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意外
此处重兵把守,且那些目光炯炯的守卫个个呼吸轻巧,身强力壮,一看便知都是一群练家子的护卫兵。
景阳在远处谨慎的瞧了瞧,便见院里主房灯火通明,时不时似乎还有人声传出。
这下更让景阳确定了,那个所谓的黑衣人必定也来到了这里。
那么景阳就更有去看一趟的必要了。
她眸光微沉,下盘微微紧绷,清亮的眸子扫视了一圈便寻到了最优路线。
月亮此时已经高挂枝头,景阳像是一个耐心极佳的狩猎者,潜伏在暗处只待时机的出现。
终于在下一批守卫替岗的时候景阳身形一动,借着娇小的体型运用轻功从密集的树影当中悄无声息的潜入进去。
梅花山庄在未退隐之时是江湖上极其有名的门派,门下众人无一不是身怀绝技,武艺绝顶。
尤其是轻功和易容术更是天下一绝,更何况景阳本来就天赋卓绝,还从小便练起,所有的精华都被她融会贯通,达到了一个更为不可思议的地步。
要不是这具身体不够强盛,以着景阳原先的能力,根本不用花这么多时间来寻找时机,直接潜入也是叫人难以发现的。
她按捺下喘息,小心翼翼的注意着周围,一步一步的靠近,寻了一个极为隐秘的地方屏息卷缩起来。
“……大人,我忠心耿耿,鞠躬尽瘁了大半辈子,没有功劳那也是有苦劳的啊,你们不能将我说丢便丢啊。”
章启年那嘶哑带着哭腔的声音隔着木窗传来,令景阳眉头一挑。
这是起内讧了吗?
“不是丢,是让你先去谎骗住陈青阳,我们会找机会将他拖下去的,到时候你会安然无忧,而且……出来之后那左都御史位置必定会是你的。”
说这话的声音低沉厚重,是被特意压着声音说出来的,可以确定这一定不是他真正的声音。
景阳侧过头往着窗户缝隙看去,但因为视线受阻,只能瞧见老态龙钟的章启年卑躬屈膝一脸愁容的站在烛光当中,其余的什么也不能瞧见。
“大人……”
“行了,难道你还不相信王爷说得话吗?”黑衣人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严厉了起来,带着几分不耐,似乎章启年再多说一句话就要当场甩袖走人一般。
这番毫不客气的话语让章启年额头冒的冷汗更多了,他眉头紧锁,脸色发白,分明知道这是一次凶多吉少的牢狱之灾。
他用袖子抹了抹额头的汗水之后向着声源方向行了一礼,沉着声音说道:“……那一切便将托付大人了。”
这话似乎令那人舒心了不少,连带着语气也没有刚刚那般咄咄逼人了,“放心,你做的所有事情上面都看在眼里面的,不会让你吃亏。好了,现在账本和名册在哪?”
这话刚落,章启年便离开了景阳的视线,不出一会儿,便抱了一个上锁的盒子过来,恭恭敬敬的呈递了上去。
那是什么?景阳心下疑惑,那般严实的装着必定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再联想到薛衡说得那些话,景阳猜测会是账本一类的东西。
毕竟这国子监祭酒可是吃了那么多年的补贴,这账本记录的东西怕是足以叫朱明他们震惊,若是自己能拿到……
景阳才起这番心思时,余光便瞥见一对碧绿的眼睛,像是鬼魅一般沉静的注视着景阳,在昏暗的光影下,灵动诡异到极致。
似曾相识的模样勾起了景阳记忆当中的血腥,残肢断骸堆砌在皑皑大雪之中。
雪月当立,鲜血像是红梅,刺眼得惊人,那时也是这样的一对眼睛注视着景阳。
像是死去师兄的诘问,是怨恨与悲凄的交织产物。
景阳一瞬间便被那突然出现的黑猫吓得脸色发白,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在惊慌失措的时候便不慎弄出了些许声响。
这点声音令风声鹤唳的守卫立马警觉,瞬间就围困到了这边,景阳粗喘着呼吸脚步慌乱了一瞬。
“什么人?”一个守卫瞧见了景阳的身影便大声出口呵斥,这声音让景阳瞬间回神,她白着脸左右环顾一瞬。
发现四周被迅速的给包围了,意识到这里的景阳毫不犹豫的朝着一方而去,手脚利落的将那边的守卫踹开,身形鬼魅的游走于刀剑之间。
不出一会儿,便硬生生的闯出了一个缺口。
但这番动静也引来了大批守卫,他们动作规整,气势凌冽,一眼就能知道都是一些见过血的沙场兵将。
景阳一边逃窜着,一边留心观察,虽然能够摆脱包围,但到底是没有先前那副身体灵活坚韧,才跑了没多久,胸腔内便是一股撕裂的疼痛。
她艰难的调整着呼吸,发现后面守卫的数量又多加了一倍,景阳皱着眉头看向高墙,右脚后撤微弯,脚下用力,咻呼便窜了出去。
像是利箭出弦,景阳脚踩墙面,三两步便登上了高墙,而后跃下便不见了踪影。
从后面匆忙跟上来的章启年双眼怒睁,急得脸红脖子粗的,他恶狠狠的盯着那道高墙,大声吼道:“追!快去给我追!”
那副又慌又惊的模样狼狈极了,倒是在他身后那个全身裹得严实的黑衣人闲庭散步般优雅,他身量极高,宽大的黑袍将真实的身形掩去了大半。
但周身那股沉郁邪气的气质倒是突出得很,他端着姿态,瞧着章启年的这副模样轻蔑是说道:“章大人慌什么,区区小贼而已。”
“正七,去追。追上后,杀了他。”黑衣人懒散的说着,在他语落的那一瞬,一个一身黑色劲装的蒙面青年便如鬼魅一般从他身后出来。
向着黑衣人点了一个头后便化作残影向着景阳逃跑的方向袭去,不出三两秒便不见踪影了。
他像是敏捷的豹子一般,脚尖轻轻点在地面上便轻盈的跃了出去,在暗影和月光之间来回切换,朝着一个方向毫不犹豫的追去。
景阳在前面咬着牙以最快的速度跑着,而后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冷冽的杀气,像是毒蛇般缠绕在景阳身上。
这种嗜杀之意让景阳不由自主的往回一看,便瞧见那蒙面青年正以极快的速度接近她,长刀在月光下冒着冷光,合着那主人一般漠然而杀意彭湃。
第十七章 偶遇
此时已经月上中天,漫天的繁星就着皎白的月辉闪闪发光。
景阳的双腿已经快要接近麻木,撕裂的风声嘶吼在她的耳边,在跃上一户人家的屋檐之时,一股极其摄人的寒意从她背后传来,在转眼之间便引起了她全身的鸡皮疙瘩。
景阳神情一凛,在千钧一发之时闪身躲开,在她脚尖离开那块地方的下一秒,带着嗜杀之意的剑刃就劈碎了瓦片。
只要再稍微慢上那么一秒,景阳怕就要命丧黄泉了。
她狼狈的躲开那蒙面青年的袭击,胸口因为喘息而剧烈起伏着,额头上的汗水也将那些碎发沾湿成一缕一缕的。
这具身体还没有得到完全的训练,所以去施展梅花山庄的招式还是非常吃力的。
但好在自己还准备了其他东西。
景阳在躲过那一击之后向后一撤,忽然向着那个蒙面青年撒了一把白色的粉末,而后不管那人的反应如何,自己转身就跑。
此时北风正好,顺着景阳撒的粉末不大不小的吹着,但这也足够那些粉末尽数飘向那蒙面人了。
那人以为这是呼吸式的药粉,还在心里面嘲笑着景阳的天真,但就是这一秒的自大,让他触碰到了那些细腻的药粉。
触碰到药粉的皮肤一瞬间便如同被数十只虫子啃咬一般,即痒又痛,那种抓耳挠腮的感觉令死士出身的青年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但他还是没有放弃,在景阳跃下屋檐那一刻便紧紧的追了上去,不给景阳任何一丝逃跑的机会。
在前面左拐右转的景阳感觉到后面逐渐逼近的杀意,知道那人还在不放弃,但她身上已经没有其他药粉了。
因为材料有限,刚刚那些东西是她最大程度做出来的痒痒粉,而此时她的体力也快要接近极限了。
在景阳咬着牙再次跃上一处高墙之时,忽然瞥见了不远处正有一辆马车徐徐而来。
周围护卫甚少,马车也低调平常,像是一个晚归的富家子弟。
身后的青年已经在不断的逼近了,那些药粉只是拖慢了他的步伐一瞬,对于摆脱追杀还是杯水车薪。
没有办法,景阳只得带着那人绕了一圈,而后又提速几个利落的跳跃便直直冲入马车之中,速度快得像是一道残影。
在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之时,景阳已经将刀置于车上那人的脖子上了。
“不要说话,继续走。”景阳压着声音说道,一手从后面箍住那人的臂膀,一手将匕首横梗在他的脖子上。
在谨慎着周围的时候一道极其熟悉的药香便窜入到景阳的鼻子当中,令她动作都僵硬了一瞬。
她极力平静的回过头来,便瞧见薛衡一脸面无表情的趿拉着眼睫,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仿佛自己只是在闲庭散步,而不是危在旦夕。
“大人!”马车外商秋有些着急的声音传来。
“无碍,继续走。”薛衡没什么情绪的说着这话,被景阳那般挟持着也不挣扎,甚至连出声询问都没有。
气氛一瞬间诡异到了极点,景阳不敢放松,瞧着薛衡这般反应倒一时有些捉摸不透他的意思了。
出于安全着想,景阳还是再次压着声音说道:“我不会伤害你的。”
说完这句话她便再也没有出声了,因为怕再多说被薛衡认出女扮男装来。
毕竟这位足智多谋的大宋丞相,有一点蛛丝马迹都能顺藤摸瓜直至真相大白,这对于他来说从来不是难事。
景阳将要挟薛衡的那把匕首也拿开了一点,规矩的没有再动一步。
而被挟持的薛衡丝毫没有自觉,他那副淡然的模样像是在与友人喝茶一般,眉目之间的霜雪依旧同往常一般冷彻心骨。
“为什么会被追杀。”薛衡语气淡淡的问着,在说话的时候依旧低着头,但在景阳看不见的地方,却在用着余光舔舐着景阳抱住他肩膀的手。
隔着薄薄的衣裳,薛衡似乎都能够被那手心的温度给灼伤。
不是僵硬冰冷的,是灼烫而柔软的,是活的……
不知道是这一个月以来第几次这样恍惚,薛衡压抑着似乎即将咆哮而出的恶欲,极尽所能的敛住那即将脱出掌控的独占欲。
他像一个卑劣的贪欢者,在惶恐不安的同时猖狂不已。
贪恋自己的神明还妄图将之拉进深渊。他是一个卑劣者,从始至终恶劣得让人难以原谅……
薛衡勾起一个奇怪的笑容,似乎其间蕴藏了无数令人哀叹的孤寂与彷徨。
这不该是一个天之骄子拥有的模样。
景阳满心疑惑的同时不免生出了几分可惜,但此刻的她并不能够做什么,甚至连多说话都做不到,于是只能扬着眉头苦笑着摇了摇头。
薛衡斜睨了景阳一眼,不知为何忽然轻轻叹气了一声,而后竟然放松了身体,顺势靠在了景阳的怀中。
