀意尽显,杀招迭出。

    一人顿下身子,猛然后退几步,而后嘴唇微动,念动佛语,疾出的念力让天地元气躁动,聚集,紧接着念珠呼啸而飞,砸账姜明的脸部,其余二人全力挥舞着铁杖打向姜明左右,其铁杖所携带者天地元气破风疾出,似闷雷般作响。

    看着将至的攻击,姜明只是轻抬右手,对着身前那念珠,连衣带袖的随意一拂,而后在那两根铁杖已至身前一寸时,抬脚轻点。

    “轰!”

    一道如闷雷般的元气碰撞之声率先响起,紧接着,帐内的诸人就见念珠似流星般倒飞,其后一道白影闪现,可就在帐内诸人下意识的震惊于姜明的修为高深时,一直在紧盯姜明动作的曲妮骤然站起,而她的脸色变了,笑容止了。

    “噗嗤,”

    似削金切雪,如穿石破土般,三名僧人的脖颈、额头与胸口心脏处各出现了一朵花,只是一朵深不见底,两朵清晰透明。

    鲜血飞洒,血珠飘飞,沉重的铁杖因执杖僧人的无力而狠狠的砸落地面,自毛毯上发出的低沉“砰砰”声,无不在昭示着此刻的悲戚结局。

    “砰!砰!砰!”

    原本静谧的气氛因这些节奏不一,但却沉重无比的尸体轰然落地声而打破。

    所有人都是震惊,惊愕且难以置信的,他们猛的站起身子,瞪大了眼睛盯着姜明,俨然一副想要好好看清,记清这副面孔的样子。

    无怪乎!本就没人会预先想到有人敢在议事大帐,在各宗门的注视下动手杀人,杀白塔之人,连曲妮都在那一瞬间被惊的失声,只是在那一瞬过后,曲妮眉宇紧蹙,冰冷的目光望着姜明,手中的长拐随着身体不停颤动,她的声音沙哑悲戚:“你这歹徒,竟敢施此毒手,你该死…啊!”

    姜明站在莫山山身前,玩弄着那把漂浮在右手剑指上的小佩刀,只是其刀身鲜红,沾满了鲜血。

    对于曲妮的话语,他自然是听见了,是以,他抬起头厉声冷语道:“杀人者人恒杀之,这是天理循环,也是所谓的报应。”

    说完的姜明剑指微动,他让漂浮的佩刀刀尖对准曲妮,然后微笑着说:“怎么?你也要亲自下场…和我过两手吗?”

    这句听起来似乎是玩笑的话语,可在某些人耳中,那就是威胁,是恐吓,是警告,是能轻易要人命的尖刀。而对于这话本身的真实性却没人敢怀疑,因为说这话的人刚于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三人,而他的神色是那样的平静,或者说淡漠,好似杀得是草芥,斩的是浮萍,根本不需要在意,也不必放于心。

    慑于姜明的实力与大胆,场上陡然间寂静下来,没人敢说话,就连莫山山与宁缺都被此刻的姜明给吓到了。

    只是沉寂并没有持续多久,身为西陵神殿天谕院司座,大帐内地位最高的人,他必须说话,是以,他看着姜明,十分恭敬的说:“不知先生怎么称呼?”

    姜明看着他,舒眉回道:“青云门掌教,姜明!”

    “原来是姜先生!”天谕院司座露出了微笑,但表面上是云淡风轻,似春风拂面,好像刚才的一切都不存在一样,可内心里确是波涛不止,只是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收拾残局。是以,他在迅速思索了一番后做了决断:“姜先生,这时辰也不早了,你看这事如何处理。”

    对于天谕院司座的小心思姜明很清楚,但他也不在意,而早有计划的他,转头看向了莫山山:“山山,当日在入荒原之前,我曾对宁缺说过,你们的事,我不会不管,所以今日,只要你想做,便去做,而所有的失去,都该由你一一讨回。”

    说到这里,姜明看着坐于中央的天谕院司座,“我相信从此刻开始,你的话没人敢不听,也没人敢怀疑。而代表正义与光明的西陵神殿天谕院司座大人,也定不会放过一个有罪犯错之人。”

    “可如果有,那么我会亲自和他说说,我姜明的规矩。”

    语罢,姜明笑嘻嘻的看着脸色陡变的天谕院司座:“你说呢?司座大人!”

