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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悦南兮     红楼之挽天倾txt下载     红楼之挽天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二百七十九章 贾珩:怎么都比赛着生儿子?这是家里有皇位要继承?

    锦衣府,官厅之中

    周围锦衣府卫士持刀警戒,内部气氛肃穆。

    锦衣都指挥使曲朗,此刻坐在一方小几之畔,其上放着一把青花瓷茶壶热气袅袅,散发着一股袅袅清香。

    而不远处还有一位身形魁梧、虬髯胡须的中年大汉,正是锦衣都指挥同知仇良。

    在锦衣府体系中,两位同知,一典宿宫禁,一掌南镇抚司。

    仇良放下手里的茶盅,眉头不可察觉的皱了皱,清声问道:“都督还有多久才能过来?”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在这等了足足一个多时辰。

    “啪嗒!”

    曲朗此刻,放下手里的一杯茶盅,面色就有些不虞,朗声道:“仇同知,卫国公担点检京营、军机大臣之重,岂能将目光仅仅流连于锦衣府?”

    “仇同知如是等的不耐,不妨先回南镇抚司,等国公回来以后,至南镇抚司亲自拜访?”曲朗面色冷色萦绕,清声道。

    仇良闻言,心头一惊,连忙起身,拱手道:“下官不敢。”

    只是,在躬身抱拳之时,只觉心神涌起阵阵怨恨。

    当初他在镇抚司之时,这位锦衣都指挥使还仅仅是不起眼的锦衣百户,对他都要毕恭毕敬,可不想才两三年的光景,竟压在了他的头上,对他如此颐指气使,实是可恨至极。

    此刻,曲朗左右的锦衣府卫将校,皆是目光冷冷地看向仇良。

    还是锦衣府北镇抚使刘积贤,此刻,缓和了一下语气,朗声道:“指挥,都督一会儿就过来了。”

    曲朗扫了一眼仇良,冷声道:“仇同知落座吧,在锦衣府办事,我等做属下的,无论上官如何命令,不可多作怨言,仇同知也是老锦衣了,这个道理,就不用本官教你了吧。”

    一个小小的锦衣指挥同知,在这上下尊卑森严的锦衣府,岂敢如此放肆?

    其实,崇平帝让仇良至锦衣府,更多是悄悄制衡,而不是明目张胆的与贾珩放对。

    仇良一张脸庞的神色又青又红,此刻,竟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觉曾经无比熟悉的锦衣府衙,已然变得无比陌生起来。

    就在这时,锦衣校尉进入厅堂之中,抱拳禀告道:“都督到。”

    不大一会儿,就见那蟒服少年在与众锦衣亲卫的簇拥下,进得灯火通明的衙署。

    “见过都督。”

    这一路之上,不少锦衣校尉、力士纷纷开口说着,众人都是恭谨有礼。

    曲朗则是自一条漆木条案之后起身,而锦衣都指挥同知仇良,也起得身来,看向那少年,抱拳道:“卑职见过都督。”

    贾珩点了点头,然后在一众锦衣府卫的簇拥下,来到白虎浮雕的漆木条案之后,凝眸看向仇良,问道:“仇同知,这是什么时候来的?”

    “也没有等多久。”仇良面色微顿,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抬眸看向那蟒服少年。

    此刻,心头已是屈辱到了极致。

    记得当年,眼前少年还领着几百老弱病残前往翠华山剿寇,何曾被他放在眼里?

    后来,先是将他排挤至北平经略安抚司,而后,又如此轻视,让人暗恨不已。

    贾珩面色微顿,点了点头,朗声道:“仇同知,这次本督前往北平巡查边务,仇同知也随着一同前往北平经略安抚司,参知军务。”

    仇良心头一惊,暗道,这才刚刚从北平府过来,竟是又要回去。

    说话间,朗声道:“卑职受圣上之命,在京中锦衣府……”

    曲朗皱了皱眉,说道:“放肆!”

    “锦衣府虽然效忠圣上,但都督掌天子剑、奉帝命,所言所问,多关国社。”曲朗轻哼一声,低声道。

    贾珩摆了摆手,目光咄咄,眉眼间煞气腾腾,说道:“抽调仇同知前往,圣上也是应允的,不过仇同知,似是对本国公不怎么服气?”

    仇良面色倏变,连忙拱手道:“卑职不敢。”

    饶是再自持为天子心腹,此刻的仇良,骤闻此言,心头仍是一惊。

    贾珩目光审视着那仇良,沉声说道:“如果本国公没有记错,昔日本国公率领京营兵马前往翠华山剿寇返回之时,仇同知还是锦衣府镇抚使,与忠顺王其人共同在圣上面前挑拨是非?”

    仇良心头一惊,低声说道:“卫国公,此言何意?”

    贾珩道:“忠顺王父子与齐王陈澄谋反犯上,仇良,你当真与忠顺王、齐王等人没有勾结?”

    此言一出,仇良后背就有冷汗层层渗出,“噗通”一下,跪将下来,声音已有几许颤抖,说道:“卑职彼时尚在北平帅司听差,绝无勾连之事。”

    贾珩凝眸看向仇良额头上渗出的冷汗,轻声道:“仇良,圣上念你在北平经略安抚司为边事苦心经营多年,这才特意擢升至京中府衙官署,你如是以为竟可以藐视上官,不实心任事,真以为本官治不了你?”

    仇良面色倏变,拱手说道:“卑职不敢。”

    贾珩目光冷冷看向仇良,沉吟片刻,朗声说道:“本国公问你,锦衣府在北平经略安抚司,为何上次辽东派兵入寇,你不派人来通报与宣大等地,致使两地镇将不知敌寇兵马调度情形,差点儿错失战机,你作何解释?”

    仇良面色微变,辩解说道:“卫国公,下官已经奏报经略安抚司,司中已有存档,还望都督明察。”

    贾珩面色微顿,说道:“这次随本官前往查边,你前面介绍边镇情形。”

    这位仇良桀骜不驯,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但崇平帝与李瓒恰恰用这么个人来制衡于他。

    得想个法子,拔除眼前这根钉子才是。

    当然不是暴力拔除,而是借力打力,顺势而为。

    仇良拱手称是,心头已经收起了先前的傲慢之态,但心底深处却已是愤恨到了极致。

    贾珩看向一旁的曲朗,吩咐说道:“曲指挥使,拣派一批缇骑,一路扈从魏王还有诸兵马。”

    “是,都督。”曲朗拱手称是。

    仇良目光微动,暗道,魏王这次也在查边的藩王之列?他是否可以结交一二?

    贾珩而后,凝眸看向仇良,目中闪过一抹冷意,说道:“仇同知,你先下去吧。”

    仇良面色一肃,拱手说道:“是,都督。”

    待仇良离去,贾珩则是招呼着曲朗离了前衙,来到后堂。

    曲朗眉头紧锁,脸上现出一抹忧色,低声说道:“都督,这样下去,只怕那位仇同知会自此怀恨在心。”

    贾珩面色淡漠,说道:“让人暗中盯着他。”

    曲朗心头微震,连忙说道:“是。”

    贾珩问道:“山东方面可有最新消息,那孔家的囚车到了何处?”

    曲朗拱手说道:“自圣上决定严惩孔家以来,锦衣府卫已经将孔家一应族人,尽数押解京城,现在应该走到了河南境内。”

    贾珩点了点头,沉声道:“让人严密看管着,莫要出了差池,等到了京城,多半是三法司会审,让人观察京中朝野文臣、士林的舆论动向。”

    曲朗拱手应是。

    而后,贾珩也不多言,在锦衣府后衙用罢中饭,这才返回宁国府。

    ……

    ……

    宁国府,大观园,栊翠庵

    此刻,妙玉厢房之中不时传来女子的声音,而几个嬷嬷正在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水,来来往往。

    今日分明正是妙玉生产的日子。

    “还没有回来吗?”凤姐吊梢眉挑了挑,丹凤眼明亮剔透,焦急问道。

    “今个儿,大爷是去了锦衣府。”这时,平儿轻声说道。

    “去派人催催。”凤姐弯弯柳眉之下,一双狭长、清冽的丹凤眼明亮剔透,清声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回来。”

    此刻,贾珩离了锦衣府府衙,刚刚来到府衙之前,将手里的缰绳,一下子扔给迎上来的家仆,刚刚跨过门槛,立身在屋檐下的地面上。

    这时,一个嬷嬷迎上前来,见得那蟒服少年,褶子密布的脸蛋儿上,不无欣喜之色,说道:“大爷,栊翠庵的妙玉师太生了。”

    贾珩心头一喜,说话之间,快步而行过去,说道:“我这就过去。”

    妙玉生了,他其实比谁都期待这个孩子,也不知妙玉当妈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而贾珩就这样快步行过抄手游廊,穿过一道黛瓦青墙的月亮门洞,几乎是一路小跑,穿过林木郁郁青青的溪石小径,向着栊翠庵而去。

    栊翠庵

    此刻,厢房之中,妙玉躺在一张铺就这软褥的床榻上,丽人身上盖上一双锦被,此刻如瀑青丝散乱在一旁,而一张白腻如玉的脸蛋儿上满是汗水津津,红扑扑的,宛如绮艳晚霞。

    就在这时,却听到婴儿的声音:“啊啊~”

    因为,妙玉在备孕之时,身子倒不算太胖,倒没有因为婴儿营养过剩而造成胎儿太大,以致难产,此刻倒是正常。

    而妙玉清冷、姝美的玉颜之上,蒙起一抹欣然、明亮的笑意,这在那汗水津津带着倦意的脸蛋儿上,颇有几许别样的明媚,温声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那接生嬷嬷开口说道:“夫人,是个女公子。”

    妙玉闻言,那张红扑扑的脸蛋儿的笑意一垮,芳心又是一阵黯然失神。

    这怎么是个女孩儿?

    不是大胖小子吗?

    她明明孕期之时,喜欢吃着不少的酸的呀,这女孩儿别是又给她一般无二的命运才是。

    可以说,这位艳尼虽然不说其他,但内心深处却是特别想要一个儿子的。

    此刻,厢房外间,廊檐下

    凤姐吊梢眉之下,那双美眸盈盈如水地看向那快步而来的蟒服少年,语气之中不无责怪说道:“珩兄弟,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贾珩清隽、削刻面容上,就有几许欣然之色流溢,问道:“凤嫂子,妙玉生了吗?”

    妙玉正在生产的时候,她却不在这儿,实在不成样子,不过这个时候的确没有预产期一说。

    就在这时,屋内传来阵阵女婴儿哭泣声,分明是那女婴的声音。

    这会儿,一个嬷嬷快步出来,笑道:“恭喜国公爷,贺喜国公爷,夫人这会儿生了个女千金。”

    贾珩脸上现出丝丝缕缕的喜色,说道:“赏。”

    女儿也挺好,只是看妙玉的样子,分明是想要生个儿子的。

    贾珩有些迫不及待说道:“我进去瞧瞧。”

    “珩兄弟,产房为不吉之地……”未等凤姐说完,贾珩也不多留,推门进入厢房,看向那躺在床榻上的妙玉。

    妙玉此刻正在看向自家女儿,虽然是女儿,毕竟是自家身上掉下的肉,看着那哭个不停的女婴,一时间,芳心中也涌起阵阵欢喜和甜蜜。

    这会儿,已然听到外间的动静,想要撑着一只雪白藕臂,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眉眼间满是欣然和怅然若失。

    不大一会儿,贾珩行至近前,握住丽人的一只胳膊,目光温煦,声音轻柔无比说道:“妙玉,辛苦了。”

    妙玉弯弯秀眉之下,那双晶然美眸,眸光盈盈如水,有些怅然道:“我…我生了个女儿。”

    “女儿好呀,我就喜欢女儿,女儿才会贴心一些。”贾珩宽慰了一声,柔声说道:“将来也能像她娘一样美丽呢。”

    妙玉感受到那温厚的手掌相抵掌心,心神之中不由涌起一股欣喜莫名,应了一声。

    贾珩柔声道:“你在这儿好好坐月子,这边儿环境太简陋了,不如到我那栖迟院去住罢。”

    妙玉弯弯柳叶细眉之下,美眸之中柔波潋滟,声音中多少有气无力,颤声道:“我在这儿也没什么的,都住习惯了,再说现在贸然挪动,也不大好。”

    贾珩点了点头,柔声道:“好了,话多伤神,不如多歇息歇息罢。”

    妙玉白璧无瑕的玉颊,微微泛起团团玫红气韵,芳心之中就有些心绪莫名,这会儿微微闭上眼眸,顿觉一股倦意沉沉袭来。

    贾珩凝起晶莹美眸,怔怔看向妙玉那张甜美的睡颜,心神一时间恍惚几许。

    希望这个孩子的出生,能够治愈一下妙玉心头的苦痛罢。

    一般而言,有了孩子也就好了。

    贾珩这会儿,出了厢房,立身在廊檐下,迎向凤姐那一双关切眼神,温声道:“妙玉,你平常多派嬷嬷照顾她。”

    凤姐艳丽无端的瓜子脸蛋儿上,笑意嫣然,温声说道:“珩兄弟,你放心吧,我会让几个丫鬟好好照顾她的。”

    心头却涌起一股怅然若失,为何她就没有个孩子呢,哪怕是女儿也行呀。

    贾珩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我去看看女儿。”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说道:“珩大奶奶来了。”

    分明是栊翠庵这边儿的生产动静,惊动了在前院厅堂中的议事的秦可卿。

    秦可卿在宝珠、瑞珠的陪同下,来到近前,柔声说道:“夫君,妙玉师太生产了?”

    贾珩道:“嗯。”

    “是男是女?”秦可卿又问道。

    不知为何,丽人一颗芳心提到了嗓子眼。

    值得一提的是,在秦可卿(苦主)的视角中,贾珩在此之前只有一个孩子,正是自家的女儿贾芙,至于什么晋阳长公主、宋皇后、甄家妖妃,根本不在考虑之内。

    贾珩笑了笑,伸手握住丽人的纤纤柔荑,轻声说道:“是个女儿,我最喜欢女儿了。”

    只怕再这样下去,这荣宁两府都以为他喜欢着女儿。

    秦可卿妍丽玉颜上,神色有些异样,弯弯眉眼之下,美眸现出诧异之色,柔声道:“女儿?女儿也好一些。”

    贾珩:“……”

    这嘴角的笑容,都要掩藏不住了,是吧?

    这些女人,一个比着一个,怎么都比赛着生儿子?

    这是家里有皇位要继承?

    嗯,这个倒不是,爵位要继承倒是真的,如果秦可卿一直生不出儿子,的确是能够换人继承的,这是毫无疑问。

    不怪秦可卿急,真是没法子了。

    总不能见着将来他的国公爵位让妾室之子托养在自己膝下养着,再继承爵位?

    秦可卿弯弯秀眉之下,美眸莹润如水,似也察觉出自己“表情管理”出了问题,垂下螓首,心神有些害羞莫名。

    贾珩笑了笑,打趣说道:“好了,到时候你先生儿子,生十个八个的。”

    秦可卿闻言,先是眉眼涌起羞喜之意,旋即,一张粉腻如桃花芳菲的脸颊羞臊成霞,道:“夫君,我又不是母猪,上哪儿十个八个的。”

    这人,一天到晚,竟会胡说八道。

    贾珩笑了笑,宽慰说道:“好了,我去看看妙玉生的小丫头去,你这个当母亲的也跟着过去瞧瞧。”

    秦可卿“哎”了一声,旋即,随着贾珩前往一旁用来照顾女婴的厢房,此刻,周围几个嬷嬷正在围拢着女婴。

    “大爷来了。”这时,几个嬷嬷兴高采烈地看向那少年,柔声道。

    贾珩笑了笑,道:“我看看孩子。”

    嬷嬷笑意更是绚烂无比,说道:“大爷,孩子刚刚生下来,精贵娇弱的很,大爷小心一点儿才是。”

    贾珩面色微顿,轻声说道:“我就近前看看。”

    此刻,近得前去,看向那躺在襁褓中的女婴,小脸蛋儿还有些皱巴巴的,而头发蜷缩团团。

    虽然,这女婴不是他头一个孩子,但看着那襁褓中的女婴,心头仍生出一股欣喜和喜爱,或许这就是血脉相连。

    这会儿,秦可卿柔声说道:“看着比芙儿生下来的时候要瘦一些。”

    贾珩笑了笑,说道:“妙玉平常身子要瘦弱一些,孩子看着是瘦小一些。”

    秦可卿美眸流波,嗔白了一眼那少年,什么意思?

    意思是她要胖一些了?

    秦可卿说话之间,弯弯秀眉之下,熠熠妙目中不由现出一抹欣然之意,柔声说道:“夫君,我抱抱她罢。”

    此刻,抱着人家的女儿,虽然没有自家生的亲昵,但不知为何,也有些欣然莫名。

    这毕竟也是夫君的血脉呢,爱屋及乌。

    贾珩说话之间,将襁褓中的女婴递将过去,轻声说道:“你慢点儿。”

    秦可卿轻哼一声,美眸莹润微波,说道:“夫君还以为我是什么恶毒的掌家主妇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你看你又多想。”贾珩笑了笑,看向丽人,心头却有些无语。

    而秦可卿抱着襁褓中的女婴,心头也有几许欣然,说道:“夫君,你还没给她取名呢。”

    贾珩道:“现在还没有想好,等过几天再起不迟,而且,妙玉素来是个有才华的,应该会想到一些。”

    秦可卿容色微顿,柔声道:“也是,她是江南名宦之女,家学渊源,出口成章,远非常人可比。”

    贾珩轻笑了下,目光饶有兴趣地看向那丽人,柔声说道:“是啊。”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可卿有些吃醋了。

    事实上,也不可能不吃醋,妙玉这种才女,一看就是和她更多在精神交流,这一点儿,秦可卿听到之后,肯定会多想,他是不是与妙玉各种花前月下,谈诗词、谈理想。

    这时,女婴这会儿,忽而哇哇大哭起来。

    ……

    ……

第一千二百八十章 贾珩:草原的女子都这么直接吗?

    宁国府,大观园,栊翠庵

    此刻,原本热闹接生的嬷嬷,纷纷离了栊翠庵的庵堂。

    秦可卿一时之间,被那婴儿的哭闹弄得颇为手足无措,雍美丰丽的脸蛋儿几乎彤艳如霞,问道:“夫君,她怎么哭了。”

    贾珩看向哇哇大哭的女婴,温声道:“我抱抱看。”

    说话之间,连忙从秦可卿接过襁褓中的女婴。

    说来也奇,到了贾珩怀里以后,哭声竟是戛然而止。

    秦可卿:“……”

    什么意思,整的她很凶巴巴一样。

    贾珩笑了笑,捕捉到丽人的神色变化,轻笑说道:“可卿,这孩子可能就和我亲一些。”

    秦可卿眉眼婉丽、雍美,轻轻腻哼一声,倒没有说话。

    贾珩而后也不多言,将襁褓中的女婴递给一旁的奶嬷嬷,柔声道:“咱们走吧。”

    初生婴儿往往比较嗜睡,这会儿让小孩儿多睡一会儿,养足精神,神完精足。

    贾珩与秦可卿来到栊翠庵一旁的厢房之中,落座下来。

    秦可卿柳叶细眉之下,那双美眸眸光盈盈而视,温声道:“夫君,你什么时候出发?”

    “也就这几天。”贾珩柔声道。

    秦可卿点了点头,道:“夫君这两天多陪陪妙玉,她刚刚生产,正是坐月子的时候,最需要人陪了。”

    这点儿度量,她还是有的。

    想起自己当初何尝不是如此?也需要人陪。

    贾珩点了点头,而后,目送着秦可卿离去。

    等到傍晚时分,妙玉这才床榻上幽幽醒来,丽人此刻一张汗津津的脸蛋儿上,丝丝缕缕秀发贴合在鬓角,清冷、憔悴。

    而这边厢,贾珩也缓步来到厢房中,轻轻握住丽人的纤纤玉手,问道:“妙玉,你醒了。”

    丽人轻轻“嗯”了一声,原本清冷的声音就有几许沙哑,问道:“女儿呢?”

    “让奶嬷嬷喂着呢。”贾珩握住丽人那温软绵绵的纤纤柔荑,温声说道:“先起来吧,让后厨厨子喂你一些皮蛋瘦肉粥。”

    妙玉眉眼之间满是恬然、明媚之意,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在贾珩的搀扶下,坐将下来。

    丽人这会儿正是坐月子的时候。

    这时,嬷嬷从外间而来,将手中的玉碗递将过去。

    贾珩道:“我来吧。”

    说话间,伸手接过玉碗,拿起汤匙,舀起皮蛋瘦肉粥,轻轻吹着碗里的腾腾热气,温声说道:“妙玉,我喂你。”

    妙玉轻轻“嗯”了一声,然后看向那少年拿起汤匙舀起药粥,递至粉润唇瓣边儿,轻轻张开嘴,一下子喝了药粥。

    芳心之中涌起阵阵甜蜜。

    就这样,贾珩一勺一勺给妙玉喂着稀粥。

    待吃完之后,贾珩拿起一方手帕,给丽人轻轻擦着嘴角的稀粥饭粒,看向那脸颊现出一些红润的少年,心绪也有几许莫名之意。

    而妙玉感受那少年轻柔动作的温柔以待,那双晶然明眸闪了闪,似有泪光闪烁,倒映着少年的清影。

    贾珩轻笑了下,柔声道:“妙玉,咱们女儿还没说好叫什么名字呢,你才华绝艳,不如想个名字。”

    妙玉道:“我这会儿一时间也没有合适的。”

    柔声问道:“你是不是要前往北边儿?”

    “是啊,现在不能陪着你坐月子了。”贾珩两道剑眉之下,目光温煦如初升之阳,轻声说道。

    妙玉轻轻“嗯”了一声,说道:“你在外面忙着正事就好了,我这边儿也没什么的。”

    也不知是不是生了孩子,比起往日的孤僻、清冷,丽人心态平和了许多,这位丽人凝眸看向那少年,目中现出丝丝缕缕的欣然和欢喜。

    在不久之前,妙玉父亲的冤狱得以平反,而此刻的自己也有了孩子,可以说儿心愿达成。

    贾珩这边厢,伸手轻轻揽过妙玉的肩头,柔声道:“等会儿,咱们一块儿看看孩子。”

    妙玉秀丽如黛的柳眉之下,晶然美眸盈盈如水,轻轻“嗯”了一声。

    不大一会儿,奶嬷嬷抱着襁褓中的女婴,那风韵犹存的丰润脸蛋儿上,笑意渐渐笼起,道:“大爷,刚刚喂过奶,小丫头睡的正香呢。”

    这会儿,妙玉也有心思仔细打量着襁褓中的女婴,见着那小鼻子、小眼,尤其是脸蛋儿胖乎乎的,就觉一股血脉连结的欣喜涌来,而芳心不由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

    贾珩道:“好了。”

    这会儿,外间的丫鬟素素快步进得厅堂,柔声说道:“邢姑娘,你来了?”

    贾珩目光温煦地看向那丽人,说道:“岫烟来了,过来这边儿坐,也认认干女儿。”

    邢岫烟那张秀美、妍丽的脸颊,顿时羞红如霞,款步盈盈地近得前来,少女气质出尘,宛如出云之岫,淡若烟云。

    邢岫烟柔声道:“珩大哥,我过来看看妙玉师父。”

    说着,盈盈落座下来,眸光凝露一般,看向一旁的妙玉,问道:“妙玉师父,现在怎么样了?”

    妙玉那双弯弯柳叶细眉下,眸光盈盈如水,声音宛如飞泉流玉,说道:“先前有些累,这会儿在屋里睡了一觉,好多了。”

    贾珩温声道:“素素,吩咐后厨,准备一些晚饭去。”

    素素轻轻应了一声是,而后也不多言,转身离去。

    贾珩道:“岫烟,过段时间,我要去北边儿一趟,你在家中,多多看顾一下妙玉,陪她说说话。”

    邢岫烟“嗯”了一声,说道:“珩大哥,我会的。”

    ……

    ……

    就这样,贾珩在与妙玉、岫烟用了一阵饭菜以后,说话之间,离了妙玉所在的栊翠庵。

    宁国府,前院厅堂。

    此刻,秦可卿一袭蓝色裙裳,渐渐气度雍容的雪肤玉颜上白皙如玉,而莹润美眸当中,满是关切之色,低声道:“夫君,你先前没有陪着她?”

    贾珩道:“她刚刚生了孩子,得多歇息歇息,养养精神。”

    秦可卿点了点头,又问道:“雅若这两天在栖迟院,问夫君怎么还不回来。”

    贾珩眸光微动,柔声说道:“等会儿我去看看。”

    这几天的确是有些冷落雅若了,相比凤纨这样的人妻少妇,小姑娘更会患得患失。

    秦可卿秀眉之下,美眸白了一眼那蟒服少年,轻嗔了一句道:“夫君现在身边儿的人越来越多,都快顾不过来了。”

    这是在隐隐的规劝贾珩,不要再往家里收人了,这真是都顾不过来了。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道:“好了,我知道了。”

    如果捆绑在一起,还是都能顾过来的。

    而后,贾珩又与秦可卿说了一会话,不再多做盘桓,离了后院厅堂,前往大观园的栖迟院,寻找雅若。

    此刻,栖迟院中,正是傍晚时分,暮色四合,夜幕渐渐降临而下,恍若笼罩了整个大地。

    厢房之中,甄兰正在和甄溪叙话,此刻姐妹两人正在看着邸报,小声说着话。

    甄兰柳眉凤眼,眸光盈盈如水,低声说道:“这次,大伯和父亲应该能从京中回来了。”

    甄溪弯弯柳叶细眉之下,灵动剔透的明眸,如蕴灵溪流动,柔声道:“是啊,姐姐。”

    甄兰秀丽双眉之下,目中柔波微漾,柔声道:“妹妹,我们等会儿给家里写封书信吧,也说说这两年的情况。”

    至此,她和妹妹也不是犯官之女了,以后想要封为侧妃也容易了一些。

    这会儿,雅若从外间进来,略有一些怅然若失的坐下来,略有几许丰润红艳的小嘴撅的老高,娇憨、烂漫的脸蛋儿上,红扑扑的几乎如苹果一般。

    本来以为过来能天天见着贾珩,但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甄兰笑了笑,打量着将心事写在脸上的少女,问道:“雅若妹妹怎么了,又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雅若蹙了蹙带着几分英气明丽的秀眉,柔声道:“好几天没有见珩大哥了,也不知他怎么样了。”

    本来就是没心没肺的少女,在与甄兰在一块儿睡了几天之后,已经将这个容颜明媚的少女,当成了自己的闺蜜。

    而甄兰心头深知雅若背后的蒙王,以及察哈尔蒙古的精锐骑兵,对贾珩的重要性。

    甄兰那张肖似甄晴的脸蛋儿上,笑意繁盛不减,温声道:“珩大哥平常就是喜欢在外间忙着,雅若妹妹纵然过了门儿,也是这样的,可能几个月见不到人。”

    雅若捏着手中的帕子擦了擦脸上流淌而下的晶莹汗珠,说道:“成亲了,就好了吧。”

    甄兰有些没好说,成亲的可是有好几个,也没几年怎么好着。

    “成

    亲了,可能是会好一些。”甄溪倒是接了一句话说道。

    不大一会儿,就听那外间的丫鬟,轻声说道:“大爷来了。”

    话音方落,就见那蟒服少年跨过门槛,说道:“兰儿,溪儿…嗯。”

    “珩大哥。”顿时,雅若一路小跑而来,一下子抱住了贾珩的腰身,那张酡红玉颜的粉腻小脸之上,几乎满是欣喜之意,说道:“珩大哥这几天都忙什么去了,怎么不回栖迟院?”

    贾珩道:“这两天忙着衙门的事儿,有时候就没顾上回来,怎么,又想我了。”

    说话之间,笑了笑,伸手捏了捏少女丰润、明媚如霞的脸蛋儿。

    “嗯。”雅若轻笑了一声,脸上满是娇憨、明媚的笑意。

    贾珩轻轻拉过少女的纤纤素手,来到近前,落座下来。

    甄兰笑了笑,道:“珩大哥,要不要我和溪儿妹妹回避一下?”

    贾珩道:“回避什么?过几天就走了,今个儿陪你们几个说说话。”

    甄溪细秀柳眉之下,那双清澈明眸莹莹如水,关切问道:“珩大哥,还要出远门呀?”

    贾珩轻轻挽住那少女的纤纤素手,说道:“是啊,这次估计还要用时长一些,可能一年半载。”

    不仅是宣大并蓟镇诸地,还有山东威海的水师,也当在视察之列。

    甄兰道:“珩大哥,时间也不早了,不若先歇着吧。”

    贾珩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却听雅若红了一张宛如苹果的脸蛋儿,柔声道:“珩大哥,我今晚和珩大哥睡……”

    甄兰、甄溪:“???”

    贾珩:“……”

    草原的女子都这么直接吗?

    不过,应该是听到了他一年半载不回来罢。

    ……

    ……

    另外一边儿,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晚霞余晖披落在鳞次栉比的街巷两侧,房舍上的青砖黛瓦宛如披上一层霞光纱衣。

    而一辆挂着靛蓝色车帘布的马车,在辚辚声中缓缓驶过青石板路,拉起一道高高的车影。

    翰林院掌院学士陆理,此刻乘车离了翰林院,前往家中,刚刚在屋内坐定,品着香茗,思量着最近的朝局变化。

    随着浙党的内阁首辅韩癀辞官离京,如今的大汉朝堂,更多还是楚党一家独大,齐浙两党蛰伏,而贾珩为代表贾党,则是把持着军机处以及京营大权。

    陆理端起茶盅,品着香茗,目中冷色不停涌动。

    别看现在朝局太平无事,但他还是能够从一些蛛丝马迹当中,判断出天子正在猜忌卫国公。

    不说其他,单单就是让兵部尚书李瓒入阁,就是制衡、忌惮之意分明。

    “君臣不和,翁媳相疑,这就是成事之机。”陆理眸光闪了闪。

    这位陆学士至今都忘不了,当初被贾珩当殿质问,从而颜面扫地,进而仕途一蹶不振的情况。

    如果不是机缘巧合地调入翰林院掌院学士,仕途近乎葬送。

    就在这时,老仆快步进来,神色微顿,拱手说道:“老爷,都察院的刁仲玄刁大人,翰林院的左旺龙左大人来了。”

    这两位都是陆理的同年进士,也是陆理新近结交的好友,平常多有志同道合的来往。

    拢共,也不大一会儿,一个身形瘦高,有些尖嘴猴腮的中年官员,以及一个身形微胖的中年官员,大步进入厅堂之中,朝着陆理躬身见了一礼。

    陆理道:“还请两位兄台至书房叙话。”

    这个时候寻自己,肯定是机密之言。

    不大一会儿,三人来到书房重又落座,仆人奉上香茗,躬身离去。

    陆理问道:“两位造访寒舍,未知所为何事?”

    刁仲玄压低了声音,问道:“陆学士,以为当今朝局如何?”

    陆理先是愣怔一下,旋即,目光咄咄而视,清声说道:“两藩夺嫡,贾党势盛,如此而已。”

    翰林侍讲学士左旺龙闻言,点了点头,脸上带着无尽欣然之意,说道:“陆学士所言不虚。”

    刁仲玄目光微动,清声说道:“陆学士以为圣心属意何人?”

    可以说,夺嫡是一笔投资与收获最大的事情。

    陆理摇了摇头,目色莫名闪烁,道:“现在还说不了。”

    刁仲玄沉吟片刻,说道:“最近楚王府的长史廖贤,请我与左兄吃饭,拉拢之意十分明显。”

    “楚王?”陆理喃喃说着,朗声道:“楚藩,其人虽为庶出,但为人谦恭有礼,贤名早名,翰林院中同样颇多赞誉之音。”

    值得一提的是,楚王陈钦主要是有个好老丈人柳政,此外,就在前日,在冯太后的相劝下,崇平帝也终于松了口,诏旨降下,赦免了楚王陈钦另外的老丈人,甄家的甄应嘉几兄弟,着其可回金陵安居。

    陆理摇了摇头,说道:“有些事,现在也言之过早,如前汉之时,太子刘据之事也未尝没有。”

    不管是魏楚两藩,他都不大瞧得上,辅佐那位宫中的八皇子登位。

    先前,陆理给八皇子陈泽,两人还是养成了一些师徒情谊。

    刁仲玄心头一惊,面色变幻片刻,问道:“陆学士以为当如何应对?”