景阳一愣,一时有些哭笑不得起来。
马车辗地的声音在一片鸣虫声中显得异常和谐,装饰奢华精致的马车之内点着烛光,俊朗的青年懒懒靠在另一个怀中,神情奇异的带着一种诡异的祥和。
暖黄的烛光将两人的影子纠缠在一起,在一片稍显窄气的空间之中,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暧昧之意。
但一心都在外面的景阳没有意识到丝毫,她伸手掀开马车的帘子看一眼,发现马车已经驶出好远了。
而且看周围的建筑,似乎马上就要到达丞相府了,景阳意识到这里立刻将薛衡放开。
却不想才撒手的那一刻便突然被薛衡拽住了手腕,她疑惑的回头来看,却见薛衡又以极快的速度将景阳放开了来。
他错开景阳的眼神,像是突然失去生机的青松,萎靡颓丧的低着头,神情具数被埋没在暗影当中,叫人窥探不得。
景阳心下疑惑,但她没有丝毫犹豫,在薛衡松开手的下一秒便立刻抽身离开。
出马车的时候突然和架马车的商秋大眼瞪小眼的僵持了一秒,景阳面无表情的跳下车,而后几个纵跃便没了身影。
驾车的商秋一脑子的莫名其妙,大人今天晚上回去之后忽然又叫他驾车来这边,而后生生在这周围绕了三圈。
像是在等什么人一般,最后那人进了马车之后更是印证了商秋的猜想。
但究竟为什么这么做,商秋怎么也想不通,他皱着剑眉,一会儿上扬,一会趿拉,自己反反复复的纠结,而后又再次自己解决了问题。
第十八章 回府
月亮高挂枝头,马车缓缓行于青石板路上,在景阳离开之后便有数十个带刀死士整齐的从暗影中踏着月光而来。
像是凭空出现的鬼魅一般,没有露出丝毫声响。
以着极快的速度将那辆马车护卫于最中间,滔天的煞气宛如即将凝练成实质一般,光是看着就足以让人两股战战。
商秋瞥了一眼,而后像是无事般的继续赶着马车。
这才是薛氏当家人该有的场面,黑羽军拱卫,诸侯退却,天家敬畏。
百年家族,长盛不衰,概是如此。
商秋那被暗影拂过的眉眼少了平日的那份沉淡,反而不自觉的带上了些许傲气,使得那剑眉多了几分凛然的意味。
马车不急不缓,在半刻钟之后终于是到达了丞相府,那些黑羽军尽数隐退,在片刻之间,便不知踪影。
商秋见怪不怪,他跃下马车,恭敬的伏声对着马车之内的人说道:“大人,到了。”
这话才落,马车上的帘子便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给挑开了来。
瘦削的手指莹润如白玉,凸起的青筋横梗在手背,在皎白的月光之下,清月之态宛如天上之人。
景阳快速瞥了一眼便低下了头,尽力平衡好呼吸。
她才刚刚将脸上的东西擦干净就被管家给叫了出来准备迎接薛衡,消耗的体力还来不及补充又火急火燎的出现在这里。
景阳看着那漠然着眉眼的薛衡暗暗祈祷,希望这多智近妖的薛丞相没有发现任何蹊跷。
“景阳。”薛衡那宛如清水击玉石般的嗓音不带情绪的叫着她。
这样的两个字落在景阳的耳朵当中却莫名让她感觉,仿佛薛衡是将这两个字反反复复的眷恋品味,而后将所有疯狂尽数掩下才能这么平静的说出这两个字眼一般。
这样突如其来的荒唐感觉令景阳挑了挑眉,而后她上前之时抬眼瞧了一眼薛衡的模样。
发现这人还是如往常一般清清冷冷的,脸色依旧带着病弱之气,那副孱弱俊美的模样,当真是比天上之人还要绝上几分。
景阳再次在心底摇了摇头,怕不是累昏头了,如今竟是有了这般不切实际的感觉。
她沉下心思上前听候,却见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只精瘦修长的大手。
景阳愣了一瞬,而后迅速反应过来,伸手去扶住薛衡。
原先趿拉着眼睫的薛衡这时却定定的瞧着景阳,稍显浓稠的月色掩盖住了他的神情,叫景阳窥探不到半分信息。
“怎么出这么多汗?”薛衡低下头面无表情的问着景阳。
这话落在景阳耳朵里面却让她立刻警觉了起来,她看向薛衡微微一笑,“刚刚跑得急了些。”
薛衡听闻这话之后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管家,眉目之间的锋利瞬间就凛冽了起来。
张管家眼看场面有些不对劲,立刻上前弓着腰小心翼翼的的对着薛衡说道:“大人恕罪。”
一系列动作下来让景阳多少有些摸不着头脑,因为薛衡这番反应倒像是在怪罪管家让她劳累一般。
是因为薛衡把自己当成了他爱人的替身吗?
似乎也只有这个理由说得清了,景阳在一瞬间便把所有的事情串联了一遍,而后扶着薛衡便往着府里面走去。
因为搀扶的原因,所以景阳挨得薛衡十分近,从远处看去就像是薛衡将景阳搂在怀中一般,亲密无间,宛如一对璧人般和谐。
躲在一旁悄悄看着这一切的向春一口银牙都快被咬碎了,她极其恶毒的看着景阳,一个多月前的屈辱之感在此刻得到了全面的爆发。
让她恨不得当场将景阳给生吞活剥了,猝了毒汁般的嫉妒逐渐攥住了向春的全部身心。
连带着表情都开始狰狞起来,她狠狠的剜了一眼景阳,而后转身便往着清客院方向去。
扶着薛衡的景阳瞥了那边一眼,只能瞧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刚刚那道强烈的视线似乎要将她灼烧成灰烬一般。
其中的恨意如毒蛇一般让人心惊。
“看什么?”薛衡偏过头眉眼浅淡的问着她。
景阳笑着摇了摇头,薛衡低着眉眼看着她也没有再多问。
回去的时候薛衡奇迹般的没有让景阳再去房间里面守夜。
他一袭白衣站在圆月之下,一身沉疴病弱不堪,瘦削的模样似乎即将羽化登仙一般,单薄到让人怜惜。
景阳看着那个过于孤寂的背影还是久久无言,她伏身称是,便退了下去,没有再多加逗留。
如同十年前那般毫无留恋,她的世界似乎从来没有允许过薛衡的存在,而薛衡的世界,却满满当当的尽是她的身影。
第十九章 香囊
而后几日景阳一边忙着应付薛衡,一边找着机会去寻一些药草,为着之后的计划做着准备。
薛府大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本家的人就有许多,都是住在离薛衡比较远的院子里面。
虽然府邸大,但该有的东西却是没有落下丝毫,所有的布置都是一些上乘之货。
就连很多名贵的花都有一些药用价值,但是为了维护花圃的美观,稍微有些瑕疵的花丛便会被换下。
往常这些花都是被潦草处理的,景阳看得有些咋舌,这光光换花圃便是一笔巨大的开销,这般富贵的奢靡怕也只有薛府敢这么做了。
如今这些药花正好方便了她自己,于是她便乘机找了个借口将这些花通通给收走,自己捣鼓了许多有意思的药粉。
一些特别好的花被她给晾干了来,而后缝制了一个香囊,将那些配置好的药草都给装了进去。
等到清早为薛衡束好发之后便递给了他。
“大人,这是奴婢寻的一些草药,有助眠静心之用。”景阳瞧着薛衡眼下的青黑柔声说道。
薛衡这几日好像睡眠不太好,精神气似乎都弱了一些,景阳瞧在眼里,还是有些不忍心。
那个香囊秀的很是素雅,墨枝红梅,银雪青山,合着那淡淡的雅致香气,倒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小玩意儿。
薛衡定定的瞧着,一时没有说话,让景阳没法揣测他的喜怒。
但这般普通的香囊,恐怕还是难以入得了这位金枝玉叶的贵人的眼。
是以景阳轻微挑了挑眉,“是奴婢唐突了……”景阳边说这话便将香囊给收回来。
但话都还没有说完薛衡便将那香囊拿了过去,他低垂着眼睫,沉默都打量着那个香囊,而后撑着桌子站起来。
长身玉立的模样无比俊朗,薛衡对着景阳将双臂微微打开来,“替我系上。”
声音浅淡到没有丝毫情绪,但景阳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是了瞧见那双黑沉的眸子当中细碎的欣喜。
像是一个得到奖励的傲娇孩子,暗自窃喜不敢声张,昂首挺胸的接受嘉奖。
果然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景阳勾起一个清浅的笑容,接过香囊之后替薛衡系上。
她低垂着眉眼,手指在薛衡腰带间翻飞,那副亲密的模样,像是在家的妻子为即将外出的丈夫整理衣服一般。
薛衡呼吸骤然灼热了几分,就连耳尖都逐渐染上了桃红色,那双清明的眼睛又多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迷蒙之意。
在景阳抬头看去的时候,他又急忙将眼神移开。
“今早就不用送了。”薛衡急急说完这话便转身离开,那副姿态怎么看都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但景阳心思都没有在薛衡身上,所以对于薛衡所有的反应没有察觉到丝毫的异常来。
她在思索着自己的计划,所有易容的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但问题就在于声音,就算尽力压低声线也不能做到完美改变。
这一点缺陷是足以致命的。
景阳皱着眉头细细思索着,好一会也没有找到个合适的解决办法。
于是索性先将这个问题放着,转身回去将薛衡这几日赏给她的金银细软拿出一部分来。
她准备把这些东西送给怜心去,让她们多一点银钱打点关系,毕竟就算是有自己护着,也会遇到许多问题。
银钱多一些也好解决许多困难,只是她毕竟还是慢了一步。
等到景阳去找怜心她们之时,发现人已经不在春客院了。
“你说什么?”景阳皱着眉头再次加重了语气问眼前的小丫鬟。
那个小丫鬟被景阳陡然狠厉起来的模样吓了一跳,眼神飘忽战战兢兢的再次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怜心……怜心她们被向春姑姑分配到浣衣房了。”
景阳呼吸一窒,虽然来到这里的时间不算长,但是浣衣房那种地方还是有所耳闻的。
那里是专门浣洗衣物的地方,通常只有犯了大错的婢子才会被发配到那里,本来就苦不堪言,更何况又被人穿小鞋。
那是真正的吃人不吐骨头,生不如死的存在。
向春竟然上下打点的那么好,没有透露出丝毫风声,到现在景阳才知道。
呵。好得很!真是好得很呐!