第二百九十二章 公平只在于实力

    ………

    莫山山陷入了沉默。

    她能听出姜明是在借她之口,来逼迫神殿重新下达处置决议,所以她在等,因为只要能替师弟,替墨池苑洗刷冤屈就行,她已明白,指望着神殿自己秉公处理严惩恶人是不现实的。

    位于中央主座的天谕院司座程立雪同样陷入了沉默。

    他的沉默在于姜明在逼他表态,在用他那逾过五境的强大实力逼他处置那日草甸上见死不救的诸多有罪犯错之人,而这些人中,为首的就是神殿骑兵统领陈八尺以及曲妮。

    程立雪知道,姜明的真正目标其实是曲妮,而陈八尺只不过是顺带的而已,可正因如此,他才沉默。因为姜明在借刀杀人,若他真的下达了处置曲妮的命令,那事后西陵与佛宗关系的必生嫌隙,而他这个命令下达者,最后也定然难逃掌教与裁决问责。

    若不处置曲妮,恐怕曲妮就要步那三具白塔僧人尸体的后尘,即使不死,也差不了多少,而对于敢当着各宗门面堂而皇之杀人的姜明而言,程立雪从不怀疑姜明会畏惧佛宗而不敢下杀手,只是到那时候,首当其冲的就是西陵在天下人面前那公平公正的声誉和尊严。

    所以,无论他下不下处置曲妮的决定,西陵都落不得好处,必会失去某些东西。

    再三犹豫,再三思索的程立雪还是没有说话,而帐内各国各宗门的代表则在看着程立雪,所有人都想知道他会做出何种决议。

    墨池苑的天猫女与酌之华等人也因此一扫阴霾,她们一脸兴奋的看着以一人之力逼的神殿不得不低头重思处置决议的姜明。

    至于莫山山,则静坐在椅子上,一直没有说话,此时她的目光有些散漫,无神,而眉宇间也多了几分疲倦和惘然。

    这一切都源自于姜明之前的那番话,那番话证实了自那日草甸后,她一直以来的猜想。身为书院学生,拥有着如此强大的符箭,还号称十三,再加上会书法,那身份也已经不言而喻,钟大俊只是化名,真名则是宁缺。

    只是当所预想的真相真的来临时,莫山山发现自己并不能坦然的接受,所以她的情绪有了些变化。

    这些变化让莫山山有些心不在焉,而一旁的宁缺并没有发现这种变化,此时的宁缺还在不禁的感叹强大实力所带来的好处,他知道即使是他以夫子弟子的身份出面,也不可能做到如今的局面。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帐内诸人是心思各异,可以说是有人欢喜,有人忧。而率先打破这沉默的,是姜明:“山山!”

    莫山山撇头看着姜明,应声道:“先生。”

    “山山,看样子程司座还在等着听你的处罚意见。”说完的姜明把目光转向程立雪,“若你有想法,不妨说说看,毕竟你才是受害者,而且这时辰也不早了。”

    一如既往,这是姜明的声东击西之语,也是催促之语,至少在天谕院司座程立雪与曲妮二人看来是这样,只是眼下这种情况,程立雪也只有寄希望于书痴莫山山,希望她能识趣些,否则,今日墨池苑或许会得意,但等日后西陵,佛宗,月轮问责于大河国墨池苑之时,必然会失意,甚至是发生些令人悲戚恸哭的事情。

    目光转动,扫视了一圈的莫山山眼中有了一丝犹豫,她自然知道若今日让白塔曲妮于此地或死或伤,那他日大河国还有墨池苑也定然会遭遇问责,可若就这样放过她,那她自己则会不甘,会不忿。

    莫山山的神色被帐内诸人看在眼里,可就在程立雪与曲妮都认为莫山山会识趣之时,姜明开口了:“山山,书院的柯浩然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纵有千万人在前,我要去,那便去。”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为之一震,而一种不好的念头顿时萦绕在程立雪等人心头,只见姜明再道:“今日我把这话送给你,希望你能明白,坚持本心,想做便去做,而人生在世,也总要坚持一些在旁人看来很蠢的事情。”