    陆理剑眉之下,目光冷闪了下,清声道:“隔岸观火,静待其变。”

    一旁的翰林侍讲学士左旺龙想了想,目光咄咄,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问道:“陆学士,觉得何人可君天下?”

    明眼人都看出来,崇平帝经过两次吐血晕厥之后,龙体肯定在走下坡路,但具体到哪一步,谁也不敢窥伺圣躬。

    陆理眸光莹莹闪烁,冷声说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贞观年间,太子承乾与魏王李泰夺嫡,结果如何?”

    左旺龙与刁仲玄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震惊之色。

    怪不得……

    是了,陆学士是八皇子的老师,故而有此一言,并不奇怪。

    “可如今,全然看不到迹象。”这会儿,左旺龙目光灼灼而视,开口说道。

    “稍安勿躁,静待时机就是。”陆理两道剑眉之下,目光闪了闪,沉声说道。

    刁、左二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

    ……

    盛京,摄政王府

    正是七月盛夏之末,将近八月时节,而辽东之地因在高纬度地区,天气苦寒,温度倒不显得寒冷,原本的睿亲王府的金漆桐木青龙匾额,早就在三个月前改成了“摄政王府”几个字。

    而多尔衮此刻难得在家,坐在一张黄花梨的雕花太师椅上,拿起一本书,垂眸翻看着。

    手中所拿的书册,正是贾珩所著的《三国演义》话本。

    随着时间过去,来自倭国的捷报,也渐渐变的多了起来,八旗精锐不愧是平行时空,地表最强的一支精锐,基本是满万不可敌,倭国根本抵挡不住。

    而这位摄政王,此刻倒也如释重负。

    “王爷,陈渊来了。”多尔衮府上的管家,开口说道。

    多尔衮皱了皱眉,想了想,沉吟道:“让人吩咐他进来。”

    自从山东白莲教教匪以及乱民起事失败以后,多尔衮对这位渐渐失去利用价值的前赵王之子,也没有多少好脸色。

    不过,也情知留着这么一个宗室地雷,是要好上许多。

    不大一会儿,就见那一个身穿黑衣的青年,快步而来,正是赵王之子陈渊。

    这位曾经在齐鲁大地搞风搞雨的前赵王之子,神情颇为憔悴。

    而后,前赵王之子陈渊,随着睿亲王府上的管家,进入厅堂,朝着多尔衮拱手道:“陈渊见过摄政王。”

    多尔衮点了点头,说道:“赵王免礼。”

    陈渊朗声说道:“惭愧,山东乱战一事,小王无计可施。”

    多尔衮道:“也不怪赵王,谁知那卫国公竟如此奸狡,水淹兖州府城,否则,等到边塞兵马策应以后。”

    正在两人叙话之时,却听多尔衮府上的管家,快步进入厅堂,开口道:“王爷,孔衍圣公的儿子孔有德泛舟渡海,前来拜见王爷。”

    就在这时,多尔衮府上的管家,快步进入厅堂,对着多尔衮说道。

    多尔衮面上微动,说道:“孔家的人来了?都请过来。”

    这样子,山东兵乱的主角如今真是凑齐了。

    不过,如是山东孔家之人过来,或可借孔家之口,论证他大清才是华夏正统?

    或许,还可以借这位前赵王之子陈渊之口,将那汉皇当初是如何窃取皇位的事儿抖落出来,让那汉皇失了法统。

    不大一会儿,就见一个年岁约莫二十六七的年轻人过来,正是孔懋甲的儿子孔有德。

    孔有德快行几

    步,“噗通”一声跪下,说道:“孔衍圣公之后,孔有德见过大清摄政王,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

    ……

    主线卡文,新副本可能需要酝酿一下,第二更别等。

第一千二百八十一章 真是一天问三遍,珩大哥,你嘛时候娶我呀?

    清国,摄政王府

    多尔衮此刻,坐在一张铺就着竹席的梨花木椅子上,脸上神情威严无比,凝眸打量着那跪在地上的青年孔有德,问道:“你是孔衍圣公的后人?”

    孔有德声音中似乎带着几许哭腔儿,喊道:“小的正是孔氏子孙,摄政王,想那汉廷无道,罗织冤狱,加害我家父,还请摄政王给孔家做主啊。”

    多尔衮点了点头,目光咄咄,说道:“我大清乃为天命之国,素来仰慕孔家圣贤,如今,那大汉无道,残害圣贤之后,当吊民伐罪,现在还请孔兄在我大清礼部担任右侍郎一职。”

    大清六部设满汉尚书、侍郎等职,而汉人侍郎也在其列。

    多尔衮说着,将一双威严目光投向孔有德,道:“孔家后嗣暂且稍安勿躁,先在盛京安顿下来,待本王奏明皇上,再给孔家正名,追赠封号。”

    正好以此打压那汉廷在天下读书人心头的威望。

    说话间,多尔衮看向一旁的管家,道:“将礼部衙门不远处的一间宅邸,原是肃亲王豪格的宅院,腾空干净一些,让孔家一同过去。”

    管家拱手称是。

    而后,孔有德躬身行了一礼,说道:“微臣谢过摄政王。”

    “报仇的事儿倒先不急于一时,现在有一桩事儿还需你帮忙。”多尔衮道。

    孔有德拱手道:“摄政王,我少习武艺,也能带兵打仗,如摄政王有所吩咐,必当赴汤蹈火,义所不辞。”

    多尔衮微微颔首,说道:“能有这份心就好,我大清猛将如云,倒不需衍圣公后人亲自提刀上阵,与敌寇厮杀。”

    孔有德闻言,也不好多说其他,只得拱手称是。

    待孔有德在多尔衮府上得到管家引领而走,多尔衮脸上现出一抹思忖之色。

    旋即,多尔衮看向一旁的陈渊,沉吟片刻,说道:“赵王,如今朝中的情况,应该也有所了解,如果想要一雪山东前耻,为肃亲王报仇,却无暇顾及,现在我大清国尚需派兵出征倭国,无暇在九边与汉廷缠斗。”

    陈渊拱手道:“摄政王,汉廷内部尚有不少秘辛,足以让汉皇威望扫地,小可之意是帮助摄政王对付汉廷。”

    如今,白莲教总部在山东被一锅端,陈渊手里也没有了多少筹码可以与多尔衮交换,此刻不仅姿态放的很低,也主动想出这般败坏汉廷名声的主意,而这无疑正中多尔衮下怀。

    多尔衮想了想,点了点头,问道:“那稍后,本王就派人与赵王对接,看如何绸缪此事,再论其他。”

    陈渊闻言,拱手称是。

    而后,也不多言,离了多尔衮府上。

    待几人离去,多尔衮脸上凝重之色,并未因为接下来的舆论战而减少分毫。

    为何只要一对上那卫国公贾珩,他大清就诸事不顺,天下难安?

    ……

    ……

    神京,大观园,栖迟院

    贾珩与甄兰和甄溪叙了一会儿话,轻轻拉过那雅若的纤纤素手,低声说道:“雅若妹妹,不妨在府中多待几天,等候着罢。”

    雅若轻轻“嗯”了一声,将螓首依偎在贾珩的怀里,道:“珩大哥,我要不随着珩大哥一道去罢,我不会给珩大哥添麻烦的。”

    贾珩朗声道:“前线战事颇多不协之处,雅若妹妹莫要跟着了。”

    只怕他前去查边之时,雅若再如一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那时候,他风流好色之名,真就在军中也传了出去,也会影响他在军中的威望人心。

    甄兰道:“是啊,雅若妹妹,珩大哥这次去忙着正事呢。”

    雅若轻轻“嗯”了一声,心头虽然有些闷闷不乐,也只能任由贾珩轻轻搂着自家的肩头。

    在少女的视角中,贾珩自然是自己唯一无二的情郎,至于旁人,什么都不是,这就是这个年龄段儿少女的爱情,纯真无暇,眼里只有情郎,再无其他。

    贾珩笑了笑,伸手轻轻捏了捏雅若那张丰弹无比的脸蛋儿,问道:“你爹爹给你来书信了吗?”

    此刻,当着甄兰的面被亲昵着,雅若那张白腻如雪的脸颊,两侧红扑扑的宛如红富士苹果一般,柔声道:“爹爹说,再过一个月就从朵甘思回来了。”

    贾珩点了点头,朗声道:“和硕特人最近倒是老实了许多,最近分明还在舔舐伤口。”

    雅若黑葡萄一样的眸子,蕴藏着丝丝缕缕好奇之色,说道:“珩大哥将来也要领兵远征和硕特吗?”

    看着性情活泼明朗的少女,贾珩剑眉之下的明眸见着几许喜爱,清声说道:“等辽东之事平定了一些,应该会征讨准噶尔与和硕特,收复两地。”

    雅若道:“和硕特?那时候父王也能帮着珩大哥的。”

    贾珩点了点头,轻轻搂过少女的削肩,道:“我知道的。”

    甄兰一脸若有所思地看向那少年搂着雅若的肩头,暗道,等以后关要时刻,那位蒙王也是能帮着珩大哥的。

    此念一起,甄兰笑了笑,柔声道:“珩大哥,今天我和溪儿妹妹住一块儿,珩大哥和雅若说话吧。”

    不管如何,先让珩大哥与雅若生米做成熟饭,这样才能保险一些。

    说着,拉起甄溪的白皙幼嫩的纤纤素手,前往里厢而去,倒是让甄溪心头有些羞恼。

    此刻,厢房中,只剩下贾珩与雅若两人,此刻,几案上的烛台,那丝丝缕缕的烛火摇曳跳动,烛火橘黄如水,扑打在一面玻璃屏风上,鲜活灵动,宛如皮影戏一般。

    贾珩剑眉之下,凝眸看向雅若,轻轻捏起小丫头娇嫩、光滑的下巴,柔声道:“雅若,早些歇着吧。”

    他觉得雅若年岁还小,倒没有近前欺负的意思。

    “珩大哥,唔~”雅若迎着少年的目光注视,芳心砰砰跳个不停,还未说完,却见那少年已是凑近而来,继而是一阵令自己都面红耳赤的气息湮灭而来。

    不大一会儿,雅若随着贾珩前往一旁的厢房,二人去了衣裳,上了床榻,盖上一双锦被。

    而此刻,厢房之中,灯火早已燃烧而起,随着夏夜的晚风吹拂而入室内,已是跳动不止。

    雅若凝眸看向那少年,那张宛如红富士苹果的圆脸上,因为满心欢喜,已是酡红如醺。

    贾珩轻轻捻过茶壶盖,低头品尝香茗。

    雅若英气盈盈的蹙眉之下,目光莹莹,颤声道:“珩大哥。”

    贾珩柔声道:“雅若妹妹还小,再等一年半载也不迟的。”

    雅若弯弯柳眉之下,眸光盈盈如水地看向那少年,道:“珩大哥是不是不喜欢我呀。”

    贾珩道:“怎么会不喜欢呢?”

    “那珩大哥明明……”少女说着,纤纤素手似是被灼了一下,飞快收回,黑葡萄一样的眸子满是莹润微光,肌肤丰润的脸颊彤红如霞。

    贾珩伸手轻轻抚着少女的肩头,宽慰说道:“好了,雅若妹妹还小。”

    其实,雅若这样青春烂漫的女孩儿,倒也没有什么好的体验可言。

    “可…可珩大哥明明都已经。”雅若小脸红扑扑的,口中嗫嚅说道。

    “没什么的。”贾珩说话之间,附耳在雅若耳畔低语几句,也不知说些什么。

    雅若秀眉之下,目瞪口呆,分明是为那少年的话语惊讶莫名。

    这…这是取悦珩大哥吗?

    旋即,轻轻“嗯”了一声,然后,那张宛如富士苹果的红润脸颊“腾”地羞红如霞,也不多说其他,一下子将脑袋钻进了被窝。

    贾珩宛如冷峻刀锋的剑眉之下,清眸目光时聚时散,心底不由想起心事,暗道,草原的姑娘的确是不一样,在温柔体贴当中,处处有着中原女子不一般的体验。

    当然,也可能是初学乍练,诸般生涩不娴熟之处,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也不知过了多久,贾珩将手里的帕子递给小脸红扑扑,轻咳不停的雅若,温声说道:“好了,雅若,赶紧擦擦吧。”

    雅若英气秀挺的眉头之下,宛如黑葡萄一样的眼眸宛如泛起一层朦胧雾气,又是问道:“珩大哥,你什么时候娶我呀?”

    她与珩大哥从此也算是夫妻了吧。

    贾珩笑了笑道:“等过了国丧之期,就娶雅若妹妹。”

    你嘛时候娶我呀?

    真问急了。

    洞房,就在今天!

    就这样,贾珩轻轻抚着雅若那雪白圆润的肩头,不再多说其他,目中思量着未来之事。

    于是,长夜漫漫,一夜再无话。

    ……

    ……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

    在贾珩在京城的大观园中流连花丛,沉浸于脂粉香艳之时,转眼之间,就到了崇平十七年的七月二十日,倏然之间,终于也到了贾珩与魏王一同前往查边的日子。

    崇平帝以卫国公,太师兼军机大臣贾珩,为九边都点检,与副点检魏王前往北边查问边事,督问新政、军务屯政,具便宜行事之权。

    这一天,贾珩与魏王陈然、锦衣府都指挥同知仇良,此外还有京营的小将贾芳等人,齐聚在神京城东城门之前的十里亭,整装待发。

    一面面旗帜,此刻正别在骑士的背后,正自随风摇晃,猎猎作响。

    这次巡查边务,贾珩身边拢共带了锦衣缇骑三百、京营中护军两百,用以仪仗、警卫诸事。

    魏王同样率领二百骑士,紧紧相随,此刻的行军队伍倒颇有几许浩浩荡荡。

    此刻,东方天穹上,金色晨曦微露,草长莺飞,灞桥上的一棵棵上了年头儿的柳树枝繁叶茂,葱郁如烟,在春风之中随风拂动,而后近千骑簇拥着贾珩以及魏王陈然,一同向着北平都司卷甲而去。

    贾珩的第一站,自然是山西重镇太原。

    这座边镇自前总兵王承胤、副总兵商仲刚被贾珩斩杀以后,已然改换为新的总兵人选,其人名为向斌。

    先前,向斌曾为山西都指挥使,统帅山西卫所兵马,最近在李瓒的举荐下,崇平帝的任命其至太原总兵。

    而此刻,太原兵马大概有六七万人,镇守晋中大地,担负着守卫关中门户的重任。

    其实,贾珩未尝没有想要提拔京营出身的将校,如谢鲸此刻镇平安州,王子腾镇宣府,但如此之多的边将,尽皆出于贾门举荐,这等培植党羽之事,明显就太过明显。

    几十万边军遥听指挥,再加上京营一二十万兵马,只怕崇平帝已是寝食难安了。

    让内阁首辅李瓒挖掘、提拔的一些将校充任地方军将任职,显然就是崇平帝的制衡之策。

    此刻,闻知贾珩并魏王陈然至山西视察,山西一省的军政要员,前后相迎,来到城门之外迎候。

    山西巡抚顾秉和、太原知府蒋彦、以及山西布政使罗景文、山西按察使梁廷宝,纷纷来到近前,向着那蟒服少年以及魏王等人行礼。

    向斌率领一众兵丁迎出城外,抬头看向那蟒服少年,抱拳说道:“末将见过卫国公,魏王殿下。”

    贾珩面色淡漠如霜,朝着一众将校点了点头,伸手相扶起向斌的胳膊,朗声道:“向总兵,快快请起。”

    向斌神态恭谨,伸手相邀,说道:“卫国公,魏王殿下,此地非说话之所,还请至衙门叙话。”

    贾珩点了点头,随着魏王一直往总兵衙门而去。

    此刻,衙门内的书吏、令史都在外间列队相候,没有见过贾珩的,都目不转睛地看向那蟒服少年,心头都连连暗道那少年的容貌,实在年轻的过分。

    贾珩说话之间,进入一扇木质屏风的厅堂中,落座在一张小几畔的梨花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盅香茗,茶香袅袅而起,让人心神为之一定。

    贾珩问道:“太原衙门之内,现有在册兵丁有多少?”

    这会儿,向斌拱手道:“卫国公,这是太原军籍丁册汇总,太原现有兵马六万八千,皆实兵实饷,军马一万三千匹……”

    听着向斌所言,贾珩点了点头,示意一旁的李述接过那向斌手中的册子,放在自己手中,垂眸翻阅。

    向斌心头就有些忐忑,尤其是听着那“刷刷”的书页翻动声,更是担忧眼前的少年权贵,突然一声令下,两旁甲士就能拿下自己,然后捆缚起来。

    毕竟当初是见过眼前这位国公的赫赫威势。

    魏王陈然剑眉挑了挑,目中现出期冀之芒,开口说道:“子钰,如何?”

    贾珩将手中的簿册递给魏王陈然,笑了笑,说道:“王爷这会儿也看看,这是太原镇的军将、丁口情形。”

    基本就没有什么大的问题,王承胤父子尸骨未寒,刚刚经过整饬不久的太原总兵衙门根本不会再有贪墨克扣兵饷诸事。

    魏王陈然此刻也拿起一本簿册,翻阅了一下,终究是在军机处历练出了一些眼力,此刻也能看出许多名堂,见着其上记载的粮秣、丁壮,暗暗点了点头。

    待两人看过,皆没有说什么,向斌心头长出了一口气,抱拳说道:“卫国公,魏王殿下一路风尘仆仆,末将在城中的醉仙酒楼,准备了酒菜,几位还请随下官而来。”

    贾珩道:“魏王殿下,请罢。

    而后,众人大步进入摆有酒宴的衙署,接受着向斌等一众太原总兵衙门衙吏的祝贺之辞,落座下来,而山西方面官员在一旁作陪。

    贾珩抬眸看向山西巡抚顾秉和,问道:“顾中丞,最近山西一省之内的新政,梳理的如何?”

    顾秉和笑了笑说道:“自李阁老前来山西之后,省域之内,已经全面清丈田亩,新政推行的如火如荼,今年的秋粮预计可多征收一番。”

    布政使罗景文也面带笑意,开口说道:“今年山西,风调雨顺,诸般灾害皆在处置当中。”

    贾珩点了点头,清声道:“新政之功,关乎国社中兴大计,山西方面当审慎行事,不可假借新政之名,行苛虐百姓之实,否则,朝中科道言官,纠劾风纪,绝不会姑息养奸!”

    什么好心办坏事儿,不受处分责怪,根本也不大可能。

    顾秉和与罗景文二人点了点头,连连称是。

    而后,众人一同落座用饭。

    待与山西方面军政要员吃过饭菜以后,贾珩则是重新回到驿馆的下榻之所,重新落座下来。

    魏王道:“太原方面倒无大的问题。”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太原先前问题可不少,杀了正副总兵之后,这才有所改观,不过以后还当警惕,太原不当边镇之要,罕少直面虏锋,是故将校易滋怠惰之心。”

    魏王点了点头,道:“子钰所言甚是。”

    这是在提点他呢,怪不得母后说,这一路前往北方查边,可以多问问子钰。

    ……

    ……

    第二天,天光大亮,东方天穹之上朝霞璀璨,几乎犹如七彩锦缎,明艳彤彤。

    而贾珩与魏王陈然以及其他臣僚开始前往城头,视察太原府城的防务,并拣派出一批文吏,开始一丝不苟地清点簿册上的丁壮、甲士。

    贾珩点查过程,凡魏王有所询问,贾珩皆一一相告,几是倾囊相授,视若子…

    嗯,前者是对甜妞儿。

    就这样,三天时间过去,贾珩也与魏王陈然结束了巡查之旅,一路不停地离了太原总兵衙门,继续前往大同府视察边务。

    大同府

    总兵蒋子宁此刻也率领大同府的相关兵丁迎出城门,目光有些复杂地看向那蟒服少年,拱手说道:“末将见过卫国公。”

    贾珩点了点头,面上笑意繁盛不尽,问道:“蒋总兵,别来无恙。”

    蒋子宁见那蟒服少年如此和蔼,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道:“卫国公,许久不见。”

    当初,虽然因为整军不利而被革职,留任军前听用,但时过境迁,蒋子宁听说自己还能留任总兵之职,多赖眼前蟒服少年所言,心底深处的最后一丝怨怼彻底消散,反而生出许多感激。

    贾珩道:“这次,本官在中枢都听到了,女真兴师动众来犯大同,大同方面应对及时,给予女真迎头痛击,使虏骑不敢来犯,全赖蒋总兵调度有方。”

    蒋子宁拱手说道:“不敢当卫国公夸赞。”

    两人寒暄之间,贾珩随之进入大同总兵衙门,同样是如同太原总兵衙门一般无二的场景。

    贾珩接过军籍丁册点查,而后看向一旁的魏王,魏王陈然也垂眸阅览了下。

    其实这个过程就是双方认定与京中户部的军籍兵丁之数,合一不合一。

    贾珩道:“大同如今粮秣转运,情形如何?”

    这会儿,魏王陈然也放下手里的丁册,凝神倾听。

    这无疑是一次难得的观摩兵事的机会。

    蒋子宁道:“卫国公,宣大两地,粮秣一来是朝廷拨付银两,由边镇统一购置粮秣,二来是省域自筹,由都司拨付,前者多是借助商贾之手购置,后者是屯田经营而来,李尚书年初整饬山西屯政,严查贪腐,山西方面已能少量自给自足,于朝廷索求不多。”

    贾珩道:“李阁老前日在山西整饬屯政,山西情况蔚然一新。”

    蒋子宁道:“山西方面,新政已经全面铺开,主要还是番薯推广种植以后,百姓得以饱食,粮秣自然不再短缺。”

    魏王道:“番薯?”

    是了,这番薯还是子钰当初首倡推广的。

    蒋子宁面带笑意,朗声道:“近些年,山西之地,天灾频仍,时有歉收之事,自番薯推行以来,民无饥馑之忧,尤其得整饬屯政以后,军民士卒更可得饱食,民心、军心皆已大定。”

    其实,自从贾珩推广红薯种植以后,整个大汉处在小冰河期的饥荒,已经得到了有效缓解。

    以山西一省为例,经过在河谷沟摊以及田亩,大量种植红薯,周转调度,百姓解决了温饱,自然也就不会如平行时空的大明,百姓因为吃不上饭,再加上大明加征辽饷而摊派至地方,然后形成系统性危机。

    那么,崇平十五年、十六年的连番大战的银子究竟是从何而来?

    整饬盐务以及追缴扬州盐商的亏空、山西晋商、以及大范围对宗室如卫楚两藩,以及查贪反腐,海贸利润,追缴出来的银子才供应着一场场战事,不必将各种军费摊派到百姓头上。

    换言之,整个大汉没有那种饥馑之民到处逃难的情形,这才是能够维持较大太平,推行新政的前提。

    否则,百姓吃都吃不饱,流民遍地,官僚机构几乎运转失灵,纵是新政也难以有推行的基础。

    而这一切都是贾珩一个人拖拽着大汉前进,而换来一等卫国公,太师兼军机大臣这样的功名爵位。

    什么叫挽天倾?

    这一套模版纵是放在明末都能来一波。

    大观园之中的脂粉香艳,不过是挽天倾之中的调剂罢了。

第一千二百八十二章 卫国公巡查九边

    大同府,总兵衙门

    官署之中,一众军将济济一堂,将目光投向那蟒服少年。

    贾珩抬眸看向大汉平原侯之孙蒋子宁,点了点头,朗声说道:“如此一来,宣大粮秣供应,当无问题。”

    蒋子宁面色沉静,温声说道:“这次迎敌出兵协调不顺,其实还是北平经略安抚司方面,那位邹大人毕竟文官出身,并无太多对敌经验,凡遇敌寇来袭,根本无暇顾及,难免左支右绌,失了方寸。”

    主要是让女真入寇,在河北等府县造成了一些劫掠财货和烧杀之事,为此颇是引起大汉中枢的震动。

    对此,几处边镇都一致将罪责推给了河北经略安抚司。

    贾珩点了点头,朗声道:“朝廷这一二年间,就会出兵辽东,宣大、北平都是出兵的主力,蒋总兵在大同坐镇,要多加作训骑军,唯具机动策应之能。”

    此言一出,魏王剑眉之下,目光闪了闪,暗道,一二年间就要出兵辽东?

    是了,也差不多了,一二年间,大汉新政推广南北,那时大汉国力强盛,正是与女真决一死战之时。

    蒋子宁朗声道:“真的那一天到来,末将愿率大同精兵为先锋,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头一个带兵打进盛京。”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蒋总兵放心,待到朝廷广发大兵之时,会有诸军用命的一天的。”

    而后,贾珩又与蒋子宁用罢午饭,又着锦衣府经历司的经历,对大同军镇中的兵丁、辎重、军械进行点验。

    大同作为直面东虏前线的边镇,内部兵马众多,军械以及弩矢囤积也有不少。

    贾珩而后,又问道:“现今红夷大炮,城中监造的如何?”

    蒋子宁道:“军器监最近拨付了一批红夷大炮,上次在炮战中大放异彩,但两个月前,就发生一起红夷大炮失窃之事。”

    贾珩皱了皱眉,问道:“竟有此事?为何没有奏报朝廷。”

    蒋子宁点了点头,道:“后来查证是女真的奸细收买了城中一位游击将军,想要盗走红夷大炮,但为末将手下人马派人擒拿。”

    顿了顿,蒋子宁看向那少年紧皱的眉头,连忙解释了一句,说道:“幸在红夷大炮并未损失,故而想着不过是一桩小事儿,因此未曾报给朝廷,还请卫国公见谅。”

    贾珩一时默然。

    魏王目光闪了闪,分明见那少年面色凝重,说道:“子钰,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贾珩剑眉之下,脸上不由现出一抹笃定,道:“女真定是在想方设法盗取红夷大炮的机密,如果我没有猜测,女真人应该已然监造出红夷大炮,正在列装舰船。”

    自平安州大捷以来,红夷大炮不仅是在守城还是海上的水战,都曾发挥出无与伦比的军国利器优势,满清高层不可能看不到。

    纵然无法从大汉手里缴获获取,也有可能从其他地方获取。

    魏王俊朗白皙的面容上,神色倏变,心神不由就是一惊,说道:“子钰,那我大汉以后对上女真,岂不是再无火铳优势?”

    贾珩道:“他们能获得红夷大炮的途径,大概是经过海贸,借助荷兰的红夷引进至辽东,大凡战争,军国重器之利,初时尚能以突然而出占据优势,但后续敌国多会仿造。”

    其实,战争就是这样,这种武器不可能一直保持优势,因为敌人会在战争中学习战争,能够保持一定程度的先进代差,就已经不错了。

    现在女真的红夷大炮,更多还是有些笨拙、沉重的大炮,移动不便,而且产能也不大行,而大汉的红夷大炮又经过了改进,已经能够实现小型化,骡马化运输,直抵前线战场。

    魏王点了点头,目中若有所思,朗声道:“子钰所言甚是,只是女真也有红夷大炮,是否影响我大汉对女真的军器优势?”

    贾珩朗声道:“倒也不会,女真定然不如我大汉军器监,生产这样的红夷大炮多一些。”

    此刻所言,明显对魏王又是一次难得的学习机会。

    贾珩道:“以后火铳和红夷大炮将成为主流,待到那时,真就是胡马不敢过阴山。”

    魏王陈然点了点头,道:“那以后我大汉军器监,当好好发展火器才是。”

    如果红夷大炮以及火铳真如子钰所言,在兵事争锋上无往不利,那军器监在楚王兄手里……这等机要之位放置于他人之手,实是令人心忧。

    贾珩朗声道:“兵精甲利虽好,但陛下先前说过,战场决胜,关要还是看人。”

    魏王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子钰所言不差,是这么一个道理。”

    贾珩说着,也不多言。

    蒋子宁道:“卫国公,魏王殿下,末将在衙堂中准备了酒菜,两位还请入座用饭菜。”

    贾珩点了点头,道:“殿下,先用饭吧。”

    而后,贾珩与魏王落座,在蒋子宁在一张桌子上用起饭菜。

    等到用罢午饭,贾珩与魏王来到驿馆下榻歇息。

    魏王道:“子钰,大同当敌入寇之要,与宣府互为犄角,宣大如失,大汉危殆。”

    “王爷所说不错。”贾珩点了点头,朗声说道:“大同这等晋代之地,通衢之要,原就是胡虏进兵之要冲,不仅是大同,一旁的平安州乃是侧翼,宣大一失,意味着敌寇可进兵太原,东可绕袭蓟州,至此,黄河以北不复为汉家所有。”

    自古以来就是如此。

    随着时间如水而逝,魏王已有些视贾珩为老师一般,凡路上有何不懂,基本都会出言请教。

    魏王恍然说道:“朝廷在宣大囤积重兵,原来也有此番用意,屏藩关中,依托河南河北。”

    这些都是魏王以往不曾思考过的。

    贾珩面色微顿,凝眸看向魏王,道:“魏王殿下所言甚是,纵然太原罕少遇敌,也不能乏重兵屯戍。”

    而后,贾珩与魏王陈然,又是在大同待了五天。

    其间,贾珩派遣经历司的书吏,巡查大同府镇防守城池的兵力,从角楼、城门楼细致而观,可见一些布局独具匠心,深得兵家之要。

    而后,贾珩也没有闲着,与魏王陈然,开始对整个大同府城的城门楼防卫体系进行了重新梳理。

    大同府城也已装备上神京军器监生产的红夷大炮以及诸般火铳,设置在角楼上,在先前的虏寇攻防之战中,大放异彩。

    ……

    ……

    终于将大同视察而毕,贾珩与魏王陈然等人在蒋子宁的护送中,率领轻骑,浩浩荡荡地前往宣府。

    宣府,总兵衙门

    王子腾端坐在官衙当中,落座一张梨花木椅子之中,其人五十出头,头发灰白,沉静目光掠向下方一众宣府的兵将。

    这位曾经的宝玉娘舅,此刻,头发虽然灰白了一些,但精神矍铄,神色冷峻,虽无昔日京营节帅的凛然气势,但举手投足之间,那股封疆大吏的不怒自威同样掩藏不住。

    “总兵大人,卫国公刚刚派人送了信过来,已经离宣府还有三十里。”王子腾身旁的将校,开口道。

    王子腾点了点头,目光掠向一众厅堂中的将校,高声道:“诸位随我出城相迎。”

    此刻,贾珩与魏王所部的骑军,浩浩荡荡近得宣府府城。

    王子腾在宣府众将校的簇拥下,来到城门墙门口恭谨相候,见得那骑军大队而来,目光落在那刺绣着“贾”字旗帜的帅旗上,心神就有些复杂莫名。

    王子腾翻身下马,快步而去,拱了拱手道:“末将见过卫国公,魏王殿下。”

    这一路而来,几乎都是先称呼贾珩,后称呼魏王陈然。

    因为在查边的圣旨上,就是以贾珩为九边都点检,以魏王为副点检,两人一正一副,主要以贾珩为主。

    贾珩伸手虚扶,朗声道:“王总兵快快请起。”

    魏王也打量着王子腾,暗道,这位曾经的京营节度使,听邓先生说,与卫国公闹了不少别扭。

    王子腾笑着,伸手相邀着二人,朗声道:“卫国公,魏王殿下,还请先至衙堂叙话。”

    贾珩点了点头,然后,随着王子腾向着总兵衙门的官署中而去。

    此刻,总兵衙门——

    贾珩与魏王、王子腾分宾主落座,而周围将校纷纷落座下来,将校奉上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茗。

    贾珩两道剑眉之下,目光稍稍抬起一些,凝视向王子腾,道:“王总兵,这次敌寇来袭,宣府镇内的兵马驱逐、追击得力,我在军机处也与李阁老谈及,宣大两地兵马出兵坚决,痛击来犯之敌。”

    王子腾两道浓眉微微皱起,沉吟片刻,道:“这次不少仰仗手下将校舍生忘死,这次入寇,镇中兵丁捐躯赴国难者不乏其人。”

    说话之间,王子腾吩咐一旁的行军主簿,将手下军籍丁册,一并递给了贾珩。

    贾珩点了点头,垂眸翻阅起来,几乎与兵部关于大汉军兵丁籍数量的记述大差不差。

    而经过整饬之后,太原、宣大等地,再无贪墨军饷、以及吃空额等不法诸事。

    事实上,现在也不可能有。

    贾珩翻阅而毕,将手里的军籍丁册,递给了一旁的魏王。

    魏王也拿过簿册,翻阅了下,然后抬眸看向贾珩,旋即,点了点头。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关于兵额补充,这些都是小事,只是宣府应该整训大批骑军,以备来日不时之需。”

    王子腾点头应是,而后说道:“卫国公,魏王殿下,下官在官衙偏厅准备了酒菜,可坐下一叙。”

    贾珩点了点头,目光投向一旁的魏王,而后,随着王子腾引至偏厅落座。

    魏王剑眉之下,目光微顿几许,好奇问道:“宣府兵马上次与虏寇交手,王总兵为何没有主动出击?”