景阳心中翻涌着滔天大怒,她冷着眉眼三两步便跨出了春客院,直奔浣衣房而去。
等到几经周折找到兰秋和季夏的时候,景阳几乎已经怒发冲冠了。
第二十章 发卖
“什么狗东西,这点衣服都洗不完,当真是个废物!”刻薄的声音裹着甜腻,落到人耳朵里面刺耳得惊人。
景阳隔着老远便听到向春那满是怒气的声音,随即眉目之间的霜寒之意又浓重了几分。
“小贱蹄子,还想学那攀上高枝的野鸡吗?也不晓得是什么狐媚妖精,什么东西都敢去肖想!”
向春越说越生气,那双美眸恶毒的瞪圆着,翻滚的嫉恨发酵成滔天的怒意。
看着眼前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季夏,向春抬手便想再去扇季夏一巴掌。
只是手才扬起便被后面赶上来的景阳钳制住了手腕,向春眉目含怒的回望,怒斥的话到嘴边,却在瞧见景阳后卡壳了一瞬。
“向春姑姑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景阳一边寒着声音说道,一边手下用力,毫不客气的将人给甩到了地上,而后立刻去查看季夏的伤势。
衣裳单薄的季夏浑身上下满是伤痕,深可见骨,鲜血横流,最严重的是那双手,青紫的涨红着,似乎下一秒就会爆裂开来一般。
季夏脸色惨白,唇上干裂,意识到有人接近后身体一颤就要往后挪。
这副模样瞧得景阳心中又疼又怒,她将声音小心翼翼的放轻:“季夏,不怕,我带你回家。”
熟悉的声音让季夏有了些许意识,她艰难撑开被鲜血黏住的眼皮,瞧见是景阳后泪流不止。
“景阳,怜心……怜心被发卖了。救救她……快救救她。”
一句话让景阳的瞳孔瞬间放大,她愣怔了一瞬,而后凝着眉眼转身就把刚刚爬起来的向春再次一脚踹翻。
她转头看到旁边站着一个颤颤巍巍的小姑娘,随即便招呼她过来带着季夏去看大夫。
之后景阳低下头拎着向春的衣领冷着声音问道:“怜心呢?还有兰秋,被你弄哪去了?”
那浸润着冰寒的眉眼像是一把开刃的利剑,似乎不见鲜血便不会屠戮一般,煞气冲天,杀意凌然。
她想杀了自己。
向春瞧着景阳的这副模样,忽然露出了一个极其灿然的笑容,“怎么?现在会着急了吗?”
“你那副富贵模样呢?怎么不端着了呢?”
这般挑衅让景阳敛了敛眸子,而后不客气的一巴掌将向春扇倒在地。
景阳直起身来,一脚狠厉的踩在向春的胸口处,睥睨着向春冷着声音说道:“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说还是不说。”
“呵,说什么?那怜心犯了错自要被发卖,难道一个婢子还允许有主家的牌面吗?”向春吊着眼说道。
那副模样更是引燃了景阳眼里面的怒火,她不欲再多费口舌,直接从锦袋中摸索出一个小瓷瓶,一脸平静无波的尽数洒向向春。
那些痒痒粉一触碰到皮肤就引起了一阵剧烈痒痛感,抓心挠肺,痛苦不堪。
向春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她呻吟着卷缩成一团,连那张清秀的脸庞都开始狰狞不堪。
她疯狂的在身上四处抓挠着,嘴里面不断的咒骂着,但这要没有让景阳有丝毫的波动。
她面无表情的再次拿出一个瓷瓶,将里面的液体也倒向向春,瞬间向春那惨烈的叫声更加高昂和绝望了。
简直是让听者悚然,见者惊慌。
“我再问一遍,怜心和兰秋在哪?”景阳用脚尖将狼狈不堪的向春踢了朝上,垂着眼睫淡淡的问着。
那副蚀骨挠心的感觉终究是折磨得向春骄傲不在,她卷缩在地上,哑着声音断断续续的说着:“兰秋在……柴房……怜心……怜心在清风楼。”
清风楼?盛京最大的青楼,怜心在那?景阳心下一沉。
她在向春说完这话之后便猛地贴近过去,白嫩的手指掐住向春的脸颊,将之扯到景阳的面前。
而后她凑到向春的耳边轻轻耳语道:“向春,你最好祈祷她们都没有事,不然,我会亲自回来将你的肉一刀一刀的割下来给她们谢罪。”
景阳说完这话便满含戾气的将向春推倒在地上,踩着向春的手掌踏向柴房的方向。
她三两下便将柴房的门给踹来,瞧见兰秋奄奄一息的模样后怒火更是拔高了一丈。
向春会死,她一定会死。
景阳眼底的墨色翻涌着,滚烫的怒意被掩盖在满脸寒霜之下。
只是她明白,现在还不是寻仇的时候,怜心还在等着她,不能够多耽搁了。
于是景阳回头对着其余的几个丫鬟高声说道:“我是丞相大人身边的丫鬟景阳,现在还请几位帮我个忙,将兰秋送去邱大夫那里,等我回来之后,会一一感谢各位的。”
景阳姿态放得很低,是以她三两下将话说完之后便有人动了起来。
景阳瞧着这番场面便不再多加逗留,朝着丞相府门口冲去,她没有时间去请示其他人了,怜心那边根本等不起。
第二十一章 闹事
景阳知道走正门肯定是需要花费时间的,所以她索性翻墙出去。
几个利落的跳跃景阳就从丞相府当中出来,她寻着记忆中的方向弯弯绕绕才终于到了清风楼的地界。
作为盛京最为庞大的烟花之地,清风楼一向是雅俗共存的地方,只是明面上是个不可多得的风雅之地,背地里面的肮脏也不比其他青楼少。
甚至更为血腥黑暗,毕竟达官贵人,王侯将相聚集的地方,表面再怎样风高亮洁,私底下的乌烟瘴气还是存在的。
景阳仰着头看着这座巨大的楼阁,凝着眉才稍稍接近门口,浓墨的清香便扑面而来,掩盖了刺鼻的脂粉香味。
歌舞升平,女子娇笑混杂着男人的粗吼声使得这方地界的奢靡之气又重了几分。
但瞧着这副场面的景阳面色都没有变一下,她步伐急躁,直直冲向正门就打算进去。
却不想半只脚都还没有跨进去呢,就被一只玉藕般的手臂给拦在了门口。
景阳侧过头去看,便瞧见一个浓妆艳抹的妖媚女子笑意盈盈的瞧着她。
“姑娘,这地方可是不兴进呢。”
女子娇声说着这话,短短一句都被转出几个调子来,婉转撩人。
景阳听闻这话之后什么都没说,直接拿了一片金叶子递到女子面前,“可以进去了吗?”