    语罢,姜明看向了宁缺,看向了程立雪,看向了曲妮:“何况今日你的身后,有夫子的十三弟子宁缺,有我这位青云门掌教姜明,如此阵容,除了夫子或者昊天亲至之外,我想不到谁能阻止。”

    莫山山曾说过,虚名是最没有力量的东西,而力量永远只在于力量本身,所以今日这里虽然是莫山山等墨池苑弟子占理,但她的话就是没有人相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曲妮颠倒黑白,被神殿欺辱。

    可自从姜明当众杀了三名白塔弟子,显露出拥有着至少六境的实力与身份后,那就不再一样,何况,此时还有夫子的十三弟子宁缺,有可能代表大唐态度,书院态度的人在场。

    而刚才姜明的最后一句话,更是昭示着今日之事的处理结果,只在于莫山山本人的意思,若她决定严惩或者要某些人死,那么就真的难逃一死。

    可对于姜明话语的真实度则没人怀疑,也没人觉得姜明的最后一句是自大自夸之语,因为在曲妮与程立雪眼中,是知道姜明乃夫子好友这一身份的,何况春日的书院开山试,以及夏日日字卷天书的排名变化就已经能证明这一点。

    只是因此,他们才明白,今日之事哪怕是观主或者讲经首座亲至,也无济于事,因为在他们面前的不是实力强一点的小辈,而是夫子观主,又或者说至少是柯浩然那一级别的人物。

第二百九十三章 赌斗以昊天之名

    …………

    短暂的沉默迎来了一阵惊呼,议事帐内的各宗门弟子纷纷看着宁缺,脸上的震惊也很快化作惊叹,只是这阵惊呼来的快,消失的也快,因为宁缺的身份在帐内诸多大人物眼中早已不是秘密,何况此时帐内的真正主角不是宁缺,而且有着夫子弟子宁缺与夫子好友姜明这二人亲自站台撑腰的莫山山。

    成为万众焦点,又或者说被无数人瞩目的感觉莫山山经历过很多,身为天下三痴之书痴的她,也本应习惯这种感觉,只是此时与往昔不同,这份瞩目的背后是力量,是责任,也是危险,所以她很冷静。

    她抬眉看了眼身前的姜明,而后又看了眼宁缺,然后眼随意动,逐一掠过在场诸人。

    气氛因莫山山的眼神而变得骤然紧张起来,尤其是曲妮与神殿骑兵统领陈八尺,可谓是坐立不安,冷汗直冒,就在这种氛围中,莫山山站起了身子,看向了居于中央的天谕院司座程立雪。

    在这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而所有人都在好奇,莫山山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是要神殿公平公正的惩罚一番,还是必须要见血分生死呢?

    在程立雪的忐忑中,莫山山开口了:“那日草甸上神殿骑兵见死不救,之后又颠倒黑白,此事,山山希望神殿能秉公处理。”

    莫山山的话,让程立雪与曲妮等人顿时一喜,也让帐内唐国舒城将军等人放下心来,在他们看来把神殿与佛宗这两个庞然大物得罪死是不明智的,何况别人也不可能永远护着她们,护着墨池苑。

    天谕院司座程立雪看了曲妮一眼,然后对这莫山山微笑着说:“神殿骑兵统领陈八尺领四十棘杖,报请裁决神座免去一应职务,其所属骑兵归桃山后罚苦役半年。”

    说完的程立雪轻声问道:“莫山主,你看如何?”

    莫山山闻言,正准备说话,一旁的姜明却突然打断道:“凑个整吧,棘杖两百,苦役十年。”

    此话一出,反应最大的不是莫山山,也不是程立雪,而是神殿骑兵统领陈八尺,他的脸色在听到两百棘杖的时候就变得惨白,甚至被吓得差点瘫倒在地。而程立雪也瞬间倒吸一口凉气,他知道这两百棘杖下去,陈八尺不死也差不多了,不过他也不在意,毕竟裁决司日益嚣张,这次被杀杀威风也好。

    是以,他也没有反对,而是直接道:“那就如先生所言,神殿骑兵统领陈八尺领棘杖两百,其所属骑兵归桃山后罚苦役十年,以正光明。”