    王子腾面色微微怔了下,解释说道:“现在兵马依托城池坚守,或者短途追击清寇,但前往大漠追击,还是多有生畏。”

    “地理不熟,又不通骑军之战法,心存畏怯,终究是难免之事。”贾珩放下手里的酒盅,目光落在王子腾身上,开口说道。

    王子腾点了点头,说道:“卫国公所言甚是。”

    而后,众人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子腾相送贾珩与魏王前去歇息。

    贾珩离了总兵衙门,与魏王来到下榻的驿馆。

    魏王道:“子钰,如果将来平定辽东,宣府方面当有一支兵马才是。”

    贾珩沉吟片刻,轻声说道:“朝廷的骑军是够得,但未必熟悉大漠军情。”

    李广爱迷路,就是因为不熟悉大漠路途。

    魏王沉吟片刻,说道:“蒙王的察哈尔蒙古精锐熟悉大漠地理、河流。”

    真是有些可惜,不然纳了那蒙王之女雅若郡主,那样就可得察哈尔蒙古的精锐骁勇。

    贾珩道:“等举国北伐之时,当在明年、后年了。”

    首先是破坏女真的倭国攻略计划,然后就可自朝鲜与漠南席卷辽东,击灭女真,就可在此一举。

    魏王点了点头,朗声说道:“那就明年再行进兵,待到那时,几路大军齐发辽东,也可高奏捷音。”

    等明年,他一定要赶至前线监军,深入观摩子钰是如何用兵发动灭国之战的。

    而后,天色渐黑,贾珩也不再说其他,与魏王用罢晚,各自歇息不提。

    ……

    ……

    就这样,在接下来的五天内,贾珩与魏王陈然视察着宣府镇的防务,视察而毕以后,前往这次九边查边的最后一站——北平经略安抚司。

    这一路而来,连同路上赶路以及在北平边镇视察边务,时节已经从八月底,悄然走过了九月,来到了金秋十月初。

    北平,经略安抚司——

    此刻的经略安抚司的帅臣,已经改换成忠靖侯史鼎,这位武侯刚刚在山东领兵而返,就来到了北平府坐镇。

    忠靖侯史鼎、兵部侍郎兼经略安抚副使邹靖,率领北平府的一众军将快步而来,朝着魏王陈然以及贾珩抱拳行礼。

    “我等见过卫国公,魏王殿下。”忠靖侯史鼎以及邹靖纷纷开口说道。

    贾珩面上带着笑意,问道:“史侯,别来无恙。”

    而魏王陈然也在一旁开口打着招呼道:“史侯。”

    忠靖侯史鼎面上笑意盈盈,伸手相邀,说道:“卫国公,魏王先至帅司一叙。”

    贾珩点了点头,随着魏王陈然进入经略安抚司的官厅。

    相比总兵衙门的官厅,这座经略帅司官衙修建得无疑更为大气、轩峻。

    忠靖侯史鼎邀请贾珩以及魏王落座,说道:“北平都司兵马五万,连同蓟镇的十万精锐步卒,加上来就有近二十万军兵。”

    邹靖这会儿,将手中关于簿册递将过去,朗声道:“魏王殿下,卫国公还请过目。”

    贾珩同样阅览着簿册,目中就有几许惊讶之意。

    相比宣大量地的兵丁簿册,北平都司的兵丁簿册,记载的事项更为繁多,毕竟是这是一个战略方向的兵马。

    待魏王拿过簿册,阅览而罢,抬眸看向几人。

    贾珩道:“城中兵马,忠靖侯可曾点检过?兵额与籍册之上兵丁,可还对得上?”

    史鼎刚刚至北平经略安抚司履任,自然也不可能克扣、贪墨。

    史鼎沉吟片刻,说道:“北平经略帅司,内部皆为实兵实饷,军兵将校,甲士皆骁勇难当,除却先前应对虏寇南来损伤一些来,目前并无缺额之事。”

    贾珩道:“李阁老乃知兵之人,先前由其坐镇一方,自然打理的井井有条。”

    忠靖侯史鼎目色微动,说道:“最近听说,卫国公此来是为了对付倭国?”

    贾珩道:“据锦衣府传来的谍报,女真方面已经派兵前往倭国,如今已经席卷倭国疆土,而倭国的德川幕府召集大名、藩主,准备抵抗女真席卷而来的兵马。”

    可以说,这与历史发生了严重偏差,女真这样一支强悍的兵马,此刻正在与腐朽的德川幕府作战,也不知大清的坚船利炮,八旗精锐,能不能轰开正在“闭关锁国”的倭国。

    忠靖侯史鼎目光期待,说道:“那卫国公打算何时出兵?”

    贾珩道:“等在北平巡视以后,我就前往登莱,筹备水师,介入女真与倭人之争。”

    虽然,他这一路上都在查访边事,但其实密切关注着整个倭国的情况,不过碍于消息传递的速度,终究是慢了许多。

    这会儿,其实恰恰是好的时机。

    如果介入的过早,满清根本没有深陷泥沼,随时可能抽离,但现在经过了两个多月,女真已经深陷倭国,绝对舍不得攫取的巨大战争利益。

    事实上,正如贾珩所料,此刻的江户城,已经笼罩在浓郁的战争阴云之下。

    就在德川家的幕府宅院内,此刻灯火通明,正在议事。

    德川家光盘膝坐在一条案后,四十出头的身形肥胖垮塌,因是夏天,这位幕府将军就穿着木屐,身上宽大的衣袍更是可见夏风穿过,而头上中间剃光了头发,唯有两边的头发依稀可见。

    周围还有不少做武士打扮的大名,皆是跪坐两侧,神情肃穆。

    不远处,就近而坐的则是德川家光的手下六大家臣。

    计有:松平信纲、堀田正盛、三浦正次、阿部忠秋、太田资宗和阿部重次,六人号称六人众。

    另一边儿则是德川家光的几个儿子,则是德川家纲,德川纲重等人。

    德川家光声音略有几许沙哑,说道:“自美作之战以后,清人的兵马已经杀到了丹波,诸位都是谋国的大臣,该如何应对?”

    可以说,鳌拜与阿济格两人都是能征善战之辈,再加上一个杜度,这次抽调了四万女真精锐再加上朝鲜兵马八万人,几乎要杀穿整个倭国。

    这时,松平信纲头发灰白,颌下蓄着短须,苍声道:“萨摩藩的藩主迟疑不前,有意观望,方才导致大败。”

    萨摩藩与长州藩,其实就是后世的倒幕运动的发起者,对江户的德川家多有不服。

    尤其幕府的闭关锁国政策,更是让萨摩藩的藩主岛津光久颇为不满。

    这次清军以及朝鲜兵马登陆倭国本岛,几乎是一路杀向江户,萨摩藩多是出工不出力。

    德川家光手下的另一家臣阿部忠秋,皱了皱眉,苍声说道:“汉人有句古话,唇亡齿寒,如果女真人打进而来江户,有他们的好日过?”

    “莫非是与女真人有了勾结?”德川家光的另一家臣堀田正盛,开口说道。

    此言一出,厅堂中众人面色倏变,多是愤然。

    继续理理主线,别等。

第一千二百八十三章 贾珩:只能静待战机……

    江户,德川幕府

    德川家光听完幕府中的几位大臣所言,在众人目光注视中,沉声说道:“召集诸藩部兵马,整合精锐,与清军决一死战。”

    事到如今,德川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必须积蓄所有的力量,驱逐来犯之敌。

    就在这时,德川家的名臣三浦正次面色沉静,开口说道:“将军大人,清国与汉国有仇,不如派使者联络汉廷,共逐清军。”

    “我等与汉廷素无来往,其中,有什么可以与汉廷交换筹码的?”德川家的另一家臣,阿部重次开口说道。

    “将军大人,中原王朝帝皇向来好大喜功,只要表面上顺服他们,定然能迎来援兵。”阿部忠秋开口道。

    这也是过往的经验,只要递上降册、降表,中原王朝势必不计前嫌。

    众人说完,都将目光投向上首端坐着的德川家光。

    德川家光面色肃然,沉声道:“唯今,先派使者联络着汉人,借汉人兵马挟制满清。”

    这时,德川纲重出得班列,开口说道:“父亲,我愿意前往汉土出使,还请父亲成全。”

    德川家光面色一冷,训斥说道:“汉土太过危险,不可鲁莽行事!”

    兄长德川信纲也在一旁开口相劝,说道:“四弟,不可鲁莽,如果汉人生了歹心,扣留人质,怎么办?”

    德川纲重却是面色坚定,道:“父亲,为了德川家的荣耀,孩儿不畏艰险,还请父亲大人成全。”

    德川家光断眉之下,目光复杂地看向德川纲重,道:“那明天一早,你就乘船前往,路上千万小心。”

    德川纲重拱手称是。

    德川家光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看向下方落座的诸大名藩臣,说道:“另外号召诸藩大名,集兵于江波,与敌决一死战。”

    所谓,江户三百藩,而在江户的诸藩宗亲,不少都与德川幕府亲近,此刻拼凑一下,也能拼凑出来十余万兵马,能够再次与女真和朝鲜决战,奠定战胜之机。

    ……

    ……

    就在位于江户的德川幕府众君臣召开一众重臣、大名议事,要和清国大战之时。

    此刻,正在安芸驻军的鳌拜与阿济格,也在调兵遣将,率领八旗骁锐,一下子席卷小半个倭国。

    崇平十七年,悄然走到了金秋十月中旬,金桂飘香,草木枯黄,一派萧瑟凄凉之景。

    贾珩率领一众锦衣府的缇骑,浩浩荡荡地来到山东登莱府,而军令则是先一步给到登莱水师、江南水师召集相关的红夷大炮,齐聚于登莱府,船只整装待发。

    一时间,战云密布,一触即发。

    山东,登莱府

    贾珩前往北平巡查边务之后,并没有多久,就来到了这座滨海之城,此刻登莱巡抚兼水师提督穆胜,率领一众军将,大批迎出营房之外。

    城外还有刚刚从江南水师大营领兵赶来的水裕、韦彻等江南水师将校,一同出迎而来,神情多是恭谨地看向那蟒服少年。

    “卫国公。”见到那身形挺拔的蟒服少年快步而来,穆胜与众军将,朝着贾珩拱手行礼一声,朗声道。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咄咄地看向穆胜,问道:“穆总兵,登莱水师在海上战力几何?”

    穆胜道:“卫国公,登莱水师如今炮铳上船,兵马近六万,随时可以与女真和朝鲜水师海上一战。”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据锦衣府密谍奏报,清国兵马在倭国已经相继占据了不少城池,与倭国兵马缠斗日深,陷入泥沼之中,我大汉用兵决胜之机到了。”

    穆胜点了点头,面上欣然不胜,沉声道:“卫国公,现今女真与朝鲜水师在海上,监视我整个海岸的兵力调拨情况,就是在防备我大汉插手清国与倭国的战事。”

    贾珩沉吟片刻,又问道:“两边儿这段时间有过交手?”

    女真这一次抽调了朝鲜水师六万,在济州屯住营寨,探船相迎,主要是防备汉廷登莱方向的水师介入。

    穆胜沉吟片刻,道:“其间,我派出水师抵近济州,大概经过三次炮战,与女真和朝鲜皆有胜负,彼等仗着船多,陆续至济州,熟知地形,我军攻之不下。”

    贾珩道:“如是地形不熟,先前的朝鲜全罗道总管李道顺,手下兵丁齐备,又熟知朝鲜地理,正可从旁协助,我等驱逐朝鲜水师以后,可伺机自光罗二州登陆。”

    当初,在多铎率领水师进犯江南,曾经以朝鲜水师为仆从军,而这支水师后来为贾珩所俘,现在就在大汉水师之中效力,如果加上在第二次与豪格大战之时俘获的朝鲜兵马,大概有一万多兵力。

    不大一会儿,李道顺等一众朝鲜水师将校在几个将校的引领下进入衙堂,沉吟道:“末将见过卫国公。”

    贾珩问道:“李将军,可曾熟悉全罗道的水域?”

    既然是截断女真八旗精锐与朝鲜本土的联络,哪还有什么比切断海上的军需补给更好的?

    泛海而击,海上的军需补给还有辎重移动多有不便,而女真的屯兵、屯粮之所就在全罗道。

    李道顺面色恭谨,拱手道:“卫国公还请放心,卑职担任全罗道水师总管多年,对全罗道海域熟知无比。”

    贾珩点了点头,道:“穆小王爷,即刻召集一众水师将校议事。”

    穆胜领命一声,旋即,派出大批亲兵,开始知会登莱水师大营的众将校。

    魏王陈然在一旁面色沉静地坐着,看向那贾珩聚将议事,心绪之中就有些激动莫名。

    少顷,议事官署之中,将校列坐,人头攒动,济济一堂。

    一众军将列坐在梨花木椅子上,听候着那蟒服少年的下令。

    贾珩落座在一张漆木帅案之后,目光掠向下方的众兵将,让穆胜在屏风上悬挂了一张海域图的屏风,其上勾勒有山川、海岛等诸般地形。

    贾珩道:“据锦衣谍报,女真精锐兵马以及水师主要屯驻于全罗道以及庆尚道两地,主要为女真大军提供粮秣、军械转运,而这次进兵,我汉军主要是截断这两道的海上粮秣以及运兵路途,伺机拿下全罗道。”

    朝鲜八道,主要是京畿道,咸镜道,江原道,平安道,黄海道、忠清道、全罗道以及庆尚道。

    而全罗道与庆尚道就毗邻倭国。

    这时,水裕面带不解,问道:“我军为何不直接自京畿道进攻朝鲜本土?如此也能促使女真和朝鲜派兵马驰援。”

    穆胜道:“这次主要用兵意图,不是进攻朝鲜本土,否则朝鲜山高城险,攻打不利,如战况迁延日久,难免粮秣不继,易为朝鲜水师以及女真精锐断绝后路。”

    韦彻点了点头,说道:“派兵马自济州登陆,截断江汉,与敌寇船只在海上交战,也更能发挥我红夷大炮优势。”

    水裕点了点头,算是了然。

    见诸将议事而毕,贾珩沉吟片刻,说道:“我军这次不是进攻朝鲜,与敌寇进行山地之战,而是斩断女真,使女真八旗精锐在倭国孤立无援,陷入绝地。”

    贾珩说话间,用手指了指全罗道以及济州的位置,示意就是此地。

    贾珩道:“先前登莱水师与敌交手,就可见水师不少前往济州,此地屯驻着女真骁勇主力和朝鲜水师大部,不少粮秣、军械皆自全罗道转运倭国。”

    水裕皱了皱眉思索,问道:“卫国公,岛上有多少兵马?”

    贾珩道:“如果加上女真的汉军旗,大约有六万人,主要分为两部,一部在全罗道,一部在济州,互为犄角。”

    这次满清出兵倭国,几乎是倾巢而出,除却本部八旗之外,还调拨了汉军八旗,蒙古八旗,此外还调动了不少朝鲜水师的兵马。

    “那主要围攻济州,进兵全罗道。”水裕点了点头,说道。

    贾珩目光逡巡过下方一众将校,说道:“诸位,事不宜迟,下去调拨兵卒吧。”

    ……

    ……

    而后,江南水师以及登莱水师的水卒开始准备军械、弓弩,将红夷大炮列装舰炮。

    此战,江南水师四万人,登莱水师五万五千人,再加上一万三千人的朝鲜水师,如果加上丁夫、水手,合计十三万左右。

    此刻,乘战船六百艘,楼船五百艘,向着倭国泛海行进,大军装备红夷大炮二百二十门,列装在战船上。

    既有当年取自荷兰红夷的红夷大炮,也有近些年汉廷军器监的匠人打造的火铳,可谓炮铳齐全。

    而经过半个多月的航行以后,浩浩荡荡的汉廷海师船队行驶至海面上,向着全罗道以及济州进发。

    贾珩立身在一艘悬挂着“贾”字旗帜的旗船上,手里拿着一根单筒望远镜,眺望着远处的海岛,此刻岛屿蜿蜒起伏,在廖阔无边的视界中,或郁郁青青,或枯黄丛丛。

    正是晚秋时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

    魏王陈然俊朗、白皙面容上满是好奇,唤道:“子钰。”

    可以说,这是魏王头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摩战事,观看贾珩调兵遣将,迎击敌寇。

    贾珩道:“王爷,朝鲜水师的船只来了。”

    其实,这次不大想让魏王跟着,万一有了意外,他都没法给甜妞儿交代。

    魏王这会儿,剑眉之下,目光也循着贾珩所指,眺望着蔚蓝碧波,廖阔无垠的海面。

    不大一会儿,只见广袤无垠的海面之上,可见一艘艘船只鼓起了风帆,而木质甲板的桅杆上,悬挂了一面面朝鲜国的旗帜,此刻迎风招摇,而船舷两侧则是现出一门黑黢黢的炮铳。

    领兵之人乃是女真的杜度,这位努尔哈赤的长孙,年龄在五十岁左右,头发灰白,面容刚毅,而凹陷的眼窝之中,目光深邃,眼神明亮、锐利。

    而杜度身旁的则是新任的朝鲜水师总管金方海,其人四十多岁,面容方阔,眼眸略小,但锐利而有神。

    “王爷,汉人炮船正在抵近,那火器不可小觑,要不,再让手下人避避?”金方海目光微动,问道。

    这也是这几天,金方海想出的应对策略,就是避其锋芒,利用朝鲜半岛海上岛礁的特殊地理环境,然后与登莱水师维持不胜不败的局势。

    杜度显然也是用惯了兵的老将,脸上满是凝重之色,道:“这次汉人来的兵马多,是得避一避才是。”

    旋即,旗船之上,一面面杏黄色的令旗随风摇晃而起,而后,一艘艘船只沿着海面千帆竞发,向着两侧的岛屿躲藏而去。

    而此刻,贾珩所在的旗船上,见得这一幕,低声道:“敌船要逃往济州大岛之上,让前锋派船只迎敌,以红夷大炮轰炸。”

    “咚咚!!!”

    鼓声密如雨点,在这一刻,沿着水面向着远处而去,一场追逐战迅速开始了。

    “轰轰!”

    炮铳在这一刻列船齐发,硝烟弥漫,在轰隆隆响声中,不少朝鲜船只中得铳弹,冒着滚滚硝烟,远遁而走。

    而此刻,从高空向下望去,可见大批楼船向着济州大岛包围而去。

    “节帅,敌寇在山岛上以土石垒砌了堡垒要塞。”这时,一位面容刚毅的军将面色微顿,开口说道:“岛上还有水寨和炮台,依托山势,易守难攻。”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抵近岛屿,用炮铳轰炸,掩护步卒登陆。”

    敌方放弃海上决战,而依托岛屿缠斗,就是想利用地形优势,来弥补火铳上的数量差距。

    此刻,一艘艘汉军战船,旗帜遮天蔽日,列成队形向着岛屿而去。

    “轰隆隆……”

    伴随着硝烟弥漫,红夷大炮炮铳之声不绝于耳,而岛屿上土石乱飞,草木断裂,一片飞沙走石之象。

    直到傍晚时分,陆陆续续从各处汇聚而来的战果。

    是役,击沉朝鲜大小船只二十余艘,初步估计女真兵丁和朝鲜兵丁,三千余人战死,但具体数目不详。

    而女真以及朝鲜水师则将水师战船移驻至济州岛,借助水寨和石堡对汉军还以颜色。

    因为岛前地形颇为复杂,汉军想要登岛作战,不知岛上地形,势必迎来较大伤亡。

    “子钰,朝鲜水师已经上岛了,这样攻打下去,除徒增伤亡之外,并无他用。”魏王陈然低声规劝了一句,说道。

    贾珩道:“王爷所言不错,女真主将就是想要借助地形,与我汉军长期对峙,拖住我们。”

    魏王陈然剑眉之下,清眸目光熠熠闪烁,问道:“子钰,那接下来如何破局?”

    贾珩道:“将岛屿围了之后,分兵截断朝鲜向女真征倭大军的海上粮道补给,先看看情况。”

    在这种跨海战争之上,粮道补给其实相当重要,一旦断粮,深陷敌国国境,就容易军心大乱,进而引起全线崩溃。

    而后,贾珩吩咐着一旁的锦衣亲卫李述,沉声道:“去传令给韦彻,让其派一支水师封锁济州与全罗道的粮道运输。”

    锦衣亲卫李述领命而去。

    待到夜幕降临,皓月当空,月明星稀,而船舱之中灯火通明。

    贾珩与魏王隔着一方漆木小几,用罢晚饭以后,一边品茗,一边商议着白日的攻岛之战。

    魏王问道:“子钰心头可有攻下济州岛的策略?”

    贾珩想了想,说道:“目前也只能是集合重兵携炮铳,围而攻之,分兵截粮,其他的只能静待战机。”

    海上战争,有时候也没有多少施展诡计的空间,更多还是打呆仗,纵是陆战当中,那般计谋百出的经典案例,纵观青史,也不是很多。

    很多时候只能是在战争中捕捉战机,这就是兵事的魅力。

    魏王皱了皱眉,清声道:“如果敌方一意龟缩,我汉军急切之下不可攻克,又当如何?”

    贾珩沉吟片刻,道:“不可能,我军兵马两倍于敌,或分兵,或围攻,皆从容而定。”

    魏王闻言,也不再多说其他。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贾珩率领的江南水师与登莱水师,以红夷大炮开始朝着岛上炮轰攻击。

    ……

    ……

    另一边儿,千里之外的神京城。

    宫苑,武英殿,军机处值庐——

    崇平帝落座在一张梨花木椅子上,拿着手中的一份奏疏,翻阅而罢,抬眸问道:“李卿怎么看?”

    李瓒面色恭肃,拱手道:“圣上,卫国公提及向朝鲜出兵,微臣以为可行,如今女真在倭国开疆拓土,掠夺财货,以为己用,如不加以遏制,来日后果难料。”

    “李卿所言甚是。”崇平帝点了点头,转而又问道:“现在离年初已半年有余,新政在全国推行了几省?户部,全国夏粮收成几何?”

    齐昆拱手说道:“回禀圣上,除广西、广东两地之外,新政已在全国境内陆地推行,从各省汇总而来的簿册而言,今年湖广风调雨顺,粮食大熟,经清丈田亩,相关米粮收上粮仓,较往年已然高达两番之数。”

    此言一出,军机大臣施杰面色惊讶,开口问道:“两番?这么多?”

    可以说,仅仅是钱粮,都让大汉群臣感到惊异莫名。

    崇平帝瘦松眉扬了扬,语气之中难掩欣然之意,道:“这还没有包括江南几省,等到推广全国,更可见斐然成效。”

    这就是加强版“一条鞭法”和“摊丁入亩”的效果,直接让过惯了紧日子的大汉,一下子财政富裕起来。

    施杰也附和说道:“圣上,如果向朝鲜用兵,如今倒也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崇平帝道:“贾子钰为老成谋国之臣,当有用兵之策,如今还有几个月,圣旨斥令广西、广东等地地方官员也清丈田亩,收缴粮秣。”

    因为广西、广东两地宗族势力强横,新政推广一直磕磕绊绊,而且在崇平十七年的上半年主要集中在东南三省,湖广、巴蜀。

第一千二百八十四章 杜度已死!杜度已死!

    就在神京城内,大汉君臣正在不遗余力地在大汉境内推广新政之时,贾珩派兵围攻济州以及进兵全罗道的消息,也如一阵风般传至正在倭国本岛的鳌拜和阿济格耳朵之中。

    倭国,丹波城

    这座倭国城池已经建造了有些年头,因青砖条石垒砌,一眼望去,黛青郁郁,而城门楼采纳的是唐时风格,朱红梁柱,雕花轩窗。

    而鳌拜率领的兵马已经占据了这座城池,放眼望去,大批身披泡钉铜甲,头戴翎羽头盔的女真八旗兵丁,在城头上手持军械,警戒来回。

    鳌拜与阿济格坐在一张漆木条案之后,同样正在一边品着香茗,一边议事。

    鳌拜道:“王爷,汉廷的人马已经杀到了岛上,想要截断我大军后路,那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阿济格那张雄阔、虬髯的面容上满是愤恨之色,道:“还真让范先生说中了,汉人这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想要趁着我们进兵倭国,就来葬送我大清的兵马。”

    鳌拜沉吟片刻,说道:“王爷勿忧,全罗道和济州那边儿应该能抵挡一阵,待平定了倭国,就能从容收拾汉人。”

    阿济格却眉头皱成川字,说道:“本王心头却有些隐隐的担忧,杜度那边儿兵马…终究留的有些少了。”

    鳌拜目光闪了闪,恍然道:“王爷是担心朝鲜人反水?”

    阿济格低声说道:“这段时间,运输粮秣、辎重的朝鲜兵将,颇有怨言。”

    可以说,女真这次出兵倭国,对朝鲜是压榨到了极致,因为八旗精锐尽数开赴朝鲜,大军压境,故而对女真的一些要求,朝鲜的大君以及朝臣根本不敢说半个不字,不论是粮饷军械,还是舟船水师,几乎予取予求。

    但心头未尝没有怨气。

    “现在,倭人大军正在前来,唯有先打败倭人,到时在这倭国岛上占据一方,到时也就不怕倭人来犯。”阿济格虎目之内目光凶戾,冷声道。

    鳌拜面容微顿,沉吟道:“王爷,倭人这次大败之后,应该会召集江户诸藩,集结大军来攻,还需早作防备才是。”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满清出征的女***力大致分为两部分,八旗精锐以及汉军旗的精锐由阿济格与鳌拜率兵在倭国岛上。

    还有少部分八旗精锐则是在全罗道以及济州,也就几千人,由杜度率领,而其他的则是朝鲜全罗道的仆从军。

    倭国这边儿当然不会出什么问题,但全罗道以及济州就不一样了,万一被策反。

    ……

    ……

    济州岛

    在时隔近十天之后,贾珩等待的战机,终于开始出现,恰恰也是阿济格与鳌拜所担心之事。

    首先是,在经过持续的轰炸以及厮杀之后,汉军因为火力强盛,逐渐取得压倒性优势,而济州岛上的朝鲜士卒却是伤亡惨重。

    而杜度频繁以朝鲜士卒填充伤亡,故而,朝鲜士卒的士气也颇为萎靡,朝鲜将校在暗中也心藏怨忿。

    听说前全罗道水师总管李道顺已经投了汉军,并且就在这次汉军海师出征之列,于是就派人与李道顺联络上。

    而后,约定可自岛屿的东南方向接应汉军登岛,共逐女真兵马。

    此刻,高有数丈的旗船桅杆上,悬挂的一面“贾”字旗帜随风摇晃不停,猎猎作响。

    舱室之内,贾珩落座在一张漆木书案之后,面色沉静地听完李道顺手下的将校叙说,点了点头,说道:“告知李道顺,就于今晚用兵。”

    待李道顺手下报信的将校离去。

    魏王陈然想起先前贾珩所提及的战机,面色好奇,问道:“子钰似乎早有所料?”

    “顺势而为罢了。”贾珩笑了笑,叙道:“朝鲜将校兵卒在女真手下效死,未必心服,这些年随着女真面对我大汉,连战连败,又对朝鲜横征暴敛,朝鲜人心思动,不想可知!我猜已有回归我大汉藩属之意,李道顺本身就是全罗道中人,济州岛上说不得就有是其旧部。”

    魏王闻言,眼眸一亮,问道:“那是否派使者前往朝鲜王京,与其大君商议共逐女真兵马一事?”

    如果他能促成朝鲜藩属投效,是否,可以占据收朝之功,然后携威望回京,得父皇信重,立为东宫太子?

    此刻的魏王难免开始幻想起来。

    贾珩似是目带赞许说道:“王爷此议甚佳,等稍后,就让李道顺为中人,派使者潜入王京,询问朝鲜大君之意,不过在此之前,当派兵拿下全罗道,打败女真留守兵马,控遏八旗精锐,唯有如此,才能解除朝鲜的后顾之忧。”

    可以说,不久之前,满清高层一场场对倭国的胜利,所掠夺的海贸物资,并没有与朝鲜分享太多,而对朝鲜士卒的征发无度,已经让朝鲜王族高层颇为不满。

    魏王得了肯定,心头不由欣喜莫名,道:“我手下长史邓纬,其人能言善辨,多有机谋,可至朝鲜王京,代行一遭国使职责,子钰觉得如何?”

    贾珩点了点头,道:“是得需要一位文士前往,不过路途之上,也难免需要护卫人选。”

    看在甜妞儿的面子上,他就稍稍照拂一下吧。

    魏王清声道:“仇同知此来随行听命,我观其心思谨细,机谋深沉,先前又在北平经略安抚司,对女真之事知之甚多,或可随行护卫,子钰以为如何?”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顿了顿,暗道,这个仇良,这一路上的确没少向魏王抛媚眼。

    想了想,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既是魏王殿下举荐,那仇同知去一趟也行。”

    这都是挡不住的事儿,只是仇良此人,如此处心积虑,的确不得不防。

    魏王“嗯”了一声,算是应了下来。

    ……

    ……

    济州,州衙之内——

    金方海眉头紧皱,面带忧色地看向杜度,提醒道:“王爷,汉军火力太过猛烈,这样下去,伤亡可就太大了。”

    杜度道:“再坚持几日,我预估汉军船只的粮秣应该不多了,汉廷的十万大军,这段时间也伤亡不少,这样的攻击烈度,根本维持不了多久了。”

    此刻的杜度,还对朝鲜将校的人心变化,尚无觉察分毫。

    金方海眉头紧皱,只是不说话,随着时间过去,心头却已有了决断。

    这两天,手下将校密谋的一些事,他也看在眼里。

    如今大汉不是以往的那个大汉了,而女真也不是当初铁骑纵横关内,让大汉无可奈何的女真。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在面对大汉的炮铳之时,愈发像是一个笑话。

    杜度却不知金方海的心神变化,而是眉头紧皱地来到舆图之前,开始观看其上的地理情形,思忖着退兵之策。

    不知不觉,夜幕低垂而下,天空一轮皓白朗月皎洁如银,照耀的整个大地几乎亮若白昼,视能及远。

    而荒草丛丛,在夏夜中随风摇晃不停。

    就在这时,只听“啪”的一声号炮响,在寂静的四方响起,分外突兀。

    旋即,喊杀声四起,兵刃相撞的“铮铮”杀伐之音此起彼伏,带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此刻,杜度正在厢房之中,手里拿着一册蓝色封皮的兵书,正在就着灯火阅览着,听到外间的喊杀声,心头一惊,连忙放下兵书,询问亲兵,说道:“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然而,不大一会儿,州城前衙也传来了喊杀声,分明是女真八旗精锐与朝鲜的兵马已然交上了手。

    都统固良大步进得厅堂,身上披着的甲胄,一片片甲叶“哗啦啦”响起,在夜色中就连甲叶声音颇见几许慌乱。

    在摇曳不停的灯火下,其人脸上神色惶惧,急声道:“王爷,不好了,朝鲜人反了,杀了我们的人,现在向州衙这边儿冲来。”

    杜度闻言,脸上也有几许惊异之意,清声道:“朝鲜人,他们怎么敢反?”

    朝鲜人早已为大清八旗精锐征服,怎么会反?他们不怕八旗精锐横扫整个朝鲜吗?