那金叶子瞬间就钩住了女子的心神,她媚眼流转,眼中的风情被弯着的笑眼遮盖了大半,“当然可以。”
这话刚落,女子便侧身对着景阳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同时高声对着里面说道:“天字号客人一位。”
景阳随着女子白玉般的手看过去,便瞧见里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大多都有美人相伴,吟诗作对,吃酒高歌,场面热闹非凡。
但女子的声音极具辨识度,高吼一声后立刻有人谄笑着过来接待景阳。
靠近些的客人在听到后也不免好奇瞥了一眼,便瞧见门口那冷着脸的景阳。
“哟,这又是谁家的小娘子来抓自己的郎君了呢?”一个风流书生半倚在二楼的栏杆处,懒洋洋的趿拉着眼皮,颇有兴趣的说着这话。
“是吗?我看看。”另一个锦衣青年凑过头来看,“这小娘子长的好生俊俏啊,谁家郎君有了这等美人还往外跑啊。”
书生闻言挑了挑眉,勾起抹轻佻的笑,那双迷蒙着的桃花眼流转着戏谑。
“你懂什么,家花哪有野花香。”
“哦~怪不得卫小将军会来这等享福之地,原来是背着自家的家花来采这路边的野花啊。”
人群中立马有人接腔,这话一出,便引出了其他打趣。
“卫兄这般模样,就不担心又被那弱柳扶风的四小姐一顿好罚。”
“对啊,前次卫小将军还被罚跪搓衣板了呢,这次呀,怕是要跪算盘了哟。”
调笑的话刚落,便是一阵哄堂大笑。
但谈论的中心卫青却依旧如最初一般懒懒的挑着笑意,他倦怠般瞥了众人一眼,百无聊赖的说着:“算盘又怎样?若是她愿意,就算跪个荆条我也是高兴的。”
“哈哈哈哈,果然是个痴情儿郎啊。”众人再次大笑道。
卫青也跟着笑了起来,他端起杯盏,将烈酒一饮而下,面上依旧一副风流模样,但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才能获得自家那个小古板的注意。
他慵懒的靠在栏杆处,眸光流转间瞥见那小娘子忽然抬脚踹了那身材臃肿的老鸨,而后语气平淡的高声说道:“把你们掌事的叫出来。”
她眉目清冷,就连周身气息都冷冽无比,但那副贵气娇矜的模样还是在细节之处不断的流露。
蕴含怒气的声音打断了一瞬大厅当中的热闹,但没有人在意,因为这是清风楼,背后的主人是谁都惹不起的。
只有傻子才会在这种地方闹事。
搂着美人的酒客嗤笑的想着,看着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嘲笑道:“哪来的小丫头,狂成这种模样,来抓自家的郎君吗?”
“哈哈哈,美娇娘还是要金屋藏之才好,到底哪家郎君才舍得这般娇滴滴的小美人受委屈呢?”
景阳没理会这些调笑,她踩着刚刚还趾高气昂的老鸨说道:“我再说一遍,立刻让你们掌事的出来。”
那老鸨哀嚎着,丝毫不理会景阳,在她倒地的那一瞬,便有数个壮汉从四周围困了上来。
景阳瞧着这一切,明白只有把事情闹大,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怜心。
是以她火气全开,憋着的怒气尽数撒在了这里。
第二十二章 筹码
那天的清风楼是极为热闹的,数位高壮的护卫被一个小小的姑娘给揍趴在地上。
那个娇俏的小美人凝着眉眼,站在一片狼藉当中,她微微抬着下巴,虽是一副沉静模样,但骨子里面的骄矜还是无法去视而不见。
可即使场面混乱成这种模样,在场的宾客也没有见有慌张的,反而都笑意盈盈的瞧着这一切。
仿佛场下只是在进行一场精彩的表演,而不是一场蓄意的闹事。
因为在场的人都相信,没有人有能力或者说有资格来砸清风楼的场子,若是有,也只可能是那位允许的。
若是那位不高兴,那现在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怕早就已经尸首分离了。
在三楼规格最高的一个厢房之内,触目所及皆是金玉,满室器具全都有价无市,随意拎出一件来都是普通人家当作传家宝的程度。
但在这里,竟然堪堪只配当作装饰物,其奢靡程度可见一般。
临窗边上有一软榻,踏上之人懒散的靠着,华贵的衣服领口大开,白皙如玉的肌肤就那样裸/露着。
他曲起一只腿,百无聊赖的趿拉着眼睫,狭长的眼眸在尾部晕染出细微的嫣红,配着那宛如神造的五官,像是吞吃人心的精怪,魅惑到了一个极致的地步。
细长如白玉的手一只懒懒的搭在曲起的膝盖上,一只拿着一金色烟杆,吐露出来的烟圈将那幅面貌衬得愈发鬼魅。
“主子,需要解决她吗?”
闻人明月闻言微微勾起了唇角,疲懒的撑开了眼眸。
他将烟杆放到窗边优雅的敲了敲后才漫不经心的开口:“呵,一只挺有趣的小狐狸罢了。”
低头单膝跪地的隐卫听闻这话后迟疑了一瞬,而后他才试探性的开口:“可否需要卑职将她请上来。”
“请上来?可不就如了她的愿吗?”
闻人明月再次无趣的垂下眼睫,他懒散的吸了一口手中的烟杆,眉目之间的慵懒之意越发浓郁起来。
随着呼吸,白色的烟雾自那张唇形姣好的红唇之中一点点逸散出来。
在窗户的那束光中,倒真的像个勾魂夺魄的妖精。
他再次侧头看了一眼楼下的景阳,烟雾模糊了他眼中的意味,可唇角却勾起了一个残忍的笑意来,“罢了,这倒是最像她的一个。”
“既然如此,那便带上来吧。”
“是。”隐卫应声退下,不出一会儿,便将人带到了闻人明月面前。
“谁叫你来的?”闻人明月头也不抬的问道,他斜靠在软榻之上,把玩着手里面的烟杆,似乎眼前之人还比不上那个死物一般。
楼下已经恢复了歌舞升平的模样,刚刚那一番的闹腾根本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景阳拿捏得很准,踩着闻人明月的底线挑事,又恰到好处的露出部分自己真实的小细节,借此来吸引闻人明月的目光。
因为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救得了怜心。
景阳在一瞬间就把所有的计划都给理顺了一遍,而后直接开门见山道:“王爷,我只是来找人的。”
“找人?”闻人明月抬起头来,勾着一抹薄凉的笑意看着景阳,“你可知我这清风楼的规矩。”
闻人明月说着这话之时忽然直起身来,他微微前倾,用烟杆挑起景阳的下巴。
他那迤逦的眉眼尽数被暗影吞没,让旁人窥探不得其中的情绪。
景阳深知这位摄政王的脾性,是以她不惊不慌,依旧面无惧色的回道:“入清风楼者,前生尽断,红尘皆成过往。”
“呵。”闻人明月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而后他弯下腰来凑近景阳,虽然面上挂着笑,但是眼里的薄凉却似乎能够割裂肌肤一般。
“谁叫你学她的?”
闻人明月带着笑意说着这话,却让景阳心下迅速警惕,因为,景阳知道,他动杀心了。
景阳沉下心来,依旧镇定的对着闻人明月说道:“虽然不懂王爷您这话的意思,但是我既然敢来这寻人,自是带了筹码的。”
“筹码?呵,那倒是说说,能让你以性命相赌的筹码究竟是个什么?”
景阳闻言后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她直视着近在咫尺的闻人明月,像是在进行一场势均力敌的拉扯。
但景阳知道,她会赢。
“是前皇后的遗物。”
闻人明月是闻人行的叔叔,先帝最小的胞弟,大宋王朝的摄政王,手中所握的权柄是门阀世家最为重要的一股。
为人向来喜怒无常,蛮狠专断,却偏偏对前世的景阳情有独钟,痴迷异常。
但奈何那时的景阳一颗心全都落在了闻人行身上,对于闻人明月的强势甚是反感,两人纠缠了数年,其间的恩怨倒是越发沉长了。
那些年闻人明月对景阳做的荒唐事情数不胜数,大概没有人会想到,那个对任何事都兴致缺缺的摄政王会突然对一个女人那么痴迷。
而且那个女人还是他的侄媳。
这般有违常理的举动自然是遭到口诛笔伐,但这样却也没有让他有丝毫的拘束,反而越发疯狂了起来。
但直到景阳死去,他们二人之间的恩怨情仇依旧断不清。
这摄政王,到底还是不疯魔不成活。
但景阳对此还是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对于前世她只是余下了满腹血海深仇,那些有关于情爱的,被尽数归还给了风月,从此与她再也无关。
可似乎闻人明月不这么想,景阳这话一出,脖子便被闻人明月箍住,那狠厉的力道,似乎下一秒就要将她置之死地一般。
“谁教你说这些话的。”闻人明月敛住了浮于表面的笑意。
他完全睁开了眼睛,那带着碧色的眼眸充斥着狂乱之意,其间嗜杀似乎要将眼前之人绞杀一般,那种发自于骨子里面的癫狂之意也尽数露了出来。
第二十三章 对峙
景阳的脸色瞬间就涨红,但即使这样,也不见到她有任何惧色。
闻人明月睥睨着景阳,瞧着这不怕死的小狐狸尽情的展露着她的尖牙,那种被沉静所掩盖的张狂和那个人一模一样。
“让我猜猜,是闻人行还是薛衡,又或者是那群老家伙?”闻人明月每说一个人名便加重一次力道,直至将景阳逼到绝路之上时才猛的松了力道。
突然得以呼吸新鲜空气的景阳剧烈的喘息着,她一手撑地,一手摸着脖颈不间断的咳嗽着。
而站在她前面的闻人明月那泛着冷意的眉眼却在此刻敛住了杀意,他长身玉立,虽然衣裳不整,却依旧美人如玉。
接过婢女递上来的帕子,闻人明月低垂着眉眼一点点的仔细擦拭着触碰过景阳的手掌,连指甲缝都没有放过丝毫。
“你怎么得到那东西的。”闻人明月不带情绪的问道。
景阳艰难的抬起头对着闻人明月说道:“王爷先把人给我。”声音嘶哑,像是磨砺过沙石一般。
这话引得闻人明月嗤笑了一声,他蹲下来就着帕子捏住景阳的下巴,“倒是学得跟她一模一样了。可惜啊……”
闻人明月眼神瞬间狠厉,连带着说出来的话都含着三分血意。
“赝品始终是赝品。”
景阳闻言不屑一笑,“我的确是赝品,不过王爷所求的可是货真价实的呢。”
“呵,我凭什么相信你?”