    话语刚落,陈八尺就被神殿管事拖了出去,不久,帐外就想响起了沉重的闷击声,紧接着,就是一阵不绝于耳的凄惨痛嚎声,只是听着那声音,就令帐内的不少人遍体生寒,浑身发颤。

    就在所有人都觉墨池苑之事应该过去的时候,莫山山把目光看向了曲妮:“曲妮姑姑,先前你颠倒黑白,说我墨池苑构陷污蔑于你,甚至还害死了前来支援的白塔弟子,关于此事,还请姑姑能当众向我墨池苑致歉。”

    “如若姑姑不愿,山山愿向姑姑赐教!”莫山山不理会周围人的惊讶,而是继续道:“若山山赢了,希望姑姑能当众致歉,若山山输了,致歉一事山山也绝不再提。”

    打人打脸,杀人诛心,这两件是很忌讳的,因为通常情况下只要做了,那么不仅会被怀恨在心,还会与对方结下大仇。

    而莫山山此时要求曲妮做的事,则是两者皆有。曲妮这个人,首先辈分超高,然后她即是佛宗大德,也是月轮国王姐,最重要的是她个人尖酸刻薄,心胸狭窄,小心眼,爱记仇,看重尊卑,喜欢以辈分压人,以实力压人,总之要她当着天下人的面给书痴莫山山一个不过二十的小辈道歉,不亚于杀了他,或者说莫山山的要求在曲妮看来,就是羞辱她,就是在打她脸,在诛心。

    因此,帐内再起波澜,议论不止。

    程立雪也是眉宇紧蹙,在他看来莫山山这是不识趣,神殿既然已经低头,按照要求严惩了陈八尺,那么你这个书痴就应该识趣些,而不是像如今这般对曲妮不依不饶。

    可在姜明看来,莫山山做的很好,他觉得这比直接了当的杀了曲妮还有效果,而且用如此方式,事后无论是神殿还是佛宗,都不好光明正大的使绊子,最多用些见不得人的小手段。

    但不论旁人怎么看,怎么想,此刻曲妮的脸色是黑沉到了极点,她盯着莫山山的眼睛,身体微微发颤,这是羞辱,极大的羞辱,她很气愤,气愤到有些失去神智,但她还是知道的,在此时此刻,她没有选择,要么道歉,要么选择与莫山山比试,然后赢了她,否则,只有道歉。

    可好在,她也不认为自己会输给莫山山,而场内其他人也是如此想的,毕竟曲妮沉浸洞玄多年,也因此,程立雪气归气,但没有反对,一来这次不是生死决斗,二来莫山山基本上也赢不了曲妮,是以,他沉声道:“若你二人同意比斗,那么就以昊天的名义起誓,若书痴赢,则曲妮姑姑当众致歉,若姑姑赢,则书痴放弃致歉要求,自此绝不再提此事。”

    莫山山径直走向前,同一时间,曲妮也走向前,二人面对面,在这王庭大帐之内,一场别开生面的赌斗就此开始。

    “以昊天的名义!”

    “以昊天的名义!”

第二百九十四章 神弃天弃人不弃

    …………

    比试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就已宣告开始。

    这虽然不是生死斗,但在曲妮看来,这无异于生死斗,她要是输了,那就是生不如死,所以她不能输。也因此,一开始曲妮就全力以赴,手持念珠,口中吟诵着佛语,识海中积累了几十年的念力一朝爆发,帐内的天地元气因而疯狂涌动,聚集,然后对着莫山山那双洁白如玉的手掌,打出了她那汇聚了愤怒,怨恨,不平等等思绪在内的全力一招。

    威力不俗,速度极快,在洞玄这一层次可以说是排的上号的,这是姜明的评价。

    再加上这种环境,若是一般的符师还真敌不过,可眼下曲妮的对手是莫山山,他们二人虽看似同为洞玄,但莫山山这个洞玄,已然能画出半道神符,就这半道神符,就已然与洞玄大为不同了。