    而此刻,前衙已经传来阵阵厮杀之声,显然是双方兵马交起了手。

    在西南岛屿之上,大批原朝鲜士卒在前全罗道总管李道顺的率领下,登得岸上,与大汉登莱水师的人马,浩浩荡荡,如潮水一同向着济州州衙杀去。

    此刻,贾芳等一众将校,也率领大批军兵,围拢住了济州州衙。

    杜度已经披上一袭锁子铜甲,手持一柄明晃晃的马刀,率领手下的亲兵,开始向外间的汉军杀去。

    “乒乒乓乓……”

    刀兵相撞之声响起,杜度手持一柄弧月一般的马刀,开始挥砍起所遇的朝鲜军士卒,刀锋所过之处,但见断肢残臂,鲜血喷溅。

    而不大一会儿,就见大批汉军军卒围拢州衙,开始朝着杜度围攻杀来。

    贾珩立身在一艘旗船之上,此刻,手中拿着一根单筒望远镜,眺望着岛屿之上燃起的团团篝火,面上现出一抹欣然,对着魏王说道:“王爷,大事定矣。”

    魏王点了点头,语气不无兴奋之意,说道:“子钰,待济州岛一破,就可直抵全罗道,那女真就成一支深入敌国的孤军,我大汉就能尽数歼灭女真这次远征之军。”

    贾珩道:“王爷所说不错,不过女真精锐也可能绝处逢生,打败倭国的德川幕府。”

    当然,这就是他期待的事情,就是让女真的精锐彻底搅乱倭国,然后,大汉坐山观虎斗。

    只见随着大批汉人军卒登上济州岛,朝鲜水师也倒戈相向,杜度手下率领而来的五千女真旗丁,也有不少化为了刀下之鬼,尽数倒在了血泊中。

    贾珩此刻拿着单筒望远镜观察着岛上的情形,说道:“来人,告诉水裕、韦彻,穆胜,诸军围攻,莫要走了杜度!”

    此刻,围拢济州岛的汉人兵马,大约有六七万人,此刻听了军令,就向济州岛发起总攻。

    而汉军已经在四下高喊:“莫要走了杜度!”

    寂静秋夜之中,声震四野。

    杜度这会儿率领一众亲兵杀出了重围,行不多远,忽而见到了一众精锐士卒。

    为首之人,正是贾芳。

    贾芳此刻率领京营护军将校,手持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年轻俊朗的面孔上,满是砍杀敌寇之后的血迹,几乎污染了整个年轻俊朗的脸庞。

    此刻,掌中马刀挥砍如风,大步行至近前,一下子迎了上去。

    “铛!”

    伴随着刀锋相交,但见火星闪烁,四溅而起,杜度不由面色一愣,暗道,这小将好生大的力气。

    贾芳俊朗的剑眉之下,眯了眯眼,目中现出一抹杀机,觑得眼前顶盔掼甲,周围亲兵相护的中年武将,如何不知眼前之人乃是女真的大人物?

    “来将可是杜度?”

    贾芳高声唤了一声,几如旱地惊雷,震耳欲聋。

    杜度闻听,那迎面小将唤得自己的名字,面色先是愣怔了下,旋即,冷声道:“正是本王,来将通名!”

    “贾芳是也!”贾芳高声说着,顿时率领手下一众兵将,开始向前围杀而去。

    周围的女真旗丁也开始纷纷迎向贾芳手下的护军将校,一时之间,厮杀声甚烈。

    而黑红污浊的鲜血,铺染了整个青石板铺就的街道。

    杜度武艺何其精湛,刀法狠辣无比,招招直奔贾芳要害,但贾芳一腔血勇,掌中雁翎刀同样挥舞的风雨不透,与周围的京营护军将校一同牢牢牵制着杜度,不使其走脱。

    这时,都统固良道:“王爷,不可恋战,汉人都杀上了。”

    杜度此刻却有些脱身不及,就在这时,却觉肋下一道恶风不善,带着一股凌厉的寒意,不由顿时心头一惊,向着一旁闪躲而去。

    但奈何,为时已晚。

    只听“刺啦”一声,就觉衣衫被划开了一道口子,疼痛袭满身心,眉头皱了皱,顿时鲜血淋漓,血肉翻滚。

    贾芳见一刀出得战果,更是得理不饶人,刀势一刀快似一刀,紧紧缠绕着杜度,宛如风雨不透。

    杜度周方的精锐亲兵,想要提刀迅速过来驰援,也被贾芳手下的中护军挡住,不使其近前。

    “铛铛!!!”

    就在这时,杜度口中闷哼一声,神色似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腹中的刀身,而汩汩鲜血正自淋漓而下。

    贾芳面色冷厉,那神采飞扬的目中,现出一抹快意,清声道:“贼子,纳命来!”

    说着,猛地抽出一把已经砍杀的有些微微卷刃的雁翎刀,刀锋凌冽如芒,向着杜度的脖颈砍杀而去,顿时,鲜血喷涌而出。

    贾芳一下子提起人头上的金钱鼠尾,周身恍若浴血而起,高声说道:“杜度已死!杜度已死!”

    在这一刻,贾芳手提虏王人头,目光睥睨四顾,隐隐约约有了贾珩少年之时的样子。

    而就这样随着贾芳的呼喊之声,周围的汉军士卒开始纷纷齐齐呼喊,一时之间,在杀声四起的夜晚震耳欲聋,瓦解着女真八旗旗丁的抵挡意志。

    而后,大批汉军士卒开始纷纷登上岛屿,向着坐落在城中的济州城冲杀而去,女真方面的数千精锐兵丁虽然骁勇,但根本抵挡不住重重围攻。

    在汉军与朝鲜兵马的围攻厮杀下,渐渐不堪支应,猬集在一起,奋力抵挡着汉军的厮杀。

    另一边儿,全罗道水军总管金方海,也见到了曾经的前水军总管李道顺,两人在战火丛丛的战火中对望良久。

    金家与李家都是全罗道的名门望族,双方都是十几年的世交,此刻再次重逢,心境自是复杂莫名。

    李道顺面带笑意,近前,抱着金方海,说道:“金兄,一晃两年未见,别来无恙?”

    自崇平十五年被俘,投降于大汉,两人的确有大概两年未见,如今却已走上了共同的归宿。

    真就是,宇宙的尽头是降汉。

    降汉一念起,刹那天地宽。

    金方海这会儿看向李道顺,面上满是复杂之色,清声说道:“李兄,当初海上一别,风采似乎更甚往昔。”

    其实,心头多少有些苦涩以及百感交集。

    李道顺劝说道:“金兄,如今女真视我朝鲜为奴仆,自江南之事以来,我朝鲜水师为女真打了多少仗,损失了多少兵马?女真何曾怜惜过?”

    金方海点了点头,脸上却现出一抹为难之色,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李道顺慨然陈辞,说道:“百余年间,我朝鲜只臣服于大汉,乃是大汉藩属之国,如今正本清源,也算是重回大汉,大汉乃礼仪之邦,不似女真这般野蛮残暴,这在祖上都有明文记载。”

    “中原的确为天朝上国,礼仪之邦,不会行欺辱小国之举。”金方海点了点头,沉吟片刻问道:“李兄这是要说服大君再次降汉?”

    李道顺点了点头,目中现出一抹思忖之色,温声道:“如今也到了改变的时候了,继续屈膝侍奉女真,我朝鲜只会被榨干最后一滴鲜血。”

    大汉的确是中兴了,朝鲜也是时候做出抉择了,再跟在女真的背后,只能为女真陪葬。

    待到拂晓时分,东方现出一丝鱼肚白,喊杀声才渐渐停止。

    因为战船多是掌控在朝鲜全罗道水师之中,五千余八旗旗丁根本无从逃亡。

    贾珩也与魏王陈然在一众锦衣府卫的簇拥下,登上了这片硝烟弥漫的岛屿,此刻放眼望去,可见尸相枕籍,血腥猎猎。

    登莱水师以及江南水师的将校士卒,正在收拢尸体。

    魏王陈然目光四及,看向周围的一众惨烈的战况,心头再次感慨战争之残酷。

    而水裕、韦彻等人以及李道顺等将校也出迎而来,看向那蟒服少年,这位在过年几年间,威震了整个东亚大陆的少年国公。

    如果用后世形容,地表最强。

    “见过卫国公。”水裕、韦彻等众将纷纷行礼道。

    贾珩点了点头,然后将嘉许目光看向李道顺,赞扬道:“济州岛下,李将军当为首功。”

    李道顺谦虚道:“末将不敢居功。”

    说着,将一旁的朝鲜全罗道水军总管金方海,引荐过去,说道:“卫国公,这是朝鲜全罗道水师总管金方海,也是我在全罗道的至交好友。”

    金方海神色恭谨,朝着那蟒服少年拱手行了一礼,说道:“末将见过卫国公。”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金总管,快快请起。”

第一千二百八十五章 魏王:这个时候,楚王可是真会凑热闹。

    济州

    贾珩与金方海叙话而毕,在一众将校的扈从下,随其一同前往济州府衙。

    贾珩居中而坐在一条漆木帅案之后,下方众将左右而列的众将,目光平静地听着禀告伤亡、缴获。

    此战,几乎全歼了杜度手下的镶红旗精锐,收揽朝鲜水师四万余人。

    而一旁的魏王陈然则是面颊潮红,心绪激动,至于水裕、韦彻等人神情则要平静一些。

    “诸部将校整合各部船只,兵发光州。”贾珩剑眉之下,目光逡巡向下方的一众将校,开口说道。

    李道顺此刻,快步出得班列,拱手说道:“国公,光州刺史乃是末将族叔李匡业,向来深明大义,久慕天朝上国,可迎王师入城。”

    贾珩点了点头,道:“如此倒是不用大费周章了。”

    这就是有李道顺这位带路党的好处,或者说朝鲜原也是苦女真久矣。

    前后几次水师调度,充为女真仆从之军,或是送死,或是苦役,如何没有怨气?

    贾珩道:“全州道府,李将军可能劝降?也能使百姓不受刀兵之苦。”

    李道顺沉吟片刻,道:“待光州一下,末将也可派人劝说全罗道府尹崔实,向大汉投降输诚。”

    “那就再好不过了。”贾珩点了点头,道:“李将军,先前已经派遣了使者,前往王京,如果朝鲜大君能够应允重回大汉藩属治下,与汉军共同驱逐女真,大汉当不计前嫌,接纳朝鲜。”

    李道顺闻言,神情郑重,拱手道:“卫国公,这是一桩大事,末将以及李氏家族也会极力促成此事。”

    闻听贾珩与李道顺的对话,水裕以及魏王陈然等一众将校,面上多见欣然之意。

    如能尽数劝降,当是顺利拿下全罗一道,截断女真后路,那这场战事就完全掌控了主动权。

    而后,在接下来的三天内,陈汉水师与朝鲜水师兵贵神速,向朝鲜的全罗道大举进发,势如破竹。

    在李道顺以及金方海的从中牵线搭桥下,汉军兵分两路,登陆朝鲜这片土地,在光州内的李家宗族势力的迎接下,兵不血刃地攻下光州。

    全罗道,道府治所,全州

    一座前衙后府的宅邸中,后院书房之内,崔实看向李道顺的弟弟李翰,也是李道顺派来的说客。

    当初,李道顺投降汉廷,其实并没有在朝鲜国内引起什么同仇敌忾,多尔衮虽然也曾派使者申斥问罪,但朝鲜国王也只是下令将李家革去相应官职,实际未曾降罪。

    而李道顺投降汉廷以后,也时常有书信给位于光州的李氏家族。

    李道顺这次就派信使知会了弟弟李翰,由其充当说客,说服全罗道方面接应汉军入城。

    崔实面容之上忧虑之色不减,问道:“女真精锐尚存,正在倭国掠夺,如是兴兵北侵,汉廷可能抵挡得住?”

    李翰沉吟片刻,说道:“崔府君,汉廷已经今非昔比,过去两年,清国数位亲王、郡王都已丧命在汉土,被人砍了脑袋。”

    崔实一时之间,沉吟不语。

    李翰面有愤愤之色,说道:“尤其,女真远道而攻倭国,跨海横渡倭岛,粮秣和军械皆由我朝鲜来出,这分明是视我朝鲜为藩臣。”

    崔实开口道:“当初女真之言,说要为我朝鲜永除倭夷之患,所得倭国之土,割让临朝鲜的国土,由我朝鲜士民耕种。”

    这是当初清国高层的承诺,即帮助朝鲜除去倭人的骚扰隐患,此外就是将一部分疆土赠送给朝鲜。

    李翰道:“不过是女真人的花言巧语,真等拿下倭国,多半不会兑现。”

    崔实目光现出忧色,说道:“此事乃大君与议政府的诸位大臣定下的国策。”

    “府君以为大君未尝没有逐女真之意?非不愿,而是不能也。”李翰压低声音说道:“想朝鲜臣服汉人之时,只要朝贡及时,多有封赏不说,还从无压榨盘剥,而臣服于女真,彼等视我为仆从,欺凌至深。”

    崔实闻言,又是沉默,看向李翰道:“李二公子以为当如何?”

    “如今汉军的水师已向全州开赴,大军数十万,都是虎狼之师,为免府城生灵涂炭,府君还当识时务为俊杰,开城以迎王师。”李翰劝说道。

    崔实眉头紧皱,脸上却现出一抹迟疑之色。

    李翰道:“府君,汉廷的卫国公已经派出使者前往王京,与大君协商归降之事。”

    那时候就是,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

    崔实面色变幻了下,说道:“不若等大君诏旨降下,再做绸缪之计。”

    显然不想承担先投降给汉廷的责任。

    李翰提醒道:“崔府君,就怕汉廷的数十万水师大军不等人啊。”

    崔实闻言,心头一紧,起身来回踱步,显然正在思虑此事的利弊,过了一会儿,沉声道:“既是如此,那就不如降汉了吧。”

    李翰见此,心头大喜,说道:“府君稍等,我这就劝说汉廷水师进入城池,绝对秋毫无犯。”

    至此,全罗道的道治全州,也投降汉廷。

    而前往征讨倭国的女真精锐,彻底成了孤悬于外的一支孤军,两方的联系一下子被截断。

    ……

    ……

    朝鲜,光州

    贾珩刚刚在李道顺的引荐下,见过光州的一应世家豪门,刚刚在书房落座,正自闭目养神。

    这时,锦衣亲卫千户李述,挑帘进入书房,拱手说道:“都督,有一自称是德川幕府家的公子要来见国公,说有要事相商。”

    贾珩道:“德川幕府的人?”

    德川幕府此刻应是三代将军德川家光秉政,这会儿派使者过来,应是合纵连横来了。

    贾珩想了想,吩咐道:“来人,让他在厅堂等候,我换上衣裳过去。”

    不大一会儿,德川纲重在仆人的陪同下,来到厅堂之中。

    这几天,一开始听说汉军在济州,而后又得悉济州的女真兵马被汉廷剿灭,这位德川幕府的二公子,就带着仆人来到了光州求见大汉卫国公贾珩。

    少顷,就听得外间不停地脚步声,而贾珩在几个锦衣府卫的扈从下,举步进入府衙正厅。

    德川纲重抬眸看去,就是对上一双锐利如剑的眼眸,心头不由一突儿,连忙拱手说道:“德川将军四子,纲重见过卫国公。”

    贾珩打量了一下眼前之人,说道:“德川四公子无需多礼。”

    德川纲重恭维说道:“久闻卫国公之名,在中原王朝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卫国公阁下所著三国,家父和府中家老手不释卷,今日一见,当真英雄也。”

    可以说,贾珩所著的三国在崇平十六年冬,经由一位商人带至倭国,经过翻译,已经在日本风靡一时,被不少武士家族视为必读之物。

    贾珩道:“德川四公子过奖了。”

    德川纲重一脸解气之色,语气振奋道:“卫国公这次更是击败残暴的女真鞑子,挫败他们的嚣张气焰。”

    可以说,倭人对鞑子的仇视一直延续到后来的日本帮助炮党推翻满清,真就是百年世仇。

    贾珩摆了摆手,却面色严厉,义正词严说道:“德川四公子误会了,我大汉击败女真人,并不是为了你们。”

    德川纲重虽然年轻,却不以为忤,面色不改分毫,道:“卫国公,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大汉与我德川家有共同的敌人,那就是女真人。”

    贾珩放下茶盅,锐利眸光流转来回,问道:“德川四公子,但德川家又能够拿出什么样的筹码?”

    德川纲重朗声说道:“我国可向汉廷称臣、纳贡。”

    贾珩摇了摇头,目光幽沉,摆了摆手,沉吟道:“这些允诺,皆并非实利,不过是虚名而已,于我大汉何加焉?”

    德川纲重心头不由咯噔一下,目光散乱几许,重新恢复正常,说道:“父亲的意思可以废除海禁,与大汉通商,永为盟好。”

    贾珩笑了笑,起得身来,说道:“德川四公子先至驿馆歇息吧。”

    他的目的自始至终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借女真八旗精锐之兵,杀穿倭国。

    德川纲重脸色终于变了变,然后,看向蟒服少年离了厅堂,率领一众扈从离去。

    德川纲重身后的武士仆从见此,各个脸上皆有恚怒之色。

    德川纲重深深吸了一口气,道:“罢了,先到驿馆歇息。”

    待贾珩返回书房,抬眸见到一袭锦绣斑斓长衫的魏王陈然,正以一副“如饥似渴”的求知眼神看着自己。

    嗯,就有一股大学生…清澈的愚蠢。

    魏王剑眉之下,锐利目光微动,问道:“子钰,那位倭国来的使者有没有说什么?”

    贾珩道:“想要以臣服之名,借我汉兵之力,帮助他们驱逐国内的女真人,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有时感觉这魏王真像个好奇宝宝,嗯,或许也是爱屋及乌,倒也不怎么觉得腻烦。

    魏王问道:“那子钰接下来打算如何做?”

    贾珩沉吟片刻,道:“坐山观虎斗而已,如今鳌拜与阿济格等人的后路断绝,他们只能在倭国用兵,唯有如此才能求得一线生机,如今的八旗精锐四五万人,还是能够在倭国站稳脚跟的。”

    其实,他倒很想看看,平行时空的八旗精锐是如何在倭国横扫四方的,驱虎吞狼之计如是。

    当然没有后续补充,只能是流干最后一滴血,然后虚弱至极的倭国,从此就可纳入大汉治下。

    这就是完整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或者说报了甲午海战一仇?

    他心头其实也有一个执念。

    不说布武全球,那非克竟毕生之功不可为之,而是起码“东亚怪物房”只能有一个华夏!

    这才算不枉此生。

    魏王目光若有所思,说道:“那就不为别国火中取栗。”

    贾珩点了点头,道:“正是此理。”

    这时,锦衣府卫李述从回廊处快步过来,拱手道:“都督,楚王押送一批粮秣辎重,已经抵达登莱府,派人询问是否递交济州。”

    魏王陈然听到楚王之名,心头不由一阵烦躁莫名,觉得有些膈应。

    这个时候,楚王可是真会凑热闹。

    其实,这次战事,崇平帝也派发了楚王监运粮秣军需的差事。

    贾珩吩咐道:“派人送信,就让楚王着重送一些,补充一些火铳铳弹,还有一些过冬的棉衣过来,再有两个月该过冬了。”

    粮秣消耗还算好解决,济州和光州都有不少女真为了征伐朝鲜而囤积的粮秣,可以支应许久。

    主要是红夷大炮的炮弹,在先前的济州之战时,消耗了不少,以后如果登陆倭国,要与女真精锐决战,还是要发挥火器之利。

    这个唯有大汉才有批量制造的工艺生产线,只能从汉地运输。

    贾珩抬眸看向脸上略有几许失神的魏王陈然,说道:“魏王殿下,咱们去书房叙话。”

    魏王轻轻应了一声,随着贾珩进入书房,两人重新落座,品茗叙话。

    魏王问道:“子钰似乎想要纳倭国为治下?”

    这是霸者之道,而非王者之道。

    根据魏王过去所受的教育,仍是以“怀柔夷狄”的儒学为主,还是那种内向封闭的御民、治民、疲民五术。

    就主打一个内残外忍。

    贾珩道:“先前海关税银一年可收关银,甚至超过湖广两地的钱粮赋税,以后我大汉当与朝鲜、倭国广为通商,以后渐渐向海外开拓,或可解治乱循环之忧,在此之前,曾与王爷提及过此论。”

    儒家内向文明,当面对赤裸裸的财帛之时,一样走不动道。

    如果海关关银以及海贸的利润所得已然成为国库收入一半,大汉的文官集团自己舍不得放弃这一笔利益,会祭出“教化四方”的口号。

    任何意识形态学说,终究也是为经济基础服务的,当大变革来临,这些学说也要改弦更张,补充新的内容,为新的经济发展方式服务。

    ……

    ……

    倭国,丹波城

    全罗道失陷于汉的消息,已经如一阵旋风传至丹波城,鳌拜与阿济格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些忧愁。

    至此,在倭国的八旗精锐,俨然成了一支孤军。

    鳌拜沉吟片刻,道:“王爷,后路已断,当如何是好?”

    阿济格想了想,说道:“接下来,当派兵马全力迎敌,进兵江户,拿下整个倭国。”

    鳌拜点了点头,沉吟道:“王爷所言甚是,事已至此,只有全力拿下倭国。”

    如果一旦撤兵,此刻也回不到朝鲜,那时候才是全军覆没。

    阿济格与鳌拜两人,都是女真当中脾气暴躁,敢打敢冲之人,用起兵来更是凶悍无比。

    而就在两人叙话之时,一个旗丁的亲兵侍卫快步而来,拱手道:“王爷,倭国大军前锋已抵近三十里外侦查。”

    鳌拜霍然而起,目瞪如铜铃,道:“人来了?”

    阿济格也冷声说道:“整顿兵马,迎敌!”

    两人都是心智坚毅之辈,在过往的金戈铁马岁月中,再恶劣的环境都遇到过,如今面对后路被断绝境,反而迸发出一股绝境拼死的勇气。

    另一边儿,经过半个多月的调度,德川家光集合了江户诸藩的十余万大军,向着鳌拜与阿济格所在的丹波城攻来。

    此刻,由德川家光本人亲自领兵,而江户城则是由其中德川家纲在松平信纲的辅佐下留守后方。

    大军驻扎在近江以东的山城,这里地势起伏蜿蜒,正值深秋时节,草木枯萎,不远处的宜春江也波光粼粼,偶有野鸭子成队凫水而过,在见到大队手执长刀的兵卒之时,发出一声声尖啸,飞至天穹,但飞不多远,就被弓箭射中。

    而德川家光的十万大军,军容队列还是有些混乱不堪的。

    因为这支部属乃是来自江户三百诸藩的藩兵,军令不一,各自为政。

    或者说,江户时代的倭国,百年承平,不见刀兵,腐朽之气,充塞行伍之间。

    如果是德川家康那一代,诸藩大名或许战力不凡,但到了如今的第三代将军,哪怕德川家光雄武不减当年,但手下常年寄居江户之地的大名、武士,也不如长州、萨摩两藩能征善战。

    此刻,一队队武士砍伐树木,挖起壕沟,建造营舍,可谓忙碌不停。

    军帐之中——

    德川家光正在与手下的几位家臣叙话,沉吟说道:“诸位,女真精锐战力几何,兵力几何?”

    德川家光手下的武将坂田隆盛,瓮声瓮气,说道:“将军大人,女真人骁勇善战,上次仅仅只有五六千人,就击败了前往攻打的两万兵马,只怕是最勇猛的萨摩人都抵挡不住。”

    随行出征的德川家光家臣太田资宗,道:“将军大人,这场仗不大好打,女真人凶狠如豺狼。”

    德川家光刚毅面容满是凝重,沉声说道:“不好打也得打,派亲卫通知诸部,斩首女真人一级,可得金十两,绢五匹。”

    此言一出,太田资宗倒吸一口凉气,道:“将军大人,府库之中……”

    德川家光摆了摆手,掷地有声说道:“德川家还有我大和国的未来,就在此一战了,至于府库,那是以后的事情。”

    都到了这个时候,如果大败亏输,那德川家就失去了无上权势,而府库中的金银珠宝同样是留给了女真人。

    大田资宗面色凝重,点头称是。

    之后,随着德川家光命令降下,此次从征的武士军卒士气大振,磨刀霍霍,准备与女真兵马大战一场。

    女真人再是能打,但毕竟没有亲自感受过,自江户诸藩调拨而来的日本武士还是多有不信。

    而前锋的三千军卒,则在不远处的旷野上与女真人交上了手。

第一千二百八十六章 贾珩:殿下,出兵时机到了……(求月票!)

    倭国,丹波城外三十里——

    这时,马蹄声震耳欲聋,因四野平旷,离得多远,都依稀可闻。

    一直到午后时分,德川幕府的先锋部队向西南节节而退,显然面对女真的虎狼之师,根本抵挡不住,几乎被杀的落花流水。

    此刻,德川家光的主力兵马,也安营扎寨而毕,十余万大军军寨几乎连绵了十里之遥,军帐遮天蔽日,一眼望不到头。

    而一队队骑军手执马缰,在荒原之中来回疾驰,驱逐着想要过来探察敌情的敌方斥候。

    不时,或可听到马蹄声“哒哒”而响,烟尘滚滚,遮蔽视线。

    德川家光在一众家老、家将的陪同下,观看远处的女真八旗精锐的军列,目中现出一抹凝重之色。

    德川家光年轻时候毕竟也是多经战事的,此刻一眼望去,如何看不出眼前这支兵马乃是一支精锐强军,心头就蒙上了一层阴霾。

    这一路而来,江户三百藩组成的联军,究竟是什么成色,德川家光比谁都清楚。

    甚至,不召集这样一支“乌合之众”,任由女真精锐在日本纵横驰骋,那更是一样的结局,被各个击破,根本激不起一点儿抵抗浪花。

    幸在德川家还有一支精锐,兵力五万人,此刻抽调了三万人,可以勉强一战,也是这次战事的主力。

    “将军阁下,女真鞑子人不多,包围之后,可以全线围攻。”一旁的战将酒井忠清,目光坚毅,朗声道。

    这位酒井家的新任家督,身高五尺,肌肉遒劲,长的孔武有力,面容魁梧,目光锐利,握着刀柄的手,茧子就颇厚。

    德川家光叮嘱说道:“不可小觑,让诸军戒备,列好阵形,准备迎敌。”

    就在这时,却听得远处“咚咚”的鼓声响起。

    顿时,一大批身穿泡钉铜甲的铁骑浩浩荡荡而来,簇拥着一个方面阔口,目光炯炯,络腮胡的中年大汉,正是鳌拜。

    德川家光眉头紧皱,沉声道:“这是女真人的主将。”

    鳌拜此刻一身熟铜锁子重甲,也一眼瞧到了德川家光,虎目凶狠如狼,似乎择人欲噬。

    “全军列阵!”

    鳌拜大喝一声,顿时身后两红旗的八旗精锐,宛如一团火焰,摆出了冲锋之态。

    就在这时,不少兵马在德川家光手下军卒的令旗摇动下,列成数队,此刻弓弩搭上箭矢,武士刀“刷”地抽出来,在日光照耀下,寒芒闪烁。

    正是这次会战的主力,德康家的三万家兵,此刻担任中军主力,与周围的左右两翼兵马各一万五千人。

    “咚咚!!!”

    一面面在战车上被推起的牛皮鼓,在光着膀子的日本武士,奋力敲打下,鼓声密如雨点,几乎向着四方传去。

    鳌拜颌下胡须炸起,声如洪钟,高声道:“诸位将校,杀啊,冲啊!”

    鳌拜周围的亲兵齐声鼓噪,喊杀声冲天,愈发震耳欲聋,几乎惊天动地,搅动云霄。

    满清与倭国的大规模会战,在这时也正式开始了。

    双方在丹波城外的平原上,数万大军展开全面交锋,从中午一直杀到暮色深沉,这才鸣金收兵。

    一方是女真八旗精锐,一方是倭国武士,双方兵马相争,倭国兵丁虽多,但面对女真八旗精锐的悍不畏死,还是力有未逮。

    鳌拜也考虑到天色已晚,手下兵丁需要歇息,故而,暂且鸣金收兵。

    而初战之后,女真兵丁的战力优势也示于众人之前。

    倭国兵马的确是挡不住。

    军帐之中——

    德川家光眉头紧皱,面容阴沉如铁,低声说道:“怎么回事儿?为何抵挡不住?刚才如果不是柳生但直派侍卫舍命相救,只怕中军都有被女真鞑子斩将夺旗之险。

    酒井忠清神情颓然,俯首而拜道:“将军,忠清无能,御下无方,唯愿切腹谢罪。”

    德川家光冷笑道:“切腹?现在是切腹请罪的时候?”

    这时,伊达忠宗脸上现出一抹凝重,说道:“将军阁下,女真兵马的战力,的确不是我们能够抵挡的。”

    德川家光眉头倏扬,冷声道:“如果人人都有效死之心,怎么会挡不住?”

    在场一众大名,脸上多是见着惭愧之色。

    太田资宗刚毅面容上现出思索之色,沉吟半晌,朗声说道:“将军阁下,现在破敌乃是当务之急。”

    德川家光问道:“如何破敌?”

    太田资宗目光现出思索之色,说道:“坚壁清野,深挖沟壕,与敌对峙,待敌寇粮秣靡费殆尽,再行反击,况且女真人远来,粮草不继,只要我们撑上十天半月,女真人自然粮尽崩溃。”

    德川家光道:“此计甚妙。”

    “听说汉廷的人已经拿下了济州,向全罗道进兵,一旦后路被斩断,女真鞑子就成了无根浮萍。”这时,阿部忠秋开口说道。

    “四公子不是去寻汉廷的兵马去了。”这时,三浦正次开口道。

    “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德川家光两道英气粗豪的浓眉之下,目中现出一丝期待之芒,温声道:“汉廷应该不会坐视女真势大。”

    鳌拜也率领兵马返回丹波城,迎上了阿济格。

    阿济格问道:“怎么样?”

    “倭人不堪一击!王爷,打败倭人,直抵江户,这盘死棋也就盘活了。”鳌拜目光咄咄,沉声说道。

    今日的一番战事,全部歼敌六七千人,差点儿冲杀至德川幕府的旗下,也让鳌拜看了一些机会。

    阿济格沉吟片刻,面上不无担忧,道:“我们手下的粮秣不多了,最多能支撑半个多月。”

    这次出征在倭国的八旗精锐兵丁,高达四万多人。

    纵然这几个月,从各处劫掠了不少粮秣,但在没有了来自朝鲜方面源源不断的输送下,如此之多的兵马消耗,可谓日靡千钟粟,渐渐入不敷出。

    鳌拜道:“半个月足够了,等到打败了倭人,倭人粮秣可为我大军所用,那时打破江户,为期不远。”

    阿济格点了点头,说道:“事已如此,的确是无从选择。”

    现在两人率领着女真近二分之一的精锐,根本容不得半点儿闪失。

    幸在女真的八旗精锐,原就是在极为恶劣的环境中厮杀而来,倒没有崩溃、投降。

    这也是两人能够带领一支大军在倭国杀出来的最大底气。

    ……

    ……

    翌日

    鳌拜继续派遣兵马叫阵,但这一次德川家光却坚守营寨不出,摆出一副待尔粮尽,自行崩溃的打算。

    阿济格凝眸看向朝外放着弓箭的营寨,低声道:“倭人的弓弩箭矢,精准强悍,并不在我军之下。”

    鳌拜点了点头,说道:“王爷,现在分兵掠取粮道。”

    阿济格点了点头,道:“正是此意。”

    某种程度上,阿济格虽然勇猛善战,但在兵法用计一道,比之鳌拜还多有不如。

    就这样,倭人的兵马紧闭寨门不出,而几天下来,鳌拜与阿济格两人也开始有些心浮气躁起来。

    鳌拜此刻凝眸看向那山峰,目中忽而一动,分明是秋季时节,草木枯黄,大片大片的芦苇遮天蔽日。

    尤其,一些大名手下的军寨驻扎在荒草和芦苇之畔。

    “或许可以用火攻?”此念一念,鳌拜眼前不由一亮,心头砰砰直跳。

    是了,火攻之法,可破倭人十里连营。

    而后,鳌拜挽缰拨马来到英亲王阿济格身旁,道:“王爷,末将心头有了一些破敌之策。”

    阿济格刚刚率领几个马弁,视察完安营扎寨的情形。

    阿济格沉吟片刻,清声说道:“如是用火攻,只能造成一些混乱,但倭人主力尚在,如果有风就好了。”

    所谓,火攻之术就根本离不了风,所谓火借风势,风助火威。

    鳌拜沉声道:“王爷,我等只是用火烟逼出倭人与我决战,并非是效仿诸葛亮的火攻之法,王爷不用担心。”

    嗯,随着贾珩的三国话本大行于世,女真一些将校也开始看《三国》话本学习战争诡计,而贾珩写到最近的篇章,主要就是赤壁之战的火攻之法。

    阿济格闻言,粲然明眸就微微一亮,眺望向远处的倭人军帐,只见的确有一些军帐为了取水方便,将军帐扎在了临近芦苇荡的地方,也构成了一些火灾隐患。

    这显然不是德川家光的精锐兵马,而是一些大名的愚蠢之举。

    阿济格道:“等天黑之后,我派人带上火油,点了那芦苇荡,烧了营寨,待到那时,再行派兵劫营,向德川家的兵营主力营盘蔓延开去。”

    鳌拜道:“有劳王爷了。”

    “你我同舟共济,莫要说这些外道的话。”阿济格豪迈粗犷的面容上现出一抹爽朗笑意,只是配合着凶恶的面孔,反而有些骇人。

    而鳌拜也差不多是这等丑恶之人。

    以往鳌拜其实对多尔衮是有些不满的,更多还是支持豪格,但随着豪格兵败而亡,原本的一些联络也渐渐淡了许多,反正能够脱离当初的一些情绪影响,能够安之若素。

    而夜色已深,一轮皓月当空,月明星稀,而皎洁如银的月光如匹练一般,照耀在整个军帐之中。

    中军营帐之中——

    德川家光端坐在一张梨花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册书籍,就着一盏橘黄灯火,开始阅览起来,说来也巧,同样是三国话本。

    这位德川幕府的三代将军,同样在心底思量着破敌之策。

    就在这时,恰恰翻阅到诸葛孔明借东风一节,心头不由一紧。

    就在这时,外间不知何时起了一阵打起的旋儿的秋风,吹进军帐之中。

    “什么时辰了?”德川家光忽而起了一阵凉意,心有所感,问道。

    这时,在营寨门口侍奉的护卫进来,低声道:“回禀将军阁下,此刻已经亥时了。”

    “去打一些热水来。”德川家光伸手打了个呵欠,将手里的簿册放在一旁,伸了个懒腰,似乎想要睡觉。

    那护卫应了一声是,然后,转身离去,然而刚刚出了军帐,忽而面色仓惶,转身返回军帐,急声说道:“将军,火,火。”

    此言一出,德川家光心头不由“咯噔”一下,连忙起身,沉喝道:“什么火?”