景阳弯起了眉眼,但那双秋眸当中却淡漠得惊人,她缓缓张嘴,轻轻的说了一个时间:“亥时三刻。”
声音极小,旁人听不到任何,但这却让闻人明月的瞳孔瞬间紧缩,连带着指尖都开始不自觉的用力,让景阳的下颌处都见了红意。
“在哪?”闻人明月沉下声音来问,他竭力隐藏话里面的颤抖之意,但还是让景阳捕捉到了一二。
“王爷还是先将人带来的好。”景阳乘胜追击的继续说道。
闻人明月长眉一皱,不耐的将景阳的脸甩到一边,“去找。”
这话一落,先前那个隐卫便上前来领命,带着景阳下去寻人。
清风楼所有的一切都被记录在册,即使进行的交易黑暗,也不妨碍它运行有秩。
在闻人明月这个幕后老板的首肯之下,景阳没有费多少力气便寻到了怜心。
只是怜心状态极其不好,看其模样应该是不服从楼里面的管教而被罚了。
景阳找到她时都还在浑浑噩噩,满身伤痕的缩在角落里面,旁人碰触她时都下意识的躲避。
这一切都是因为景阳的原因,原先她天真的以为有自己护着,她们可以少受点苦。
但现实却是,就是因为景阳她们才受这些不必要的苦,像是梅花山庄的人一般,都是因为她自己才遭受无妄之灾。
霎时之间那种庞大的愧疚感差一点将景阳压垮,她强忍着情绪,手指颤抖的去将怜心抱在怀中。
景阳小心翼翼的避开她的伤口,嘴里面一直重复着:“怜心姐姐不怕,我带你回家。”
“以后不会了,以后永远不会让你们受苦了。”景阳贴着怜心说着这话,心底爆发的愧疚一瞬间就叫她湿润了眼眶。
但她就是倔强的低着头,一遍一遍的强忍着所有不甘与悔恨。
第二十四章 拉锯
沉浸在情绪中的景阳低垂着头,神色具数埋没在阴影当中,在这时头顶突然被极其温柔的抚摸了几下。
景阳愕然的抬头,便瞧见脸色惨白的怜心对她笑得温柔,干裂发白的唇瓣轻启:“不怪我们的小景阳。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那一瞬间,景阳似乎又看到了二师姐,那种从骨子里面透露出的温婉足以溺毙所有人,眉梢上的温情像是汪洋大海一般,瞬间就将景阳淹没。
她忽然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只会呆愣的看人。
这种模样瞧得怜心好笑,她伸手去抚摸景阳的脸颊,艰难的笑着说道:“我们的小景阳长大了。”
“对啊,我长大了。”景阳哑着声音回答,她将怜心扶起来,眉目之间尽是温柔,压低声音安抚道:“我们回家好不好。”
“回家?”怜心看着景阳恍惚了一瞬,而后展露出一个灿烂的笑颜,“好啊,我们回家。”
于是景阳扶着怜心往外走着,那个沉默的隐卫始终不离寸步的跟着。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遗物,景阳先前说的亥时三刻是前辈子的事情。
那个时候景阳才初初进宫,被闻人行圈在后宫不得离开半步。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和闻人明月通起了信,但那时的景阳并不知道对方是大名鼎鼎的摄政王,还以为也是被困在宫里面的苦命人。
她欣喜于找到一个倒苦水的同伴,于是便在每日的亥时三刻去将信放在一颗桃花树下,等到下一次去的时候,便能拿到闻人明月的回信。
就这样两人写了数十封信件,却从未见过对方,景阳以为和她写信的人会是一个耐心极佳,温婉漂亮的大美人。
谁知最后却是那个狠厉专断的摄政王,在一系列的误会下,景阳早八百年将那些信都给烧了,哪里还会特意留着。
如今这般剑走偏锋,也只是想要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怜心而已,不然稍微慢上一步,那后果便是不堪想象的。
至于脱身的话,景阳在心底估摸着时间,她余光瞧着跟在她身边的隐卫,明白这清风楼暗处还有着数不胜数的隐卫在护卫着。
硬闯肯定是不行的,但这个时间点,那边也差不多快要到了。
景阳眼中划过深思,在扶着怜心踏出房门的那一刻,楼下的喧嚣之意瞬间便停止了下来,一阵诡异的沉默开始蔓延,夹杂着剑拔弩张的危险气息。
景阳勾起一抹笑,她知道,脱身的机会来了。
于是她放慢了步伐,带着怜心不着痕迹的往着栏杆处带。
靠近栏杆后,景阳装作无意的往下一瞥,便发现薛衡已经带着一众侍卫堂而皇之的来到了清风楼的大厅当中。
那个一身沉疴的丞相还是一如既往的坐着轮椅,但却罕见的换下了白衣,一袭青色衣袍裹身,将那张带着病容的脸衬得有了三分的活气。
只是那宛如天上之人的眉眼之处挂着比以往更重的寒霜之意,趿拉着的眼睫在景阳看过去之时忽然抬起,一眼便准确无误的捕捉到了景阳的位置。
“商秋。”
“是,大人。”商秋上前听候。
“去将她带下来。”薛衡毫无情绪的说着这话,但常年侍奉在薛衡身边的商秋知道,这次的大人,是真的动怒了。
顺着薛衡的目光往上看,商秋便瞧见了扶着人的景阳,他心知这次景阳怕是要吃大苦头了。
以往让薛衡如此生气的人无一例外都去见了阎王,这次的这个小姑娘,怕不是也得受一顿好大的责罚。
那样娇滴滴的模样,若是出手大了些,必定会受不住的吧。
商秋边走边不着边际的想着这件事情,他生得高大,不出一会便在楼梯口堵住了景阳。
“景阳小姐,大人有请。”
商秋向着景阳一本正经的说道,虽然说话依旧客气,但是那副姿态却是强势无比的。
但景阳要的就是这份强势,她顺着商秋的话说道:“是奴婢放肆了,回去自是会去请罚。”
“景阳小姐知道就好。”商秋板着脸说道,他靠近景阳对着意识模糊的怜心说道:“失礼了。”
话落,便伸手去将怜心横抱了起来。
幸亏此时的怜心已经伤到没有多少意识了,不然以她那个性子,哪会让其他外男如此动作。
看着商秋接过怜心之后景阳暗自长呼了一口气,她余光瞥见早就已经跃跃欲试想要赶人的隐卫,有恃无恐的往楼下走。
只是还未走上三两步便被那个隐卫伸手拦住,同时还有不知从何处突然显现的数个黑衣人,一同将景阳他们三人围在中间。
“姑娘还是止步的好,爷是在楼上,可不是在楼下。”
那隐卫虽是对着景阳说话,但是眼神却是落在商秋身上的,他握着腰间的长刀已经出鞘了。
景阳十分清楚,只要商秋有丝毫异动,那便是血溅当场的下场。
“你们是群什么东西?也敢来这拦道。”商秋收起了对着景阳时的礼节,毫不畏惧的直视着那个说话的隐卫。
即使此刻商秋抱着人,也丝毫不影响他浑身那凛冽的气势。
两方势均力敌的人相遇,谁也不想退半步。
第二十五章 头牌
“呀呀呀,这是要砸场子了吗?。”带着浓浓揶揄意味的娇笑从对面三楼处传来。
那声音含着的妩媚实在是太过于勾人,短短一句话都生生被她拐出了三个语调,明明该是娇柔做作的说话方式,硬是被那过于清甜的嗓音给说得动人心颤。
景阳好奇的朝着声源方向看去,发现对面三楼栏杆处倚着一个极其有风韵的女人。
媚眼含羞,朱唇逐笑,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顾盼神飞,肤若凝脂,颜若芙蓉。
当真是一个绝世美人。
景阳惊叹的想到,对面那娇媚的美人瞧见景阳看过去的眼神后对着景阳娇笑了一下,瞬间那倾国倾城的美貌让景阳都失去了言语能力。
在她愣怔的时候,对面的那个美人便脚尖点着栏杆向着景阳飞过来,那纱质的华贵衣服将那玲珑有致的身材展露无遗。
随着她的动作,衣摆在空中咧咧作响,那一瞬间,像极了九天之上的神女下凡。
楼下的宾客瞧着这一幕酒都撒了个干净,瞧着这副场景痴态毕露,狠咽口水。
愣怔了一瞬,立马有人激动的吼道:“是柳媚生!是清风楼头牌柳媚生啊!”
一语激起千层浪,人群瞬间沸腾起来。
“不愧是千金难买一刻的柳媚生,这副姿态,就是瞧上一眼死也是值得的啊!”
“死在美人裙下,做鬼都风流,柳媚生,我要娶你!”
