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茈
泛着苍白色彩的，差不多婴儿拳头大小的骷髅头挂在渡边凛胸前，其上有诸多细密裂缝，样式老旧古怪，空洞的双眼在碰到渡边凛后缓缓跳出诡异的幽绿火焰。
渡边凛的目光依然锁定骷厄，而突然出现的五条悟显然挡到了他，于是随手一挥就要拍开五条悟。
五条悟专注地看着渡边凛胸前的骷髅挂饰，脸上露出少许笑容，他没有任何动作，任由渡边凛蕴含巨力的手拍到自己，可渡边凛的手仿佛突然从空气掉入泥潭，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几乎停滞。
渡边凛喉咙中发出怒吼，刚要再动时他胸前的骷髅头里的幽绿火焰突然暴涨，可以被轻易感知到的庞大诅咒从渡边凛体内流入骷髅头内，渡边凛眼中的血芒立刻有所消散。
“五条老师？”渡边凛呢喃着，眼前一阵阵发黑，软倒在地上。
‘效果不错。’五条悟嘴角微翘，他没去扶渡边凛，反而把目光投向远处的骷厄。
正在疯狂逃窜的骷厄浑身一冷，奔逃的速度仿佛都慢了下来。
如果刚刚不是靠惯性脱离了渡边凛的结界，骷厄将会直面五条悟，那真的是有死无生，而现在，既然逃出来了，骷厄还是有自信离开的。
不远处被领域覆盖的小屋内，随着五条悟的出现，领域骤然消失，骷厄的分身提起失血严重又怒气攻心，所以近乎昏迷的酒井伸介，快步与本体汇合。
小屋内唯一留下的就是清野夕，她轻擦掉嘴上的血迹，身上的月粹气息近乎消失。
要是再被困在领域里一会，她大概就真要殉职了。
“跑得掉吗？”空旷宁静的夜色里，五条悟的轻笑声在空中响起。
骷厄不敢回头，它现在只想与酒井伸介汇合后逃命。
但树欲静而风不止，五条悟的气息极速逼近，下一瞬他就已经来到骷厄的身边，横向打出仿佛没有烟火气的一拳。
骷厄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惊慌。
轰轰轰！
骷厄抬起的手臂完全跟不上五条悟，它的脸实实在在地接下五条悟这一拳，扭曲变形的瞬间它就倒飞出去，砸塌好几间矮楼。
如果这里不是没有什么人的烂尾区域，事前又有政府的人专门处理，五条悟还真不敢用那么大力气。
大片的紫色血液像不要钱般泼洒在五条悟身上，但都跟刚才渡边凛的攻击一样，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开。
看向烟尘四起的废墟，五条悟苍青色的双眼中有光芒微转，身形再度消失不见。
‘满是怒意的一拳。’损失了半张脸的骷厄摇摇晃晃地站起，神情阴郁狰狞，但它毫不犹豫地朝边上扑出，躲开了五条悟袭来的一脚。
“很敏锐嘛。”五条悟赞扬了一句，伸出的食指上红光凝聚，猛地射出。
蕴含狂暴咒力的红色射线眨眼间就到了骷厄面前，眼看就要贯穿时，骷厄身下的阴影里突然有黑影钻出，替骷厄挡下这一击。
‘几乎一样的气息，是分身？’五条悟心中猜测着，手上动作没停，再度结印就要瞬移到骷厄身边。
嘭！
大片脓黄的气体突然冲出扩散，发出极度恶心的污水和硫磺味，五条悟要移动的身体微滞，转头看向右边。
在那里，骷厄已经抱着酒井伸介冲了出去，如果刚刚还是瞬移到原来的地方，很可能就会中骷厄的陷阱。
被五条悟锁定的瞬间，骷厄忍不住嘶吼哀嚎道：“六眼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啊！？”
连一点迷惑都做不到吗！？
