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汇合
“咚咚……”玻璃敲击声响起，辛平随之将玻璃窗降了下来。
“你好，您是辛平辛导演么？我是李敬云。”李敬云的脑袋从车窗看向车里，面带微笑。
“我是，上车吧。”辛平随之点点头，发动车，开口说道。
“辛导，麻烦开一下后面的车门，我把行李放在车上。”
辛平闻言愣了一下，紧接着说道：“后面车门坏了，你开另一边的门吧，然后坐在副驾驶上……”
“好的，辛导。”李敬云笑着说道。
“你倒是第一个带了这么多行李的人。”等到李敬云坐定，系上安全带以后，辛平主动开口说道。
“哦，亮哥跟我说，这边可能要花费时间长一点，所以，我想了想，还是把能用的东西都带上。”既然辛平已经开口说了，李敬云自然不可能告诉对方，自己不打算回叶亭，所以将住的地方有用的东西全部拿了出来。
“那就好，你看还有什么缺的，我们买完再回去，那边的话，想买东西不容易。”
“一般常用的东西都有，就是不知道这边有什么要特别准备的么？”李敬云想了想才回答道。
“那就行，我那边还有一些东西，到时候凑合着用吧。”
辛平说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车上的两个人就这样陷入沉默，只有车外的景象随着车辆的前进不断变化。
“辛导，你准备拍个什么影片？”李敬云还是开口打破了车上的沉默，“亮哥也没有跟我说的太多……嘿嘿……”
“找宋亮师兄前，我只是定了一个大纲，准备找人先试试，跟他说了之后，他挺感兴趣的，答应我来拍，所以，我就根据宋亮师兄的情况，重新将整个剧本细化了一下……”
“所以，辛导你也是编剧么？自编自导？”李敬云适当的问出了问题。
辛平控制着方向盘转了一个大弯，车逐渐平稳后，才回答道：“不止是编剧，目前整个剧组只有两个人。”
“两个人？还有谁？”李敬云问出这句话时，脑海中已经有不好的预感。
“你和我，两个人。”辛平转头看了一眼李敬云，说出了李敬云猜到的那个问题。
【艹，能不能能我遇到一个靠谱一点……上次是导演不靠谱……这次是……算了……靠谱的也不会找我，或者是徐飞找来的……】
李敬云虽然脑海中忍不住大吐苦水，但表面依旧维持着平静。
“本来人挺多的，有六个人，然后发现没什么拍摄成功的希望，大家也就散了。”辛平目光看着前方，“最主要原因是，我没那么多钱给大家发工资了。”
“你如果觉得不行的话，我们前面路口转弯，我送你回车站，晚上还一趟车，你可以坐那趟车回去。”辛平说话的语气倒是很平静，似乎李敬云说出要回去的话，他也能够接受。
“要是你觉得跟宋亮师兄不好交代的话，我就说是你不符合我的要求……”
“唉？这不是还没拍么，怎么就说不符合你的要求。”李敬云接着辛平的话说道，“既然来都来了，还是先试试再说，反正……来都来了。”
这件事情上，其实李敬云并没有退路，并不是在于辛平如何，而是在于宋亮如何看待，既然辛平已经为宋亮做了那么多准备，宋亮反悔更是增加了自己的愧疚。
说白了，他现在代表的不是自己，是帮助宋亮偿还对辛平的承诺。
最后要是完成了拍摄，宋亮原本觉得对辛平的亏欠就会转移到李敬云身上，从这个角度来讲，李敬云反而希望条件能够恶劣一点，这样的话，之后或许在宋亮那边收获更多一些。
当然了，对李敬云来说也有另外的好处，那就是辛平哪怕再差，也是大周影视学院的毕业生，比叶亭表演学习班那些老师强多了。
这一次又是为他自己拍，自然是会尽心尽力指导自己的表演，又有钱拿又能学习表演，很难再找到这样好的机会了。
至于环境恶劣条件差，有可能到最后不过是浪费时间等等之类，世上不可能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有收获自然是要付出。
这一次付出的代价，目前来看，李敬云还是愿意接受的。
“来都来了……”辛平重复一句，“既然如此，那你的工资就从今天算起吧。”
“工资？”
“是啊，现在没办法跟你算演员报酬，目前按照天数来结算工资，你待多少天，我就给你发多少天工资，最后一起结算，当然，你要是想提前支取的话，也可以跟我说……”
“好吧，那看来是不可能有什么正式的合同了。”李敬云笑着说道。
“你要是想要签的话，我们可以回去手写一份，我了解过，有法律效力的。”
李敬云接这个角色的原因，当然不是为了报酬，自然也不会在这方面纠结，直接说道，“不用了，亮哥介绍的，这次也算是给我一个机会。”
“就是不知道亮哥跟你说过没，我没什么拍摄经验，可能到时候还需要辛导你指导一下。”虽然宋亮已经跟他说过会跟对方提，但李敬云觉得还是在这里先说好比较好。
“这方面师兄已经跟我说了，他和你一起搭过戏，觉得你有天赋、也有能力，只是暂时还不知道怎么表现出来。”
“倒是没想到亮哥会这样说我，”李敬云笑着说道，“当时主要是亮哥帮助我，让我代入场景之中，并且那场戏导演也说了，镜头主要集中亮哥身上，所以，后面亮哥说我表现的很好，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表现的是什么样子，究竟应该如何表现。”
李敬云所说的内容，倒也和辛平的推断相吻合，“你知道自编自导，并且自己投资电影的好处是什么么？”
“好处？”这个问题确实是问到了李敬云的知识盲区，他完全不知道对方想要说什么。
“是啊……好处，我们这样的剧组还是有好处的，就是有大把的时间，来派出我们想要的内容。”
这句话，是辛平第一次对参演的演员说。
第47章 旧学校
“好了，我们到了。”
辛平的一句话，让李敬云有一种自己被拯救了的感觉。
原本李敬云还计划和辛平在车上聊一聊电影的事情，好让自己提前有一些准备，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提前询问。
但是，后面的路程，让李敬云根本无法开口说一句完整的话！
颠簸的路程让李敬云感觉整个车子都在震动，李敬云甚至怀疑，这部车下一秒就会散架，他的真个人也开始震动，由外到内，每一块肌肉都开始尝试契合车子的震动频率。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李敬云两只手牢牢的抓住扶手，想要让自己保持与车的震动同一频率。
只不过，他终究是肉体凡胎，与车的钢筋铁骨无法融为一体。
李敬云有些庆幸自己之前并没有吃什么东西，否则，这样颠簸下，他恐怕也是要享受一下铁扇公主的待遇。
当然，在这种情况下，李敬云也就没什么心思考虑电影不电影的事情了，他只想早点站在安稳的地面上。
“呕……”李敬云直接从车上跑下来，对着路边空呕，总觉得要把自己肚子里面的东西全部吐出来整个人才能舒服一点，但是，因为肚子里啥都没有，只能对着地面干呕。
此刻，尽管已经蹲在了坚实的地面上，李敬云依旧觉得周围的环境在不断的震动，身体的肌肉似乎还维持着之前的震动状态。
“要不要来根烟，压一压？”辛平站在李敬云身旁，从烟盒里抖出一根香烟，递到李敬云跟前。
“谢谢，谢谢……”李敬云从辛平手里接过香烟，放到鼻子下，猛地一吸，烟草的味道压制了体内的那种呕吐感，也让他的脑袋清醒了不少，最少，那种震动带来的眩晕感减轻了不少。
“还不错，最少比我当时要好很多，”辛平将之前一直没抽的那根香烟点了起来，“我当时吐得昏天暗地，感觉像是要把整个人内外翻转过来。”
“多跑几次，习惯了就好。”
“你是跑了几次才习惯了啊……”李敬云拒绝了对方帮他点烟的动作，仍旧是拿着那根香烟，在鼻子下嗅一嗅。
“没数，现在想起来，好像是突然就适应了这段路一样。”
“这段路是怎么回事，也不修一修么？”李敬云感觉到身体慢慢缓解了，便尝试着站了起来。
“修过，只是维持不了太长时间，那边有一个采石场，进出都要经过这一段路，修好了，很快就又变成这样了，所以，后来也就不修了。”
“既然恢复了，那我们就先去住的地方看一看吧。”辛平熟练的将手上的香烟挂在嘴角，继续开口解释道，“住的地方没办法开车进去，所以还有一段距离。”
“好吧，我先把行礼拿上。”
“我们住的地方是一间旧学校，因为地处位置偏僻，车子不容易上去，在建新校区的时候，就没有选择在原址上翻新，而是重新找了一处地方。”
“原本的学校也就废弃了，不过，倒是便宜了我们，那里水电都有，村委会让我们住在那里，也不收什么租金之类。”辛平笑着说道，像是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
“辛导，我想问一下，我们究竟是要拍什么啊，两个人的电影么？”李敬云看到对方一直没说到正题上，忍不住问道，他现在怀疑对方究竟是不是要拍电影，还是准备找个地方隐居。
“不急，到了再说，反正我们有大把的时间来说电影的事情。”辛平提着行礼闷头走路，“对了，你有什么想买的东西，提前跟我说，我到时候拜托村委会的人，让他们帮忙捎回来。”
很快，李敬云便看到了用泥土垒的墙，两扇搭在一起、摇摇欲坠的门。辛平放下东西，双手扶着门一点点的打开，小心的程度，让李敬云感觉他也怕那扇门直接倒塌。
“一共四间房，两间原本是教室，一间是教师宿舍，还有一间是食堂。之前人多，所以就将一间教室改造成了宿舍，我现在住在那里。”辛平一边指着一边向李敬云介绍，院子里有四间平房，看上去是用青砖建造的，窗户之间的间隔用白色的石灰磨墙覆盖。
房顶上杂草丛生，遮掩了一部分青瓦，能看到房子的侧面是一块有些褪色的大黑板，上面各种颜色的粉笔涂画，在风吹雨刷下显得有些斑驳不堪。
“现在既然就我们两个人，那就一人一间了，你可以住进教师宿舍，”辛平带着李敬云走到一间屋子前，“房间里有一些日用品，是之前的人留下的，你看看，要是能用的话就留下用吧，要是不能用就扔了吧。”
“房间有些乱，要收拾一下，需不需要我帮忙？”辛平将行礼放下后，开口询问道。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李敬云拒绝了对方的提议。
“那好吧，你收拾完的话来找我，我就在对面那间房子里面。”
等到辛平走后，李敬云倒是没有立即开始收拾，而是找了一个干净的地方坐在那里，脑海中不断回想刚刚所看到的场景，这间旧学校确实是带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让他恍然间觉得自己似乎是在另一个世界。
从口袋里拿出那根有些压扁的香烟，放在鼻子下再次嗅了嗅，烟草的味道让他将注意力放在当下，重新打量了一下房间内的布置，看上去环境并没有那么差。
两张上下铺的铁架床，上铺零散的堆放着一些杂务，下铺则是有床垫铺着，上面覆盖着洗得发白的床单。两张有些年头的桌子紧挨着床，上面散乱着放着一些个人用品。
这样的住宿环境对于李敬云来说，处在接受的范围内，将带的东西从行礼包中拿出来，铺上自己的床单、被子，躺在床上感受了一下，除了床配合他的动作产生摇动之外，其他更多的东西倒是没有感受到。