“滚一边去,穷成这种模样还想要娶这等美人,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
众人吵吵嚷嚷,却也只是得到柳媚生一个带着风情意味的调笑。
她衣裙飘飘,直接以着轻功从对面飞了过来,那轻绝的姿态,让景阳立刻察觉到,这人实力肯定不小。
景阳看着那个美人脚尖点上了她旁边的栏杆处,在景阳未反应过来之时,柳媚生忽然就着栏杆倾下身子猛得靠近景阳。
一瞬间便将距离拉得极近,那泛着桃花气息的味道霎时之间便扑面而来,景阳甚至都能感受到面前之人的呼吸拂在脸上的感觉。
那一刻似乎时间都被放慢起来,景阳能够清晰的从面前之人的眼睛当中看到自己的脸被一点点放大。
直只鼻尖快要相贴的时候景阳才发现,这人的风清只是浮于表面,眼底的清明甚至都在透着冷漠。
虽然嘴角挂着媚笑,可那眉眼之间却透露着丝丝嗜杀之意。
这人绝对不简单。
景阳心下断定,她眼神不动,看着眼前的柳媚生在接近她一瞬后又退回了去。
她一个转身,便优雅的坐在了栏杆之上。媚眼流转,白嫩如玉的手翘着兰花指轻轻抵在嘴边,娇笑着说道:“这小美人便是景阳吧。”
景阳挑了挑眉,对着美人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是。”
“啧啧啧,这身气度,怪不得会让我们的丞相大人都来亲自寻人呢。”柳媚生娇声说着这话,末了还朝着楼下的薛衡抛了一个眉眼。
“这丞相大人也要你,王爷也要你,哎呀,小姑娘还是个抢手货呢。“
“柳姑娘说笑了,奴婢不过一个小小的婢女,此次已经是大为放肆了,让大人如此费心,回去是定要被罚的。”景阳不卑不亢的说着这话。
明明是一副挑不出错的姿态,却惹得柳媚生笑得花枝乱颤。
“多有趣的小丫鬟啊,明明说着自己有错,这副嚣张的姿态却是半分没有遮掩。”
柳媚生笑意盈盈的往前倾了一截,靠近景阳吐气如兰道:“小丫头,我也对你好奇了。”
“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才能在楼上那人手中要人,怎样一个人才会让那心高气傲的丞相大人亲自来寻。”
柳媚生微微敛住眼眸说着这话,她声音放轻,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意味。但那长睫掩住的凤眸当中尽是深不可测。
这让景阳莫名有些心突,眼前的美人就像是一条美艳的毒蛇,时刻吐露着蛇信子,伺机将猎物一击致命。
景阳沉下心来,发现那些隐卫没有动作,就连商秋的神色都没有过于警惕,那么这柳媚生必定与闻人明月和薛衡都是认识的。
“姑娘抬爱了,大人们自有打算,能被他们如此对待,自然是奴婢的殊荣。楼下我家大人还在等着,就不叨扰姑娘了。”
第二十六章 夺人
“别呀,我可是极想被你叨扰呢。”柳媚生娇笑着拦住了景阳的步伐,她身轻如燕,动作之间的风情于细节之处尽数流露。
她动作轻佻,玲珑有致的身子靠近景阳,逼得景阳往后退了几步。
这时商秋忽然上前来板着脸说道:“柳公子,还请自重。”
短短一句话却让景阳的平静全都崩裂开来。
“柳公子?!”景阳罕见的露出一副吃惊的表情,连瞳孔都不自觉的缩紧了一瞬,她跨步上前对着柳媚生上下打量了一瞬,不可置信的问道:“你是男的?”
柳媚生动作妖娆,闻言还越过商秋朝着景阳抛了一个眉眼,那双多情目水光潋滟,顾盼流转之间尽是深情。
这样的人竟然会是一个男子?景阳自觉的确受到了震撼。
但柳媚生没有丝毫自觉,依旧端着风情妖媚着声音说道:“怎么?男子就不能成为这清风楼的头牌吗?”
景阳愣怔了一瞬后便接受良好,对着柳媚生笑了一个后接着道:“当然可以,若是你愿意,这盛京第一美人的头衔都应该是你的。”
景阳说得诚恳,听这话的柳媚生却笑得开怀。
“盛京第一美人?我可不敢当,那是你们家丞相大人的。”
景阳认真的想了这话,两相对比之后还是赞同的点了点头,论才貌,还是薛衡更甚一番。
“哈哈哈,你这小姑娘好生有趣,怪不得一个二个都想要呢。”柳媚生捂着嘴笑着说这话,说到最后一句时凤眸微微掀起,朝着侧边看去。
景阳顺着柳媚生的目光看过去,发现闻人明月正懒散的靠在三楼栏杆处看着她。
他没个正形模样,衣服松松垮垮,就连那一头青丝都是随意垂着的,但却不见丝毫邋遢之意,反而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颓唐之美。
他把玩着那精致的烟杆,长睫微垂,红唇微勾,“丞相大人怎么有空来我这风尘之地了呢?倒真是稀客呢。”
自他出现,大厅之内便无人再敢出声,毕竟这位摄政王可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稍有不顺,家破人亡那都是轻的。
是以在针落可闻的时候,闻人明月那带着沙哑意味的声音便无比明显。
但他说话的对象却始终对此视而不见,那双眼睛一直黏在景阳身上没有挪动丝毫,仿佛这个世界除了他眼中的那个少女便不再剩其他。
闻人明月撩开眼皮瞥了一眼,带着其他意味的嗤笑了一声,“知一,带上来。”
“是。”
这话总算是将薛衡的目光分开了一瞬,那带着死气的目光凉凉的瞧了一眼闻人明月,没有丝毫情绪的说道:“商文,去将她带下来。”
“是。”站在薛衡旁边黑衣人领命上前,带着一众护卫直直向着景阳而去。
而同个时间在二楼一个天字号厢房之中,一众富家子弟挤在那视角极好的观景窗处,像是警戒周围的土拨鼠一样,将脑袋叠在窗户上,又怂又怕的观望着,愣怔的瞧着这一切戏剧化的转变。
心下惊叹的同时还不忘悄悄和同伴耳语:“我就说那小美人不普通吧,我就从来没有见过丞相大人这般模样过。”
“我天,莫非就连王爷也对这小美人……”
这话点到为止,但所有人都明白后面的意思,他们对视了一眼,纷纷从对方眼睛里面看见了震惊。
“这人手段也忒逆天了吧,能够把这两个男人抓在手心当中。”终于有人说出了在场之人的心声。
只是这话才落,他们排好的队形便被人蛮狠打散,“起开起开,我看看。”
卫青不客气的将人给扒拉开,自己挤到了最优位置,将场下的形式看得一清二楚。
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眯了眯,视线在闻人明月身上扫上一圈便勾起了一个痞气的笑:“哼,咱们的摄政王殿下可不是着了美色的道。”
“你怎么知道?”有人反问道。
可卫青只是噙着一个带着微微讽意的笑,不再多加言语。
在他们说话之间,商文已经带着数个护卫和闻人明月的手下对峙住了。
两方人马剑拔弩张,毫不退让。
在短暂的焦灼之时,柳媚生忽然娇笑了一声,他一个转身,便再次坐到了栏杆之上,妩媚的叠起了双腿,对着下边的薛衡说道:“怎么,薛丞相这是坠入爱河了?”
“我倒是好奇极了,能够让薛丞相追到这里的人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薛衡闻言,那带着霜雪的目光便落到了柳媚生身上,“你承担不起动她的代价。”
声音平静到没有一丝情绪,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件极其普通的事情,但那话语之间的嗜杀之意却是明显无比的。
第二十七章 强硬
“商文,你在磨蹭什么?”薛衡眼神懒懒,毫不在意的转向了商文和商秋。
原先还有些忌惮的商文得到薛衡的命令之后便不再犹豫,直接将腰间的长刀抽出,寒光闪烁之时后面一众护卫便紧跟着一起抽出长刀。
利刃出鞘的声音摩挲在所有人的心尖之上,胆小的人已经在琢磨着离开,一心想要看好戏的人反而悄悄的寻了个视角更好的位置瞧着这件事情的发展。
反正无论如何,今天这两男争一女的戏码明天保准会传遍整个盛京,本来这件事情就离谱非常,更何况这两个男人还是盛京城中炙手可热的金龟婿。
不知道明天会传出多少个离谱的版本来,但作为主人公的三人谁都没有在意。
眼前的气氛已经焦灼到了极致,商文先动手,之后便是刀光剑影,剑刃相撞。
景阳跟在商秋的后面,在商文的掩护之下就要离开,但还未走几步,便被从三楼飞下来的闻人明月一把抓了过去。
“东西在哪?”闻人明月敛尽了慵懒之意,此时他眼中的嗜杀不落下薛衡丝毫,似乎若是景阳下一秒说不出他想要的东西便会命丧当场一般。
可景阳此刻却有恃无恐的笑着,那眉眼之间的放肆裹着显而易见的骄矜,叫闻人明月看得恍惚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间的恍惚,便让景阳有了可乘之机,她正想要动作,却有人比她先动作一步。
一直隔岸观火的柳媚生忽然动作,猝不及防的将景阳拉出了闻人明月的掌控范围,而后转瞬便揽着景阳的腰将之带到了薛衡身边。
一系列的行动在霎时之间,连景阳都未反应过来之时,她便已经到了薛衡身前。
连景阳自己都愣怔了一瞬,而后反应过来就连忙去看商秋,发现他早就带着怜心下到一楼这边了。
数个护卫围过去,迅速将怜心接到外面的马车之上,那里早就有了大夫在等待。
景阳只来得及瞧见他们将怜心送出去,而后便突然被薛衡拽了过去。
“他弄的?”薛衡将景阳拽到自己腿上,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去试探性的触碰景阳脖颈上的青紫。
声音压抑着疯狂,嗓音都不自觉的带着颤抖之意,连带着指尖都在下意识的颤抖着。
先前离得远,看不清楚什么,到现在离得近了些了,才发现那伤痕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没事的,只是……”
“没事?!”薛衡粗暴的打断景阳的说话,他猛得将头抬起来怒瞪着她,眼尾都因为震怒而带上了绯红,那双常年寒霜的双眼也涌动着数不清的剧烈情绪。
他搂着景阳腰间的力道加紧,眼眸当中忽然晕染上了些许水光,理智在崩溃边缘徘徊,但薛衡在死死的拉扯住。
这导致他声音都莫名带上了些哽咽意味,他压低声音掩盖情绪,使得说出来的话像是祈求似的:“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样……”
“不要总是这样将自己的生命不当回事,你这样……要我怎么办。”薛衡低着头近乎于呢喃的说道,他指尖颤抖,神色彷徨,似乎将脆弱展露无遗。
看着薛衡这副模样,景阳先前所有的话都被堵在了口中说不出分毫,她注视着薛衡的眉眼,忽然软下了神情,手也不自觉的覆上了薛衡的头。
鬼使神差的,景阳温柔着眉眼,安抚性的摸了摸薛衡的头发,放轻了声音说道:“不会了,以后不会了。”
薛衡定定的看着她,压抑着心底不断翻涌着的恶欲,掩饰性的将头埋入景阳的怀中,手中的力道再次加重,那模样,似乎要将景阳生生揉进骨血一般。
站在一旁的柳媚生瞧着这一切若有所思,薛衡当年对那个女人是何种痴情模样,现如今对这个女人这般,其中的蹊跷稍微细思一下便能探究出一二。
就是可怜了这个小美人,被当成一个替补品,等到全身心陷落的时候发现所有的真相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柳媚生恶劣的想着,忽然极度期待那一天的到来,看着少女的梦破裂,看着所有的深情如镜花水月般消散。
世间真情,本该如此。
所有细思不过转瞬之间,被强行夺了人的闻人明月黑了脸,尤其是看着大厅之中旁若无人亲密的两人更是无名火起。
他脚下用力,脚尖点在栏杆之处便从二楼飞身而下。
“呵,丞相大人好生闲情逸致啊,在我这清风楼与自家暖床丫鬟如此这般卿卿我我。“
第二十八章 争锋
薛衡长睫垂下,掩盖住眼里面波涛汹涌的情绪,呼吸之间尽数是景阳的气息,这才稍微平复了心中顺势而起的恶欲。
听到闻人明月那带着明显嘲讽意味的话后薛衡稍微抬起来头,眸子当中的那股狠厉如饿到极致的野狼一般,煞气冲天,似乎要将闻人明月连骨带肉的撕扯殆尽才会甘心一般。
那眼神看得闻人明月嗤笑了一声,他微微抬起下巴,睥睨着薛衡二人,那妖异到极致的眉眼在流转到景阳身上之时,霎时之间便布满霜寒。
“东西在哪?”