    故此,在莫山山全力画出半道神符时,输赢就已定,结局就已出。

    不久,这场比斗就以莫山山的胜利而告终。堂而皇之的战胜,又是在神殿及各国宗门,纵然曲妮有再多的不甘,不情愿,不想,也只能乖乖的向莫山山低头道歉认错。

    曲妮阴沉着老脸,如同赴死一般的对着莫山山致歉认错了。只是在道完歉后,曲妮就晕过去了,虽然不知是真晕还是假晕,但随着曲妮被抬出营帐,今日的这场神殿会议也宣告到此结束。

    其后,姜明随着莫山山回了墨池苑的营地,宁缺则被唐国将军舒城带回了唐国营地。

    夜幕悄然而至,但今日的余波却并未止息。

    …………

    …………

    夜幕退散,晨光渐至,在一片熹微中,有几匹马离了营,相伴而行向着王庭以北而去。

    这是新的一天,不休的寒风于天地间穿行,吹落枝丫上覆盖的雪,树枝露出了黄黑本色,马匹踩出了深深蹄印,苍茫一片的雪原也因此多了些颜色与生气,而在阵阵浅吟低语中,他们伴声而行,于日暮时分来到了这片雪垭口处以东的一处营帐前。

    帐篷里走出了一名身穿兽衣棉服的妇人,这人约摸三十来岁,且手持短弓,箭以在弦,看上去警惕性十足。

    她的行为让宁缺下意识的拔出朴刀,可就在这时,那名妇人放下了手中的弓箭,对着最右边的姜明单膝下跪,右手握拳放于胸口,然后微低着头十分恭敬的说:“见过先生!”

    这名妇人的声音洪亮,态度恭敬,可她的行为也让一旁的宁缺与莫山山惊讶不已,但姜明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只见他摆了摆手:“你起来吧,记得我当初说过,对我不必行如此大礼!”

    那名荒人妇女缓缓站起身,然后回道:“先生对我们荒人的大恩,当得此礼!”

    说完,这名妇人便转身掀开帐帘,认真道:“先生请!”

    “走吧!”对着宁缺与莫山山二人说了一句,然后便径直走向营帐。宁缺与莫山山二人见此,只能带着疑惑跟了上去。

    营帐内,姜明三人在炉火前围坐了下来,手中则捧着那荒人妇女端来的肉汤,三人喝着汤,嚼着汤里夹杂的肉块,静默无言,而那荒人妇女见此也没有多话,只是在一旁专心处理着兽皮。

    姜明基本上是沉默寡言的,而宁缺则不然,他擅长聊天,擅长讨好卖乖,而从渭城到长安,再到书院,就没有几个人不喜欢他的,所以他很自然的就和那荒人妇女攀谈熟络起来,而在这过程中,也自然认识了那荒人妇女的儿子,一名十二三岁就能独自猎杀寒獾的少年。

    因此,问题或者说震惊来了,疑惑来了,宁缺与莫山山发现,那荒人小孩体内存在着天地元气,而这种方式,分明是魔宗,只不过碍于姜明,碍于对方的态度友好热情,他们也没问,也没表现出来。

    夜幕降临,营帐内只剩下姜明三人,心中疑惑不断的宁缺终于忍不住了:“姜大哥,你与荒人?”

    姜明抬头看着宁缺与莫山山,轻飘飘的说:“在荒人还未南迁之前,我曾效仿千余年前的光明大神官在荒人中传道布武,所以荒人受了我的恩惠,对我很是敬重。而你们今日看的那个小男孩,其身体内蕴含的特殊天地元气,就是修习当初我所传下的法门,而那也就是你们惯称的魔宗功法。”

    莫山山蹙着眉头,认真严肃的说道:“先生,你会魔宗功法?可那是荒人,是魔宗余孽,是我们的敌人,您怎么能助长魔宗呢?”

    姜明听到此话,摇头笑了笑,而一旁的宁缺生怕莫山山刚才那番带有指责性的话语触怒了姜明,急忙说道:“山主,其实我一直很想知道,魔宗为什么是敌人呢?”

    “据我所知,魔宗只不过是修行方法和昊天道门不同,那顶多算是个神殿分支,怎么就成了邪恶的化身?而且光凭那日草甸上神殿骑兵的丑恶以及王庭大帐内神殿的偏私与龌龊,就不值得你敬畏。”

    “真要说起来,我看他们倒比荒人更像是魔宗中人。”

    “切莫胡说!”莫山山蹙眉看着宁缺,她的眼神有些飘忽与惘然,在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道:“就算不敬神殿,也要敬畏昊天。”

    “昊天??”姜明摇头笑了笑,“天,道…不足畏!”