“也不知道能够在这里待几天……”李敬云双手交叉放在脑后，看着上铺的床板，宛如在叶亭所租房间内，在《夜幕》剧组的房车内。
他的命运轨迹终究是不一样了，尽管不情愿，却也在演员这条路上一点一点前进。
第48章 奉献
“辛导，我那边收拾好了。”李敬云直接推门进入，一股刺鼻的香烟味便铺面而来，辛平的房间比李敬云的房间要混乱许多，各种各样的草纸，在各处扔着。
李敬云看到眼前的场景，不由的愣了一下，扫了一眼他能够判断出，画的内容都是一些小人、光线、镜头方向等等，这是他拍之前的内容从来没有碰到过的。
“不好意思，这里有点乱，我们出去说吧，等等……我找找剧本。”辛平显然没想到李敬云能够这么快收拾好，他依旧一手夹着烟，埋头画着之前未完成的工作。
“演员一直没就位，剧组的其他人员离开后，也没什么钱雇佣人了，我就顺便做一做其他的工作，做好充足的准备，让演员一来，就能开始拍摄。”
辛平递给李敬云一个看上去有些破旧的本子，“这个就是我想要拍摄的内容。”
李敬云看到剧本的封面上用手写着“教师”，并且在前面补充了一行小字“最后一名”，四个字被圈住，旁边又写了“最后的”三个字。
“准备拍摄关于老师的故事么？”李敬云并没有翻开，直接问道，这种题材的东西，只要大体上没问题，拍出来的话，倒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是啊，如果以现在的标准来讲的话，我其实是留守儿童，从小父母出去打工，然后就把留在村子里面，我的小学也是在村子里面念的。”
“几个村子紧挨着，所以，各家的孩子都在一所学校里面上课，由于学生并不多，所以，就没按照年级划分，而是按照年纪划分，大孩子们一个班，小孩子们一个班。”
“因为没有严格的划分年级，所以我这种处中间的人，在两个班级里都待过，小班的老师觉得都已经学会了，就让我去大班，大班的内容我又没学过，跟不上大家节奏，所以就没心思去学了。”
“老师劝了几次，我依旧我行我素，也就不再管我了，毕竟班上还有那么多的学生，为了不让我影响其他学生，便给我分了一个任务，那就是上下课时去打铃，那种铁棍敲铁片的铃声。”
“我就这样度过了几年学生的生涯，后来，我父母将我接到他们打工的地方，我才开始正常的读书生活，但，总觉得还是忘不了那段混日子般的打铃生活。”
“所以，你准备拍摄一部电影，纪念一下当年的日子？”李敬云并没有翻看剧本，听完辛平的描述后，才缓缓开口问道，从之前和宋亮的搭戏经验告诉他，这些故事背景了解的越清晰，越有助于帮助他进入状态。
辛平现在说的内容恐怕就是他之所以拍这部电影的原因，从其中了解他究竟是想要表现什么。
“也不是，主要是欠学校老师一部片子。”辛平笑着说道。
“欠？”李敬云显然对这个词有些不解。
“是啊，想要从大周影视学院毕业，都是要拿出一个短片的，我当时跟老师说的是，我肯定一辈子都在这个行业里面，要是他相信我，就先让我毕业，我到时候还他一部电影。”
“然后他同意了？”
“当然不同意，所以，我现在严格来说，还是没有毕业的。”辛平笑着说道。
“没毕业？”每当李敬云觉得事情有点靠谱的时候，就有不靠谱的内容迅速冲出来，打灭他的幻想。
“老师把我的毕业证扣下了，跟我说，什么时候我把承诺他的电影拍出来，就把毕业证给我。”
“我们这个专业其实那个证不太重要，毕竟，好多人没毕业就开始在剧组干活了，有没有那个证其实无所谓，所以，我当时也就没放在心上，找我干活的，也不会专门去看我那个证。”
“辛导你拍过其他的东西？”李敬云下意识询问，李敬云既然提前知道了辛平，就不可能不做一些准备，他同样也搜索了“辛平”，网络上的资料少的可怜，如果对方拍过电影之类的话，那有可能是副导演之类，才没有名字。
“是啊，拍过一些广告之类的，这种东西来钱快，又不像影视剧这么费心费力，就是有一个问题，拍的时间长了，就很难收心再去拍一些正经的故事了。”
“我也是发现自己心态产生的变化，要是这样下去，恐怕以后想要再拍个电影，完成承诺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了，想了三天，决定拿着拍广告挣的钱拍部电影出来。”辛平半是回忆半是讲述的说道，同时在身上摸了摸，下意识想要再抽出根烟来，才想起刚刚是把烟放在桌子上了。
既然身上没有没烟，辛平便也没想着回房间里去拿烟，他没有烟瘾，只是长时间一个人搞这些东西养成了这个不良习惯。
“问题的关键不是怎么拍，而是拍什么，长时间拍广告，你不会太考虑剧本之类的东西，骤然之间转型，没有任何的头绪，所以我就给老师打了电话，聊了聊我的问题，问他觉得我应该拍个什么内容。”
“老师说，既然是欠他一部电影，那他就给我定个主题，然后让我按照这个主题来拍……”
“教师？”李敬云顺势问了出来。
“不是，”辛平摇了摇头，“是奉献，围绕‘奉献’这个主题来拍一个故事片。”
“对于一般人来说，会觉得这个东西很好拍，只要找个感人的故事，然后将其戏剧化、艺术化，也就凸现了主题。”辛平说的很平静，让李敬云感觉，对方按照这种方式来拍也能拍出一部电影来。
“但是，有一个问题，这种按照模式化拍出来的东西，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我都不相信的东西又怎么能让看我片子的人相信？”
“所以，我要做的事情，就是要从我的过往中，找那些我自己能够理解的事情，愿意相信的事情，将这作为故事的核心，然后将其表达出来，才是我真正想要拍的，也是拍出来让人能够相信的故事。”
“我想过很多内容，关于父母、亲人、同事……等等，到最后，还是在学校打铃记忆提醒了我，让我想要写一写那些老师。”
第49章 没有变化
“虽然，我对那段记忆印象深刻，但是，说实话，那些老师的样子，究竟是什么样，我已经很难想起来了。”
“或者说，对于那个时候的我而言，这些老师并不怎么重要，他们的付出，当时的我也并不能理解，直接认为他们所做的事情，是理所当然的。”
李敬云抬头看像辛平，发现对方是再一次陷入回忆当中，“他们身上有什么感天动地的故事么？就像那些英雄宣传中所写的那样，带病上课，为了学生舍弃家庭、家里的孩子，帮助后进学生，或者为家庭贫苦的学生垫付学费等等……这些事情我想了很久，发现在我的印象中都没发生过。”
“你没有回去进行深入的了解么？”李敬云开口问道，他不知道拍电影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他知道想要了解一个人的话，应该从哪里入手。
“回去过，最开始，其实是打算在老家拍这部电影的，”辛平对李敬云的询问，倒是不觉得意外，“只是这些年老家的变化太大，我完全从其中找不到任何生活的痕迹，也找人问了问那些老师的情况，大多也语焉不详，知道有几位老师……”
“说是后来学生更少了，相邻的学校就相互合并，有的老师就去了其他的地方，而有的是出去找其他工作了。”
“我也去找了一些当年的学生，大多数对于当年的事情都有清晰的记忆，但这种记忆更多像是我一样，以自己为中心，对老师的事情，并不多，也没有找到那种可以让人觉得印象深刻的事情。”
“就像他们自己一样，只是普通人做了一名普通老师做的事情，之后在别人的记忆里，也没有留下足够深刻的印象。”
李敬云听着齐平的叙述，反而感觉抓到对方想要表达的内容核心了，试探着问道，“你觉得他们所做的事情也是奉献，虽然与那些更对典型的人物对比，显得毫不出彩？”
“难道不是么？”辛平看向李敬云反问道，“谁能够否认他们那些人曾经做的事情，又不是奉献呢？”
“如果一定要说，其实也是可以的，但是……”李敬云迟疑了一下，这种事情的确不是他擅长的内容，只能从一种局外人的角度来讲，“如果要拍电影的话，当然还是要选一些更加突出，更加激烈的事情才回更好吧。”
“文似看山不喜平。”辛平感叹了一句，“其实，我又何尝不知道，影视作品中只想把那些激烈的情感写成故事让观众看，观众也喜欢看那些平常生活中难以看到的事情，所谓的人性、爱情、亲情……等等，又有几个是发生在我们眼前呢。”
对方既然明白自己的困境在哪里，那么，其实对方也不需要李敬云的帮助，或者说，李敬云这个外行，还是老实听从对方安排就好。
李敬云抖了抖自己手上的剧本，开口问道，“那你准备怎么拍这个故事，这个剧本里面又写的是什么？”
“平淡的故事倒也可以讲，主要是讲其中的不平淡，就像看上去是正常的一件事情，却没想到这个事情因此而拯救了全世界，但全世界对此却一无所知……或者，在做一件事情的过程中，充满各种各样的困难，然后想尽办法去解决这个困难。”
辛平所说的，其实就是最为通用的处理办法，就像乌鸦喝水的故事一样，直接飞到河边，或者将瓶子推倒，自然是没有人会去看这则故事，但是，将其推到某个困境中，让其丢一颗颗石子进入水瓶中，然后喝到水，表现出来的效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李敬云翻开剧本，目光盯在那一行行字上，以及各种修改的痕迹，他并没有着急此时将其内容看完，毕竟，现在不是做阅读理解，最重要的其实还是弄明白辛平这个原作者究竟是想要表达什么。
“你要讲的故事，是已经写在这个里面了么？”
“只能说，目前的想法，应该……大部分都写在里面了。”
“还有一件事情想问你一下，”既然剧本已经在手里，那接下来李敬云自然是要花费时间研读，反而不急于问明白剧本写了什么，“既然我们这里是旧学校，那现在新学校在哪里，你去新学校看过么？”
“新学校？”辛平有些不太明白李敬云为何会将话题转到新学校上。
“是啊，新学校在哪里，新学校的学生……”
“如果你是担心拍戏用的学生演员之类的话，我已经跟村委会的说了，到时候他们会叫一些小孩过来帮帮忙的。”辛平直接打断李敬云的话说道。
李敬云看了对方一眼，“所以，你其实是没去过新学校咯？”
“去过一次，只是感觉新学校的情况，和我记忆中的情况差别太大，所以就只是简单看了一下，教室中各种电子化的手段，各地名师的在线课堂……我感觉现在学生在学校的学习模式，已经和我们当时完全不一样了。”
“你没有跟学校的那些老师和学生们聊一聊么？”
“当然聊过，只是我不太明白你想要知道什么？”辛平的确是被李敬云问的有些云山雾罩。
李敬云闻言微微叹了一口气，“辛导，我只是一个刚入行……也算是吧……的演员，在拍摄方面我给不了你什么建议，但是我自己的经历告诉一个事情的真相。”
李敬云看向辛平，以一种十分认真的语气，开口说道，“不管世界怎么变化，技术怎么变化，其实变化最慢，乃至不会变化的是人，几千年的人，和现在的人，在生理上没有太大的变化，同样在社会意义上，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人既然没有改变，那么人与人的相处其实也没有发生变化。教育中的双方，其实也是做为人的两个不同的方面，老师，学生，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会因为技术的变化而产生变化。”