    就在这时,挑帘出了军帐,看向河畔之侧大片芦苇丛已经燃成团团火焰,而噼里啪啦的声响,而后,就在火光之中,马匹的嘶鸣以及喊杀声。

    “不好,火攻!”德川家光两道浓眉之下,目中不由现出一抹惶惧,恍然而悟。

    但为时已晚,此刻那几个自作聪明,将营寨扎在河边的大名,正在拍打两侧大腿,几乎后悔不迭。

    但此刻恰恰刮着大风,伴随着一阵哔哔啵啵的声音,干柴所起火势几乎向着营盘迅速蔓延开来。

    而不大一会儿,就可见浓烟滚滚,火焰滔天,几乎一发不可收拾。

    德川家光此刻与手下的大名,立身在军帐之外,凝眸看向远处的大火,已是目瞪口呆,心神惊惧。

    德川家光愣怔片刻,急声说道:“快,不得让那些乱兵冲击我方大营,来人,挖开壕沟,准备救火!”

    身旁的青年家将酒井忠清,开口道:“将军大人,已经来不及了。”

    原来,此刻营寨中的大批乱兵,已经开始向德川家光所在的营寨冲击。

    整个局势就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这边厢,鳌拜与阿济格率领大批骑军兵马,手中挥舞着马刀,而一把把斩马刀明晃晃闪烁,刀光炽耀夺目,而每一次闪烁,都可见不少兵卒倒在血泊之中。

    近万女真精锐趁着火势大起所造成的混乱,从南至北,席卷来回。

    “铛铛!”

    兵刃相撞之声响起,喊杀声震动旷野。

    而此刻的倭人已经首尾不能相顾,在铁蹄相撞之中,亡命奔逃。

    原本战力就不是女真八旗精锐的对手,此刻,在大批铁骑追赶以后,更是难以抵挡。

    德川家光见得这一幕,只觉手足冰凉。

    而就在这时,却听得远处传来马蹄的震耳欲聋之声,在寂静夏夜之中响起隆隆之音。

    “挡住他们!”酒井忠清高声喊道。

    “将军,一定能挡住。”一旁的太田资宗,高声说道。

    而此刻鳌拜与阿济格也率领兵卒,驱赶着逃亡之兵向着德川家光的中军大营杀去。

    “嗖嗖!”

    伴随着箭矢破空之音响起,营寨中的倭国兵丁仆倒于地,胸腔中得一根根箭矢,鲜血淋漓。

    而大批女真骑士手持马刀,冲入营寨见人就杀。

    伴随着惨叫之声响起,就有不少倭国兵丁在惨叫声中倒地不起。

    而德川家光的酒井忠清,见得此幕,连忙招呼不少兵将,支援战事,但鳌拜何等勇猛,身边儿兵丁更是悍不畏死,冲入营盘,大杀四方。

    德川家光此刻,面色颓然,只觉一股巨大的悲凉涌上心头。

    一旁的太田资宗,忧心忡忡道:“将军,情况不大妙阿。”

    德川家光以斩钉截铁的语气,说道:“派亲兵抵挡住,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他不可能率领亲卫弃部下逃走,否则,就是一场溃败。

    ……

    ……

    朝鲜,光州

    随着时间无声流逝,贾珩也开始休整手下的兵丁,等候着倭国岛屿之上传来的战报。

    但倭国岛屿上的战报没有传来,而来自朝鲜王京的消息却已经首先传来,朝鲜大君,也是此代的朝鲜国王李昊,闻听,汉廷派遣十余万水师在济州打败女真兵马以后,派来使者递送消息,愿为汉廷臣藩。

    只是有一项要求,帮助朝鲜抵抗将来报复的清军。

    州衙后堂,书房之中——

    闻听战报传来,魏王陈然两道剑眉之下,目光激动之色难掩,说道:“子钰,朝鲜那边儿事成了。”

    这可以说,是他府中的家臣谋成,等回了神京,父皇心头定是要记上一笔。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闪了闪,点了点头道:“魏王殿下,朝鲜方面提议如果女真来袭,希望我大汉能够帮助击败女真的援兵。”

    可以说,女真几乎出动了近半之兵,已经很难再发动一场国战,否则就有亡国之险。

    大概就是坐视正在倭国的鳌拜和阿济格,在倭国开辟一方事业?

    魏王陈然沉吟片刻,目光咄咄地看向那蟒服少年,道:“子钰,那我们何时再行出兵倭国?”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深深,说道:“等,等女真和倭国战事的结果,介入的太早,可能两方妥协言和,介入的太晚,我大军将要凭空多费不少周折。”

    先前,已经派出大批锦衣前往倭国,侦查相关情形,不管是满清大胜,抑或是倭寇的德川幕府大胜,那时,都能找到合适的出兵之机。

    魏王陈然沉吟片刻,目光咄咄而视,说道:“子钰所言甚是。”

    就在这时,锦衣亲卫李述从外间神色匆匆而来,说道:“都督,倭国方面传来谍报,女真鳌拜与阿济格等人,以火攻之法大败德川幕府联军,德川家光战死,余者众散。”

    此言一出,贾珩与魏王陈然心头都是一震,不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震惊之色。

    此战之后,倭国主力岂不是尽数为女真所歼?

    贾珩目光熠熠而闪,道:“殿下,出兵时机到了。”

    可以说,女真不愧是能够入关的八旗精锐,此刻打败德川幕府的军队,横扫倭国,一战而定倭国大局。

    主力已去,之后的三百藩主,根本就不是女真精锐骁勇的对手。

    魏王陈然问道:“子钰,此战可是要大举兴兵登陆倭国?”

    “趁女真立足未稳之时,歼灭女真精锐。”贾珩点了点头,道:“李述,召集江南水师、登莱水师的将校至大堂议事。”

    “是,都督。”李述面色微肃,开口说道。

    不多时,就见厅堂中人头济济,都是老面孔,如水裕、韦彻等人,此刻,脸上多是见着兴奋莫名之色。

    贾珩道:“倭国战事已见分晓,倭国大败亏输,鳌拜以及阿济格等人将要席卷整个倭国,我军也不可再坐视,派出兵丁,前往倭国。”

    水裕目光期待,急声开口道:“卫国公,这次是要将倭国打下来?”

    贾珩道:“首要之事,是全歼鳌拜以及阿济格手下的八旗精锐。”

    就在几人议事之时,这时,一个身形高大的侍卫大步进入厅堂,抱拳说道:“都督,倭人的使者吵着闹着要见国公,在外面与侍卫推搡了起来。”

    原来倭人的使者,德川纲重也听说了德川幕府大军在丹波城外为女真兵马所败的消息,心头大急,前来向贾珩求救。

    这时,贾芳沉喝一声,说道:“没有看到国公正在议事吗?”

    贾珩摆了摆手,道:“让他在书房等候。”

    “是。”那侍卫闻言,抱拳称是。

    贾珩接下来又布置了诸军调派事宜,而后,目光掠向众将,说道:“诸位,先下去调拨兵将,待三日之后,就行启程。”

    说着,就前往书房之中,却见那位德川家的四公子。

    ……

    ……

第一千二百八十七章 贾珩:在之后,就是马踏江户,永久驻军……

    朝鲜,光州

    贾珩举步来到书房之中,原本落座在茶几之畔的德川纲重,连忙站起,神情恭谨而肃穆,拱手说道:“卫国公。”

    贾珩微微颔首,道:“德川四公子无须多礼。”

    德川纲重面色悲痛,哀声道:“卫国公,父亲他…崩逝了。”

    贾珩出于礼貌宽慰了一句道:“德川四公子还请节哀。”

    德川纲重这时抬起流淌着眼泪的面孔,问道:“刚刚见外面人忙忙碌碌,卫国公打算出兵讨伐女真?”

    光州城中的战争动静,自然引起了德川纲重的注意。

    “女真多造杀孽,屠戮无辜,我天朝上国,乃礼仪之邦,吊民伐罪,是该派兵讨伐。”贾珩沉吟片刻,低声说道。

    德川纲重目光炯炯有神,问道:“卫国公既是出兵,可否让鄙人随军从征,也好为大军指明地理?”

    贾珩道:“正需德川家四公子为向导,前方引路。”

    有这么一位德川家的公子随行,对倭国境内的情况也能有所了解,不说其他,仅仅是舆图地理,也能有所了解。

    德川纲重闻言,心头的悲伤驱散了一些,朝着贾珩郑重拱了拱手,然后面色悲戚,告辞离去。

    待德川纲重离开,魏王陈然从廊檐下快步进入厅堂,朗声道:“子钰,方才那位是德川家的人?”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是德川纲重,我打算用其为向导,倒是能省却不知多少工夫,或可收先前李道顺领兵马带路之效。”

    如果没有李道顺,这次朝鲜攻略根本不可能这么如此轻而易举。

    魏王陈然点了点头,欣然说道:“有这么一个对倭国知根知底的人,倒也是一桩好事儿。”

    这段时间的随军从征经历,也让这位魏王心智开阔,见识增广。

    贾珩道:“现在出兵,倒也不迟。”

    而后,贾珩率领江南大营水师以及登莱水师,也不多作耽搁,兵分几路,向着倭国浩浩荡荡登陆。

    ……

    ……

    话分两头儿,此刻鳌拜与阿济格则是率领兵马席卷了整个倭国,率领重兵直扑江户,准备一鼓而下。

    此外,另外一支兵马则是扑向京都,因为京都是天皇所居。

    京都,皇居,御常御殿

    此代的天皇是明正天皇的异母弟后光明天皇,而明天皇则成为太上天皇,暂时居住在皇居。

    这位女皇是德川家康的外孙女,即位之时,年仅五岁,闺名兴子,在位十四年,在七年前将皇位让位给异母弟素鹅宫亲王。

    此刻,这位曾经的女天皇,年纪二十六七岁,着一身樱红宽大宫裳,腰间缠绕着一根丝织青白凤纹腰带,一头秀郁如瀑的青丝,梳理成绺,绾成云髻,眉眼如画,容颜秀美。

    此刻,这位明正天皇坐在一张榻榻米上,而从雕花轩窗上泄落而下的日光照耀再到那张白皙如玉的脸蛋儿上,恍若蒙上一层流光溢彩的金色光影。

    而那张白璧无瑕的脸蛋儿,气质更多是清纯、宁静的气韵,而两道弯弯秀眉之下,明眸莹润如水,恍若倒映着圈圈涟漪清波。

    一旁的书架上,正自放着刻印经文的书籍,日光斑驳陆离,洒落在书籍封面上,细细碎碎。

    这时,一个衣衫明丽,玉容娇俏的女官,快步进得宫中,朝着那坐在榻榻米上的丽人,盈盈福了一礼,柔声道:“陛下,侍内大臣说,女真人要打过来了,需离得京都,天皇在前殿等您。”

    正在看书的女子转过脸来,所谓回眸之间,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在日光照耀下,清纯中带着一股梦幻迷离。

    明正天皇那两瓣饱满莹润的丹唇微微开启,辞音清正,酥软柔媚,柔声道:“敌人可是女真人?”

    “是女真人,听说德川将军已经战死了。”少女说起此事,原本清泠如山泉叮咚的声音中,不由蕴藏着几许低落。

    明正天皇愣怔了下,两道修丽眉头轻轻蹙了蹙,熠熠妙目中同样现出一丝悲伤。

    那女官近前拉住明正天皇的胳膊,柔声道:“陛下,这里不能久居,还是得离开才是。”

    明正天皇只能将书册放下,其人起得身来,因是身形丰熟,满月颤巍巍,而木屐踩在地板上就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随着女官向外而去,来到一座轩峻壮丽的宫殿前。

    此刻,此代天皇——后光明天皇已经等待那里,说道:“姐姐,敌寇要朝京都打来了,我们往哪里逃呢?”

    “如今到处都是乱兵,又能往哪里逃?”明正天皇幽幽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

    “江户也有风险。”后光明天皇微胖几分的面庞上,小眼眯起几许,柔声说道:“岛津家已经扫榻相迎,我们到那里巡幸。”

    明正天皇点了点头,不再多说其他,随着后光明天皇在护卫的保护下,向着马车而去。

    此刻,一辆车辕高立的马车已经准备好,周围都是躬身侍立的嬷嬷,此外还有一些倭国的护卫。

    明正天皇在女官以及嬷嬷的搀扶下,上了一辆装饰华美、车辕高立的马车,在兵丁的护送下,逃亡至萨摩藩。

    而远在数百里的江户,德川幕府——

    自德川家光在丹波之战丧命,噩耗传至江户,整个江户城就宛如天塌下来一般,江户城中几乎惶惶不可终日。

    而德川家纲则在松平信纲、阿部重次等一众家臣的拥护下,成为第四代将军。

    此刻,重檐飞角的宅邸四方,风铃哗啦啦而响,而周方悬挂起的一面面招魂幡,白色灵幡在微风中随风呜呜,似在为战死的上代德川家主哭泣。

    德川家纲目光炯炯有神,忧心忡忡说道:“这可如何是好。”

    松平信纲面上不无担忧之意,低声道:“将军,我等应该死守江户,号召诸藩大名,共抗女真鞑子的大军。”

    德川家纲道:“父亲率领十万兵马都在那女真手下折了,我们现在这些残兵败将,能否抵挡住?”

    阿部重次安慰一句,清声说道:“将军,中国有句古话,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女真人到处烧杀抢掠,定然引起国内百姓的反抗,到时候,女真人必定处处受敌。”

    其实,幕府对百姓的压榨也不低,但在这一刻,无疑是民族矛盾战胜了阶级矛盾。

    这时,下方的一位家臣,道:“四公子去了济州,想要求助汉廷的兵马,汉廷的水师数十万,过往曾打败了女真人,这样下去。”

    德川家纲目中忧色不减,说道:“就怕鞑子攻势凶猛,我们等不到那一天,就已经城破人亡。”

    阿部重次面色微顿,提议说道:“将军,不若召集城中百姓,搜集守城器械,准备守城。”

    德川家纲点了点头,道:“好好备战吧。”

    相比德川幕府君臣的惶惶不可终日,而鳌拜与阿济格两人则更多是踌躇满志,率领一众兵马自丹波城,分兵劫掠诸藩的米粮辎重,一直势如破竹地直抵江户。

    或者说,这一路上根本就没有能够抵挡的人马,先前的丹波一战,诸藩大名主力就已经被击溃的七零八落。

    一个月后,时节已经进入崇平十七年的冬月(十一月),天气渐渐寒冷起来,目之所及,可见草木枯黄,一派秋日萧瑟之景。

    抬眸看向前方巍峨的江户城,鳌拜目中振奋莫名,转眸看向一旁的阿济格,也有一股如释重负之感,道:“王爷,终于到了。”

    阿济格浓眉之下,目光闪了闪,心头就有些许振奋之意,说道:“当真是……”

    两人这一路上,可以说狂飙突进,一口气都不带喘息的。

    没有军械辎重,就率领八旗精锐从倭国诸大名府库中抢夺,而粮秣辎重也多从府库中搜集,凡遇抵抗,就执行烧杀劫掠之策,军粮辎重之危得到大大缓解。

    因为孤军在外,后路已断,如果不行“兽军”之法,根本难以凝聚军心士气。

    于是,经过烧杀奸淫,四五万八旗精锐孤悬于外的心理恐慌暂且得以抚慰,在几个月中,几乎瞬间横扫了整个倭国。

    阿济格担忧说道:“鳌拜,只怕汉军这个时候,已经登陆了倭国,截断我军后路。”

    鳌拜目光炯炯有神,不以为意说道:“王爷,只要占据了江户城,等那汉国兵马来,我们也不怕了。”

    “倒也是,我女真精锐,天下无敌。”阿济格重又恢复信心满满,说道。

    只是心头难免还有一些隐忧。

    他们这是一支孤军,如果那汉廷与倭国联合一起,夹攻他们的兵马,又当如何?

    就在汉历崇平十七年的冬月初五,鳌拜与阿济格的大军渐渐抵近了江户城,开始发动攻击。

    而江户城上的守军,严阵以待,手中各自拿着军械和兵刃,召集一众兵丁和民众登城守卫。

    “咚咚!!!”

    伴随着鼓声如雨点般响起,女真的攻城开始了,大批兵马如潮水一般向着城池涌去。

    江户城毕竟是德川家的大本营,苦心经营许久,城中百姓士人受其恩惠颇多,尤其是一些重情重义的武士,更是拼命效死。

    此刻江户城中守卫的丁壮、民夫大概有近十万人,搬运着滚木礌石,朝着女真兵马抵挡而去。

    是故,没有如鳌拜想的那般一鼓而下,反而这场攻守之战,竟是又坚持了半个月。

    这一日,江户城——

    德川家纲在城头上巡视而毕,看向周围一个个缠着纱布,满头鲜血的兵丁,面色凝重,心神有些担忧不胜。

    这几天的攻防之战,倭国武士伤亡不小,武士再是悍不畏死,但城中兵马原就不多,而且女真八旗精锐骁勇难当。

    阿部重次道:“将军无需担忧,这几天兵卒、百姓都对女真鞑子同仇敌忾,定然能够击退女真人的。”

    女真入寇倭国以来,的确是不当人,烧杀奸淫以及屠城之事,屡见不鲜,而这些也引起了倭国百姓的反抗。

    德川家纲点了点头,朗声说道:“但愿吧。”

    就在这时,从城墙马道上快步来了一个年轻人,正是德川家的幕府将校,开口道:“将军,四公子派人递送了消息,说汉人已经出兵了。”

    德川家纲闻言,心头大喜,惊声道:“汉人出兵了?”

    阿部重次面上也有喜色层层萦绕,说道:“将军,汉人与女真人是世仇,汉人肯定不会容忍女真人壮大,我们有救了。”

    这次,可以说在经过德川家的宣传,整个江户的倭人百姓,已经开始期待着汉廷出兵,拯溺自己于水火。

    “咚咚!!!”

    “兄长,女真人又发动进攻了。”德川家纲之弟德川纲吉,目光微动,在一旁惊声说道。

    此刻,果然见到大批女真士卒手持马刀,攀爬着云梯向着江户城奋力攻城,源源不断,如潮水一般,悍不畏死。

    德川家纲一眼看去,几乎能够看到那些女真八旗兵丁脸上的狰狞神情,心头蒙起得阴霾更为浓郁。

    “女真人向来悍不畏死,这里太过危险,将军,快进城中避避。”阿部重次连忙拉住德川家纲的胳膊,低声道。

    而后,就这般,在扈从的护卫下,众人前往德川幕府位于江户城东南方向的宅邸。

    江户城下,看向攻势不利的手下八旗精锐,英亲王阿济格眉头紧皱,目光担忧不胜,低声道:“这样下去,不是法子。”

    而鳌拜此刻骑在一匹鬃毛枣红色的骏马之上,周身披着一袭泡钉铜甲的甲胄,其人五官粗犷,颌下蓄着络腮胡,浓眉之下,那双虎目,目如铜铃,手里正自拿着一柄刀芒明晃晃的宝刀,睥睨四顾,凝眸看向那前方的江户城。

    此刻,鳌拜率领手下的精锐亲兵,凝眸看向不远处巍峨的江户城,对一旁的阿济格道:“王爷,军中说可以拿火火药,掘地道,将火药送至城墙之下,一举炸开城墙,待城墙炸开以后,末将这次亲自带人冲锋,定能拿下江户城。”

    “此法倒可一试。”阿济格颔首说着,两道浓眉之下,虎目中多少有些担忧,叮嘱说道:“一切小心。”

    这几天,深陷绝境之后的两人并肩战斗,让这位性情暴躁的女真亲王,也生出几许患难之交的情谊。

    鳌拜重重点了点头,说道:“王爷放心。”

    而后,手中挥舞着马刀,率领手下的精锐亲兵,向着江户城再次佯攻。

    ……

    ……

    暂且不提发生在江户的攻防之战,却说贾珩这一边儿,也在半个月后,与魏王陈然率领江南水师以及蓬莱水师,乘海船登陆了倭国之土。

    倭国,长门

    大批兵丁登上这座高不过两丈的小城,而汉军水师先锋军卒则是兵分几路,向着女真先前占据的藩城进攻。

    “子钰,女真精锐现在留守在丹波,那里是他们的粮秣囤积之地。”魏王陈然指着舆图,低声说道。

    这几天,这位天潢贵胄也在积极参与军务,在贾珩身旁出谋划策,也渐渐长了许多见识。

    贾珩点了点头,低声道:“只要截断丹波城后路,女真精锐尽丧,就只能困守在江户一地。”

    魏王陈然剑眉之下,眸光满是期冀之意,问道:“子钰,等何时进兵江户?”

    可以说魏王随军从征,已经期待了一路,幻想着亲自将大汉的旗帜插在江户城的城头。

    “等,等江户城破,我们再黄雀在后,从容收拾局面。”贾珩目光熠熠闪烁,朗声道。

    魏王陈然剑眉之下,目光闪了闪,点了点头。

    贾珩冷声道:“最好让鳌拜与阿济格攻占了江户城,屠尽了倭国贵人,之后,我大军再姗姗来迟。”

    幕府的兵马可以作为消耗女真精锐的兵力,等到那时候,再由朝廷兵马从容收拾局面。

    否则,单单依靠江南水师以及登莱水师的十万水师,也未必能打赢骁勇难当,打出自信的女真八旗精锐。

    在之后,就是马踏江户,永久驻军……随着时间过去,让倭国成为华夏的自古以来。

    魏王陈然闻言,点了点头道:“那就再等等。”

    正如贾珩所料,此刻的女真八旗精锐已经杀疯了,在经过连战连捷以后,整个八旗精锐都上下透露着一股嗜血的凶戾,江南水师以及登莱水师组成的大汉水师联军,如果没有火器的优势,也不敢说必胜。

    鳌拜以及阿济格在经历了半月的围攻城池以后,终于在崇平十七年的冬月初八,这一天,天气昏沉,江户城下了一场小雪,雪花纷飞。

    阿济格与鳌拜则是亲自督战,率领手下精锐八旗精锐,一举拿下了江户城。

    鳌拜与阿济格凝眸看向大批军兵进入江户城,心头不由振奋莫名。

    这两人还不知道,他们完成了一项壮举,算是为平行时空的大清甲午海战,报了一箭之仇。

    而接下来的几天,贾珩也没有再多做耽搁,在德川纲重近乎哀求声中,率领江南水师以及登莱水师,分派将校,连连攻打周防、安芸,播磨……可谓势如破竹,城池皆下。

    终于又在七天之后,江南水师大营以及登莱水师大军的三万前锋,已经齐聚女真一万精锐兵丁把守的丹波城,将这座城池围拢得水泄不通。

第一千二百八十八章 贾珩:……好像是一位女天皇?(求月票!)

    丹波城

    此刻,青岩条石灰蒙蒙的城墙之下,大批汉军士卒抬着一架架云梯,身披锁子重甲,而弓弩弩箭攒射如雨,向着城墙上倾泻而去。

    “叮叮当当…”

    伴随着箭矢钉射在青砖上的清脆声音,不少军卒中得箭矢,面门鲜血淋漓。

    这座城池内的女真兵马,更多是汉军旗的人马,由王世选率领,真正的女真精锐兵丁仅仅有四千人,由一位女真都统佟图赖率领。

    看向下方攻势凶悍,宛如一团火焰铺染开来的汉军,王世选面色担忧不胜,低声道:“城下汉军兵马实在太多,这样下去,城破仅仅只是时间问题。”

    佟图赖道:“让城中的倭人协助守城。”

    王世选沉吟片刻,说道:“不可,这些倭人怀恨在心,如果倒戈一击,情况更为棘手。”

    佟图赖目中却寒芒一闪,道:“哪怕是消耗一下汉人的箭矢,也是好的。”

    王世选闻言,应了一声是,然后吩咐着手下征发倭人上城门协守,当然主要是搬运滚木礌石。

    另一边儿,距离丹波城外五里的军帐中,一顶顶白色帐篷,恍若天空中的团团云朵,而帐篷中人头攒动,大汉的高阶将校济济一堂。

    大汉卫国公贾珩,正在与手下的一众将校议事,商议着攻打城池的一应准备。

    “相关炮铳已经通过骡马前来,可以红夷大炮炮轰城池,而后诸军沿云梯攀缘城池,定能拿下城池。”贾珩剑眉之下,目光逡巡过下方一众将校,凝眸看向水裕,沉声道:“水节度,你率领一万兵马,攻打丹波城的东门,不得有误。”

    兵力、火力占据优势,仅仅用堂堂正正之兵,就能打赢此仗。

    水裕面色一肃,拱手称是。

    贾珩朗声道:“韦将军,你率领一万兵马,自南攻打城池。”

    韦彻也抱拳应了一声。

    贾珩然后,抬起头来,将一双沉静目光逡巡过在场几人,沉声道:“余下兵马随本帅,自丹波城西南方向猛攻,炮轰丹波城!不得有误!”

    在场众人纷纷称是。

    而后,贾珩下得命令,江南水师与登莱水师接了军令状,开始迅速行动起来。

    至此,汉军的大规模攻城开始了。

    “轰轰!”

    炮声轰隆隆而响,几乎震动了四野,硝烟弥漫之间,带着一股凛然杀机。

    这是一场颇有近代战争特点的攻城之战,炮火隆隆而响,在阵阵弥漫的硝烟中,一粒粒炮弹落在城头上,炸开的弹片瞬息之间削开了女真八旗兵丁的身躯。

    而气浪更是将女真兵丁如一个破麻袋一般,震向半空。

    丹波城门楼下的一座小房子中,几人正在一起叙话。

    佟图赖这会儿,只觉脑瓜子“嗡嗡”的,看向城头上手忙脚乱的满清八旗兵丁,浓眉之下,虎目中满是震惊之色,转眸看向一旁的吴守进,担忧道:“老吴,汉人的炮火太猛烈了,这样下去,不是好兆头。”

    这种先上去炮轰一通的方式,佟图赖根本就没有见过。

    此刻,整个丹波城差不多被削低了半尺,城墙坑坑洼洼,这还没有见到汉军的人马。

    而后,就在炮火隆隆声之中,江南水师以及登莱水师的汉军军卒,开始扛起云梯,向着丹波城发起冲锋。

    贾珩立身在一面中军大纛之下,手里拿着一根望远镜,眺望着城池上方披着泡钉铜甲的兵丁,正在抵抗着汉军的攻打。

    魏王陈然同样拿着单筒望远镜眺望城池,此刻似乎也有些目瞪口呆,道:“子钰,这红夷大炮真是军国重器,攻城掠地,犀利如斯。”

    贾珩笑了笑,道:“火铳不仅仅是用在海船之上,用之于陆战,同样能够攻城略地,攻打城池。”

    魏王陈然点了点头,那张俊朗、白皙的面孔上,同样见着丝丝缕缕的轻快之色,说道:“子钰所言不错,这等炮火,比之投石机杀伤还要大一些。”

    这火铳的确是军国利器,尤其这段时间,他见到子钰身旁还有一支火铳队,铳弹齐发之下,无坚不摧。

    什么时候他手下也能拥有一支?

    而在经过了一阵无差别的轰炸之后,丹波城头恍若被削了一层,而角楼也被炸的塌在一旁,砖块和灰尘土屑扑簌而落。

    而一面面旗帜也燃起团团大火,几个大洞依稀可见。

    大批汉军士卒扛着一架架云梯,在炮火和弓弩的掩护下,攀爬上了丹波城,几个身形腾跃,自垛口跳进城墙之内,与已经被轰炸的五迷三道的女真精锐士卒厮杀在一起。

    而在这时,喊杀声震天而起。

    见得此幕,佟图赖心绪之中,就是有些恐惧莫名,呼喝道:“来人,随我杀上去,驱逐贼寇!”

    顿时,周围就有不少亲兵应诺一声,抽刀而应,闯入已经渐渐站稳了脚跟的大批汉军队列。

    “铛铛!!!”

    就在这般,兵刃铛铛相碰之中,刀刃入肉的“噗呲”声音相继响起,女真兵丁以及水师水卒倒在血泊之中,人事不知。

    就有水师军卒杀到城墙之下,打开了城门洞儿。

    而后,就见大批汉军水师的水卒,身披甲胄,手持钢刀,从城门洞几乎是如潮水一般涌了进来,淹没着女真八旗精锐兵丁。

    至此,丹波失守!

    吴守进率领着兵马迎敌,行不多远,就抬眸见得一员面容年轻,身形高大的小将,手中挥舞着一把马刀,炽耀刀光明晃晃闪烁,而所过之处,残肢断臂,血雨乱飞。

    吴守进眉头紧皱,那张微胖的脸上,戾气丛生,心头已是大怒不已,脚下垫步,快行几步,向那年轻小将当头劈斩而去。

    贾芳抬眸见得其人,心头不由冷笑一声,手提一把明晃晃的钢刀,迎面战了上去。

    “铛!”

    二人刀刃相斩一起,只见火星迸溅,尖啸刺耳。

    而吴守进胡须密布的面庞上,脸色倏然一变,心头不由就是一惊。

    而贾芳在这一二年间,连斩两员大将,不管是武艺还是自信都得以飞快增长,此刻刀法愈发娴熟。

    吴守进毕竟是年老体衰,没有多久,在贾芳长刀连连挥斩之下,就已节节而退,周围亲兵想要围拢上前,解救其人危局,但却根本就没有法子。

    只能看到在贾芳马刀挥斩之下,吴守进中得几刀,倒在原地。

    此刻,随着江南水师、登莱水师大批涌进丹波城,女真八旗精锐兵丁虽然骁勇善战,但仍是不停败退,分明大势已去。

    及至傍晚时分,夕阳西下,贾珩与魏王陈然在锦衣缇骑和京营精锐骁士的扈从下,大批进入丹波城。

    而城池之中,江南水师以及登莱水师的步卒,开始在街巷之中,打扫着战后的痕迹,收拢着断裂的刀枪,抬起一具具尸体。

    “国公。”这时,贾芳率领一众军兵来到近前,抱拳说道:“城内余敌已经肃清。”

    贾珩目光温煦几许,问道:“这次战事,战果如何?”