    莫山山与宁缺闻言,当即露出愕然之色,还未说话,便见姜明叹道:“子曰:“所信者目也,而目犹不可信;所恃者心也,而心犹不足恃。是以,知人固不易也!”

第二百九十五章 雪崖上大戏掀帷

    …………

    宁缺与莫山山同时陷入了沉思,良久之后,莫山山蹙着眉毛凝声认真道:“先生是想说,我们所看到的,听到的,都不一定可信,不一定是真实,就比如这荒人,魔宗,神殿,又或者是昊天?”

    姜明看着她微笑着说:“每个人所处的层次不同,位置不同,角度不同,那看到的东西自然也就不一样。”

    “在你眼中,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而在宁缺眼中,见山不一定是山,见水不一定是水;但在我眼中,见山还是山,见水还是水。”

    听到此处,宁缺已经有些明白了,但莫山山却是一副懵懵的样子,只见她带着疑惑,不解的说道:“先生,我还是不懂!”

    “知人固不易也,何况于这天地间的万事万物。”说完,姜明继续认真说道:

    “人生路漫漫,日后你自会懂,如今你只需要记住,这是与非,真与假,正与邪,黑与白,光与暗,这些看似各自独立且格外分明的东西,但在有些时候,它们的界限却并不清晰,同样也很难去界定,因为在有些时候,真能变成假,黑能变成白,光也能变成暗。”

    莫山山那有些木讷的圆脸在呆愣了一会后,才对着姜明点了点头。

    一旁的宁缺则一直蹙着眉宇,静默无言,姜明的那些话他能理解,但不知为何,他却下意识的想起了书院登山试中的最后一关,而后他又不自觉的想起了桑桑,目光也暼向了放置在一旁的大黑伞上,而他的心里还有种奇怪的感觉,而且那似乎是一种不好的预感。

    夜越来越深,天穹上满是繁星,无数星光洒落在雪原之上,把天地耀的通透,恍若黎明,雪后空气纯净,视线无碍,纵是雪原远处的荒人部落也可以看清。

    姜明出了帐篷,静静的站在雪原上,他抬头望着前方那片黑压压的阴云,眉宇悄然蹙起,然后眺目远望,目光跨越了空间,他对着远处那三名身着黑衣的人影冷冷道:“老鼠就是老鼠,改不了在晚上偷偷摸摸的本性。”

    说完,他的身前就出现了一把剑,一把名为凌霜,剑柄为金色的龙纹长剑。

    右手并指成剑,而后剑指轻挥,下一秒,长剑作白虹,无声而消,破而入虚空。

    以姜明如今的修为,利用空间规则,纵剑疾驶千万里,也不过是一瞬而已,

    出剑为一瞬,杀人也不过一瞬,就在这一瞬之间,天穹上的那片阴云散了,漫天星辉再次洒人间,天地之间一片苍白,而在这抹苍白之间,白虹化剑影,静浮在姜明身前。

    姜明没有动作,只是静静的负手而立,看着前方那将明未明的天穹。

    星辰终隐,晨光渐至,天色益明,金色的天光自天穹投射而下,把天弃山前的这片雪原耀的金亮,也倒映出略显萧索的人影三五行。

    姜明静立在雪原上,把目光从天穹放到那处似若眼前的雪峰,他看了好一会,直到他不动声色的喃喃了几句后,才移动身体,走向帐篷。

    这时,帐帘掀开,宁缺和莫山山两人刚好一前一后的从中走出。

    他们看着走来的姜明,有些惊愕,但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姜明打断道:“时辰不早了,收拾完东西,便出发吧。”

    宁缺二人并没多说,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便回了帐篷,姜明站在帐外,只等了一小会,宁缺与莫山山二人便提着大小包裹走了出来。

    逾往北,气候越冷,承载着姜明与莫山山的马匹耐不住严寒,于是在同那对荒人母子告别之际,便把马匹相送。只是关于昨晚那三名神殿裁决执事欲袭击此地而被他所杀一事,姜明却始终未提及,就好像与他无关,甚至是没有发生一样。