“你想要了解当年那些老师的想法，不妨先了解一下，现在这些老师的想法。”
第50章 固有思维
“老师的想法……”辛平下意识开始揣摩李敬云的用意，同一件事情，不同阅历的人，从其中所看到的内容绝对不一样。
辛平作为一名编剧、导演，又是从自己的经历中挖掘过往，他更多的是带有目的性的去寻找，就像回忆那些老师，找寻当年的痕迹，他想从这些痕迹中打捞出一些自己想要的东西来。
所以，他的注意力，更多的是集中这一方面，一旦没有打捞到自己想要东西，就很容易放弃继续努力，反而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继续努力。
对于辛平来说，他能够选择的方向很多，并且这些方向上都有可能获得自己想要的结果，所以他完全没必要纠结于某一个点。
但是，在李敬云的角度来看这件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由于带着上一世的经验，他更多不是代入一个演员的角色，他所处理的事情，是关于人的事情，而丰富的经验告诉他，人本身最为依赖的，是不会因为时代改变而改变的。
“现在这里应该算不上是大城市吧？那新学校的老师们，为何愿意留在这里，而不是去其他地方？你有没有问过？”李敬云也不再同辛平绕圈子，直接讲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们为什么愿意留在这里？”辛平看向李敬云，重复问了一下李敬云刚刚的问题，像是在问现在在新学校的老师们，又像是在问他那些曾经的老师们。
“是因为没有了其他出路，还是因为这是一份好的工作，或者单纯是为了当老师的工资？”李敬云显得很自然的给出了几个答案。
辛平闻言也陷入了沉思之中，这种单纯的从动机上来分析，是他之前所没有考虑的。
“难道不能因为他们本身就是人格高尚？具有奉献精神？”
“当然可以，我不否认，人类中确实是有不少人，拥有这样的英雄品质，我敬佩他们，因为他们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事情。”
“如果这样的事情，你是以他们为原型拍摄故事片的话，那作为观众，看完心中产生的便是敬佩，因为他们知道对方是现实中的英雄，确实是做到了他们没有做到的事情。”
“但是，如果你想拍一个他们不了解的普通人，说是他的人性高尚，你拍的越好，效果可能越差，因为观众看完会不自觉的套入，他们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做到，你这样拍，反而像是在指责对方品格低下一样。”
李敬云在此时才将自己当作是剧组的一份子，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在他看来，辛平或许能够用影像将关于人性的故事讲出来，但并不意味着他在生活中真的考虑、应用，否则，他想要拍的电影，也不会现在是这种情况。
“想拍普通人的故事，其实更想说的是，我们都是普通人，既然他能够做到，那么你我也能够做到。”
李敬云缓缓的摇了摇头，“这个是你要达成的目的，而非是拍摄的目的。”
“有什么不一样么？”辛平在此时，才察觉到，尽管双方的年龄相差不大，但是双方对现实的认知绝对是天差地别。
“你想用你的电影讲一些东西出来，就像你老师要求的一样，讲‘奉献‘，但是，听不听你讲的内容在别人，你不能强制去告诉别人，你所谓的道理。”
“没有人会因为一部电影什么的，就学会了人生道理，大家都是依赖自己的现实经验在生活的，电影这些东西，只不过是体验罢了。”
“你……”李敬云看了一眼辛平后，改变了说法，“我们专注的是怎样讲好这个故事，拍好电影，而不是去考虑用这部电影达成什么样的效果。”
李敬云其实从一开始就抓住了最关键的事情，那就是辛平拍摄电影的动机，他是为“还债”但又想“表现自己”，两种心态的交织之下，辛平反而关注的不再是电影本身，而是他能够用电影达成什么样的目的。
他在脑海中会不自觉地去考虑，电影拍出来是否能够达到这个目的，如果不能达到，他下意识就会放弃，而不再继续考虑。
这样的行为本身，颇有些削足适履的意思在里面，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反而不知道自己要怕什么，他也会为了宋亮去调整自己的剧本，而不是让宋亮参与到原本的剧本当中。
对于齐平而言，最重要的不是拍出什么样的电影，而是达到什么样的目的，所以，按照齐平的想法的话，同样的条件，参与的演员不一样，到最后会是完全不一样的成果。
“电影？……成果？……”辛平嘴里也在念叨着，李敬云的话，确实是将他偏执的思维拉到另外一个角度去考虑问题。
广告导演的经历，让他自然是更注重最后广告的效果，而在静下心来准备拍电影的时候，本以为自己已经排除了它所带来的影像，却没想到，之前的经历，依旧在影响着他。
看到对方的表现，李敬云倒也没有采取进一步的举措，很多事情并不是推着走就能够解决的，如果在听了这些话后，辛平依旧继续按照之前的选择进行，李敬云也不会提出异议，只会听从对方的安排。
李敬云已经在这件事情中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至于更多的内容，则是辛平想要拿到手的了。
“你刚刚说的内容，我明白了一些，但我要仔细想一想，”辛平并没有打算立刻将事情弄清楚，“剧本还是给我吧，我修改完后再给你。”
“刚刚我只是说了一点自己的想法，对与不对，是否适用你身上，还需要你自己取舍。”李敬云递过剧本，语气舒缓了一些。
“我明白的，可能需要你在这里等一等了。”辛平笑着说道。
“等的话，也是算工资的吧？”
辛平愣了一下，才笑道：“算算算……当然算！”
“对了，辛导，还有一件事情……”
“不要辛导、辛导的叫了，叫我平子吧，或者水瓶也行，什么事情？”
“那所新学校在哪里，我想去看一下。”
第51章 伪装
不管辛平的剧本怎么变，李敬云所能扮演的角色也就是老师了。老师，这样的职业和角色，李敬云完全没有接触过，他即便是想要扮演，也有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如果辛平还有一些回忆能够进行追溯的话，李敬云所拥有的也就是上一辈的记忆了，但那些记忆与教师这个记忆丝毫不相关，即便是当初的求学经历，他也并没有太多与老师相关的记忆。
老师们上课，他认真或不认真的学习，最后拿成绩换另外一所学校。如果有什么令它深刻印象的话，那就是有一段时间他的老师换的特别勤，几乎是一两个月换一次。
或许是因为这种频繁换学校、换老师的经历，让李敬云本身对学校和老师并没有太大感情依托，甚至，同学之谊也只是从大学期间才有。
辛平通过宋亮看到了李敬云的表演片段，他当然不能说之所以能够表演出那种状态，是因为自己接触过类似的人，或者自己本身像是那样的人吧？
所以，李敬云所能做的，也就是找一找相似的人，看自己能够模仿出来，或者像是宋亮所说那样，将其他状态下的情感套用过来。
“准备体验一下生活，进行取材么？”辛平倒是不觉得意外，也能猜出李敬云的用意。
“如果我不用扮演老师的话，也就不用去做这件事情了。”
“那你还是去看看吧，了解一下现在的教育环境，时代在变化，现在还是和我们那个时候不一样了。”辛平站起身来，“还记得我们过来的那条路么，不是有个分叉么，另外一条更加宽阔平坦一些，你沿着那条路走，很快就能看到学校，我就不带你过去了。”
李敬云刚准备离开，突然想到了问题所在，“我就这样去也不合适啊，我一个外人，到时候万一将我当成不怀好意的人，怎么办？”
“没事儿，你就说……”辛平说了一半也明白了李敬云的问题所在，他在村子里待了很长时间了，前几次是几个人一起去，也提前跟村委会和校长说了，他们知道自己是做什么。
后来自己一个人去，也因为脸熟了，大家也就对他的到来见怪不怪了，看见他出现，也不会多问什么。
“要不然还是我带你去吧……”辛平准备带着李敬云去一趟学校，他现在又不像以前，一个工期接着一个工期的感，这个电影的投资人是自己，只要资金充裕，有大把的时间让他来慢慢琢磨。
“还是算了，这样吧，你的摄影机呢，我带过去，他们应该认得你的摄影机，我就说我是帮你拍素材的。”
辛平带着李敬云过去，倒不是不可以，但，主要是李敬云想要自己观察一下学校的老师和学生，有了辛平在反而不太方便。
“这样也可以，反正他们都知道我要在这里拍电影了，还不时的在询问，要什么时候拍。”辛平想了一下便同意了李敬云的提议。
如果辛平用的是李敬云在《夜幕》剧组所看到的那种摄影机，他自然不会做如此提议，但既然只有两个人的剧组，依旧在准备拍摄，那就说明摄影机就是属于一个人能够搞定的类型，李敬云自然不介意伪装一下摄影师的身份。
最少，摄影师的观察角度和他要做的事情没有太大的差距。
“我简单跟你说一下怎么操作，你也不用做太复杂的操作。”
李敬云原本想说不用了，毕竟他只是做一个身份伪装，又不是真的去拍什么，但想了想，觉得还是做戏做全套的比较好，万一真碰到想要记录的东西，总不能提着摄像机，然后用手机拍摄吧。
……
肩扛着摄影机，李敬云倒是很顺利的进入了学校之中，看到他的人最多问两句，“电影是不是要开拍了？”“他们到时候是不是能在屏幕上看到自己？”倒也没有为难李敬云。
李敬云作为一名外来者进入了学校之中，而学生们对他这个外来者也保持好奇，不过，注意力更多是集中在那台摄影机上，他们显然明白那是什么东西，纷纷在李敬云面前出现，然后做着各种各样的表情和动作，希望李敬云能够将其记录下来。
对此，李敬云倒也没有拒绝，甚至有时候配合着他们，想要在这里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先磨掉自己外来者的身份。
“走啦……走啦……去别处玩去吧……”一个带着几分苍老的声音响起，说话的声音中也夹杂几分方言，显得并不标准。
聚在李敬云身边的学生笑嘻嘻的一哄而散，李敬云则是转向声音所来的方向，一个清瘦却显得十分有精神的老者，向着李敬云走了过来。
“你求（就）是辛导演亲（请）来拍电影的人么？”
李敬云仔细想了一下，才理解了对方话中的意思，“对对对，他让我来学校拍拍素材。”
“蔬菜？”
“哦，就是拍一些日常学生上课，下课的情况，到时候可以放到电影里面。”李敬云解释道，“您是？”
“这样哇，我是学校校长，叫林文水，双木林，文化的文，喝水的水。”林文水简单做了一下自我介绍。