闻人明月压低了声音问道,浓浓的不耐之意尽数显现在那低沉的声音当中。
但景阳却丝毫不慌张,她朝着闻人明月微微一笑,“王爷说得什么话,奴婢有什么东西是可以给王爷的?”
闻人明月闻言敛了敛眼眸,眼神在有备而来的薛衡身上扫视了一圈,看着那只露出尖牙的小狐狸忽然笑了。
“你算计我。”原先没有想到这小狐狸会是薛衡府里面的人,闻人明月还自负的想,她是没胆子来耍花招的。
可没想到,倒真是一只会藏爪子的小狐狸。恐怕那东西也是假的吧,那她怎么会知道那个时刻呢。
闻人明月眼底划过细思,他可不相信这只小狐狸是随口诹的。
“算计倒说不上,只是一场豪赌罢了。”
“那你赌得可真棒。”闻人明月笑得森然,眼神划过景阳脖颈处,那其中的意味让人毛骨悚然。
“下官找到人了,便不叨扰王爷了。”薛衡懒散的说着这话,他放任景阳离开他的怀中,但手上还是倔强的拉着景阳的衣袖。
他趿拉着眼皮,说话的时候都没有看着闻人明月,反而直直盯着景阳,像是一个害怕被丢弃的孩子一般,连眼神都带上了几分期期艾艾的意味。
旁边的柳媚生饶有兴味的瞧着薛衡这百年难得一遇的表情,笑得媚气横生:“薛丞相,这我帮你救了你的小美人,你可要把我赎出去啊。”
薛衡斜睨了柳媚生一眼,“自然。”
得到承诺的柳媚生笑得更加开怀了,他朝着景阳抛了个眉眼便朝着门外走去。
“外面等你呀,他奶奶的,爷终于自由了,哈哈。”嚣张肆意的男声如同清泉撞击玉石一般,清朗悦耳。
听得景阳挑了挑眉,倒不曾想这柳媚生原先的声音这么好听。
楼上那两伙打斗的人早在闻人明月出现的时候就停止了动作,两方本来就不是普通意味上的护卫,都是经过千挑万选的死士。
是以一番打斗两方都有人受伤,但没有人死亡,此时听到薛衡的这番话,便以极快的速度将刀剑收起来,齐整的回到薛衡的身后。
“薛丞相这般平白无故的带走我楼里面的人,怕是有些说不过去吧。”
闻人明月抬起手中的烟杆,眯着眼睛轻轻吸了一口之后漫不经心的对着薛衡说道。
但薛衡理都没有理,拉着景阳的衣袖转身就走。
“稍后自然会十倍奉还赎金。”
声音渐行渐远,数个带着血腥气的黑衣护卫拱卫着薛衡和景阳二人,那副架势,嚣张得很。
被甩了脸色的闻人明月面上没有一点怒色,那在烟雾当中模糊的眉眼反而带上了些许兴味。
“景阳?呵。”闻人明月低低呢喃了一声,而后抬着烟杆便回到了三楼。
而刚刚还在剑拔弩张的清风楼在稍稍一会儿后又是人声鼎沸,纸醉金迷。
趴在窗口看了一整场大戏的那几个纨绔子弟在景阳他们走后还在一脸反应不过来的模样,他们没个正形的坐在桌子上,一脸沉思状。
“想不通,着实想不通。”
“丞相大人那等风光霁月的人怎么能够沉迷于美色呢?”
“关键那女子也不是哪家世家小姐啊。莫非,是哪个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
“不应该啊,这盛京的世家小姐还有谁是我们不知道的?”
“哎,卫青,你倒是说说,那小美人是个什么来头,会抓得住丞相大人这等人物。“
众人将话头扔给了卫青,但那靠坐在窗户上喝酒的俊朗青年理都不理他们,眼神一直落在外面,似乎在神游天外一般。
有人看不下去了,就抓起个桌子上的花生朝着卫青扔过去,“卫兄,问你呢,你在发什么呆啊。”
“莫不是想家里面的小娘子了?”这话一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这般动静,总算将卫青的目光给拉了回来,他拿着酒瓶,笑意盈盈的瞧着一众求知若渴的表情,悠哉游哉的说道:“那小美人是如何身份我是不知,不过我倒是知道……”
“咱们的丞相大人啊,是彻底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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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我自己可以的。”景阳看着拿着伤药走过来的薛衡说道。
但薛衡像是没有听到这话一般,依旧沉着眉眼靠近。
待回来之后,薛衡没有说过半句话,像极了一个在闹脾气的傲娇孩子,无声的表达着他的怒气。
但这丞相大人沉默起来可比那些小孩子要可怕多了,让景阳都有了几分怵意。
“大人,对不起……”景阳服了软,低下头来向着薛衡道歉。
“你还知道错?”薛衡低声反问着景阳,那样的语气,奇妙的带着一丝委屈在里面。
景阳呆愣的抬头,“啊?我……”
话语结束在薛衡突如其来的靠近,景阳同薛衡的呼吸在一瞬间便纠缠了起来。
现在天色已晚,烛光在微微颤晃,将两人的身影交织得难舍难分。
景阳看着眼前低垂着眉眼,一脸认真的帮她涂药的薛衡忽然脑袋空白了一瞬,连呼吸都不自觉的放慢了。
暖色的烛光将本就惊为天人的神颜照射得更加惊艳,那种夺人心神的样貌实在太蛊惑人心了,像是潜伏在暗夜当中的妖物,一呼一吸之间尽是致命的诱惑。
景阳看得入神了,她没有注意到,薛衡低垂着的眼眸溢满了何种滔天欲/望,但即使眼底是抹不开的黑色,薛衡的耳尖还是不可避免的挑染上了绯红。
像是早春最为艳丽的桃红,昭示着主人内心的羞赫。
鸣虫的声音在继续,但室内除却呼吸声便不再有其他声响。
不知道是不是景阳的错觉,她总觉得在这片沉默之中听到了越来越剧烈的心跳声。
还不等她仔细辨别,便忽然被薛衡搂了个满怀。
第二十九章 安抚
那一瞬间,不知道是不是景阳的错觉,她感觉她的心脏都暂停了一瞬。
可在她想要仔细回想之时,那扑面而来的药香又打断了她的思绪。
“大人……”景阳有些不自在的挣扎起来,她微微皱起眉头,还是有些不习惯这般与他人亲密接触。
可她这话刚落下,薛衡便紧接着深深叹了一口气,那带着些许热意的气息拂过景阳的耳尖,让那股痒意直直流向了心尖。
“我抱抱好不好。”薛衡近乎于祈求的语气让景阳剩余的话卡了壳,她垂下眉眼看着伏在自己脖颈处的丞相大人,一阵沉默后还是低低回了一声“嗯”。
就这样两人交颈相拥了许久,一人在平淡的安抚,一人却在极尽全力的按捺恶欲,贪婪的注视着自己奉为信仰的神明,渴望有一天,可以与之共赴红尘。
但信徒怎能玷污自己的神明呢?
薛衡掩去眼底挣扎的欲念,长睫一扫,又恢复了往日那般清冷模样。
“日后有事情我会帮你解决的,不要再出去了好不好?”薛衡将下巴抵在景阳的肩膀处,借着阴影掩饰住了过于凶戾的表情和呼之欲出的独占欲。
而没有看着薛衡表情的景阳只能听着薛衡这可怜兮兮的语气猜测他的心思,她一直都很清醒,薛衡只是将她当作替身罢了。
是以在面对这样的丞相大人之时,景阳内心毫无波浪,有也只是点点怜惜之情而已。
景阳眉梢挂上一如既往的温柔,只是那如阳暖意仅仅浮于表面罢了。
“大人,这次是奴婢越界了,明日自会去领罚,怜心的赎金以后我会还的。”
“回答我的话。”
景阳停顿了一下,而后她将薛衡微微推开,第一次极其郑重的看着薛衡的眼睛平静的说道:“奴婢承不起那么大的恩情,如今大人待我这般,已经是奴婢的三生有幸了。”
“三生有幸?”薛衡盯着景阳,那双迤逦的眼眸挂上了血红,在橙黄的烛光之中逐渐晕染上水光。
“为什么总是要拒绝我,我都已经将我的骄傲为你一遍遍踩碎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头看看我啊。”
薛衡说这话的嗓音沙哑无比,似乎含着心头血在控诉无情之人的抛弃一般,那里面的绝望与求而不得的意味实在是太重了,重到让景阳都觉得窒息。
更不要说背负这种情感数年的薛衡了,自己因为私欲而一再揭开他的伤疤,实在是太过了。
在那一瞬间,铺天盖地的愧疚感汹涌而来,让景阳喉咙都有些涩然的感觉。
酝酿了一瞬,景阳还是开口:“大人,斯人已逝,沉湎于过去只是徒增伤感罢了。”
这话让薛衡一愣,眼角挂着的那滴泪也顺势而落,滴在景阳的手背上之时,灼烫到令人心惊。
“你说什么?”薛衡瞳孔震颤着,似乎对景阳的这番话有些反应不过来似的。
瞧着薛衡这般颓丧模样,景阳叹气一声,直视着薛衡说道:“奴婢不清楚您的过去,但奴婢希望,您的未来,是光明而璀璨的。”
“您本该清傲,天下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去让您低头和哭泣,大人,您是大宋的第一才子,是凌驾于权势之上的丞相,您该肆意妄为的。”
“所以,不要再难过了,做一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我想做的事情?”