    姜明在前,宁缺牵着大黑马同莫山山走在后面,三人朝着天弃山麓雪峰而去。

    天寒山高,加上山风凛冽,向上攀行本应极为费时费力,但姜明为了自己的目的,也为了让宁缺与莫山山二人能在特定的时间到达天弃山北麓的雪崖,他让沿途的寒风悄然止息,让前行的险路变坦途。

    就这样,在姜明的沉默无言,宁缺的畅聊人生故事中,终于在日昳时分,到达了北麓那似若春天的雪崖。

    雪崖的下方是一处山谷,那处山谷也是他此行的最终目的地,但在此时,此处,他却把目光投向了雪崖的那头。

    那是一个风雪不止的地方,在风雪之中,有两个身影,为一男一女,有两种姿态,为一坐一立,还有两种颜色,为一黑一红。

    姜明渐渐收回了目光,然后转头对着宁缺微笑着说道:“宁缺,你的缘…来了。”

    “缘?”十分诧异的宁缺,看着姜明的笑脸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感觉不妙的他还是问道:“什么缘?”

    莫山山也是好奇,但姜明并没有回答,而是转身看向了对面的雪崖。

    “自然是自春日长安城一别之后,你我于此地相逢之缘。”

    一个人的声音自雪崖那头的山风徐徐传了过来,声音里的情绪很是复杂,但百般情绪最后还是归于平静,归于坚定。

    只听这声音,宁缺便知道是谁,他想过会在天弃山遇到隆庆,但他没想到会这么早遇到,而且看姜明的神情,他绝对相信这出敌人相逢的戏码绝对有姜明在背后安排。

    可事已至此,宁缺也只能认了,何况,要真和隆庆打起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故此,宁缺露出一张笑脸,带着热情而真诚的声音说:“既然这么有缘,那殿下你能告诉我明字卷天书在哪吗?”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主角配角齐登场

    …………

    佛宗说:爱别离,怨憎会。

    是以,人之一生往往是要离开所爱的人,然后不停的遇见你所怨憎的人。

    对隆庆而言,宁缺就是那个让他怨憎的人,所以,他相信在这茫茫天弃山,他也一定会与之相逢。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相逢来的这么早,而且似乎还是姜明一手所促,可这也让他越来越相信,宁缺不仅是他的一生之敌,还是他的劫,生死大劫。

    一道樊篱三个桩,其中最大,最棘手,而且全身长满了要人命毒刺的那根桩,就是宁缺。

    有刺拔刺,有桩除桩。

    静坐在雪崖上的隆庆看着那头的宁缺,他那梨涡的笑脸,热情的声音就像是一块块干燥的薪柴,直接让隆庆胸腹间那团原本泯灭在灰堆里的火星于此刻猛的一下旺了起来。

    他的眉宇渐蹙,眼中恍若带火,紧接着他拔出眼前篱中的一根木柴,放于地上,然后站起身子迈过低矮的樊篱,不去看旁边的叶红鱼,径直的走向雪崖那头。

    一边走,一边沉声说道:“天书这种神妙的至宝,我怎会知道在哪,不过……既然你我于此地重逢,不如做点别的事情,来庆祝庆祝。”

    莫山山知道隆庆拔出一根木柴是什么意思,可宁缺不知道,但宁缺知道隆庆那话语里的意思。是以,他先是看了姜明一眼,可在这一眼之后,他却径直的退到莫山山身后,然后毫不在意的对着雪崖那头高喊道:“是要吹拉弹唱,还是要闲聊扯淡,可如果是要打架,那还是免了吧,我可打不过你,而且你欺负我也不算什么本事!”

    莫山山有些无语,但她没有反对宁缺的行为,也没有捻动符纸,调动天地元气,只是转头看向姜明。

    宁缺的厚脸皮与无耻程度他是知道的,而且真和隆庆打起来,底牌很多的宁缺铁定会赢,所以他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前方。

    不久,一黑一红两道人影便映在众人眼中,着黑衣的是隆庆,红衣的自然是叶红鱼,他们看到姜明,先是躬身行礼,而后才把目光向莫山山与宁缺。

    可看到宁缺躲在莫山山身后,皱眉的隆庆尚未来得及开口,叶红鱼便抢先道:“竟躲在女人的背后,夫子怎么会收你这样的人为徒?”