“林校长您好，李敬云，木子李，尊敬的敬，云朵的云。”李敬云将摄影机提在手上，伸出另外一只手，笑着说道。
“您好您好……”林文水双手握住李敬云的手，很是热情的摇了摇，“李导演，你想要拍什么，我会让学校老师配合你的，不过，最好不要影响他们……”
“好的好的，我明白的，我可能到时候会问老师们一些问题，就像电视上那些采访一样，可以么？”
“可以可以！”林文水点点头，“不过，有些内容不合适……我希望，不要拍进去……”林文水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有些迟疑和犹豫。
“我明白的，”李敬云点点头，他本来就不是专门拍摄这些东西，对方为他提供了方便，他自然也要配合对方，“大家相互配合，我到时候拍的时候，会问一下。”
“不是不让你拍……只是有些情况下，老师们的处理方式，并不是那么符合要求……这里有一名老师的话，不容易……”
第52章 聊天
“当然……李导演你放心，绝对没有什么恶劣的行为，只是，一些老师的教育方式，不似那么与时俱进……”
“老师们，都是希望学生好的。”林文水再一次强调了一遍。
李敬云立刻明白了林校长所要表达的用意，每个人对老师的形象都不吝于寄托最好的期待，但很多情况下，会将这些期待当作现实，认为每一名老师都应该这样，然后拿一个标准来衡量所有的老师。
但，现实的情况多种多样，每个人的情况也多种多样，老师碰到的学生也多种多样，本就不可能用一个模子进行套用。
不过，学校的事情究竟是不是像林文水说的那样，李敬云还是决定自己亲眼看一看比较好。
学校的教学楼是一栋三层楼，每一层是四间教室，两间老师的办公室。
最下面是低年级的教室，上面是高年级的教室。
从下课后操场上的学生数量来看，整个学校的学生并不多，不过也不算少。
李敬云倒也没有急着找每个老师询问情况，只是每天定时出现在学校，观察着学校里发生的事情，有人搭话就聊两句，没有人的话，就安静的看着学生下课、上课。
辛平在开始的时候询问了一下李敬云的情况，没什么问题也就没再管李敬云的情况，任由对方每天提个摄像机早出晚归。
李敬云之前所问的问题，让辛平明白应该去找学校的老师进行问询了解，但他觉得那种询问应该是建在剧本框架搭好的情况下进行丰富，现在，他所要做的事情是彻底的改变自己的剧本框架。
有一些小聪明能够在广告里面能够取得很好的效果，放在电影里面就不一定了，就像李敬云所说的那样，他需要考虑将注意力集中到故事本身，而不是故事想要达到的效果上。
辛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而李敬云也如同打卡上班一样，每天准时出现在学校，时间长了，大家也就不再在乎李敬云这个人，还有他手中的摄影机。
学校的老师和学生，尽管知道李敬云是外人，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倒也不再避讳对方，像一开始有些事情觉得不好展现在外人面前，便忍住了。
此刻的李敬云，就像是投入池塘中的石块，带来的涟漪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本身也已经作为池塘的一部分融入其中。
“周老师，那边李老师好像是在打学生……”看到老师体罚学生之后，李敬云并没有直接出面制止，而是找到学校另外一名相熟的老师。
“又是海永科吧……不用管他……”周燕燕连头也没有抬，还在抄写自己的教案，“整个学校，也就李老师能够治住他了。”
李敬云能够听出对方话中蕴含了不少信息，“怎么了，难道这个学生有什么特殊的么？”
“因为他爸爸妈妈在外面打工，奶奶又管不了，觉得只要将小孩不饿着、不冻着，然后养活就好，村子里也是熟人，大家都将他当小孩，也不怎么计较，便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格。”
“海永科来了两年了，刚开始的时候，就是属于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反正没什么是他不敢干的事情，和男同学打架，扯女同学的衣服，抢别人东西……一有不顺心的事情，就躺在地上嚎啕大哭，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进了学校以后，各种事情闹得，反正，当时林校长和我们这些老师，都不想要这个孩子继续在学校待了，是他奶奶带着他找到李老师的。”
“当时是求着让学校收留，然后让李老师帮忙管一管他，老人家也知道这样下去这个小孩就要毁了。”
“为什么会找到李老师？”李敬云适时插了一句，他对事情后面的发展倒是又几分猜测，不外乎是那几种情况罢了，他反而对另外的事情更感兴趣。
“李老师是本地人，两家之间好像是能算的上是拐了几个弯的亲戚。面对一个老太太的哀求，李老师也是没办法拒绝，最后也只好答应了。”
周燕燕也不再抄写教案，直接将其放在一边，继续跟李敬云说道，“要是能有办法管住那孩子的话，林校长也不会想着不要那个孩子。李老师能做的事情也就是打了。”
“反正只要那孩子做错了，不要跟他说那么多，先打一顿，打痛了，然后告诉他下次这样做，还是会挨打，找谁都没用，怎么哭嚎都没用……这才让那孩子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虽然还是很皮，但也没有做特别恶劣的事情了。”
周燕燕看到李敬云手上的摄影机，这才想起对方是来学校拍素材的，“哎……这个内容就不要拍了，万一外面人看到了，解释起来很麻烦的，上一次就是那小子故意在教育局暗访的时候搞事情，让李老师揍了一顿，然后李老师被通报批评了。”
“哦，知道知道，林校长跟我说了，我刚刚也没开摄像机。”李敬云点点头说道，“那个，李老师是一直在这里当老师么？”
“反正我听说是一直在当老师，之前在旧学校的时候，李老师就在了，我们这些老师，都是后面搬进新校区了才来的。对了，林校长之前也是一直在。”
李敬云心中记下了这件事情，觉得自己之后最好还是单独再找他们了解一下比较好，“那周老师你是哪里人，怎么会来这里当老师的？”
“哈哈哈，李导演，你这是采访么？”周燕燕笑着问道，“要是采访的话，我要仔细想一想才能回答了。”
“不算不算，刚刚不是说了么，摄影机都没开，就是聊一聊，来了好多天，也没跟各位老师聊过，像是外人参观学校一样，也不知道该拍什么。应该不影响周老师你备课吧？”
“没有备课，就是把教案抄一抄，到时候教育局要下来检查，现在谁还搞纸质教案，都是电子的，但是人家检查，偏偏检查纸质的。”周燕燕拍了拍桌子上的教案，带有几分抱怨的吐槽道。
第53章 采访
“可能是考虑那些老教师吧，毕竟，也都不是能够使用这些高科技产品，”李敬云笑着说道，“过几年说不定就又是全部检查电子备案了，就轮到老教师们头疼、抱怨了。”
“也对，哈哈哈……李导演，你懂的倒是多。”周燕燕回应道。
“以前见过类似的情况。”
“原来是这样啊，李导演是哪里的？”既然是两个人进行闲聊，周燕燕也就不再只是回答问题了。
“老家是在垂城，在洛京读了大学，之后一直是在叶亭混日子。”这一句话，李敬云下意识的脱口而出，紧接着，脑海中才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不管是垂城还是洛京，其实作为穿越而来的李敬云都是没有经历过的，在对方询问的时候，却是连考虑都没有考虑的，直接说了出来。让李敬云自己不得不产生几分疑惑。
“哇，原来李导演是在洛京上的学啊，我当时也想去，但是没考上，只能去蓟阳读个师范，然后毕业就考到壅邑来了。”周燕燕顺便回答了李敬云的问题，“培训的时候说，我们可以自己选择，是留在县城还是去下面村镇，然后我就选择来了这里。”
“为什么不选择留在县城呢？那里的环境要比这里好很好吧？”李敬云回忆被辛平带来的路上，壅邑县城看上去有些破旧，倒还算是繁荣。
“李导演，这个问题我能不回答么？”周燕燕略带不好意思的问道。
李敬云愣了一下，他倒是没想到会在这个问题上出现意外，“可以可以，当然可以，都说了是闲聊嘛……”虽然抱有好奇，但他倒也不会强迫对方回答。
周燕燕盯着李敬云想了想，“算了，反正你要是待久了你也会知道的，看在你算是我这么久看到的第一个帅哥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
【我这是可以靠脸吃饭了？】李敬云下意识想要摸摸脸，照照镜子。
“其实，选之前我就了解过了，这里大家之前不愿意来，是因为地方比较偏僻，所以，为了鼓励大家来偏远的地方，就定了补贴标准，这里是补贴最多的。”
“但是，没想到后面搞了一个采石场，这里就通了路，发展起来了，然后，那个补贴政策还没改过来，我就选了这里啦！”周燕燕笑嘻嘻的说道，仿佛自己沾了多大的便宜一样。
“听林校长说，上次开会说是要调整补贴，不过还没定下来，不知道我还能多拿几次……”周燕燕的表情像是别人抢了她的钱一样。
不过，周燕燕转脸便将这情绪抛开了，“李导演，没想到我是为了钱才来这里的吧！哈哈哈……我肯定不是适合宣传的好榜样！”
“他们既然给了补贴，那肯定是希望大家能够看在补贴的份上，来这里当老师啊。”
“也对哦……哈哈哈，李导演你倒是对这些东西很清楚，看来在洛京待过的人就是不一样。”
李敬云笑了笑并没有回答，他自己知道原因并不是因为自己在洛京待过，“那你为什么会选择当老师呢？”
“当然是因为我受到以前老师精神的感召，觉得我以后也要像他们一样，为人类的教育事业做出贡献，才选择当老师的。”周燕燕一本正经的说道，但李敬云一听对方说话的语气和节奏就知道对方故意如此。
面对这样的场景，李敬云倒也愿意配合对方，“这个回答挺令人感动的，我觉得应该录下来放到素材里面做宣传。”
“啊——别！千万别！”周燕燕闻言有一种想要扑上来抢摄影机的冲动，“太尴尬了！太尴尬了！要是放出来，我觉得我自己要是看到了，得当场去世！哈哈哈哈……”
“没有啊，我觉得你刚刚说的挺真诚的啊……”李敬云倒是还存着故意逗弄对方的心思。
“李导演！李哥！李大哥！李大爷！我算是求你啦啊——千万别放进去啊……”周燕燕这一次直接扯摄影机“哭喊”道。
“小心！小心！小心摄影机！周老师，注意形象！注意形象！你还是在学校。”李敬云一边躲着一边说道。
“刚刚那话要是放出去了，我还有什么形象可言！”
“好好好……我答应你不放，你看摄影机刚刚不是没打开么，也没录！没录！”李敬云拉开了与对方的距离后说道。
“真的？”
“真的！”
看对方不信，李敬云也没有办法，只好开口说道，“那我现在打开，重新问你一遍问题，然后再录，行不行？”
“不录我行不行？”周燕燕看到李敬云将摄影机打开了，说出了自己的提议。
“没事儿，这是找素材而已，说不定最后，辛导演觉得你答得不好，不把你的内容放在电影里面。”李敬云没有任何迟疑的给辛平丢了一口锅。