    贾芳抱拳道:“回国公,女真一万左右兵马,歼灭六千,两千投降,而佟图赖率领一千左右八旗精锐兵丁已经逃了,汉军旗都统吴守进,则被卑职执刀斩杀。”

    贾珩点了点头,赞许道:“做的不错。”

    在贾家一众小将当中,贾芳应该是成长的最快的一个,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能可托大事。

    贾芳语气之中不无欣喜之色,说道:“国公,丹波城中,女真先前囤积了不少粮秣,可以供应大军。”

    任何时候,大批军卒跨海而击,粮秣供应都是一个大问题,如能就粮于敌,其实也是一桩好事儿。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咱们进衙中说话。”

    说话之间,贾珩在一众士卒的扈从下,浩浩荡荡地进入丹波城,可见一幢幢木质房屋,坐落其间,飞檐钩角。

    这里是标准的木质屋梁结构,造型古色古香,房子修建的也不高,原是大名的居所。

    贾珩在一众兵将扈从下,又进入一间悬挂着“明德堂”匾额的厅堂之中落座。

    魏王陈然道:“子钰,丹波城既下,接下来有何动向?”

    贾珩道:“让士卒休整两天,先派人联络天皇。”

    这时,不远处坐着的德川纲重连忙接话说道:“天皇从京都逃亡至萨摩藩,卫国公,如果可行的话,我愿前往萨摩藩,与逃亡至那里的天皇,竖起义旗,号召日本诸藩大名、武士,一同打回江户。”

    贾珩剑眉之下,清冷目光好奇地看向德川纲重,道:“此代天皇可是明正天皇?”

    他记得此代天皇是明正天皇还是谁来着?好像是一位女天皇?五岁登基,十九岁退位,而后一直终身未嫁,孤独终老。

    可以说,算是相对洁身自好的天皇。

    德川纲重眉头挑了挑,脸色不由愣怔了下,显然不知贾珩如何得知明正之名,转念一想,可能是官方往来的国书中有所提及。

    神色顿了顿,解释道:“明正天皇于七年前已经退位,现在的天皇是后光明天皇。”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那可让两位天皇来丹波城,号令诸藩大名、武士,尊皇攘夷。”

    说着,贾珩看向一旁的贾芳,道:“吩咐下去,派五千兵马前往京都,攻打京都城。”

    贾芳面色一肃,拱手称是。

    德川纲重在几个仆人的扈从下,离了丹波城,魏王陈然道:“子钰,打算以倭人之主,号令诸藩大名?”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倭国先前也是天皇垂拱而治,幕府主持政务,如今以天皇号令大名,以后我大汉驻军在此,也能省却不少。”

    关于两地路途较远,交通不便,统治成本高昂的问题,其实如果算一下神京至倭国的距离,可能与到岭南、粤西的距离差不多。

    魏王陈然目光若有所思,颔首道:“子钰既然胸有成竹,那不妨就按此而办。”

    贾珩道:“这也只是暂时之事,以后如能以海贸连通朝鲜与倭国,以后海船往来诸国,就能互通有无。”

    那时候大概能形成一个以华夏为主的贸易体系,而非以往那种单纯的朝贡制。

    而后,汉廷的江南水师以及登莱水师,分兵几路,向原本沦陷于女真之手的城池攻占而去。

    ……

    ……

    倭国,江户城

    鳌拜与阿济格两人,率兵占据了这座富丽堂皇、古色古香的城池,此刻来到幕府将军的宅邸,青白莹莹的石阶之上,鲜血似乎尚未擦净,一股猎猎的血腥气,腾腾而起。

    阿济格坐在原本德川家光落座的一张铺就着垫子的软褥上,目光逡巡四顾,问道:“还没有发现德川家的将军?”

    鳌拜皱了皱浓眉,道:“英亲王,听手下人说,是乘船从海上逃走了,手下兵马正在追击,但这会儿多半是追不上了。”

    江户城本来就临海而建,在城破之前,兵荒马乱之时,德川纲重以及德川纲吉两兄弟,在精锐家将、兵丁的护卫下,乘楼船已经出海逃亡。

    至于什么人城偕亡,那是想都别想。

    阿济格眉头皱成“川”字,说道:“这几天,那位汉人朝廷的卫国公,已经领兵在后面,这会儿,正在派兵马攻打我们先前占据的城池。”

    鳌拜道:“先前那些城池在转运粮秣以后,该放弃也就放弃了。”

    阿济格道:“丹波城决然不能放弃,否则,只有江户城一地,我军自此就成为一支孤军,悬于岛外,孤掌难鸣。”

    鳌拜点了点头,道:“先前去京都擒拿天皇的人手说,倭国的天皇已经逃走了,想要挟制天皇,号令诸侯之策,如今已经不好实施了。”

    原本,鳌拜与阿济格的商议结果是,挟天皇以令诸侯,这其实也是三国话本中的战略。

    阿济格道:“罢了,实在不成,也只能靠我女真的儿郎杀出一条血路。”

    鳌拜道:“英亲王,该准备的船只也当准备好,万一事不可为,当率领兵丁返回辽东盛京才是。”

    阿济格点了点头,倒也赞成鳌拜所言。

    眼下这几万八旗精锐,可以说是大清国的精华,不可能都在这儿无休止的消耗下去。

    当然,如果能够一举击败远征而来的汉廷大军,这些似乎都不是什么大事。

    阿济格沉吟片刻,道:“不过,如果能彻底打败汉人水师,就能全占倭国,那时候跨海横击朝鲜,我大清崛起之期也就不远了。”

    先前,没有过来这里也就算了,但现在亲切感受过这方陆地,自然对这方土地垂涎三尺。

    其实,明眼人都看出来,除非汉境出了大的变故,否则这种汉虏对峙局面,将会一直维持许久,弄不好就是一个辽宋百年。

    而满清也需要开拓自己的生存空间,为以后的长期对峙,补充血包。

    这时,一个名唤巴哈的满清都统,也即是鳌拜的二弟,巴哈大步进入厅中,面色肃然,拱手道:“英亲王,兄长,哨骑已经发现汉人的前锋兵马,此刻已至江户。”

    阿济格与鳌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察觉出一些震惊之色。

    这般快?

    阿济格道:“一同去城门楼上看看。”

    说话间,英亲王阿济格与鳌拜,前往城门楼,眺望着远处。

    在时隔两三个月时间以后,英亲王阿济格与鳌拜,此刻也见到熟悉的汉字旗帜迎风飘扬。

    ……

    ……

    另一边儿,萨摩藩所在的九州西南部——

    在经过半个月的赶路以后,德川纲重与锦衣府府卫的护送下,来到这座萨摩藩所在的庄园。

    岛津家所在的庄园——

    正是秋日时节,枫叶如火,随风摇晃,如同火焰滔滔一般。

    此刻,岛津家的家督,专门为明正天皇姐弟准备了类似皇居的住宅,富丽堂皇,悬挂在檐角的一串串风铃哗啦啦响起,在秋日夕阳映照下,风铃金芒熠熠流光,灼灼其辉。

    明正天皇兴子此刻一袭刺绣枫叶团案的衣裙,藕臂酥白,白皙耀目。

    这位亲王虽然不施粉黛,那那股清纯、秀丽的气韵集于眉眼之间,灵秀动人,尤其是丰熟身形,眉眼却蒙起一丝如小女孩儿不谙世事的懵懂、清纯。

    这位明正天皇五岁登基,一直都将外间纷纷扰扰的侵袭抵挡在外,能够独守内心的一方宁静,故而既能看透世情,又有着小女孩儿的清纯。

    “阿姐,德川纲重来了。”就在这时,此代天皇后光明天皇进入厢房,看向那美如画的明正天皇。

    明正天皇放下手中的书册,凝眸看向那少年,道:“江户城不是破了,德川纲重不是……”

    “听岛津光久说,他去寻了汉廷的卫国公,”后光明天皇开口道。

    “卫国公。”丽人修丽双眉挑了挑,粉唇微启,喃喃说道。

    不大一会儿,外间一个仆人进来厅堂,说道:“天皇陛下,岛津家督请您过去。”

    后光明天皇轻声道:“姐姐,我先过去了。”

    明正天皇点了点螓首,云髻之下,那双秀丽双眉葱郁如黛,而明眸莹莹如水,目送后光明天皇离去。

    似乎外间的风云变幻,完全引不起明正天皇的心情变化。

    而前厅之中,萨摩藩的藩主,也是此代岛津家的家督岛津光久,愤愤说道:“德川家的,这是将我日本的利益出卖给汉人。”

    德川纲重低声说道:“女真鞑子在国内烧杀抢掠,残害百姓,诸藩大明皆不能制,现在汉人的水师大军来到这里,如何不引为奥援。”

    岛津光久说道:“我先前已经联络了长州藩的毛利纲光,已经约定出兵江回。”

    德川纲重道:“女真人自长门登陆,他们就抵挡不住,现在又掺杂了汉人的兵马,如何能够打赢?”

    先前,在鳌拜与阿济格率领女真八旗旗丁自长门登陆以后,长州藩就吃了不小的败仗,为避女真锋芒,一直向筑前逃遁。

    后来女真精锐一直攻打周防,长州藩损失了不少领地以及粮食。

    岛津光久眉头紧皱,一时默然无言。

    江户自然是要光复的,但不能任由德川家主事,需要还政天皇。

    念及此处,岛津光久目光深深,开口说道:“汉人既派了国使,可有什么条件?”

    德川纲重道:“帮助打败满清鞑子,但要驻军江户。”

    “这不可能。”岛津光久面色微顿,沉声道。

    德川纲重道:“华夏天朝乃为礼仪之邦,只要我等臣服,接受敕封,不像女真人那般残暴,以我估计,应该驻军不了多久,应该就会返回国内。”

    岛津光久面色晦暗不定,心绪莫名。

    德川纲重高声道:“事到如今,可还有其他选择?如今我大和一族已经到了亡国灭种的危急存亡时刻了。”

    岛津光久冷笑一声,沉吟片刻,说道:“今日放眼望去,能有今日这般局面,你德川家是整个大和一族的罪人!”

    就在两人慷慨陈词之时,这时,外间的仆人说道:“天皇来了。”

    原本正在争论的两人,也只好缄口不言。

    这个外战副本不会太长,主要是把崇平十七年的时间线,通过不太冗长的战争戏迅速拉过去,让新政完成,然后打女真,封郡王。

第一千二百八十九章 贾珩:这次用兵,重在一个稳字……

    萨摩藩,岛津家

    岛津光久起得身来,面色恭谨地迎向后光明天皇,行礼道:“见过陛下。”

    不管如何,既然要打出“尊王攘夷”的旗帜,这礼数起码是给到位了。

    后光明天皇年轻俊朗的面容上,神色淡淡,打量着岛津光久,沉吟片刻,问道:“岛津家督无须多礼,德川家的四公子,过来做什么?”

    德川幕府长期把持日本国政,对皇室也多加欺压,后光明天皇对幕府也没有多少亲切之感。

    德川纲重快步近前,行礼道:“陛下,汉人派兵马已经登陆了我日本国内,汉人与满清乃是世仇,陛下,可以借汉人兵马,驱逐女真***。”

    后光明天皇心头一奇,问道:“汉人的兵马现在到了何处?”

    德川纲重道:“自长门登陆,已打下了安芸和周防,此刻应该夺下丹波,转眼之间就可席卷整个日本,打败女真***。”

    后光明天皇年轻、白皙的面容之上现出思索之色,沉声道:“那位卫国公有什么条件?”

    虽然这位天皇年轻的过分,但这些年耳濡目染,也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岛津光久道:“那位卫国公说要在江户驻军,并请天皇驻于江户。”

    后光明天皇眉头皱了皱,说道:“为何要在江户驻军?”

    其实,这还是贾珩目前所能想到的简单蚕食之策,也是从二战以后的驻日美军得来的灵感。

    “这是出兵的条件。”岛津光久冷笑一声,温声道:“只怕同样是狼子野心,吞并我国疆土。”

    后光明天皇皱了皱眉头,转眸看向德川纲重,目带询问。

    这会儿,德川纲重开口道:“当初朝鲜曾为华夏王朝藩属之国,几百年下来,同样能保皇室富贵不失,可见只要臣服于华夏,接受册封,华夏根本不会行鲸吞之举。”

    “但现在是要在江户驻军,中国有句古话,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岛津光久面色淡漠,开口道。

    后光明天皇叹了一口气,问道:“岛津藩主,以萨摩、长州诸藩主兵力,可否打败女真***?”

    这些都是倒幕运动的强藩。

    但奈何面对“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女真八旗铁骑,却是根本打不过,也就只能等几百年以后欺负一下腐朽透顶的大清。

    岛津光久闻言,就是一阵沉默不语,显然也从长州藩的一些战况得知了女真八旗的战力。

    这样一支兵马,谁能抵挡得住?

    后光明天皇见此,如何不知底细,说道:“既是如此,那就派人联络汉廷的卫国公,就说我日本愿意出兵联合大汉,攻讨女真***。”

    岛津光久默然片刻,拱手应道:“谨遵天皇谕旨。”

    而后,德川纲重则是离了岛津家下去歇息,打算告知随行而来的汉使护卫。

    岛津光久则是召集家臣武士,全力备战,同时派人通知在长州藩的藩主,也是毛利家的家督,相约出兵。

    至于,后光明天皇则是返回后宅,去寻自家姐姐明正天皇。

    此刻,就在靠窗的小几之畔,明正天皇一袭樱红裙裳,跪坐在小几之后,手里正在拿着一本书,垂眸之时,阅览着书籍上的文字,看得津津有味。

    从封面上依稀可见“三国”几个大字,分明是贾珩所著的三国话本。

    明正天皇秀气好看的眉头,时而蹙起,时而凝起,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旋即,后光明天皇进入厢房,迎上明正天皇的清澈、灵动的眼神,声音不自觉都为之轻柔几许,说道:“姐姐,汉廷的卫国公答应派兵帮助我们驱逐女真八旗精锐了。”

    明正天皇弯弯秀眉之下,那双文静、秀气的美眸,莹莹如水,晶莹剔透,轻声说道:“卫国公?可是这本书的著者?卫国公贾珩。”

    说着,将手中的书本扬了扬,原本安静的眉眼间,蕴藏一股文静的气韵。

    后光明天皇点了点头,道:“姐姐,就是这本书的著者?”

    贾珩的三国如今已经在整个倭国风靡开来,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民武士,皆是手不释卷。

    而明正天皇以前并不关注这本书,也是因为这段时间颠沛流离,而且收到了一些关于卫国公贾珩率兵登陆,相继克复了不少城池,这才让女官找出译本,平常进行阅读。

    明正天皇笑了笑,赞道:“这本书写的很有意思,非是一位胸怀大格局、大气魄的人,不能著述的。”

    后光明天皇道:“难得姐姐赞扬这么一个人,听说这是一位奇男子,允文允武,能征善战,也不知生的怎么样,是不是俊美无俦?”

    明正天皇愣怔了下,道:“历来英雄者,也未必都是容貌俊美,如这三国之中的曹操,似是五短身材,却有包含天地之志,吞吐宇宙之机,此诚英雄也。”

    后光明天皇忽而心头一动,笑道:“姐姐,如果这位英雄能够与姐姐联姻,姐姐觉得如何?”

    其实,他也是回来之时的一些想法,挟汉自重,以压制诸藩,形成牵制格局。

    如今德川幕府倒台,萨摩和长州等藩虽崇敬天皇,但未必会将皇室当回事儿,如果能与汉廷联姻,或许可以压制国内藩臣。

    明正天皇神色淡淡说道:“我是天皇,凌驾于芸芸众生之上,岂能随意婚配?”

    丽人谈及自己婚事,神态全无丝毫扭捏羞涩,于丽人而言,因为利益联盟而和亲反而是正常之事。

    后光明天皇道:“姐姐,长州、萨摩两藩同样别有所图,一旦收复江户,不定又有何种情况。”

    明正天皇柔声道:“现在日本陷入危亡之秋,弟弟心头担忧?”

    “我想要重振大和一族荣光?”后光明天皇目光坚定,沉声说道。

    明正天皇弯弯秀眉之下,那双清澈的眸子,似是目光凝了凝,说道:“如是那般,等到了江户,再议此念吧。”

    后光明天皇道:“汉人这次多半不会轻易撤军,不过正好以此压制藩臣。”

    明正天皇点了点头,不再多说其他。

    ……

    ……

    江户城,幕府宅邸

    厅堂之中,阿济格与鳌拜刚刚吃完午饭,坐在一起议事,这几天江南水师以及登莱水师的先锋部队,已经抵近了江户城,初步与阿济格手下的精锐兵马交上了手。

    双方血腥厮杀,不胜不败。

    阿济格道:“据斥候探察,汉人兵马粗略一看应有十万人,携带了不少火铳,实在不好对付,丹波一战,以炮铳用来攻城,任手下儿郎再是悍不畏死,也根本抵挡不住。”

    鳌拜两道浓眉之下,那双虎目炯炯有神,闪过道道睿智之芒,说道:“这次是汉人的水师,并非最精锐的京营骑军,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阿济格却摇了摇头,说道:“不可太多做奢望,如实在大事不济,应该撤军班师了。”

    鳌拜闻言,一时默然,那双咄咄而闪的虎目之中也有几许忧色密布。

    阿济格叹了一口气,道:“我们手中握着的八旗精锐,乃是我大清的半壁江山,一旦有了丝毫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盛京城以及女真此刻大概还有五六万的兵马,可以说阿济格与鳌拜两人所领兵马如果折损在倭国,那对女真而言,真就是天塌地陷。

    鳌拜道:“王爷现在打算撤军?”

    阿济格沉吟片刻,说道:“准备撤军吧,将兵马折损在这里,我大清就完了。”

    这位脾气火爆的英亲王,在这一刻,却表现出常人难及的冷静。

    鳌拜目光咄咄,说道:“如果能大胜汉军,擒杀那汉廷卫国公,我大清以后除去强敌,入关中原,也未尝没有可能。”

    阿济格道:“可以一试,不可强求。”

    就在两人计议守城方略之时,而在距离江户城外十五里外的地方——

    此刻,江南水师以及登莱水师安营扎寨,一顶顶帐篷既如开在大海中的白色浪花,又如蒲公英一般,

    中军营帐之内,一众将校列坐椅子上,济济一堂,皆是将沉静目光投向那身形挺拔的蟒服少年。

    贾珩沉吟片刻,道:“江户城比倭国藩属的大名城池都要坚固许多,红夷大炮这次轰炸,同时配合火药炸开城墙,然后派出兵马大举攻城,才能减少伤亡,同时精骑四巡,防止女真出城迎敌。”

    此刻,女真四万多兵马全部在江户城中,依托坚城而守,伤亡估计也不小,万一女真人再趁着汉军师老兵疲之时,趁机杀出城来,江南水师和登莱水师未必挡得住。

    女真最擅长干这种绝处逢生,转败为胜的事儿。

    那时候一旦大败,真就是折戟倭国了。

    所以,这次用兵,重在一个稳字,稳扎稳打,慢慢绞杀女真***。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飞鱼服,腰间悬配绣春刀的锦衣亲卫快步而来,拱手道:“都督,女真人在江户城东南方向的海域上准备了大批海船,着骑军在周围看守,警戒敌寇,似是想要逃走。”

    贾珩冷眸闪了闪,若有所思道:“海船?”

    魏王陈然诧异道:“子钰,这是?”

    贾珩冷笑一声,笃定道:“阿济格和鳌拜两人,担心将女真家底葬送此地,打算逃走了。”

    毋庸置疑,此刻的阿济格与鳌拜手里握着的是女真一小半的八旗精锐,如果尽数折损在这里,那女真真就是死期将至。

    魏王心头一惊,问道:“那子钰打算如何应对?”

    贾珩目光炯炯有神,语气却无比笃定,说道:“派人出兵劫持船只,起码不能让***从容而遁。”

    魏王点了点头。

    贾珩沉喝一声,唤道:“贾芳,岑虎何在?”

    “末将在。”这时,两人出得班列,应声抱拳,开口应道。

    贾珩吩咐道:“你二人领护军一万兵马,前往江户湾劫掠船只,不能让女真从容逃遁。”

    就算留下这次侵犯倭国的所有八旗精锐,只要留下一半就行。

    贾芳面色一肃,拱手称是。

    贾珩说着,又看向韦彻、水裕以及安南侯叶真之子叶楷等人,面色肃然,说道:“余者众将,调集重炮,自南城攻打,务必拿下江户城。”

    “是。”

    众将齐声应道,士气如虹。

    待众将领了差事,各自离去。

    魏王陈然问道:“子钰,不等等倭国萨摩几藩的援兵?”

    这几天,随着对倭国的了解,魏王陈然已知倭国是一方天皇垂拱而治,诸藩林立,类似周天子与春秋诸侯的状态。

    贾珩道:“我们先一步拿下江户城,之后,在面对倭国时,就能拥有更多主动权,如果等待倭国萨摩、长州诸藩兵马过来,想要完全主导倭国政务,就不大容易。”

    等他真的主导倭国政务以后,就要在倭国逐渐削平诸藩,然后废藩置县,将倭国收入大汉囊中。

    以登莱水师、江南水师驻扎倭国,让海船在整个东海巡弋,这次攻略朝日两地,也就圆满功成了。

    而此刻,已是崇平十七年的冬月之末,快到了腊月,寒风呼啸,已有几许刺骨之意。

    魏王陈然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随着贾珩传下命令,江南水师以及登莱水师的兵马开始迅速调动起来,对江户城围攻。

    “轰隆隆……”

    炮铳之声隆隆作响,一架架红夷大炮在骡马的运输下,朝着城墙轰隆隆地炸着,但见硝烟弥漫,火光闪烁。

    炮弹落在城墙之上,烟尘溅起,城墙垛口被炸出了一道道大的豁口,而不少女真精锐兵卒被炸得头破血流,惨叫之声连连。

    而后,嗖嗖声中,除却弓弩箭矢,还有一颗颗黑黢黢的轰天雷被扔至江户城头,炸得四分五裂,不少倭国兵丁惨叫声中倒伏一旁。

    这是一场武器碾压的战场,热兵器对冷兵器的绝对碾压。

    虽然女真也从战船上卸下了十几门大炮,频频以大炮还击,但面对汉廷的重炮集群,分明力有未逮。

    佟图赖率领一众精兵,躲在一座高有三层的角楼之后,眺望着下方手持军械,朝着城墙而攻的汉军。

    “不要慌,抱着头,都趴下!等会儿,就不放炮了。”佟图赖脸庞黝黑,高声喊道。

    一些女真精锐士卒依言行事,趴伏在地上。

    果然,因为人在地上趴着,所受到的弹片冲击范围较小,反而更容易保护好躯干免遭伤害。

    过了一会儿,就听得炮声隆隆之音降低了许多。

    毕竟,红夷大炮炮铳的炮弹有限,在轰炸了一会儿之后,汉军的江南水师与登莱水师也开始发起攻击。

    贾珩为了以防意外,则亲自率领数千中护军押阵,就是为了防止女真突然来一波反冲锋。

    女真勇猛强悍,这种事儿绝对能干得出来。

    其实,双方攻防之战,并没有贾珩所担忧的水师兵卒战力低下,不堪大用,毕竟经历过多铎以及豪格的虏寇大乱江南,战力磨砺出来。

    只是女真精锐八旗兵丁,明显还是要胜之一筹的,此刻迎敌而战,浑然不见方才被红夷大炮压制的狼狈,凶狠、强悍不减当年。

    贾珩拿着单筒望远镜,看向那城头上的兵卒,暗暗皱眉。

    这可以说是满清入关的骁勇铁骑,的确不是那般容易对付的。

    先前的丹波之战,一则兵力十倍于敌,二则乃是依仗火器之利,所以才能够大获全胜。

    贾珩转眸看向一旁的魏王陈然,说道:“殿下,楚王现在押赴的最近一批铳弹,何时运送过来?”

    这段时间,十余万大军远征倭国,一直打到腊月时节,除了粮秣、被服的消耗,其间消耗军械、弩箭、铳弹、甲胄不知凡凡,这些自然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楚王自从领了差事以后,带着一批匠师来到了朝鲜的全罗道,在全罗道就地监造军械,以船只运输给大军。

    也算是有力地保障了大军的前线作战。

    相比魏王在前线监军,其实楚王的功劳立的还算实际一些。

    当然,魏王派王府长史促成了朝鲜国王的归降,回京之后,也是一大功劳。

    魏王陈然剑眉下,清眸之中现出阵阵思索之色,朗声道:“子钰,孤等会儿派人问问。”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在江户城中的乃是女真骁勇精锐,所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我军既是火器犀利,那就用火器决胜,正应以己之长,攻敌之短。”

    哎,也是抽空提点一下魏王,算是报答甜妞儿的生儿育女之恩。

    而就在贾珩与魏王陈然的闲聊中,已经到了中午时分,贾珩吩咐手下军卒,鸣金收兵。

    “铛铛…”

    大批军卒即刻如潮水一般退去,只在江户城下留下数百具尸体,而女真方面作为守城方伤亡却意外的很大,伤亡过千。

    一天的攻城战渐渐落下帷幕,贾珩也与众将调整进兵方略。

    ……

    ……

    江户,德川幕府宅邸之中——

    阿济格与鳌拜,此刻围绕着一张小几品茗,茶几上香茗热气腾腾,两人对视而坐,面上多有凝重之意。

    分明对这一天的伤亡数字无法接受。

    日伤千余人,看着不起眼,等围攻围上一个月,那就是三万人。

    阿济格沉吟片刻,说道:“汉人的火器实在厉害,这样下去,伤亡消耗实在太大,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鳌拜说道:“方才佟图赖不是提及到,等炮铳轰炸之时,让士卒趴在地上,能够减少士卒伤亡。”

    阿济格道:“我已经交代下去了,让诸军依言行事,不过这样下去,是得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了。”

    就在这时,一个女真八旗正红旗的小校,大步进入厅堂,开口说道:“王爷,巴哈都统说,汉军派了兵马前往江户湾,想要劫掠船只,断绝我军后路。”

    阿济格与鳌拜对视一眼,皆从对方脸上看到震惊之色。

    鳌拜眉头紧皱,面色担忧,道:“汉人已经觉察到了,需得派人增兵驱逐。”

    阿济格摇了摇头道:“不管怎么样,这江户城不能这般守了,纵然守住,伤亡也太大。”

    鳌拜瓮声瓮气说道:“王爷,要不,我调拨敢死之士,出去与汉人打上一场?”

    阿济格想了想,说道:“白日炮战之时,发现他们将炮铳列于西南方向,摧毁他们的炮铳,只要劫持焚毁,就能缓解守城压力。”

    因为攻城之时,为了对红夷大炮集中利用,形成重炮集群,故而形成了一个炮兵阵地。

    鳌拜雄阔面容上现出豪迈之色,道:“王爷,末将亲自领兵攻打汉军炮阵。”

    阿济格道:“你乃主将,不可擅动。”

    出去冲杀炮铳阵要冒着很大的风险,甚至可以说有来无回。

    这时,下方的佟图赖道:“王爷,末将愿往劫持汉军炮铳。”

    阿济格与鳌拜都看向佟图赖,却听佟图赖高声道:“王爷,在丹波城,末将本就该死了,这次为我大清效死。”

    阿济格见此,道:“好汉子,来人取酒来!”

    这时,女真小校就端上大碗酒,阿济格接过酒碗,给佟图赖壮行。

    ……

    ……

第一千二百九十章 魏王:子钰,江户城下了…

    江户城,军帐之中——

    贾珩与魏王陈然正在品茗叙话,这几天的火铳炮弹如雨倾泻齐轰,几乎要将城池炸碎的壮烈场景,也让魏王陈然心头大为震惊。

    不多一会儿,一个身披甲胄的青年军将,快步进入军帐,抱拳禀告道:“国公,女真人出城攻打炮铳阵地了。”

    贾珩放下茶盅,道:“让水裕准备好了吧。”

    魏王陈然面色诧异,目光微顿,问道:“子钰怎么知道,女真会派人攻打炮铳列队的军阵?”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现出几许笃定,说道:“这并不难猜测,红夷大炮轰炸甚烈,鳌拜和阿济格两人,性情暴躁,向来不畏不惧,见得此种情况,定然不会甘心,肯定会派兵马出城袭扰我炮铳阵地。”

    这次大汉用兵江户,更多还是仰仗红夷大炮等火器之利,当然军卒的战力素质其实也有一定的保证。

    魏王陈然两道如剑浓眉之下,清眸熠熠而闪,惊声道:“子钰真是料事如神,女真鞑子果然派人冲击炮铳阵地,一下子中了埋伏。”

    这一次随着贾珩出征倭国,近距离观看贾珩调兵遣将,运筹帷幄,这位魏王几乎快要成了贾珩的小迷弟。

    而彼时彼刻,佟图赖则率领一支兵马,向着汉军的炮铳阵列冲去,然而未及近前,忽而自两旁冲出不少兵马,带兵将校乃是贾菖以及贾菱两将,两将面色冷峻,自斜刺中杀出来。

    周围,一颗颗轰天雷在天空“嗖嗖”而响,落在佟图赖所在的骑军阵列中,轰地炸开,破碎的弹片无情地刺穿着女真八旗旗丁的身躯。

    “唏律律~”

    伴随着马匹的惊惶失措,大批女真士卒从马上摔倒于地,死在炮铳阵列之前。

    佟图赖见此,手中挥舞的长刀微微一顿,脸上现出惊讶之色,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闪过。

    中计了!

    还未思量太久,忽而胯下马匹嘶鸣一声,蹄子飞跃而起,而佟图赖面色倏变,忽而觉得脖颈传来一股剧痛。

    分明是一颗炸开的轰天雷,一片炸开的铁片飞入脖颈,当即鲜血淋漓。

    残酷的战争就是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偶然性,所以成长为名将,还要运气好才行。

    一直到傍晚时分,由佟图赖率领的五千女真旗丁,就被早有埋伏的汉军全歼一空,而佟图赖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一语成谶。

    没有死在丹波城,却死在了江户城!

    而江户城中的阿济格与鳌拜自也收到了袭扰不成反被埋伏的噩耗,两人颓然而坐,半晌无言。

    “糟了。”阿济格面色苍白如纸,喃喃道。

    真是,屋漏又逢连夜雨,破船偏遇打头风。

    五千精锐旗丁被歼灭一空,此刻城中只有三万五千左右旗丁,情况愈发对己方不利。

    鳌拜那张凶狠之气弥漫的大饼脸上,神情担忧不胜,说道:“王爷,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尽快突围吧。”

    这次佟图赖率领五千旗丁,尽数折损在汉军埋伏之下,可以说一下子痛醒了鳌拜与阿济格两人,不能再继续与汉军这般耗下去了。

    而席卷倭国,打进江户城的心头喜悦,也随着时间渐渐淡去。

    阿济格眉头紧皱,脸上忧色不减声道:“这四万精锐,能不能如数带回盛京,本王却没有信心了。”

    鳌拜一时默然无言,粗犷面庞之上现出黯然,道:“想要全军而走,如今是不太容易。”

    阿济格默然片刻,道:“尽力而为吧,争取再杀出一条血路。”

    鳌拜那张雄阔面容上现出一抹坚定之色,沉声说道:“王爷先走,我鳌拜在此断后,拖住汉人的兵马。”

    阿济格斩钉截铁道:“我们一起走。”

    而这段时间,两人并肩而战,征讨倭国的经历,尤其是后继无援,也让阿济格对鳌拜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情。

    这鳌拜的确是一员大将,以后可堪大用,不能折损在这里了。

    而后,两人调兵遣将,在江户城分派兵丁,准备行最后一搏。

    刚刚败过一场,现在自然不能撤军,容易为敌所趁,接下来几天则是严密守城,守御着汉军的攻城。

    接下来的五六天,汉军水师一直维持着相对高烈度的攻城,女真兵卒伤亡近千,双方一下子陷入僵持局面。

    鳌拜以及阿济格寻求的冷不防突围的机会,也开始浮出水面。

    ……

    ……

    江户城下

    贾珩立身在城墙之下,手里握持一根单筒望远镜,看向城头上的旗帜变化,对一旁的魏王陈然道:“殿下,女真想要撤军。”

    魏王陈然点了点头,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问道:“子钰是怎么看出来的?”