    认出这红衣的女子是道痴叶红鱼后,宁缺急忙向莫山山背后凑了几步,然后他微微下蹲,探出头来,对着叶红鱼与隆庆笑着说道:“我也不知道夫子为何会收我为徒,但我就是这样的人,说不定啊,夫子就是看中了我身上的这种品质。”

    “还有,你们也别想着用什么狗血的激将法,你们打击不了我,我也不会出来。”说到这里,宁缺看了眼姜明,然后理所当然的说道:“最后,我劝你们还是尽早离开此地为好,否则,你们在此地动手,要是触怒了先生,就算你们那什么掌教,观主来了,也没辄!”

    这话宁缺说的是毫无羞愧之意,而且是彻底体现了宁缺那无耻与不要脸的精神,虽然让隆庆与叶红鱼怒意微生,但同时,也提醒了他们,姜明若要阻拦,他们没辄。

    这下,四人便把目光放到姜明的身上,姜明看着他们,笑着说:“这是宁缺隆庆你们两个人之间的缘,如何决断处理,在于你们自己,我不会干涉,也不会插手。”

    语罢,他便抬起右脚,望着山谷中的湖泊,作迈出落脚姿态,下一秒,姜明就如青烟柳絮般无声息的消失在雪崖之上。

    看着姜明眨眼间从眼前消失,隆庆下意识的抬眉惊道:“无距!”

    “传闻中天启之外的另一个境界…”叶红鱼呆愣在原地,并下意识的感叹,“真是神妙。”

    “从心所欲…”宁缺下意识的喃喃道。他想起了去年春日,南门供奉吕清臣曾给他介绍过修行的各大境界,而今日是他第二次得见,只是无论怎么看,看几次,都是那么的令人惊叹。

    一种震撼感尽情的弥漫在雪崖之上,崖上的四人因此沉默了一会,只是这种沉默并没有持续多久。

    “宁缺,我们之间有缘,宿缘,这缘乃昊天所赐,你怎么躲都没用,而先生之所以离开,就是因为先生他已然看清了这点,所以今日,书痴护不了你。”隆庆看向宁缺,露出一个微笑,“你也躲不了。”

    隆庆的声音,宁缺自然听到了,但他却仍然微蹲在莫山山身后,俨然一副你说你的,但我就不理会的样子。

    一旁的叶红鱼把目光放到了莫山山身上,她见到莫山山的双手伸出了衣袖,似乎想要拈住什么,见此,她蹙眉认真说道:“莫山山,你想要护着他吗?”

    莫山山并没有言语,只见她那探出衣袖的手在风中随意一拈,雪崖间的天地元气顿时出现一阵波动,而后莫山山的白色棉袍也开始随着山风摇摆起来。

    感受着崖间散布着的符力,隆庆看着书痴微微皱眉,而一旁叶红鱼则果断的把右手置于剑柄之上,俨然一副准备出剑的样子。

    雪崖之上,气氛紧张,战斗一触即发。

    同一时间,天弃山东面某处雪地。

    “先生,叶红鱼那疯婆子要出手了。”一脸兴奋的唐小棠对着身前的姜明说道。

    “隆庆不是宁缺,他可没那么大面子能让道痴叶红鱼为他那破事出手。”姜明看着远处的雪崖,语气十分肯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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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超神学院开始的旅途介绍:
【本书已完结】
【我希望有个不一样的结局】
凉冰能够复活,三王能够聚首,小伦的感情能有个结果,刘闯在守卫地球的路上能够有个伴侣,蕾娜与耀文已共同携手建立新的德诺……
……
友情提示:这是一个不太正常的诸天流小说,又或者说披着《将夜》皮的超神小说,
第一个副本《诛仙》,准备写《神鬼八阵图》,
《将夜》卷结尾,《超神》卷已结尾…
本书完!!!
注意:本书文风前后差异有点大,尤其是第一卷修改版和将夜卷,以及最后的超神收尾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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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且算是无敌流吧!新人第一次写书,有什么不合理的多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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