“那好吧，那我就说自己的想法啦！”周燕燕看了看镜头，又看了看李敬云开口说道，李敬云点了点头，没有再开口说话。
“为什么当老师？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想那么多，因为是师范专业毕业的嘛，然后同学们都是去当老师了，我也就想着试一试了。”
“没想到就考上了，考上了，那我也就来了。其它的，真的也没想那么多。反正，老师也是一份工作嘛！”
“如果你当时选的不是师范专业，就不会当老师了么？”李敬云开口问道。
“或许吧，根据专业找工作咯，找到什么工作就做什么咯……”周燕燕回答的倒是很坦然。
“那你为什么当时会选择师范专业呢？”
“啊？”周燕燕颇显迷茫。
“因为一般来说，大家会认为读师范专业，出来以后就是要当老师的。”李敬云能够判断出对方并不是故意如此，只好开口解释道。
“是这样么？”周燕燕盯着李敬云，觉得好像是他骗自己一样，看到对方点头，“啊？真的啊，我不知道啊……我以为师范专业就和其他专业一样的。”
“我的同学里面，也有没当老师的啊……”
面对这样的话，李敬云则是完全没法反驳或解释了，因为从对方的理解上来说，确实也没错，师范专业只是和其他专业一样，毕业出来的话，并不限定选择什么样的工作。
就像他，不是表演专业，却选择当演员。
第54章 三个问题
“你来这里多久了？”李敬云见状便转移了话题，在这个话题与周燕燕纠缠的话，他估计是不会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这里啊，我想想……三年……啊，两年多，还差一点才三年。”
“那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还行吧，每天上课、下课，放假回家，我觉得还好……哦，就是那段路不好走，你知道吧？”周燕燕显然是想到另外一个值得吐槽的内容，李敬云点点头表示明白她所指，“每次进出，都磕的屁股疼。”
“那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呢？是留在这里继续教书，还是去其他地方？”
“这个啊……我还没想过，反正现在在这里还可以，还能接受，那就先待着呗，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你看，我也不知道自己会跑到这个地方来当老师。”
“所以，你也没觉得当老师苦，或者在这里苦？”
听到这里，周燕燕有几分陷入了思索状态，“苦……这里的话，也是有吧……”说话的语气有几分不确定，“不过，和同学聊天，他们也一样吧，反正，到哪里，干什么工作，都有苦楚呗。”
“反正，现在过的日子也能接受，那就行了。”李敬云能够察觉到对方态度中透露出的那种乐观。
“那你觉得在你当老师的时间里，有什么觉得好的对方么？”
“好的地方……”周燕燕想了一下，突然就有些眉飞色舞，“李导演，我跟你说，这些小孩特有意思，你不知道，我每天看他们的作业，感觉就像是在里面收集笑话集……我给你看看，我一直收集的……”
周燕燕的表现，完全像是要给李敬云展现一个大宝藏一样，“哈哈哈……我还想着，以后他们要是长大了，我给他们看这些，他们会是什么反应，到时候一定要把他们的表情录下来。”
很明显，周燕燕的关注点，完全和李敬云不在一条线上，他也不觉得对方的心态和经历对他有什么参考作用。
如果辛平要拍这样一个老师的话，恐怕也只能让周燕燕本人亲自上阵了。
李敬云问了自己想问的问题之后，后面两人的聊天就随意了很多，不过，周燕燕显然对洛京的事情抱有相当大的好奇，这个世界网络同样发达，周燕燕本人也搜集不少感兴趣的内容，更多的是一边询问一边确认。
李敬云也没有什么关于洛京的记忆，只能结合穿越前京城的情况以及上网了解的内容，半真半假的跟对方介绍了，更多的讲一些故事、感受，当然了，也编了不少瞎话。
不过，以李敬云上辈子的见识，糊弄一下对方，倒也算不上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这些天，他在学校作为局外人进行观察，同时也在考虑着，老师这个职业、这个故事里面自己应该以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
上一辈子关于此类的电影他也看过不少，东西方文化下都有，但他也没办法将故事直接挪用过来，老谋子的《一个都不能少》不错，但他总不能去扮演魏敏芝吧，《孩子王》的故事也不错，但这里也没知青啊……再说了哪怕是旧学校的环境也比电影里面好的多啊。
李敬云觉得，究竟拍什么，怎么拍还是让辛平头疼去吧，他结合上辈子看的电影给的点子，放在这个世界多半水土不服，生活的背景不一样，想讲同一个故事就难了。
就像六十年代成长起来的导演和八十年代成长起来的导演拍相同的故事，想要表现的内容完全不一样。
说回老师这个职业，对于外行人来讲，更多是以一种笼统的角度去看，但是，李敬云去扮演老师角色的话，不可能照着那些虚的去演，只能将其落到实处。
所以，李敬云再一次用自己以前的经验来解决现在的问题。
就像他在刚穿越的时候，立刻明白自己不想做演员，他上辈子同样面临过种种选择，最后还是明白了自己想要做什么，并且按照自己想法走下去。
三个问题。
为什么要做这个？你从这个里面收获了什么？你会不会坚持下去？
在李敬云看来，面对任何的职业选择，都只有这三个最为底层的问题得到了回答，才能明白一个人为什么会选择这个职业，并且愿意承受这个职业带来的麻烦与问题。
他自己本身并不想当老师，所以他无法回答这三个问题，也就只能向学校的老师进行咨询参考，挪用他们的答案，然后来构建自己要扮演的人。
只是，他第一个选了年龄较小的周燕燕，对方给他的答案，完全不具有任何的参考性。
让他有一种首战告负的挫败感。
“辛导……哦，瓶子，水瓶……”李敬云回到学校后，由于两人几天也没交流了，称谓也就乱叫一气，“今天用了一下摄影机，做了一下采访，我看好像快没电了，充电器呢，我一会儿给它充个电。”
李敬云推开辛平的房门，一股刺鼻的烟草味就铺面而来，他也就放弃了进入对方房间的举动。
辛平倒是没想到李敬云还真会用上，前面几天的情况，还以为他只是用摄影机做个伪装而已。他也不介意对方打断了自己的思路，笑着起身走了出来，“你放在那里吧，我一会儿去充电，我也要用它了。”
“你这是什么味道啊，不像是你平时抽的烟啊……”李敬云一边后退一边用手扇着面前的空气问道。
“哈哈哈哈……这叫思想和现实碰撞的味道，烟抽完了，就找了一点枯叶子，和废稿纸卷在一起当烟抽。”辛平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后，笑着说道。
“怎么，听你话中的意思是，剧本已经修改完了？要准备拍了？”如果现在要准备拍的话，李敬云绝对是完全没准备的那个，他觉得自己现在和刚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区别。
“故事的方向定了，骨架搭了起来，我下面要找那些老师，补充一点血肉，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觉得我对以前的那些老师的记忆，清晰了不少。”
“那个让我去打铃的老师，好像是高老师。”
第55章 自身的问题
“剧本已经写好的话，我先看一下？”李敬云开口问道。
“可以啊……”辛平直接答应了，准备要将剧本拿给他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过两天吧，剧本我是在原来的剧本上涂改的，就是我看一遍都有些费劲，过两天我整理一份新的剧本再给你吧。”
“也行，”李敬云点头同意了，他也是听到对方讲剧本完成了，才顺嘴这么一问，“我应该还是要扮演老师吧？”
“对，既然都在这里了，也就不改剧本的核心故事了，只是改了改怎么表现。”辛平也明白现在不是两人讨论剧本的时候，“这几天观察、体验生活，有什么收获没有，知道要怎么饰演一名老师了么？”
“有一点收获，但还是在摸索，毕竟，我也没当过老师。”李敬云想了想回答道。
“对了，你刚刚说做了采访，你是采访谁了？”
“周燕燕，周老师。”
“她啊，她其实来这里的时间不长，算和我们是同辈人，她当老师肯定是和我们那个时候的老师不一样。”
李敬云苦笑了一下，回答道：“是，环境不一样了，人的想法也变了。”
“我有机会的话，看一看你今天做的采访。”没有看到具体的采访内容，辛平倒也不好直接做评价，“对了，你倒是提醒了我，我看，我们可以找找林校长和李老师做一下采访，他们身上应该是有不少素材的。”
“林文水校长和李四海老师？”
辛平点点头，开口问道：“你见过他们了吧？”
“见过了，今天问完周老师的情况，本来是想再找一下他们的，但是，摄影机没电了，我就先回来了。”
如果是一般老师的话，李敬云并不会在意摄影机是否有电，是否还能录像，但是和周燕燕交流之后，他隐约觉得，采访那两位的话，最好还是将过程录下来比较好。
“没事儿，明天也可以，不急于一时。”
“明天恐怕不行，我今天问了一下，林校长明天要去县里开会，李老师明天的课还挺多。”李敬云显然是有过打算。
“这样啊……”辛平想了一下，才说道：“这样也好，那我先把我的东西整理完，然后我们一起去采访他们吧。”
“辛导，你之前了解过他们的情况？”李敬云只是从周燕燕的只言片语中捕捉到一些信息，倒也没有进行深挖，只是觉得到时候询问他们本人也是可以。
却没想到，辛平直接将注意力完全锁在两人身上，这就让李敬云不得不好奇了。
“哦，他们两个是待得时间最长的老师了，我听村长说，好像以前就是他们两个人教一大群学生。”
“也是在这里，这所学校，教这附近的学生。”
“那看来是应该找他们聊聊，做一做采访了。”李敬云点点头说道，他之前想的不错，他想要从周燕燕身上获取的答案，或许就只能在这两人身上寻找了。
“那就这样吧，我这两天把剧本重新弄一份，然后你也想想要问两人什么内容，到时候看完剧本，觉得里面有什么问题，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也可以问问他们。”
“毕竟，你是饰演教师，他们可是真正的教师！”
李敬云再一次点点头，向辛平表达了自己的意见，“我也是这么想到，不过，这几天的话，我也问问其他老师，看看他们的情况。”
“都行，你自己安排。”辛平转身重新进入房间内，但很快就又出来了，表情中带着几分急切，“你刚刚说，林校长明天要去县城开会，是么？”
李敬云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是啊，我听说是县里发通知了，关于期末考试的安排……”