    “直觉。”贾珩眸子亮若星辰,粲然如虹,说道:“女真兵马已经折损不起了,突围势在必行。”

    如果从事后来看,女真的这次倭国之征,损失了大概几万女真精锐,或许将成为汉虏对峙局面的重要转折点。

    反攻序幕,明年就可彻底拉开。

    明年新政大行于世,国库殷实,或许平灭女真,就在明年!

    念及此处,贾珩转眸看向一旁并辔而行的李述,吩咐道:“让诸军提防女真鞑子会自城门逃走,给贾芳送信,这两天严防女真逃走,不得有误。”

    这几天,贾芳和岑虎两人率兵前往江户湾,与留守在江户湾的女真旗丁和朝鲜水师仆从军发生了数次缠斗。

    双方各有伤亡,因为江户湾的女真旗丁可以乘船在江户湾上,用大清版“红衣大炮”,朝着汉军轰射。

    而江户城,此刻也笼罩在战争阴云之下。

    鳌拜与阿济格两人已经紧锣密鼓地调兵遣将,开始准备突围,要想一点兵马不留,就安然退出江户城,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故而,阿济格准备留下八千兵丁断后,这些兵丁自然是弃子。

    此刻,阿济格目光逡巡向一众旗主,既有两红旗,又有两蓝旗。

    阿济格面上现出悲恸之色,道:“每旗抽调两千人,在此为大军断后,今晚就行突围,为了我大清的大业,拜托诸位了。”

    下方的一众八旗都统,闻言,面色同样悲壮。

    不过,这样的艰苦情况,在努尔哈赤,皇太极时代已经发生了许多次。

    傍晚时分,夕阳斜照,一道道绚丽晚霞几乎如锦缎,铺染了整个苍穹,而旷野上的蒿草从随风摇晃不停,偶尔几只乌鸦“嘎嘎”地振翅飞上天穹,似乎散发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伴随着“咚咚”的鼓声,汉军的登莱水师、江南水师近十万大军,准备各式军械,又开始了对江户城的猛攻。

    “轰隆隆!”

    数百门红夷大炮以及各式长短炮铳,向着江户城倾泻而下,在硝烟滚滚中,江户城这座女真幕府统治倭国的城池,似乎地动山摇。

    而女真士卒在城头上,手持马刀,奋力抵挡,但面对如此猛烈的炮火,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直到半个时辰,这次炮铳齐射才偃旗息鼓,大批汉军兵丁开始扛着云梯,推着撞车向江户城猛攻。

    更有掘地道至城墙之下的兵丁,在江户城下,埋上炸药,“轰”的一声,城墙地动山摇,但江户城用青岩条石辅以糯米汤水浇筑垒砌,一时间竟没有被炸开口子。

    这次猛攻,几乎让女真八旗精锐猝不及防。

    尤其是在诸部已经准备借助夜色掩护下,打算撤军的情况下,都已经收拾好了行囊,突然就来这么一出,这谁顶得住?

    江户,幕府宅邸门前——

    “王爷,不好了,汉军杀进城来了。”这时,一个年轻的女真小将匆匆忙忙跑到近前,神色仓皇,朝着几人开口说道。

    原来,在城中的武士家族组织一队死士,杀散了女真兵丁,打开紧闭的城门,打算接应汉军入城。

    所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阿济格面色变幻不定,凝眸看向鳌拜,问道:“汉军在外围攻甚急,我等该如何是好?”

    鳌拜虎目现出忧虑之色,炯炯有神,沉声说道:“王爷,事已至此,只能将错就错,现在就撤军!”

    到了此刻,纵然不撤军,也难免一场兵败如山倒的大溃败。

    阿济格当机立断,高声道:“来人,留守兵马断后,诸部旗丁按原计划撤军。”

    而此刻,夕阳余晖徐徐落下,但见暮色四合之间,垂降的夜色似乎笼罩了整个江户城。

    而江南水师以及登莱水师的兵马,涌入江户城,开始与女真的兵马厮杀一起。

    双方近十万大军的厮杀,战况何其惨烈,喊杀声震天。

    而留下断后的女真八旗兵丁,更是悍不畏死,依托城垣、街巷,与汉军缠斗,为阿济格与鳌拜两人争夺着一线生机。

    贾珩此刻立身在中军大纛之下,目光眺望着江户城,神情幽远,此刻夕阳晚照之下,冷峻、坚毅的眉宇,似笼着一团金光之中。

    自从成为国公以后,除非是面对敌方大将,这样的战事,他已经不怎么亲自动手了。

    不仅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也是给手下将校机会。

    魏王陈然道:“子钰,此战过后,女真鞑子应该彻底退出江户城了。”

    贾珩沉吟片刻,道:“殿下,此战不单单是收复江户城,主要还是歼灭女真主力的有生力量,为以后北伐辽东创造先机”

    说着,吩咐一旁的护军将校,说道:“中护军派军追击,严防阿济格与鳌拜两人逃走。”

    “是。”

    随着那护军将校离去,战场上的局势也渐渐明朗,大批汉军士卒涌上城头,逐渐淹没了一些身穿泡钉布甲的女真兵丁。

    至此,胜局已定!

    ……

    ……

    崇平十七年,腊月十五。

    在经过六七天不间断的持续攻城之后,倭国幕府的江户城终于被汉军攻破,女真两万五千余,八旗精锐永远丢失在江户城中。

    如果加上佟图赖的五千精锐,再加上丹波城的一万女真兵马,前前后后共有四万余兵马,丧命在倭国城。

    大清国才有多少兵马,这一下子,当真是伤筋动骨,没有个十年八年别想恢复过来。

    而鳌拜与阿济格两人也没有与江户城共存亡,二人只率领七千精锐兵马,一路溃败,自江户湾登上船只,汇合了朝鲜水师,逃至茫茫大海,绕道奔向辽东。

    而经过一夜的厮杀,汉军大批士卒涌入江户城,开始清剿着余寇以及一些趁乱抢劫的浪人和武士。

    而贾珩也与魏王陈然在一众军将的簇拥下,在第二天的清晨时分,抵达了大汉忠诚的江户城。

    而在巍峨壮观的江户城头上,插上一面汉军旗帜,贾珩面色复杂莫名,心绪也有几许感慨之意。

    这也算是某种程度上,为后世报了仇?

    魏王陈然自然没有贾珩那种特别的情怀感慨,但心头欣然不胜,目光熠熠地看向那蟒服少年,低声说道:“子钰,江户城下了。”

    这一次从征,几乎全程见证了这位蟒服少年,是如何征战的。

    贾珩点了点头,感慨道:“殿下,再过几天,快过年了。”

    这次征倭战争,其实没有太多波折,更是一场顺势而为的捡便宜之战,以堂堂正正之师,火器之利碾压武器落后的倭国。

    或许,来日史书之上,简单描绘几句,崇平十七年,腊月十五,卫国公贾珩率汉军克江户城。

    就在贾珩心潮起伏之时,自城门快马来了一骑,手持缰绳,卷甲如风。

    锦衣亲卫都指挥使李述勒停马缰,抱拳道:“都督,殿下,城中余寇已经剿清,还请都督和殿下领兵进城。”

    贾珩转眸看向一旁的魏王陈然,道:“殿下,咱们进城下榻吧。”

    魏王点了点头,对上那双神采飞扬的眸子,不知为何,心头忽而生出几许异样之感。

    或许是孺慕?如果从宋恬那边儿算起,似乎也能牵强附会一下?

    嗯,应该是一种君臣“风云际会”的史诗感?

    几人说着,就向着江户幕府所在的宅邸而去。

    而江户城中,汉军士卒自街巷四出,扑灭着城中燃起的熊熊大火,安定秩序。

    此外,寻了一些倭国的大名,以此刻的倭国文字张贴安民告示。

    贾珩与魏王说话之间,进入幕府宅邸议事,落座在一张矮矮的漆木几案之后。

    随着时间过去,进入城中的将校开始陆陆续续汇总了战报过来。

    贾珩吩咐着随行的行军主簿宋源,说道:“搜集江户城中的粮秣,随时供应大军。”

    因为,阿济格与鳌拜等人走的匆忙,故而,倒也没有来的及焚烧搜集的粮仓,或者说,一旦焚烧,岂不是让汉军发现了自己要跑路了?

    魏王陈然不无怅然,说道:“子钰,可惜让跑了鳌拜和阿济格。”

    贾珩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说道:“相比数万女真八旗精锐,这两人跑了也就跑了。”

    不过,其实也没有多么遗憾,两人虽然勇猛强悍,但面对女真连吃两场败仗,被打掉半条命的恶劣局面,也只能随波逐流。

    除非努尔哈赤复生,否则,大清的败亡已经埋下了伏笔。

    跨海征讨倭国,这是风险与收益共存的国策。

    魏王陈然道:“子钰,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贾珩道:“打扫战场,等待德川纲重和萨摩藩。”

    如果驻扎江户,那以后倭国的天皇就只能待在江户城,而大汉水师可以驻扎在江户湾。

    首先第一步他要推动的是,普及汉语、汉文,逐步在文化上同化整个倭国,而后联合弱势天皇,压制萨摩藩和长州藩,拉拢德川家的残余势力,实现一种带英帝国式的离岸平衡手。

    推广汉语,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难度,因为中华文明圈的辐射范围,倭国的贵族其实是以识汉字为荣的,甚至还会说汉语。

    至于压制倒幕强藩,因为有可能将来这两藩倒的不是藩,而是倒汉。

    贾珩在心头思忖着朝日攻略,转眸看向魏王,说道:“殿下熬了一夜,先去歇息,我等会儿要上疏给圣上。”

    魏王陈然闻听此言,心神不由一动,清声道:“那我给子钰研墨。”

    贾珩闻听此言,目色微动,点了点头道:“如何劳烦魏王殿下?”

    暗道,那天在大慈恩寺,他给甜妞儿研墨,如今也算是一种偿还?

    魏王陈然道:“子钰,自家人不必客气,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而后,贾珩拿出奏疏,开始书写条陈,主要叙说了率兵来到倭国以来的用兵情况,以及对倭国、朝鲜两地藩属之国的定位。

    所谓,以海军驻扎江户,通海贸养海关,以海关养海军,根本不费朝廷一两一米。

    尤其是,而后要在江户驻军,这需要说服崇平帝乃至军机大臣。

    否则,又要被国中的文臣怒斥为劳民伤财之举,当然,养兵军费肯定是由倭国来出的。

    这一点儿,显然毋庸置疑。

    魏王陈然在一边儿磨墨而毕,凝眸看向那执笔而书的少年,心头不由生出一股敬意。

    真是经天纬地之才,世人罕有能及。

    怪不得邓先生提及,卫国公如果不是好色如命,只怕真会危害社稷。

    但好色如命,真的是弱点吗?

    焉知不是贾子钰故意示于世人,用以蛰伏的弱点呢?

第一千二百九十一章 贾珩:才能封亲王、加九锡,辅国议政……

    江户城

    不知不觉,就是五天时间过去,此刻的江户城,城中的硝烟已经渐渐散去,只余一些血腥猎猎之气,城墙青砖之上,刀兵之痕清晰可见。

    城中,幕府宅邸

    贾珩正在与魏王翻阅着锦衣府经历司经历,整理而来的簿册,其上记载着整个江户地区,乃至整个倭国的基本情况。

    幕府当初将整个倭国划分为大大小小两百多个“藩”,藩的首领大名,听命于将军,在地方上豢养家臣、武士,几乎如同独立王国。

    魏王放下手中簿册,感慨道:“子钰,倭国这些藩看着比春秋时期,周天子之下的藩邦还要多。”

    贾珩点了点头,道:“是啊,诸藩纷争不休,如能废藩置县,改由朝廷兵马屯驻,未尝不可。”

    魏王陈然低声道:“此非一朝一夕之功了。”

    就在两人叙话之时,锦衣亲卫千户李述快步进入厢房,道:“都督,德川纲重与萨摩、长州、肥前、肥后诸藩,已至江户城外三十里外,派来了国使,递交了国书,说想要与卫国公见上一面。”

    贾珩低声说道:“怎么,还想让本国公出城迎迎他们?”

    魏王放下手中的茶盅,目光微动。

    “让他们自己过来。”贾珩面色微顿,轻声说道。

    倭国人就是这样,畏威而不怀德,从后世的驻日美军的一些表现就能看出来了。

    这次不仅要在江户之地驻军,还要在其他地方驻军,用以监视倭国。

    李述拱手称是。

    此刻,原本“驻陛”在江户城外三十里外的倭国诸藩联军,闻听那国使所言,面上皆是微微一变。

    此刻,诸家藩主率领的武士军卒大概有三万人,又是分属多家,其实也没有多少凝聚力。

    萨摩藩的藩主岛津光久,脸上怒气勃发,但发作不得。

    德川纲重道:“岛津家督,小不忍则乱大谋,汉军既已打下了江户城,我们想要驻扎江户,还需再忍气吞声才是。”

    此刻诸藩藩主,脸上皆是现出认同之色。

    装孙子而已,德川家当政之时,他们也是装过孙子的,这都算是有经验了。

    后光明天皇道:“中原上国,率大兵而来,出迎我等小邦之主,的确于理不合。”

    不得不说,后光明天皇还是颇为隐忍。

    说着,目光掠向面容阴鸷的萨摩藩主以及其他默然不语的藩主,说道:“咱们还是驱车前往吧,也没有几步路了。”

    见天皇发话,萨摩藩主岛津光久也不好拂了面子,遂也不再多说其他。

    后光明天皇道:“走吧,去见见这位卫国公。”

    后光明天皇轻声说着,已是向着江户城抵近,本以为径直进入江户城中,却不想抬眸望去,只见一队队身着锦衣华服的仪卫,列队而迎,而中间簇拥着一位身形挺拔,蟒服黑冠的少年。

    而飞鱼服、绣春刀,头戴黑色无翼山字帽,果敢、干练的骁锐气质,几乎给倭国的诸位藩主留下了深刻印象。

    甚至让后光明天皇一眼望去,都开始自惭形秽。

    《左传·定公十年》疏云:中国有礼仪之大,谓之夏;有章服之美,谓之华。

    贾珩问道:“哪一位可是后光明天皇?”

    后光明天皇近前,姿态倒是放的极低,拱手说道:“见过大汉卫国公。”

    贾珩看向十八九岁的青年,点了点头,伸出一只手,相邀说道:“天皇请起。”

    后光明天皇与身后的藩主,见得此幕,神色不一。

    如岛津光久目光冷了冷,而其他几藩倒没有什么情绪。

    贾珩以不容拒绝的语气,沉声道:“大军驻扎在城外吧。”

    此言一出,身后的萨摩藩主岛津光久脸上不由现出忿忿之色。

    贾珩沉吟片刻,道:“城中刚刚屠了不少女真鞑子,尚有血腥之气未散,诸军进去,也没有营地可以驻扎。”

    一众藩主面色倏变,面面相觑。

    后光明天皇道:“诸位,先在城外驻军吧。”

    一众藩主看向那城墙头上架起的一具具黑黢黢炮铳,以及军容严整的兵马,都暂且压下心头的屈辱,随着后光明天皇,随着汉人进入熟悉的江户城。

    一路可见军容严整,甲胄鲜明的汉军,一众藩主面色凝重不已,就连桀骜不驯的萨摩藩主都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那是一种看到强军的本能警惕和戒备。

    幕府宅邸,议事厅——

    贾珩居中而坐,落座在一方漆木条案后,目光逡巡向下方两旁列坐的一众藩主。

    此刻,观摩过汉军精锐之师的诸位藩主,在这一刻基本都收起了以往的傲然气势,规规矩矩。

    “先前,大汉的条件,后光明天皇也已经知晓了。”贾珩道。

    后光明天皇颔了颔首,道:“驻军江户,我们可以答应。”

    贾珩笑了笑,道:“那些只是初步的条件,驻军江户,日本方面应该提供军需粮秣补给,而我大汉汉军则也会帮助天皇弹压不臣,而江户之内除了警卫仪仗军队,倒不用驻军,此外,天皇将皇居移至江户,而萨摩之地,也当派驻水师,以备海寇。”

    此刻的琉球,并未在日本手里,尚属大汉藩国。

    至于仅仅驻军江户城,那只是先前的价码,在拿下江户城、京都城以后,这个价码又变了。

    萨摩藩主岛津光久脸色倏变,浓眉之下,目光中现出一抹忿忿不平之意。

    后光明天皇闻言,却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而是小心翼翼问道:“敢问,卫国公要驻军萨摩等地,有何深意?”

    贾珩沉声说道:“我国打算开辟商道,与日本全面通商,需要海军护卫航道,而萨摩之地又毗邻我东南沿海,正适合通商,我大汉需要一处港口,适宜驻军。”

    说着,看向一旁有些怒目而视的萨摩藩主岛津光久,眸光锐利清冷,说道:“岛津家督,似乎不大乐意?”

    岛津光久心头一惊,暗道,他方才并未向其介绍自己,这少年如何知晓自己的名姓?

    贾珩遽然端正了坐姿,两道剑眉之下,目如虎狼凶戾,直逼岛津光久,说道:“岛津家督,这是要起兵反抗我大汉吗?”

    岛津光久心头一凛,道:“不敢。”

    贾珩冷笑一声,说道:“整个日本,遭遇女真鞑子入侵,竟全无抵挡之力,连保护自己国土的能力都没有,还在这做什么?不若向天皇切腹谢罪,才干脆一些。”

    小日子,就是这样的,你强他弱,你弱他强。

    岛津光久闻听这番呵斥之言,面色变幻不定,额头之上就是汗水涔涔,目中现出一抹惧意。

    贾珩道:“待驻军以后,日本方面的藩主武士募集兵丁当有定额,不得超额。”

    贾珩面色淡漠如霜,笑了笑,道:“后厨这会儿准备了酒菜,诸位一同落座吧。”

    而不远处的魏王陈然,则是两道锐利剑眉之下,清眸眸光明亮熠熠地看向那少年。

    大抵是,举重若轻,谈笑杀人。

    后光明天皇落座下来,问道:“卫国公,未知那率兵而来的阿济格与鳌拜等人,现在去了何处?”

    贾珩沉吟片刻,问道:“鳌拜与阿济格两人率领鞑子,乘着海船已经逃离了日本,其中大概逃走了万余人,不过不足为虑。”

    其实,还真不好全歼,因为女真在绝境之中,爆发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求生意志。

    后光明天皇问道:“那卫国公打算怎么样?”

    贾珩道:“我大汉朝廷在不久之后,会降旨敕封天皇,而日本当为我大汉藩属之国。”

    既是称臣纳贡,自然是递交国册、国书等物给大汉的,这是毫无疑问的。

    后光明天皇闻言,点了点头,低声道:“称臣纳贡,接受敕封,我可以同意。”

    其实,在此之前,早就有所料。

    在最早的汉代,倭国就接受过中原王朝的敕封。

    而后,就在众人叙话之时,一个身穿织绣精美袍服的锦衣府卫,大步进入厅堂,低声说道:“国公,酒菜已经备好了,还请诸位大人入席。”

    贾珩叙说道:“后光明天皇,移步就宴吧。”

    幕府宅邸有专门用来会宴宾客的阁楼,此刻,众人纷纷起身,随着贾珩与后光明天皇一同前往设宴的殿堂。

    席间饮宴,觥筹交错。

    后光明天皇见得那一旁锦衣华服,身上簪缨带玉的青年公子,问道:“卫国公身旁的这位是?”

    贾珩道:“我大汉的魏王殿下,也是皇后娘娘的长子。”

    也不知甜妞儿与孩子在神京城怎么样了。

    此言一出,后光明天皇与列席的诸藩,顿时肃然起敬,齐刷刷地看向魏王。

    暗道,这岂不是嫡子,将来的皇太子?

    魏王剑眉之下,目光含笑点了点头,让众人如沐春风,不得不说,这等皇室培养的待人接物气度还是很唬人的。

    后光明天皇见得魏王陈然,心头微微一动。

    其实,魏王这等宗室根本就不可能娶女天皇,否则会污染皇室帝裔血脉。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逡巡过在场一众藩主,道:“诸位,先不论这些,且安坐用饭吧。”

    众人纷纷拿起筷子开动起来,不同倭国的饮食更多海鲜,这次的菜肴乃是随行的汉人厨师所做。

    后光明天皇一边儿用着饭菜,一边儿赞不绝口。

    待用罢饭菜,众人重又落座叙话。

    后光明天皇道:“卫国公,皇居迁移江户,皇室一时间生活不惯,此事可否通融。”

    贾珩道:“京都之地,身处内陆,不利治理整个国家,不如迁都江户。”

    其实,似乎在京都更离朝鲜本土更近,便于大汉统治,其实不然,因为天皇的旧势力都在京都,而且还有个问题,离那些倒幕运动的发起者有些近。

    他打算将兵马暂且分为两部,一部登莱水师三万五千人在江户,可以挟天皇以令诸藩,扶持德川纲重为首的残余势力,排挤萨摩诸藩,汉军作为一个高高在上的仲裁者。

    另一部两万人在萨摩藩,可以与大汉水师遥相呼应,可以朝发夕至,监视萨摩等一众倒幕强藩。

    而统帅,就交由东平郡王世子穆胜。

    事实上,偌大一个倭国,想要实现统治,逐渐归治,仅仅靠现在根本就不行,消化不了。

    得等到辽东满清平灭以后,然后再彻底化岛夷为华夏。

    等来日蒸汽轮船出世,筹备了海船舰队以后,对倭国才能真正实现统治。

    不过,那是他主政大汉以后的事了。

    总之倭国朝鲜,这两个后世的不安定因素,必须全部收复囊中,现在大汉没有余力收复,但可以先埋一根钉子。

    萨摩藩主看向那蟒服少年,浓眉之下,目中寒芒闪烁,心头却想着将来如何驱逐汉国的驻军。

    待一众藩主、大名离开,后光明天皇也回到下榻之所歇息起来。

    魏王陈然与贾珩来到书房之内,两人落座品茗叙话。

    魏王陈然问道:“子钰,真的要留下一支大军分驻在倭国?”

    贾珩道:“整合朝日两地兵马,可以实现对女真的海上包围,至于驻军费用,则由倭国提供。”

    魏王沉吟片刻,道:“总觉得,以我大汉之力,驻军在此,有些如食鸡肋,弃之可惜,食之无味。”

    贾珩笑了笑,说道:“王爷所言不错,但现在不能算近期之账,等目光放远以后,十年二十年以后,可能另当别论。”

    魏王问道:“军卒长期驻扎在外,思乡又当如何?”

    “两年而返,然后,再执行轮戍之制。”贾珩想了想,清声道。

    驻军思亲思乡,这的确是一个问题,需要想出别的法子克服。

    魏王感慨道:“还是得有利可图才是啊。”

    贾珩赞许道:“殿下此言说到了关要,如想让朝堂圣上和枢相应允,那还真得有利可图。”

    魏王倒是被贾珩的夸赞,弄得心头舒爽不已,轻声说道:“子钰不是要兴兵收复辽东。”

    “今年是用不上兵了,只能等明年了。”贾珩剑眉之下,清眸莹光闪烁,说道。

    此刻,已然进入崇平十七年的腊月二十三小年,还有几天就要过年。

    说着说着,原本推行新政的崇平十七年,在海上又开启了一场外战。

    但没有战争,他的爵位的确难动,郡王之爵也就上不去,单独国公之爵,没有灭国之功傍身,在威望上根本就不足以威慑群臣。

    别说什么天子驾崩,国公秉政,有那个威望吗?

    那时候就是先从和别人共享权力开始,先斗倒高仲平、李瓒等一众名臣,然后还要顾及天下观瞻,而后从权臣一步步干起,熬过了新君,再辅佐幼主之时才有可能。

    那时候,掌权时间将更为漫长,而且将自己拖入与朝臣勾心斗角的政治不利局面。

    真就是将自己拉到不擅长的领域与人争斗。

    至于摄政,那多尔衮摄政之前,可已经是睿亲王了,他现在也仅仅是国公,大汉立国以来,国公可太多了。

    怎么可能和完成灭国之战的郡王,在威望和势力上抗衡?

    而且,大汉新政不推行个一年有余,给崇平十五年、崇平十六年,近乎“穷兵黩武”的大汉补上一口血,难道就贸然发动灭国之战?

    所以,这次朝日战争本身就是攻略辽东的前置部分。

    虽然未必得以受封郡王之爵,但也能够让一些该赐婚的都能赐婚,算是斩断最后一点儿后顾之忧。

    郡王之爵,才是紧要的一步。

    之后,才能封亲王、加九锡,辅国议政,废立一念之间……

    甜妞儿终究是一颗随时会爆的雷,如果真的爆开,为了自保,也不得不如此了。

    魏王陈然看向那少年眉眼间现出一抹思索之色,问道:“卫国公,这会儿在想什么?”

    贾珩道:“就在想快过年了,得好好犒劳一下京营骑军。”

    怎么说?

    难道给魏王陈然说,他此刻正在想着如何谋篡陈家天下?

    其实,他也不想,可是甜妞儿肚子里的那个孩子,随时就是一颗会爆炸的雷。

    魏王道:“是啊,劳师远征,是得好好犒赏一番才是。”

    待两人叙话之时,后光明天皇也与萨摩藩、肥前诸位藩主来到了驿馆歇息。

    “陛下,如何能答应他们?”岛津光久急声说道。

    后光明天皇叹了一口气,说道:“如今,兵临城下,我大和一族还有的选择吗?”

    岛津光久面上现出屈辱之意,说道:“可这是丧权辱国。”

    后光明天皇面色阴沉,疾言厉色道:“丧权辱国?女真人打破江户城,德川家还有你岛津家束手无策,是不是丧权辱国?”

    说着,看向萨摩藩主说道:“难道,这次女真人来犯,还没有让大和一族都觉醒吗?”

    岛津光久闻言,一时语塞。

    虽说天皇名义上统治日本,但皇室的威严,一些藩主还是心存敬畏。

    后光明天皇缓和了一下语气,道:“再说未尝不是一桩好事儿,汉国如此强大,在此驻扎军期间,我国可以习学他们的火器制艺。”

    岛津光久感慨说道:“汉人的火器的确不凡,尤其那大炮,听说连江户城都被轰破。”

    后光明天皇道:“我大和一族以后想要自立,需要向汉人学习行军打仗,”

    正如历史上倒幕运动的起因,倭国被轰开了闭关锁国的大门,从此走上了自强维新之路,如今的倭国也差不多如此。

    就在两人叙话之际,一个武士禀告道:“德川将军派来了信使,说有要事求见天皇。”

    原来德川纲吉以及大臣阿部重次在江户城破以后,就率领残余势力乘海船出海避难,当听说汉军打下江户城时,就开始向江户赶来,但并未派人向汉军交涉,直到听到了后光明天皇以及萨摩藩自九州而来,这才派人联络,希图联络一起,回江户执政。

    岛津光久愤愤道:“这两个无能之辈,还有脸回来!他们必须向天皇切腹认错!”

    后光明天皇俊朗面容上毫无表情,而目中却闪过一抹狡黠之光。

    如果德川家只余一个德川纲重,显然无法制衡九州、萨摩诸藩,现在一个残破的德川家,正合他们的利益。

    不过德川家纲是得切腹认罪,然后让德川纲重接任德川家家督,这样德川家与岛津家就成了世仇。

    ……

    ……

    就在后光明天皇思索如何有效统治倭国之时,在辽阔无垠的茫茫大海之上,一艘艘海船,女真旗丁手持军械,在甲板上来来回回走动。

    而舱室之中却是酒气熏天,一股悲怆的气氛无声逸散而来。

    阿济格与鳌拜相对而坐,此刻,一张漆木几案上,放着一个流光澄莹的黑色酒壶,酒水已经喝完了一坛,新的酒瓮已经开了泥封。

    而酒碗之中,酒水残余一些,似仍在流光澄莹,倒映着两张蓬松、乱糟糟的面容。

    带来倭国的女真精锐,含女真八旗、汉军八旗,一共五万五千人左右,这一路打仗消耗,前后折损了四万多人,乘船归乡的只有一万多人。

    阿济格面色愁苦不已,感慨道:“损兵折将,元气大伤啊,没有个几年恢复不过来了。”

    这次伤亡的都是女真精锐,如果再加上这些年折损在汉廷手中的女真骁勇,的确有不少兵马。

    鳌拜忧心忡忡道:“王爷,现在朝鲜只怕也反了,想要过境靠岸,也不大容易。”

    阿济格叹了一口气,道:“我大清这次元气大伤,已无余力摆平朝鲜问题,这次回去以后,只能收缩在辽东,舔舐伤口,蛰伏起来。”

    作为多尔衮的同母胞兄,身为女真王公贵族的阿济格,比谁都知晓此刻的女真所面临的困难局面。

    那就是,女真基本应了《出师表》中的一句话,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大清药丸。

    鳌拜面容雄阔,颌下蓄着的络腮胡酒珠闪烁,宽慰说道:“王爷,倒也不必颓废,大清与那陈汉维持一个宋辽百年对峙之局也是可行,将来,汉廷内部不定有什么变故,那时再南下入关不迟。”

    “但愿吧。”阿济格说着,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将心头的苦闷掩藏而下。

    女真面对汉廷,已经连战连败两年了,来日,还有入关的机会吗?

    鳌拜道:“王爷,反过来想,汉国纵然打下了倭国,可这一方岛屿孤悬海外,只能牵扯更多无谓经历。”

    阿济格脸上忧色不减,道:“就怕汉廷仗着火器之利,以水师攻击,威逼我盛京,那个汉廷的贾珩小儿的《平虏策》就是这般说的。”

    鳌拜道:“等回去以后,要在沿海之地多修炮台和烽堠,以防汉军水师偷袭。”

    阿济格点了点头,道:“如需抵抗汉国,就非联合准噶尔与和硕特不可了。”

    现在大汉几乎威震四夷,唯有联络周边诸国,才能对抗得了。

第一千二百九十二章 崇平帝:卫国公征战有功…诸卿以为如何封赏?

    远在千里之外的盛京城,显德殿——

    多尔衮落座在一张漆木条案之后,目如玄水,神情铁青无比。

    朝鲜的噩耗惊变,早已经通过满清在朝鲜的使者传将过来,济州岛大败,汉军进兵全罗道,朝鲜国王准备向大汉递交国书,从此停止向满清称臣。

    此刻,下方一众文武大臣也都听到了这个消息,脸上同样恍若蒙上了一层厚厚阴霾。

    范宪斗眉头皱了皱,脸色凝重无比。

    可以说,这一切已经出乎范宪斗的预料。

    原本想着无法南下入关,就想着另外开辟一方战场,但事实证明,刚刚到了倭国,却被那卫国公断了后路。

    多尔衮面色凝重,看向在场众人,沉声道:“据朝鲜方面禀告,朝鲜国王已经向汉廷递交了国书,诸位觉得我大清如何应对?”

    硕塞出班,脸上密布忧色,轻声说道:“摄政王,朝鲜既然反水,粮道和军械运输断绝,英亲王他们也就危险了。”

    多尔衮皱了皱眉,目光咄咄,道:“外无援兵,粮道又被断绝,又是一支孤军,的确是局势险恶。”

    因为海天相隔,路途迢迢,尤其是朝鲜改旗易帜以后,辽东女真现在根本就不知晓鳌拜与阿济格两人席卷了整个倭国,并且打下了江户城。

    济尔哈朗沉吟片刻,说道:“摄政王,以阿济格等人的性情,定然不会坐以待毙,现在只怕已经在倭国掀起一场风暴。”

    多尔衮摇了摇头,目光现出思索,道:“这一点儿,本王并不怀疑,只是汉廷的卫国公不会错失趁火打劫的机会。”

    说着,将目光投向范宪斗,问道:“范先生,怎么样?”

    范宪斗沉吟片刻,轻声说道:“摄政王,如今倭国之事已事不可为,还当保存实力,及时撤军,重新威逼朝鲜,才是正道。”

    范宪斗之言,才是上策,但可惜不管是鳌拜,还是阿济格都被眼前迷雾遮挡住了双眼,没有在打下江户城以后,及时撤军,导致深陷江户城泥沼,再难脱身。

    多尔衮道:“范先生,英亲王他们能不能想到这一层?”