“嗯。”
薛衡迟疑了一瞬,在景阳不注意的时候突然往前一倾,带着她便倒在了床榻之上。
顺势倒下去的时候薛衡还顺手将床帐扯下,而后红意翻飞,烛光颤晃,鸣虫不歇。
竖日。
景阳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沉睡当中的神颜,薛衡放在她腰间的手箍得死死的,像是生怕她跑了一样。
这样的想法让景阳一瞬间有些哭笑不得,昨天晚上薛衡那副架势让景阳都有一些误会,谁曾想他那般动作只是想要睡觉而已。
“大人,柳公子求见。“商秋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但薛衡没有丝毫要醒的迹象,往常这个时候薛衡早就已经洗漱好准备去上朝了,可今天不知怎么的,会这么贪睡。
门外的商秋又迟疑的喊了一声,于是景阳轻轻推了推薛衡,压低声音喊道:“大人?大人?该起床了。“
在景阳喊了几声之后薛衡这才悠悠转醒,他有些睡眼迷蒙的看着景阳,那副模样瞧上去有些呆愣。
“大人?”景阳疑惑的喊道,谁曾想这话才出便又被薛衡给抱进了怀中。
“早安。”
“……大人早安。”
景阳说完这四个字便被薛衡放开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景阳莫名觉得薛衡今天早上似乎是极其高兴的。
那眉梢之间的喜意盖都盖不住,合着那双含笑眼,真真是一副绝色。
景阳看着心情也莫名变好了许多,连唇角都不自觉的勾起了许多。
那一早上,薛衡都奇妙的带着极高的兴致,看到的人无一不啧啧称奇,可景阳只要一想到原因,心中就十分想笑。
真的很像一个孩子。
“笑什么呢?”季夏那带着揶揄的调笑传来,打乱了景阳的一通回想。
景阳瞬间回神,看着眼前已经有了些人色的季夏笑容更加温暖了些。
她抬起季夏那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指,带着笑意温柔的问道:“还疼吗?”
“哈哈,上了药凉飕飕的,还好啦。”季夏眼睛亮晶晶的说着这话,那张姣好的小脸之上尽是高兴。
“还好怜心姐姐没事,兰秋也好好的,景阳你可真厉害。”
这话让景阳眼里面的光黯淡了一瞬,连带着笑容都夹上了一丝歉然的意味。
“季夏,对不起……”景阳垂下眉眼压低声音说道,其中的低沉只是听着便让人觉得沉重。
听的季夏都收敛了笑意,她用她那裹得严严实实的手去艰难的抬起景阳的头,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认真的对着景阳说道:“景阳没有错哦。”
“错的永远是施暴者,而不是保护者。你已经很棒了,现在你还是大人身边的丫鬟呢,你想想,整个丞相府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丫鬟吧,只有你一个可以去大人身边。”
“你可是我们的骄傲呢。”
第三十章 惩罚
季夏弯着眉眼说着这话,像是一个散发着光芒的小太阳一样,温暖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
景阳看着一时有些愣怔,而后噗嗤的笑出来,有些笨拙的学着怜心的模样去抚了抚季夏的头。
“你好好的养伤,我去处理一点事情。”景阳温柔着眉眼说着这话,可眼底却逐渐翻涌上了浓郁的墨色。
但这一切季夏都没有看到,她朝着景阳开心的回答:“嗯嗯,你去吧。”
景阳挂着一抹暖笑一直到离开季夏的房间为止,等到她关上房门转身之时,景阳所有的笑意具数被换下,取而代之的是宛如刀剑出鞘般的锋利,带着肉眼可见的煞气与杀意。
她依旧优雅自持,一举一动之间端庄文雅,但那眉眼之间的冷傲却也无法视而不见,让人看其一眼就想要下意识的避开。
“那是谁?”一个穿着月白衣服的俊朗青年站在花圃边问道。
他玉冠束发,美玉挂腰,虽说一身富贵模样,但到底被那眉宇之间的下流之气给破坏了几分美感。
那是薛家旁支的表少爷薛朝羲,平时虽是端着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实则最是好色,乃是清风楼的常客。
如今看他这副模样,怕是又看上了人家小姑娘。
薛朝羲身后的小厮抬眼往那边看了一眼,发现那人正是如日中天的景阳。
府里面的丫鬟小厮几乎没有不认识景阳的,毕竟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去服侍丞相大人的丫鬟,而且听说极其受丞相大人的恩宠,将来可能都是要做姨娘的。
那是就连管家都要细心讨好的人,更何况他们这种下等小厮,那丫鬟的身份毫不夸张的说甚至比一些旁系的小姐少爷们还要金贵。
如今自家少爷这副痴态,想必是势在必得的。
小厮眼底划过暗沉,背上的伤还在痛着,那是早上少爷不顺心时将热茶泼上去的,那时他正跪在地上为少爷擦鞋,哪曾想无妄之灾来得那么突如其来。
奴仆始终只是奴仆,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甚至还要自责请罪费了贵人的茶水。
可笑啊。
所有细思仅仅一瞬间,那个小厮看了景阳一眼后便卑微的低下头来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小的不知,但看那穿着,是府里面的小丫鬟罢。”
“小丫鬟?”薛朝羲敛了敛眼眸,那双还算的上好看的眼睛闪过几抹猥琐的欲/望,盯着景阳离开的身影若有所思。
但这一切景阳都不知道,她只是感受到一道粘腻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但是现下她要去处理事情,所以没有多加注意,直接拐过一处假山躲过了那道视线。
她一路向西,步伐从容之时也没有落下速度,本想去浣衣房直接去找那个害人不浅的向春。
但谁曾想路过花廊之时便遇到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向春,隔着老远便听到了那甜腻的嗓音嚣张的说道:“那是个什么个下贱东西,也敢将我打发到浣衣房,呵,景阳那个贱女人,迟早有一天我要扒了她的皮。”
向春说得大声,神情趾高气昂,那眉眼之处的不屑满得都快溢出来了,后面跟着一群谨小慎微的丫鬟,跟着说着一些奉承的话,不断的贬低景阳抬高向春。
说出来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但景阳眼神眼神都没有波动一下,当初嫁给闻人行时,她听过比这还要难听的话,曾经还因为心高气傲去惩治了那些嘴碎的宫女。
但现在,景阳沉淀下来了不少,已经学会了不听狗吠。
她站在花团锦簇之处,泰然的等着向春她们几个的接近。
“依我看啊,就该向春姑姑您去服侍大人,那等手糙心坏的……”向春旁边的那个丫鬟喋喋不休的话头在瞧见景阳之后便彻底卡了壳。
那站在鲜花怒放处的少女没有说任何话,甚至眉宇之间都不见有任何怒意的人,却让见到的丫鬟都莫名生出了一股惧意。
她们瑟缩起来,犹豫了一瞬还是站在向春的身后没有言语。
“景阳!你想要干什么?”向春脸上的笑意早在看见景阳的那一瞬便褪得干干净净了,她掩饰下来眼底的那抹惧怕,像是壮胆般的呵斥了一声景阳。
“干什么?”景阳嘴角挑起一抹冷笑,她微微抬着下巴睥睨着向春,双手依旧规矩的叠放在腹部,一步一步的朝着向春走过去。
那步伐之间的懒散之意和薛衡有了三分相似之象,但景阳那副身姿多了几分傲气。
她不急不躁的靠近向春,给足了压迫感,向春都被逼退了几步。
“景阳你……”
“啪!”向春话都还没有说完便被景阳一巴掌给扇到了地上,那一巴掌扇得毫不顾忌,将向春打的瞬间嘴角流血。
景阳由上而下的俯视着向春,压着眼睫没有情绪的说道:“谁允许你这么放肆的。”
这话说完,景阳便用脚尖将哀嚎的向春挑了正面朝上,在动作之时还一边慢条斯理的问道:“我不是让你在浣衣房吗?谁给你的胆子出来的?”
“嗯?”景阳面无表情的问道,她将向春的手挑在脚尖处,在压低声音之时猛然踩了上去。
一瞬间向春的哀嚎响彻天地,其中的痛苦似乎仅仅听着就让人指尖发痛,后面几个丫鬟看着景阳那副模样都一个个都相继白了脸,而后呼啦啦的一群跪在景阳的面前不敢说话。
但景阳看都没有看她们一眼,反而饶有兴趣的盯着一脸痛苦的向春。
“你抽了兰秋二十鞭,还关了她三天。”
景阳加重了脚下的力道,“你逼着季夏洗了四天的衣服,让她将手指全都冻裂脱皮,还时不时打骂她?”
“景阳景阳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向春哀嚎着去推景阳辗着她手指的脚,但没有丝毫作用,甚至让景阳踩得更加重了。
“饶了你?”景阳疑惑的问,她微微弯下腰来,皱着眉头说道:“怎么饶了你?怜心都被你卖到清风楼了,你说我要怎么原谅你。”
“差一点她就彻底毁了呀。”
景阳忽然平了眉梢,肆意的绽放了个笑容,那副骄矜的模样,炙热到一种耀眼的程度。
她温柔着声音宛如耳语般说道:“所以啊,怎么能饶了你呢?”
“我要,杀了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