辛平从李敬云这里得到答案之后，并没有等对方说完，便着急向外走去，“那我得找他一下，帮我从城里带几包烟回来……”
“村子里不是有便利店么？”李敬云看着对方的背影问道。
“没有我要的那种！”
李敬云看着对方急匆匆离开的背影，轻笑了一声，说道：“你连废纸卷枯叶都可以，还挑什么牌子嘛……”不过，这句话是离开的辛平没有办法听到的了。
李敬云原本准备去辛平的房间自己找一下充电器，但想到上一次看到他房间内的场景，以及刚刚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到最后便选择了放弃。
将摄影机放在对方的门口，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李敬云并没有有意收拾自己的房间，但是经过几天的生活，倒也将各种东西摆放到它应该在位置了，他的东西也不多，倒也没有看上去那么混乱。
再一次找出自己的那台有些破旧、笨重的笔记本电脑，这里没有网络，所以他在之前也就没想到要用它，但现在看情况，又到了不得不使用它的情况了。
今天之所以回来的比较早，自然是有摄影机没有电的原因，但，同样也有另外的原因，也是他采访周燕燕时候的收获。
“老家是在垂城，在洛京读了大学，之后一直是在叶亭混日子。”
不管是垂城还是在洛京，其实李敬云都没有任何的记忆，但在当时的那种情况下，他以一种极其顺其而然的语气说了出来，让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所说的话，都是真正发生过的。
既然不可能是发生在他身上，那就只能是穿越前这具身体所经历的事情了。
由于一直在处理所面对的“职业生涯”危机，让李敬云某种程度上忽略了，自己自身的危机，他并没有自身之前经历的记忆，也自然不再认识一起有过经历的人，还有那些曾经发生的事情。
在叶亭的时候，与徐飞等人的接触并算不上深交，所以一些事情也能含糊过去，后面宋亮、辛平这些人也算是新认识的人，并不怎么影响。
那以后呢，是不是不会再接触那些人，并且还有一个一直被他有意识忽略的事情，那就是家人的问题。
“我总不能告诉他们，因为摔了一下，磕到脑子了，所以失去了很多记忆吧？”李敬云看着镜中的自己苦笑了一下说道。
第56章 秉持的原则
“老兄，我现在也是在帮你，我本来是不想当演员的，现在也不得不搞这些，受这些罪，所以，你就不要再给我添麻烦了吧？”李敬云此刻忍不住对着镜中的自己吐槽道。
之前在面对徐飞的时候，对方是反馈给他一定的信息，因此，他现在也只能指望自己扮惨一点，然后自己脑海中的“复读机”能够像上一次那样，再给他反馈一些信息。
“老兄，你想想要是我的身份暴露了，怎么给你家里人解释，给你的同学、朋友们解释，到时候也会影响到当演员嘛，是不是？”
尽管不清楚自己这样讲道理到底有没有用，李敬云现在也只能选择这样的办法。
但是，很显然，脑海中的“复读机”并没有给他任何的反馈，似乎就是他自己一个人在莫名发神经一样。
李敬云等待了一会儿，自己的脑海里依旧没有任何记忆或印象反馈回来，他便清楚，这种方法没有什么指望了，所能用的也就是只有自己的笨办法了。
打开电脑后，连上手机开启的热点，李敬云开始在网上进行搜索，关键词也很明确，“李敬云”、“垂城”、“洛京”，既然他曾经存在过，那就一定在网络上留下过信息，哪怕不是个人的信息，一些公共的信息，对此的他也是大有用处。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李敬云所查找的范围也越来越少，目标也越来越明确，哪怕是仅仅通过这些公告信息，他也逐渐弄清楚了这具身体所经历的一些事情。
李敬云，垂城中学毕业，并且是当年的优秀毕业生，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位于洛京的洛京科技大学，就读计算机专业。值得一提的是，他在高中时期，参加过学校组织的锣鼓队，大学期间，在学校的话剧社组织的活动中，露过一次脸。
很显然，他并不是那种出色到值得做宣传的人物，李敬云用了各种办法搜索，最后的结果也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内容。
李敬云看着自己的手机，穿越后的日子，他并没有收到任何与以前相关的信息，或者以前的人来联系他，这其实说明，要么，他就是完全没有人在意的存在，要么就是换了联系方式，让任何人联系不到他。
考虑到他跨这么远的专业，搞一个完全看不到任何成功可能性的内容，后者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不成功便成仁？”理解了这具身体之前的想法，李敬云反而不想再看对方的面容。
尽管对方所做的事情，对他现在的处境来讲是有好处的，但他的性格终究不是那种为了自己会与亲人、朋友们彻底断绝联系的人。
“看来有时间的话，要回一趟垂城，去一趟洛京了。”
李敬云说完这句话，便感觉到心脏开始急速的跳动起来，李敬云伸出手按住胸口，“你有你的生活理念，我同样也有我的生活理念，如果你不赞同我的理念，你可以重新接管这具身体。”
李敬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表现的很是平淡，但所展现出的那种认真，则是即便在刚刚穿越过来，与“复读机”进行斗争的时候都没有表现出来的。
仿佛是知道不管如何做，都无法改变李敬云的想法一样，心脏的跳动慢慢变得平缓。
李敬云从一开始的选择就是确定的，他从来不会当他是一个有多大天赋的人，所以他选择的路线也是大概率能够获得安稳生活的路线。
对于那些放弃一切，专注自己的艺术，他会觉得敬佩，但同时明白，自己是不会选择这样一条路来当做自己的人生。
他可以屈服脑海中的“复读机”，选择自己不太擅长也不喜欢的职业，但绝不会为了演艺、绘画之类，放弃其他作为人本身的东西。
“家里还有何人？”
“还有老母。”
“想念她吗？”
“怎能不想念啊。”
他可以用自己是穿越过来的理由说服自己，但是，那些人呢，是否就当他已经死去，在看到他的时候，不再认为他是他们所熟悉的那个人？
既然那些人依旧会以真心待他，那么，李敬云就不会以一种局外人的角度对待他们。
夜晚。
李敬云躺在床上之后，思绪便重新落在了老师这个职业上，他不得不承认，两个世界加起来接触了不少这个职业的人，也看了不少这个职业的故事，但是想要让他描绘一个准确、清晰的形象，却有些无能为力。
他可以为这个形象添加一些伟光正的因素，但这样做之后，他觉得离这个形象更远了一些。
这是一个职业，是千千万人从事的职业，他们有各种各样的好，也有各种各样的不足，就像无法用行业英雄的标准要求行业的每一个人一样，同样，也无法用一个老师的标准去要求所有的老师。
李敬云的脑海中又回想起采访周燕燕的情况，作为见过不少工作两三年的新人的人来讲，他能够分辨的出，周燕燕之所以还会保留这种态度，很大的原因是因为这份老师职业对她的影响。
同样性格的人，从业金融两三年和从业工程两三年，会产生完全不同的变化，这就是行业，或者说环境对人所产生的影响。
如果从这一方面来考虑的话，李敬云隐隐感觉到自己把握到老师这个职业的内容了，或者说是他认为如果是他选择当一名老师的话，应该会如何选择，以及会做一名怎样的老师。
“李老师……如果有多重宇宙的话，哎，不对，是真有，”想明白了一直琢磨的内容，李敬云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既然有多重宇宙的话，会不会有另外一个我，做着一名平凡老师的工作。”
“他的生活，不知道是幸福的，还是不幸的……”
李敬云感觉自己的念头突然断掉，然后整个人被拉入一种莫名的状态之中，各种熟悉而又显得陌生的记忆、场景回闪。
“敬云，起床了，你今天还要不要去学校啊？！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辛平的声音突然闯入，李敬云猛然睁开了双眼。
第57章 学校往事
“林校长，你在这里待了多久？”李敬云开口询问道。
辛平在看了李敬云对周燕燕的采访之后，决定让李敬云像是主持人一样采访林文水和李四海两人，他对李敬云没有提出任何要求，只是告诉他，想问什么就问什么。
李敬云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其实也是有些懵的，本来他计划的是看辛平采访的情况，从其中挖掘自己所需要的内容，以一个旁观者的状态，去观察、捕捉他们的所思所想。
却没有想到，辛平直接将事情丢给他，让他来进行采访，还说是能够让他能够随便问一些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然后更贴近角色。
辛平的话一下就堵住了李敬云的其他借口，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来充当“主持人”的身份了。
“四十几年吧。”林校长看了一眼摄像头后，便将目光转向了李敬云，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适应。
“那你，当时为什么会选择待在这里，并且一待就是四十多年呢？”
“本来是准备去城里上学的，然后老村长说，村里没有老师，那些小孩连字都不认识，所以，我就留下来当老师了。”林文水回答的很平淡，就像是在说昨天吃了什么饭一样。
不过，李敬云能够分辨的出来，对方是努力想用自己夹杂着方言方音的语言，回答自己的问题。
虽然在宣传上看到过类似的故事，但是当真人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李敬云还是愣了一下，显然并没有想到眼前会有一个在故事中才会出现的人物。
这就让他原来准备询问的内容，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询问了。
“是老村长让你留了下来么？”
林文水摆了摆手，说道：“没有，老村长是想送我去城里上学，只是在路上看到那些小孩，便说了一句，然后我明白了他的想法。”
“看来是因为太聪明了缘故。”李敬云看着对方说道。
林文水很明显的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我一直没想明白的原因，没想到你今天说出来了，看来周老师说的不错，你确实懂得很多。”
李敬云笑了笑，紧接着问道：“从那个时候开始，林校长你就一直待在这个学校了么？”