    这句话,倒是问住了范宪斗,旋即,心底暗暗摇头。

    多尔衮从范宪斗脸上的沉默,也渐渐品出来一些的味道来。

    那就是不可能。

    想了想自家兄长的性情,再加上一个鳌拜,绝对是在倭国拼一把。

    多尔衮叹了一口气,说道:“做好最坏打算吧。”

    这次如果再吃了败仗,这大清真就是江河日下,摇摇欲坠了。

    范宪斗拱了拱手,说道:“王爷,如今现在还是积极备战才是。”

    就在殿中众人议论之时,一个太监跑进殿中,高声道:“摄政王,英亲王递送了飞鸽传书,说是朝鲜和日本有紧急军情来禀告。”

    原来英亲王阿济格乘船到了朝鲜以后,就让位于罗州的辽东密谍机构,向着女真递送情报。

    多尔衮身形不由前倾几分,目带期冀,问道:“怎么说?”

    那太监手中拿着一张信笺,道:“英亲王所领兵丁,在济州大败以后,席卷倭国,一举打败了倭国的德川幕府军队,拿下了江户城。”

    多尔衮闻言,面上现出喜色。

    而殿中的一众女真王公贝勒等高层,脸上同样现出喜色。

    太监急声说道:“但汉军也入了倭国,英亲王大败,撤出江户,已经率领兵马返回。”

    此言一出,恍若一盆冷水兜头泼下。

    多尔衮道:“损失了多少兵马?”

    倭国可以不要,甚至朝鲜也可以反水,但八旗精锐乃是大清的无形资产,根本不容有失。

    太监迟疑了一下,说道:“前后损失四万余。”

    多尔衮只觉眼前一黑,只觉手足冰凉。

    四万八旗精锐,纵然还包含了汉军八旗,但大清也几乎损失了快一半兵力,这真是要了老命。

    这大清国,以后该如何是好?

    而殿中的一应满清王公贝勒高层,同样一片骇然。

    就连范宪斗心头也是咯噔一下。

    说句难听的,哪怕是皇太极被炮决,都没有一下子折损四万八旗精锐对满清的伤害大。

    这已经是动摇国本了。

    而在汉军武将之列的孙绍祖,脸上也倏然一变,心头震惊莫名。

    中山狼在满清潜伏已久,对女真八旗的情况有所了解,最核心的兵马也就十五万左右,全民皆兵,不过日子,可能凑出来二十万兵马。

    但如今一下子折损四万,如果再加上察哈尔、平安州那次大战折损的兵马,这些年,大清几乎损伤了三分之一多的兵马,可谓伤亡甚巨。

    这都没有算多铎、豪格、岳讬等一众女真大将的陨落,当然这几人没有几万伤亡。

    多尔衮愣怔半天,将咄咄目光投向范宪斗,声音因为心绪激荡而颤抖几许,问道:“范先生,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范宪斗面色也不大好看,说道:“王爷,事已至此,唯有向前看,先等英亲王他们回来吧。”

    多尔衮此刻失魂落魄,如丧考妣。

    不仅是多尔衮,整个大清国的王公贝勒高层,心头都恍若压上了一块儿大石。

    什么入关南下,问鼎中原,在这一刻都成了镜花水月。

    ……

    ……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就到了崇平十七年的除夕佳节,马上来到崇平十八年。

    江户城,幕府宅邸——

    此刻整座江户城,已经笼罩着新年将至的气氛,在明治维新以前,日本其实也是过春节的。

    贾珩正在设宴款待后光明天皇,这位天皇真正的名字唤作绍仁,此刻坐在下首,与贾珩叙话。

    后光明天皇笑着看向那蟒服少年,说道:“家姐此刻还在路上,家姐曾经说,卫国公写的那三国话本,乃是一代英雄。”

    这几天,他已经打听过了,汉朝皇室根本不会让外族番邦之女进入皇室,成为王妃。

    贾珩点了点头,清声道:“明正天皇过誉了。”

    后光明天皇道:“卫国公,家姐其实对卫国公一直仰慕有加,不若再见上一面,当面请教三国话本一些疑惑之处。”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这个……不太合适吧。”

    后光明天皇道:“只是简单见上一面,卫国公不要误会。”

    贾珩闻言,摆了摆手,道:“没有误会。”

    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后光明天皇有一种拉皮条的既视感。

    后光明天皇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其他。

    待后光明天皇离去,贾珩也回到书房歇息,开始思量接下来之事。

    战事既了,但善后事宜完成,就该返回登莱,或者在天津筹建海军,不过在此之前,可能还要回一次京城。

    ……

    ……

    时光匆匆,白驹过隙,不知不觉,就是崇平十八年的正月十六,也到了崇平帝新年伊始的一次大朝。

    回首而望,可见整个崇平十七年在大汉推行新政的过程中迅速度过,自江南、安徽、河南诸省,再到湖广、巴蜀、东南三省,如火如荼。

    尤其,自秋粮征收以后,大汉国库一下子丰殷起来,新政逐渐显现出威力,而原本士林舆论对新政的攻讦之音,一下子也彻底消失。

    大汉,神京城

    大明宫,含元殿

    崇平帝正在召集一众内阁、军机大臣并六部尚书,商议军情,殿中众人都是济济一堂,开始叙事。

    发生在倭国的战事已经在神京城发酵了许久,而大汉文武群臣以及臣民都在讨论着这场战事。

    崇平帝正在御案之后阅览着贾珩递来的奏疏和军报。

    军报自是关于贾珩从山东登莱出兵,在济州大胜以及朝鲜国王重新投效大汉,愿为藩属之臣的经过。

    崇平帝面色振奋,语气之中难掩喜悦之意,说道:“贾子钰这次歼灭女真八旗精锐,自此战以后,辽东女真已失精锐二分之一多,反攻优势已具,收复辽东只是时间问题了。”

    下方的内阁阁臣,李瓒、高仲平等臣,面上也见着一抹喜色。

    高仲平是过年时候,入京述职回来的,东南诸省的新政已经步入了正轨,高仲平要在不久之后前往两广,对大汉新政最后一块儿地界开展工作。

    而刑部尚书赵默、翰林院掌院学士陆理等人,眉头却蒙上一层凝重。

    经过此战以后,卫国公愈发势大难制了。

    崇平帝目光逡巡过一众朝臣,道:“诸位,贾子钰这次提出要在倭国的江户驻军,诸位觉得如何?”

    这时,吏部尚书姚舆面色肃然,开口道:“圣上,驻军劳民伤财,路途迢迢,多有不便。”

    崇平帝沉吟道:“戴权,将卫国公的奏疏给在场诸位大臣念念。”

    戴权应命一声,然后展开奏疏开始念诵起来。

    其名:“上奏安平倭岛之奏章。”

    贾珩的这封奏疏,也被后世研究古日本江户战史的学者称为《卫公奏折》,其中很多名言为历史学家反复玩味。

    其言:“天之道,损有余以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我大汉欲谋万世之基,当宽以待民,示外夷于强,谓之掠外而奉养于内,自崇平十五、崇平十六年,东南、粤海钞关开设以来,百姓士民,举家舍业,拓海经商,自始士绅欢颜,藏富于民,内陆如河南河北之民而不加赋而财用饶,纵灾害频仍,屡兴刀兵,然国库尚能自给自足,不见窘困,何也?汲海贸之利耳。”

    “如能以海贸之利,业成国库财源五分之三,大汉将永不加赋,乃至废除民赋,可渐除掠民治乱循环之厄,是故,以海贸关税奉养天下臣民,乃朝廷长治久安,社稷万世不易根本之策也。”

    正如后世废除农业税,那是工业税以及商业税的增长,渐渐不需要民脂民膏奉养天下官员。

    而后一句话,更是为后世研究古日本史的学者认为,这是卫国公整合华夏周方势力的野心萌芽。

    “……惟欲拓海经商,谋长治久安之策,当先征服海夷,欲征服海夷,当先征服倭国,时倭岛物资富饶,倭夷盘踞,国穷民困,孱弱几如蹒跚之婴,此乃上天以赠我大汉也。前贤曰:天与弗取,反受其咎,自朱明之朝,倭人时有侵扰东南、残害士民之戾举,向使收揽倭国,牧为臣藩,化夷为夏……后世中国之民,皆可免遭倭寇滋扰之厄,收海贸之利奉养百姓,此除其弊而得其利也。”

    倭国如果不化夷为夏,肉烂锅里,将来时过境迁,肯定还会派兵侵华,这都不用说,因为一个地狭民多,资源匮乏,不向外掠夺资源,怎么可能让本国国民过上好日子。

    一直搞内残外忍那一套,忍辱负重还行,但长久还搞那个,是不会长久的!

    “如今我大汉驻军于内,近可辖制倭国,牧役倭民为劳力,滋养我海军,远可海贸护航,获物资而为己用,如虑及驻军靡费国帑,皆由倭国供给,乃不费我大汉一两一粟。”

    文臣集团不是担心劳民伤财吗?现在所有辎重供给全部由倭国供给。

    当然,前提是汉军通过武器代差的战力,来实现对倭国的全面压制。

    “辽东女真经倭国大败,精锐已失泰半,国力衰微,盘踞一隅,苟延残喘,而我大汉自海路,得朝鲜、倭国之兵,挟制联军,共讨辽东,此汉虏之局已至《平虏策》所言,反攻之机将至,蔚然一新也。”

    换句话说,这是战略层面的翻天覆地变化。

    贾珩基本实现了当初的承诺,平定辽东,而且还指出了大汉未来的发展方向,那就是以外贸关税,来形成一个泛亚的经济贸易联盟。

    崇平帝先前在阅读贾珩递送的奏疏,就觉得手都在颤抖,那是一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如饮美酒,心神颤栗。

    既又远期的规划,比如如何破解治乱循环?如何长治久安,如何万世不易,又有近期的计划,如何平定辽东,这基本指出了一条明路。

    其实,如果后世之人都知道,就是走美团的路,让美团无路可走。

    等戴权念诵了奏疏,下方一众朝臣鸦雀无声。

    这是一套征战掠夺以强国民的耕战之路,但又迥异于耕战,这时开海通商,掠民财为己用。

    吏部尚书姚舆听完那奏疏所言,面色倏变,疾言厉色道:“圣上,此诚歪理邪说,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卫国公之言,悖离圣人教诲,乃是兵家之言,不可听从啊。”

    这时,自韩癀离去以后,一下子被升迁至礼部尚书的柳政,也开口附和说道:“圣上,微臣以为卫国公之议,太过残暴,如论长治久安之策,当以礼乐、仁义之道,教化百姓。”

    这其实就是贾珩所言的“内残外忍”,治不了夷人,我还治不了你?

    而此刻,同样有一些文臣开始出班反对,但科道的声音却弱了许多。

    崇平帝皱了皱眉,将一双沉静目光掠向在场朝臣,说道:“内阁诸卿,以为何如?”

    齐昆当先手持象牙玉笏,高声道:“圣皇既以礼乐教化蛮夷,也舞干戚降服四夷,如无上古圣皇流放四凶,驱逐蛮夷,岂有今日华夏万邦来朝盛景?”

    因为这位户部尚书掌管度支钱粮诸事,反而不怎么被这套说辞迷惑,而且自新政大兴以后,户部国库殷实,一派国势蒸蒸日上之象。

    高仲平此刻面上现出思索之色,似也为贾珩的一番“长治久安”之策而震到,这是掠夺外邦之财货奉养朝廷。

    李瓒默然片刻,目光却锐利明亮,拱手说道:“圣上,微臣以为,卫国公此议倒也不是不行,况且,驻军不费国库一两一粟,又有何不可?”

    如果是韩癀那样的文臣,见到这样的奏疏,大概会暗暗皱眉,出言反对,但李瓒却没有那般执念。

    更多是担心对倭国的统治成本过于高昂。

    高仲平此刻,也出班说道:“圣上,新政推行,难道不是与民争利,只是这民是谁?如今卫国公提及,纵然驻军倭国,也对我朝毫无弊处,况且,对我大汉平定辽东,以海关关税奉养朝廷有着莫大作用,那么此事就可行,平定辽东东虏,我大汉中兴大业成就之期不远了。”

    可以说,整个大汉都在为平定辽东这个大战略服务,而贾珩显然是借助平定辽东这个大义名分,在掺杂自己的私货。

    内阁首辅、次辅以及一位阁臣都如此出言,那么此事,基本就已板上钉钉。

    崇平帝两道瘦松眉之下的冷眸,似有熠熠神采迸发,又道:“既诸卿并无异议,内阁拟旨,允卫国公所请,以倭国天皇自去皇位,改敕封日本王,铸金印、赐王者冠冕,金册玉书。”

    李瓒面色微顿,拱手称是。

    崇平帝道:“此外,内阁与军机处拟旨,诏准卫国公荐举,登莱巡抚穆胜领日本总督,率登莱水师驻军江户。”

    前者是名义封王,以内阁诏书颁布中外,而后者牵涉军事调动,则由内阁军机联名拟旨。

    而穆胜离开之后,登莱水师显然还要重新招募、募训,乃至于威海、天津组建一支水师舰队。

    李瓒与兵部侍郎施杰开口应道。

    崇平帝转而又问道:“如今新政推行的成效如何?”

    齐昆拱手说道:“回圣上,除粤西之地外,天下诸省皆已推广新政,今岁夏秋两税,粮秣多出了二千四百万石。”

    可以说,四条新政实施以后,基本实现了翻一番,汉廷的财政大为宽裕。

    崇平帝点了点头,说道:“粤西之地宗族为祸,着粤海将军以及两广都司协助广西巡抚推行新政,凡有抗拒新政,皆行以国法论处。”

    尤其是粤西宗族观念较重,战斗力也比较强悍。

    崇平帝说完,又吩咐道:“朝鲜国王先前递送金册国书,请求我汉廷敕封,礼部方面赐予封号,接受朝鲜纳贡。”

    这次,可以说彻底将倭国、朝鲜,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极大满足了一位中原帝王的虚荣心。

    礼部尚书柳政闻言,拱手应是。

    崇平帝面颊现出一抹不正常的潮红,声音因为心绪激荡也有些颤抖,说道:“倭国与朝鲜臣服我大汉,辽东孤掌难鸣,可谓苟延残喘,待子钰回来,辽东平定也当提上日程了。”

    如今的大汉,但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中兴之象已现。

    推新政可谓大获成功,国库丰殷,而外战也连连胜利,四夷宾服。

    说着,这位中年帝王目光抬起,看向在场的一众朝臣,说道:“这次,卫国公征战有功,使朝鲜和倭国臣服,扬国威于外,诸卿以为当如何封赏?”

    此言一出,殿中文武群臣都是脸色一变,面面相觑。

    这才多久,不是去年六七月份刚刚加官太师,这又要封赏?

    不过相比以往各种反对之声,经过陈荣父子谋反一案以及齐王陈澄的谋反,如今的大汉文臣也不敢贸然反对。

    第三更别等,我最近要提前存点儿稿。

第一千二百九十三章 崇平帝:封二女同一品国公夫人,同为正妻……

    大明宫,含元殿

    就在众人静默不语之时,刑部尚书赵默终于忍耐不住,拱手说道:“圣上,卫国公已是国公,先前被封为太师,圣上对其荣宠有加,可谓恩宠已极,再因功劳勤赏,微臣唯恐折了福分,况且,以往圣上对卫国公不乏超擢、逾赏之事,而卫国公身为咸宁驸马,岂因些许功劳就赏赐其人?”

    崇平帝目光咄咄而闪,道:“该叙功也是该叙的,贾子钰提出四条新政,在江南多立功劳,如今更是控遏倭国和朝鲜。”

    这一刻的天子,其实心情相当欣然,因为终于看到了平定辽东女真的曙光。

    而且,对贾珩圣眷优渥,荣宠不绝,自也是天子有意营造而出,等最后辽东平定,以郡王之尊荣养,悠游林下,那时候天下也不会说帝王刻薄。

    崇平帝道:“先前,卫国公曾经提及如有功劳,不再念加官晋爵之事,唯愿朕赐婚。”

    提及此事,在场文武群臣皆是一愣。

    又给卫国公赐婚?

    上次赐婚的蒙王之女雅若,以及乐安郡主,两人还未完婚的吧?

    这次是哪一位?

    嗯,不过,这倒像是那位风流多情的卫国公能够说出的话。

    毕竟,艳尼这等出家人都能怀有身孕,荒唐好色如此,也是古往今来头一人了。

    崇平帝刚毅面容之上,同样也有几许不自然,道:“当初,贾子钰提及原紫薇舍人之后薛氏女,以及林如海之女少年寄居贾府,而贾子钰提及与其少年之时,朝夕相处,渐生情谊,恳请来日立有功劳,不再加官晋爵,唯愿赐婚薛林二女,朕以新政叙功允之……如今四条新政大获成功,成效斐然,虽赐婚薛林二女仍有些薄待,但朕也有成人之美,赐婚薛林,封二女同一品国公夫人,同为正妻,一至宁国,一至荣国。”

    此刻,崇平帝显然漏掉了一个宋皇后想要赐婚给贾珩的宋妍,当然也是因为宋皇后没有给崇平帝提及过。

    首先,在这里要梳理一下《卫国公与他的夫人们》。

    卫国公一脉自是秦可卿,乃是正妻,也会随着贾珩封为郡王成为王妃。

    至于宁荣两国兼祧的咸宁、清河两位宗室之女,因为自带位份,属于带资入股,已经不需要画蛇添足地封任何诰命夫人,来达成尊荣风光。

    而蒙王之女雅若、乐安郡主陈潇,两人也差不多类似咸宁、清河郡主,因为母族强横,用赐婚模糊了妻妾的定义,更不需要多此一举地封赏诰命夫人。

    唯有钗黛这样的女孩儿,如果只是简单的赐婚,又不指明兼祧哪一房,总给人以平妻、妾室之感,如今同封一品国公诰命夫人,倒也算是正妻。

    在场群臣此刻倒也没有什么反对之声,偌大的新政之功,只是赐婚了两个女子为诰命夫人,某种程度上也算抵消了卫国公贾珩在新政上的影响力。

    合着,费劲推广新政,只是为了两个女子?

    也算是消解其“立功不朽”的神圣性。

    李瓒、高仲平、齐昆等人面无表情,虽然觉得也有些荒唐,但也知道这是解决封无可封,赏无可赏的最好法子。

    崇平帝又说道:“至于收复倭国之功,或可恩荫其子女,敕封卫国公夫人秦氏之女为县主,以嘉勉卫国公之功。”

    所谓皇帝之女为公主,亲王之女为郡主,郡王之女为县主,国公之女往往不论。

    如县君、乡君则是对亲王宗室侧室之女的封号。

    换句话说,这一套封爵体系原本是给宗室以及世袭郡王留的。

    因为贾珩仅仅是国公,不是郡王,封县主其实是某种程度上在提前给贾珩甜头儿,先给长女以郡王之女的待遇,勉励在辽东战事上再立功勋,意味颇浓。

    而关于贾珩此次功劳的所有封赏一出,在场众大臣心头都稍稍松了一口气。

    不管是新政之功,还是军功,都是文武方面的大功,其实封赏薛林二人为诰命夫人,以及封贾珩之女为县主,终究是稍稍薄赏的。

    当然,账也不能这般算。

    正如赵默所言,贾珩累受皇恩,先前不乏逾赏之事,而现在赐婚两人,封以诰命,等同正妻,又与咸宁公主、清河郡主、乐安郡主同侍一夫,如果按着任性的皇权,不治罪就已经不错了。

    而经过先前的蒙王与乐安郡王赐婚一事,连续两次赐婚,给四人分封诰命,大到郡主,小到民女……可以说几乎彻底在大汉群臣之中营造一种共识。

    如果卫国公功高难封,那就赐婚给卫国公,反正几个诰命夫人的空名头而已,国家发放一份禄米,不会牵涉官位名器,也不会危殆社稷。

    女色能够让这样能征善战的大将用命效死,反而是最小的筹码。

    至于礼法,唯这么一人可无视礼法,视为异类就是。

    赵默眉头皱了皱,面色变幻不定。

    虽然觉得天子赐婚一举颇为荒唐,但觉得那少年如此耽于女色,说不得哪天为酒色所伤,英年早逝也说不定。

    何止是赵默这般想,几乎每一个担忧权臣会出现的朝臣,差不多都作如此想。

    贾珩如果能够因沉迷女色而英年早逝也就好了,那样大家肯定给卫国公的列传上多加一些美誉之词。

    高仲平则是皱了皱眉,旋即舒展开来,暗道,卫国公封无可封,几成权臣,圣上心头终究是有数的。

    不过,卫国公的确是一位人杰,如果不是身上具有好色的弱点,的确让人惶恐不安。

    下方一众原本事事“反贾”的科道言官,对此,倒也没有多少反对意见。

    崇平帝沉吟片刻,说道:“军机处,递送诏书给倭国。”

    待一众朝臣散去,三三两两出得含元殿,抬头而视,发现赫然已是正午时分,正月春日的日头正毒,照耀在宫殿的琉璃瓦上,熠熠光芒流转,美轮美奂。

    内阁首辅李瓒刚刚离开,身后传来高仲平的声音:“李阁老留步。”

    李瓒转过头来,目光诧异地看向高仲平,问道:“高阁老有事?”

    高仲平刚毅面容上笑意繁盛,说道:“这会儿正是正午,我在醉仙楼准备了一桌酒席,李阁老不妨去看看。”

    李瓒点了点头,说道:“高阁老,一同过去吧。”

    此刻,在殿前三三两两散去的众臣,看向两人竟是一同离去,都有一种难以置信之感。

    两位内阁阁臣,如此亲密而行,难道是为了对付卫国公?

    嗯,应该不是,说不得讨论军国大事,这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

    ……

    ……

    宁国府,厅堂之中——

    秦可卿正在与尤二姐、尤三姐一同叙话,尤氏坐在不远处的一张梨花木椅子上。

    这位丽人换上了一身端庄、秀雅的兰色衣裙,艳丽、妩媚的眉眼之间流溢着轻熟的气韵,脸上的忧郁和幽怨已经为之一扫而空。

    那张艳丽脸颊更是白里透红,自从得了贾珩慰藉以后,丽人怨气尽消,愈发明媚动人起来。

    “大爷这个年有没有回来过。”尤三姐眉眼弯弯如柳叶,幽幽叹了一口气,粉唇微启,语气不乏怅然若失。

    秦可卿也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是啊。”

    尤二姐柔声道:“这次去打仗,比着以往,似乎走的更远一些。”

    秦可卿道:“这次都到那倭国去了,听说倭国之人不少都身不及五尺。”

    就在这时,一个嬷嬷进入屋中,对着秦可卿柔声说道:“夫人,秦老也打发了人,说是宫里有了珩大爷的消息。

    秦可卿柳眉挑了挑,丰丽、明媚玉容上浮起丹红烟霞,更添几许明丽,柔声道:“夫君的消息?”

    不仅是秦可卿,一旁的尤二姐、尤三姐同样面有喜色。

    而尤氏脸上也见着几许讶异之色。

    “怎么说的。”尤三姐艳冶玉容微顿,莹润美眸盈盈如水,迫不及待问道。

    “说是大爷立了大功,宫里给大爷赐婚了林姑娘和宝姑娘,皆封了一品诰命夫人,此外还给夫人的女儿加封了县主。”那嬷嬷面上笑意繁盛,轻声说道。

    此言一出,秦可卿原本因为贾珩再次赐婚的低落心情,一下子飞扬起来,赐自家女儿为县主。

    这县主是…郡王之女?

    而尤三姐笑道:“恭喜姐姐,芙儿如今一下子就是县主了。”

    也不知将来她的子嗣能不能封个什么,至于国公夫人,她是不用想了。

    秦可卿芳心也有几许喜悦,但口中却说道:“这封赏太过重了,对小孩儿莫要折了福才是。”

    尤三姐连忙笑了笑,柔声说道:“姐姐这话说的,有的宫里女孩儿一生下来,生的孩子还封公主,哪有折福一说?以后大爷要是封郡王了,这县主还是要封的。”

    秦可卿笑了笑,柔声道:“也是这么一说。”

    众人都没有提竟然将自家女儿与宗室之女相比。

    ……

    ……

    一墙之隔的荣国府,荣庆堂——

    此刻,贾母正在落座在一张铺就着软褥子的罗汉床上,听着几个人唱曲子,而不远处的一方绣墩上,列坐凤纨、迎春、探春、钗黛、兰溪、纹绮等一众金钗群芳。

    宝玉同样也落座在一张梨花木椅子上,听着屋内的几人叙话,将一双目光落在黛玉脸上。

    因贾政不在京中,宝玉本来该今日前往学堂上学,硬是在贾母跟前儿拖到现在。

    因为,时节刚刚过了崇平十八年的正月十五,但热闹似乎也未曾散去,凤姐让人准备了唱大鼓的伶艺妇人,正在荣庆堂中给贾母说书唱曲。

    贾母笑了笑,看向一旁的薛姨妈,问道:“文龙是该从五城兵马司回来了吧?”

    薛姨妈那张白净面容上笼起的笑意繁盛无比,低声道:“老太太,他是今年要回来的。”

    自从薛蟠崇平十五年进入五城兵马司坐监,到现在的崇平十八年,正好过去了三年,按照时间的确是放归的时候。

    贾母点了点头,苍老、白净的面容上现出思索之色,说道:“那过去,也算是磨磨他的性子,这以后成家立业,也就去了浮躁之气,也就能好好过日子了。”

    “是这个理儿,我说等他出来,让珩哥儿多教导教导他呢。”薛姨妈那张白净脸盘上笑意繁盛,语气轻快说道。

    就在这时,一个嬷嬷从外间进来,脸上喜色难掩,说道:“老太太,东府传来了消息。”

    贾母眉头挑了挑,目中似是诧异了一下,问道:“什么消息?”

    嬷嬷脸上的褶子几乎笑开了花,说道:“珩大爷在倭国立了大功,宫中封赏下来,说是给大爷赐了婚,将薛姑娘和林姑娘赐婚给大爷呢。”

    此言一出,宛如一颗惊雷闪电在荣庆堂中炸响,几乎让列坐的薛姨妈白净面容上跳了跳,脑袋“轰”的一声,宛如过了电一般,浑身颤栗不停。

    这,宝丫头赐婚了?

    天可怜见,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了,同为一品国公夫人,不是妾室……

    而宝钗原本在不远处坐着,正在与湘云解着九连环,闻言,抬起秀美螓首,凝睇而望,目中不由现出一抹震惊之意。

    怎么说呢,就是你苦苦追求的东西,许久找不到,当你不再渴求的时候,反而唾手可得。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黛玉也差不了多少,似杨柳堆烟的罥烟眉之下,那双粲然如虹的星眸之中,同样密布着讶异与欢喜。

    她也要赐婚给珩大哥了。

    黛玉再是视寻常礼法如无物,也知道先前与贾珩相处如夫妻一般,并非长久之计,幸在没有珠胎暗结。

    其实,这次打仗,园子中的一众金钗,就没有再提及贾珩立功以后封赏诰命夫人的事儿。

    也不知是不是汲取了宝钗先前因为功劳一而再、再而三而赐婚落空的事儿,不能当着瘸子面前说短话。

    而此言一出,厅堂中的诸金钗,也都纷纷交头接耳,低声叙话起来。

    唯有宝玉,如遭雷殛,呆立原地,那张中秋满月的脸庞上似满是震惊之色。

    探春俊眼修眉的脸蛋儿上笼现出丝丝缕缕的笑意,说道:“珩大哥这是打赢了倭国的战事。”

    甄兰柔声道:“看来是的,只怕再有不久,珩大哥就要撤军了。”

    湘云这会儿脸上也现出欣然之色,只是不由偷偷看了一眼宝琴,苹果圆脸上浮起两朵红晕。

    真是,宝琴姐姐,她怎么就没有看出来呢,竟是那般任由珩哥哥欺负。

    宝琴这会儿抿了抿粉润的唇瓣,那张恍若梨花雪白的脸蛋儿也现出思念怔望之色。

    而宝钗那张恍若梨花洁白如羽的脸蛋儿羞红如霞,绮艳动人,心头已被一团狂喜涌起,此刻,竟觉鼻头一酸,好悬没有掉下眼泪来。

    一品国公诰命夫人,一品国公诰命夫人……

    她以后也是正妻了。

    想起往日的种种心酸、委屈,宝钗心头一时间百感交集。

    身后的丫鬟莺儿,看向宝钗,脸上也生出一股感慨,总算等到姑娘了。

    相比宝钗的心绪激荡,黛玉心态无疑则要平和许多,罥烟眉之下,那双粲然星眸中晶莹剔透而闪,轻轻伸手握住了宝钗的素手,似是在安慰着宝钗。

    “宝姐姐。”

    倒也能理解宝钗的一些那种一波三折,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欣喜。

    宝钗反手握住了黛玉的素手,轻轻“嗯”了一声。

    探春这会儿也不由看向两人,方才听着“赐婚”两字,不由抿了抿粉润的唇瓣,心底不由幽幽叹了一口气。

    而李纨正在搅动着一方刺绣着兰花的手帕,蹙了蹙眉头,莹润如水的美眸之中,也有几许怔怔失神。

    她这辈子应该…封不了国公夫人了吧?

    他答应过她,将来会栽培兰哥儿的,或许将来能够请封诰命。

    凤姐看向宝钗与黛玉,目中不无艳羡之色,一等国公夫人,这是多大的体面。

    嬷嬷眉眼含笑,又说道:“宫中除了赐婚宝姑娘和林姑娘,还给珩大奶奶的女儿封了县主。”

    “县主?”

    荣庆堂中的众人,都是面面相觑。

    迎着薛姨妈以及邢夫人的好奇之色,贾母笑了笑,柔声道:“这县主可是郡王之女才有的封号,宫里这是觉得功劳不足以封郡王,恩荫了珩哥儿的女儿。”

    薛姨妈说道:“珩哥儿这功劳还不够封郡王?”

    如果封为郡王,那就有一位正妃,四位侧妃,那正妃不敢奢求,那四侧妃总该轮到她们家宝姑娘吧。

    贾母轻笑了下,道:“开国定鼎之功,郡王才拢共有四个,这郡王都是铁帽子王,可不是那般好封的,非有扶天之功于社稷不可了。”

    其实,这也是贾珩的先前救驾之功,为何难以封郡王的缘故。

    含金量本身就相当高,南安郡王都传了多少代了,等到西北大战葬送数万大军,还留了侯爵给南安家承嗣香火。

    而救驾之功归根到底,与打天下之时立下的社稷之功还是没有办法比的。

    “这次在倭国打仗功劳多是用来赐婚了,应该没有说晋爵的事儿。”贾母轻笑了一下,说道:“去年不是才加封了太师,许是再等一等再说。”

    薛姨妈笑了笑,道:“这都是早晚的事儿。”

    她们家宝丫头也是早晚封为侧妃的事儿,这是当初珩哥儿答应过的。

    不过,再也不能提着了,不然又闹什么笑话。

    凤姐艳丽的瓜子脸蛋儿上笑意笼罩而起,心头暗道,可卿真是好大的福气。

    如果她有个女儿也能封个县主,她真是死也愿意了。

    而王夫人在一旁坐着,手里拿着一串檀香佛珠,轻轻拨弄着手里的佛珠,那张白净面皮上跳动了下,心头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只觉格外的吵闹,而这样的吵闹,已经持续了大概有三年了。

    王夫人真的也快麻了。

    凤姐笑了笑,轻声说道:“老太太,不如再请戏班子热闹几天。”

    贾母笑道:“凤丫头说的是。”

    荣庆堂中,顿时笼罩着一股喜庆洋洋的气氛。

    尤其是钗黛两人得偿所愿,心头更是如释重负,轻快无比。

    而唯有一人,呆立原地,黯然神伤。

    宝玉一双眼眸,定定看向黛玉,目光怔怔失神。

    此刻的宝玉如果按照以往,多半是要怒而摔玉的,但这一招早就没有什么效果,只能默默看着这一幕,心如槁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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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挽天倾介绍:
千红一哭,万艳同悲。
白骨如山忘姓氏,无非公子与红妆。
后世青年魂穿红楼世界中宁国远亲之上,为了免于被贾府牵连之命运,只好步步为营,然而茫然四顾,发现家国天下,乱世将临,为不使神州陆沉,遍地膻腥,只好提三尺剑,扫不臣,荡贼寇,平鞑虏,挽天之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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