“算是吧，刚开始的时候，说是当他们的老师，更多是一个大孩子带一群小孩子，然后教他们识字，抄课文之类，我其实也不知道应该教什么，但是觉得，多认识一点字，总归是有好处的。”
李敬云刚刚那句话，成为打开林文水话题的引子，让他不需要再询问问题，林文水直接开始讲述当年的事情。
“如果我当时知道要干四十多年的话，肯定不会在选择一直在学校待着，当时只是觉得干几年，然后就有其他老师，然后我就可以离开，去上学也好，出去打工也好，都是可以的。”
“既然这样的话，那后来……几年后，你没有选择离开？”李敬云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离开？我其实也是有过这样的念头，只是……只是……”林文水在这里停了下来，仿佛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只是，时间久了，有些东西想要再割舍下来，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你是舍不得那些孩子们了么？”李敬云想了一下，才开口询问。
“孩子们么？”林文水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说道，“其实倒也不是，当时大人们也不觉得我这个‘老师’靠谱，只是将我当成是一个帮他们带孩子的人，能教小孩再认识几个字，那就是更好了。”
“所以，小孩们来了走，走了来，没有一个确定的地点，像是教室、课堂那样上课，有时候我也想着一走了之，但是，那种孩子算是走到哪里跟到哪里，算是将我当成孩子王了吧。”
“对那些孩子们说是有感情的话，其实也就那么点，说是没感情的话，却也不是，反正，现在想想，可能是我学的不够，还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林文水本想抬手挠头，但是看了一眼摄像头，便又将自己的手放下来了。
“那……这种情况，持续了多长时间？”李敬云问完之后，立刻觉得没有表达出自己想要问的，便又补充了一句，“我是想问，什么时候开始像正式上学一样，教孩子读书？”
“李老师来了以后，才有点学校的样子了。”林文水不假思索的回答了出来。
“李老师？”
“是，和我不一样，李老师是正式老师，当时是镇里派下来的老师……这样说也不对。”林文水低头想了一下，才慢慢开口介绍。
“李老师是镇上派到隔壁村小学的老师，因为有个孩子没去上学，他便来到这里，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然后就发现了我们这群人。”
“刚开始他的想法是让那些人一起到隔壁村去上学，但是，那些小孩子们显然是不愿意的，还是愿意跟着我，我其实也明白，对他们来说，去正规的学校是更好一点，但，当时年轻吧，有几分赌气、几分争强好胜……”
“并没有像是之前考虑的那样离开，反而是想要证明自己了不起，能教好这些孩子。”
“最后其实是我输了，但是，李老师却选择留了下来，来充当我们学校的老师。”
林文水说道这里，脸上浮现了笑容，“你们现在住的地方，就是原来的旧学校，其实现在是已经翻新过的，我们刚开始的时候，那里其实是三官庙，李老师决定留下来之后，是老村长说服村里人，让我们可以在那里上课。”
“后来，那些识了字的孩子，出去打工有出息以后，你一点我一点凑了些钱，翻新了学校，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林文水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满足感，李敬云感觉是任何事情都无法替代的。
他原本想继续询问“为何在有了李老师之后，他还是继续留在这里”，但看到林文水的表情，也就没有再提出这个问题。
“然后，这里就以这种非正规的方式存在了多久，还有没有其他老师再来？”
“后面的事情，反而是老村长出力比较多。”
第58章 校长的问题
“老村长？”
“有了老师，有了教室，看上去像那么一回事了，老村长就想着让乡里面给一个名额，让村里面名正言顺的有一个学校。”
“我和李老师，对这些东西也都不懂，也不知道应该走什么手续，当时老村长说，不用管，由他来处理，我们安心在学校教孩子读书就行。”
“镇里面，县里面，他不知道走了多少次，听说也去了市里面，一个单位一个单位的找，一个人一个人的找，反正，最后硬生生让他将这个学校的名额办下来了。”
“具体的经历其实我和李老师都不清楚，他从来也没说过这些事情，到了后来，我去镇里面、县里面开会，相关的部门和人员，都好像知道我们学校，知道这位老村长。”
“有了正式的学校以后，后面的事情就顺利了，镇里面会派老师来，但那些老师在这里也待不久，就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离开了，然后，我和李老师两个人，没想到一待就是这么多年。”林文水坐在那里，表现出几分感慨的模样。
“后面的办学，就没有碰到什么困难之类么？”李敬云开口问道，他现在也意识到，其实将眼前这位林校长的故事拍出来，就已经是一个好故事了，完全不需要辛平辛苦构思的剧本。
“困难嘛……其实事情解决了，倒也不算什么困难，学校顺顺利利办到了现在，合并学校的时候，也没被撤掉，对了，我也不再是名义上的校长了。”
“经历这些事情的时候，也没有觉得困难，只是说，事情应该这样做，出了问题就一点点解决问题。”
“然后，就这样过来了。”林文水说完之后，像是突然想起一般，“对了，唯一让我和李老师愁的地方就是老师……”
“老师短缺？”李敬云问道。
“是啊，学校正规了，学生多了，然后就有不同年龄段、不同层次的学生了，我和李老师不可能全部教他们，然后乡里面、县里面对学校还有各种考核。”
“所以，有一段时间，我们就是通过各种方式，来拉老师，但拉来老师待不了太长时间就又走了，我们就又要想办法找，甚至，有的老师在来之前，就说了，只会教几周的时间。”
“那我就又要考虑，老师走了之后，从哪里找人来替他……那段时间，我和李老师两个人，真有一种，看别人走在路上，就想冲上去问问是不是老师，想不想当老师。”
“谁是好老师啊，那就是愿意来我们这里教书的，哪怕是一两周，那也是！从其他学校‘借’，从外面找，不管他们教的好坏，不管他们是为了什么，只要愿意来，我都感谢他们。”
“说实话，因为这些好老师，学校才不至于解散，才会有今天这样的学校。”
在林文水说这段话的时候，李敬云立刻想起了，两人当时第一次见面时，对方跟他说的内容，很显然，他未必是不知道好老师的标准是什么，但是，现实情况，让他选择了另外的一个标准。
“后来呢，最后是怎么渡过那段时间的？”李敬云继续询问问题，并未将自己的情绪代入其中。
“后来是有几个学生留下来，帮忙带学生。”林文水笑着说道，满足的表情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脸上。
“后来呢？他们留下来了么？”李敬云不愿意立刻破坏对方享受这种状态，等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
“没有没有，他们没有留下来，我把他们全赶跑了，既然我吃了这个亏，就不能让他们再走我的老路。”林文水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颇有一种理直气壮的态度。
“他们还年轻，还有很多的选择，没必要一直待在这里，所以，在镇上再派了支援的老师之后，我就让他们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或许也想像你一样，在这里当一名老师，然后去教这些孩子？”李敬云盯着林文水，以一种很认真的态度询问道。
林文水摆了摆手，“不一样，不一样了，时代变了，我那个时候，那个学历毕业，然后靠后面的一些学习，是能让我现在做这个工作的，他们不行了，他们如果一直待在学校，很可能连村里的学校老师都做不成。”
“他们，如果真的想要当一名老师，那就像李老师那样，拿学历拿证书，然后再回来教书。原来，还可以从非正式的老师转正，现在，像周老师他们，想要当老师都要经历重重考试。”
“所以，我就告诉他们，不要学我，想清楚自己以后要做啥，然后把他们‘赶’走了。”
“那后来呢？他们有没有选择当老师？”
“有一个是当老师了，还在重点高中当老师，其他几个，做生意的，吃公家饭的，上班的，都有，也是各有出息吧，有时候还会回来看看我和李老师。”林文水笑着说道。
“那还不错，我想，这些学生们，就是你在学校坚持的动力吧？”
林文水听到李敬云的询问，笑了一下，让李敬云有一种对方早有预料的感觉，“这个问题，其实以前我也问过我自己，问过李老师，那些孩子们是不是就是我们一直坚持的原因。”
“李老师当时问了我一个问题，”林文水看向李敬云，没有等他询问便说了出来，“他问我，当时在教他们的时候，是否知道他们会取得今天的成绩？如果他们今天没有取得这样的成绩，难道就说明我们这些年所做的事情就是白费么？”
“李导演，你觉得李老师问的问题，应该怎么回答比较好？”
“当老师不是为了他们，而是为了自己。”李敬云想了想，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李老师或许能达到这样的境界，我现在虽然在思想上明白了，却没在心态上接受，总是下意识的将这些孩子们的成绩，当成我付出的收获，我自己的成绩。”
“我觉得他们也会这样认为吧。”
“有，当然有，觉得是我改变了他们的命运，但是我何德何能，如果我能改变他们的命运，那我是不是应该对那些没有改变的，心怀愧疚？”
第59章 个人看法
李敬云确实是没有想到会被反问这样的问题，如果一个人承受荣誉，那同样要承受荣誉所带来的责任。如果那些出人头地的学生，是林校长的功绩，那么，那些泯然众人、乃至走上歧路的学生，又是不是他的问题呢？
“我快要退休了，我也想明白了，我做的这些事情，是我自己要做的，不是为了别人，也不是为了荣誉，再说，我是有不少功劳、苦劳之类的，但，我也获得了相应的回报。”
“我这样一个没正式学历的人，让我转正当老师，为我提供进修的机会，当校长，然后，还有给我发工资，退休了，还有退休金。说白了，不就是看在我这么多年，教了那么多学生的份上么？”
“学生们能够取得成绩，在人生的路上走得顺风顺水，我觉得是他们自己的努力，即便是我对他们有所帮助，我所做的事情，也是众多对他们帮助的人中的一个而已，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林文水说这些话的时候，表现的很是坦然，让人明白，虽然他说的话，并不是那种听上去就绝对正确的内容，却是属于发自心底的话。
“林校长，你做了四十多年的老师，所以，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一下你，想要知道你的答案……”李敬云想了想，才开口问道，本来这个问题他是不打算问出来，而是想自己进行观察，进而获取属于自己的答案，但是听了林文水的回答，他改变了主意。
“什么问题？”林文水笑着问道。
“对于你来说，或者说，在你的理解上，是怎么看待老师这个职业的。”李敬云用一种很认真的语气说了出来，没等对方回答，便继续解释，“你知道，现在有不少对老师的赞扬，像是‘灵魂工程师’啊、‘勤劳的园丁’、‘为学生照亮前进的路’等等……”
“会有很多的赞誉，来形容老师这个职业，让人看上去就感觉老师很伟大。所以，你觉得呢？”
“你这些话说的不够全面，”林文水乐呵呵的说道，“每年教师节，我都能看到各种各样的称赞，有的学生也会直接称赞我，哇……我有时候听着都觉得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李敬云追问了一下，林文水看上去并没有因为他的问题恼怒。
“小孩子嘛，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抄来的话，也不弄清楚其中的意思，就直接放到自己写的东西里面了，然后，那个时候，你又不好指出他的问题，当然，不好意思就只能自己留着了。”
“原来是这样啊……”李敬云看到对方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却也没有继续追问。
“至于你说的问题，我没办法像是在课堂上一样，给你一个标准答案，所以，我就说说我自己的想法，对还是不对，你自己评判，反正，就是不对，以我现在的年龄，也很难纠正过来了。”林文水依旧面带笑容。
李敬云下意识集中了精神，想要记住对方接下来说的内容，“每年学校都在表彰优秀教师，如果你将那些优秀教师的故事找出来，虽然很多都是相似，却也是真实发生过的故事。”
“镇里面、县里面还会优中选优，然后，你会发现，这些优秀的老师，都是平时生活在你身边的人，你也没觉得他有什么特殊的，甚至会怀疑，那些事情是不是会在他身上出现，是不是他会做这样的事情。”
林文水所说的内容，并不是李敬云询问问题的答案，但李敬云并没有打断对方，而是作为一个听众，思维紧跟着对方讲述的故事。
“这个问题其实也困扰了我很久，我有时候也会想，那些事情是不是编出来的。只是，后来我们学校里面出了一个优秀教师，我才明白了关键所在。”
“优秀教师，评判的是他这个人是否在教师岗位上优秀，而不是评判他这个人是否优秀，我不是学生，我和他们接触的时候，是以同事、领导的身份，他们又怎么可能像是对待学生一样，对待我呢？”
“我们很喜欢讲，老师无私奉献，好像是在说他这个人无私奉献，但实际上，只是他面对学生无私奉献而已，面对其他人，他可能并做不到像是面对学生那样。”
“所以，后来我碰到有的人指责那些老师应该像他们的荣誉那样无私奉献的时候，我就问他，他是不是对方的学生，如果不是，又为什么要求人家像对待他的学生一样对待他？”
“人有亲疏远近，大家都可以对待一个陌生人礼貌一些，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但是，不可能像是对待亲人一样对待陌生人。你说是不是？”林文水看向李敬云。
“这是一种解释，”李敬云点点头，“林校长，你觉得那些优秀教师，为什么会在教师的岗位上无私奉献呢？”
“你看过小孩子之间的相处么？或者说，你还记得你小孩子与其他人相处的过程么？”林文水并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反问李敬云两个问题。
“还记得一些事情。”李敬云不明白对方询问这两个问题的用意何在。
“你觉得小孩之间的相处，和大人之间的相处，有什么区别么？”
李敬云顿时明白了林文水想要说的内容，“小孩之间的相处，并不用考虑那么多，不像成人那样，说一句话要考虑后果，想要在话中保留，又要判断对方话中有没有陷阱……”
“看来李导演有很深刻的体会啊……”林文水笑着说道。
“小孩子的相处，在于一个‘真’字，他们表现自己，都是出自内心，没有成年人那么多的顾虑，早上可能两个人在打架，下午就可能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所以，在面向老师、家长这些闯入他们世界的大人，他们所用的相处方式，其实和面对其他孩子并没有区别。”
“当面对他们的真心时，只要这里……”林文水用手指点了点心口，“没有完全变成石头，那又怎么可能不会做一些外人看上去难以理解的事情呢？”
“你问我怎么看待老师这个职业，这就是我的一点个人想法了。我们更容易碰到别人付出真心的时候，当然比其他人也更容易付出真心。”
“当然了，我调离了教学岗以后，就很难再有这样的体会了。”林文水笑着说道。
第60章 能不能克服
辛平并不说话，站在门口，一口接着一口抽着烟，双眼盯着烟灰一点点飘落在地上，只不过，他的注意力全然不在烟灰上。
李敬云的采访，他作为一个旁观者、观察者，旁听了全程的，不管是李敬云的问题，还是林校长的回答，他都全部听了进去，并且也同样在不断的思考。
很显然，林文水身上的故事，远比他拍脑袋想出来的剧本要好的多了，作为一个自己搞出一份剧本的导演来讲，辛平并不是那种没有判断力的从业人员。
所以他自己更是清楚，自己的剧本或许很出色，但是对比林文水所提供的故事来讲，就有些黯然失色了。
“怎么了，想要放弃原来的剧本，再重新写一份么？”李敬云开口问道。
“这正是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啊……”辛平抖了抖自己手中的香烟，用一种略带可惜的感叹语气说道。
“怎么，听你这语气，好像是不准备这样做？”李敬云微皱了一下眉头。
在辛平整理完自己的剧本之后，李敬云便将剧本拿过来读了一遍，对于他这样的“业余人员”来说，或许一时间无法根据剧本，在脑海中形成影像，却也能够明白剧本究竟是讲了一个怎样的故事。
故事不能说好，也不能说坏，在他看来，就是一个普通老师的故事，只是这个老师对这个小村子，那些小孩产生了极大的影响而已。
而那些孩子们也不负所望，在后面有所成就，进而这名普通老师“奉献”的价值，让这名老师变得不再“普通”。
这样的故事，看上去中规中矩，李敬云不知道辛平究竟准备怎么拍，但，站在他的角度来说，是无法同这样的角色产生情绪共鸣的，更不要说是将自己代入角色之中了。
所以，李敬云才会在采访中询问对方那些问题，他更多的考虑将自己放在对应的场景下，就像当时宋亮为他所营造的情景一样。
只是没有想到，他原本想要找个溪流吸收一点水分，迎来的却是铺天盖地的洪波。
仅从故事性上来讲，林校长的经历，远比剧本中的“普通老师”更出彩。
“如果你是考虑其他因素的话，我最近应该没什么急事，还是可以等一等你的新剧本的，等的这段时间，我也可以不收工资的。”
说实话，李敬云同样想将林文水的故事拍出来，最少，他从对方的讲述中，能够明白对方的所思所想，而林文水最后所说的话，也与他自己的想法有共鸣。
如果他是那种不在乎对方是否真心对他的人的话，也就不会考虑返回垂城，去接触这具身体的父母朋友了。
对于经过太多勾心斗角、相互算计的人来说，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或许不会主动以真心示人，但在面对对方的真心时，却往往会以真心回应。
李敬云很明白，如果他自己失去了以真心待人的能力，那他就会成为一个满心算计的阴谋家，他的世界便也会只剩下相互算计。
这才是他建立自己原则、底线的原因，因为想要守住真心待人的底线，也就只有血缘关系下所碰到的概率最大了。
“我这还没发你工资呢，就不用掏工资了啊……”辛平掐掉了最后的一点烟头，勉强笑了一下。
“多花一点时间，打磨出一个好剧本，对你来说也是值得吧，再说，我也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多做准备。”李敬云带着几分规劝的语气开口说道。
辛平想要继续从香烟盒里面抽出一支烟来，但最终还是将其推了进去，“虽然我之前有些不务正业，但你不要怀疑我的专业素养，好剧本和差剧本，我还是能够分辨出来的，我就是花费一年两年，把林校长的故事打磨成最好的剧本，然后呢？”
【一年？两年？】李敬云脑海有几分卡顿，不过他强制压下自己询问的冲动，“然后就是拍出来啊……”
“拍出来，我也想啊……”辛平叹了一口气，紧接着说道，“就凭我们两个人，这些设备么？如果再多几个人，再多一些资金，再多一些设备……算了，说这些没用。”
李敬云立刻便意识到了辛平为何之前会那样纠结，现在的问题并不是剧本的问题，而是拍的问题，辛平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要考虑能不能拍出来，否则他就是拿到了最好的剧本，拍不出来也是白搭。
“这就是你不断抽烟的原因么？”李敬云看了看地上的烟头，转移了话题。
“是啊，触手可及却又拿不到的东西，最是折磨人。”
“你又不是一辈子就拍一部片子，既然现在拍不了，那就放在以后啊，以后时机成熟了，也可以再拍。”既然明白了原因所在，李敬云对心态调整的倒也很快。
“说的容易，”辛平瞥了一眼李敬云，“你要是知道有更好的东西在旁边，你能忍得住？然后去拍这种更差的东西？”
“克服一下，应该是可以的吧。”李敬云笑着说道，并没有把话说的太满。
“反正我这两天是克服不了，一看我的剧本，就想起林校长的故事，一看到里面的情节，就想拿着它和林校长身上的事情对比一下，然后一对比，我就不想拍我这个东西了。”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拍了，你现在给我结算工资，然后等你准备好了，我们再来拍。”李敬云很是轻松的说出了另外一个提议。
“刚刚还说不要工资，怎么现在又要工资了？”
“刚刚是刚刚，现在是现在，情况完全不一样。既然你觉得克服不了，那就不如不克服了。”
“你这话说的，我还以为你会劝我尝试一下，没想到你直接给我打退堂鼓。”辛平没好气的说道。
“算啦，尝试半天，还是克服不了，不如刚开始就放弃，又节约时间，又减少烦恼。”李敬云说劝人放弃的话，倒是有一手。
“你这是激将么，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也想拍这部电影。”从辛平说话的语气来看，他倒是没有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