被它抱在怀里的酒井伸介完全没兴致回答骷厄的问题，他现在满心懊悔，咬牙切齿，恨不得生食渡边凛和五条悟。
虽然渡边凛像计划里一样得到了第五份咒血，可不该是这么得到！
咒血破封，身怀四份咒血，头脑混乱的渡边凛就会像咒灵一样渴望其余的咒血，而本就有咒血的深沢明菜和新成为咒血宿主的伏黑惠就会是他最好的食物。
只要渡边凛不受控地杀掉其中任何一个，他都会与高专，五条悟等产生嫌隙，大概率会被镇压封印甚至处以死刑，但有咒血在，渡边凛肯定不会束手就擒，但如果没有五条悟庇护，那渡边凛怎么样不都是他说了算？
可为什么会搞成现在这样？
酒井伸介正要下意识去反思，但骷厄剧烈的移动实在扰人，他暴怒吼道：“别晃了！”
正在蛇形走位躲避五条悟的骷厄错愕低头，哭笑不得：“你是不是傻了！？”
“嗯？”酒井伸介疑惑皱眉，突然看到一道红色射线掠过耳侧，在他前方轰然炸开。
爆炸出现的碎石砸在酒井伸介脸上，他豁然惊醒。
对哦，他们还在逃命！
“该死，那家伙不是说夏油杰还能拖延一点时间吗？”死神就在后面，酒井伸介神情阴沉，顾不得藏私，他一边扔出一根洁白却有黑暗流转的指骨，一边忍不住嘶吼道。
骷厄同样没兴致回答这个问题。
人类怎么靠得住啊！骷厄心想着。
这时骷厄终于跑到了矮楼最密集，同时也是最阴暗的地方，它立刻放下酒井伸介，双手结出诡异手印。
同时，那根洁白指骨也遥遥地指向五条悟，一颗黑点在指骨指尖出现，仿佛混沌未开的奇点，又像能吞噬一切的黑洞雏形，它威能内蕴，常人难以感知，但五条悟却能清楚地看到其中隐藏的恐怖诅咒。
这诅咒不是单纯的伤害，而是极其复杂的多重诅咒，光是看着它，五条悟好像就能感受到一条污浊邪异，不知从何流出，也不知流向何处的黄泉。
‘像是过去某个术师的遗留，但似乎又有改造。’五条悟身形顿住，意识到光凭自动的护体恐怕挡不住这一击，必须认真应对。
眼瞳转动，五条悟看到骷厄的身前逐渐有一扇狰狞诡异，似乎能直通冥界的门出现。
罗生门！
“啧。”五条悟不满地在空中停下，“既然如此，那就不考虑后果了，反正周围都已经封锁。”
五条悟有些畅快地笑着伸出左手，手心张开朝右，右手则扣进左手指缝间，双掌未合：
“术式顺转·苍。”
“术式反转·赫。”
咒力倾巢而出，在骷厄和酒井伸介眼中，五条悟的身后就像有一片深沉黑暗的宇宙星空，浩瀚渺茫，孤独冷清。
“这……”正推着大门的骷厄发出无意识地呢喃。
随着术式展开，一青一红两颗巨大的星球沉重地浮现，仿佛真的像行星般千钧，它们各自飘散难言的咒力，朝着中央的五条悟运转过去。
“虚式·茈。”五条悟惬意地散开手，对骷厄等做吹拂状。
一抹深沉至极的幽暗出现，仿佛有最直接的因果，一团深沉的紫色孕育诞生，带起无数应激出现的雷痕，以毁灭一切的姿态朝着前方覆盖过去，摧枯拉朽无可阻挡。
轰隆隆隆！！！
混沌般的黑点，诡异的洁白指骨，仿佛可以直通冥界的罗生门，骷厄，酒井伸介，以及他们所在的这片街区，在紫色的毁灭冲击中全部消失！
第一百四十九章 堕舍利
轰隆隆的巨响声里，伏黑惠扶着神智勉强清醒的渡边凛站在可以看到五条悟的破洞口，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毁灭一切的咒术。
两人都知道五条悟很强，但却并没有一个清楚的概念，直到看到眼前这一幕，渡边凛才深切理解到什么是“人形自走核弹”。
这不削能玩？
“好强……”伏黑惠感叹道。
渡边凛轻轻点头，他看向爆炸的中央，既疑惑又期待地道：“杀死了吗？”
酒井伸介和骷厄可以说是他咒术道路上最大的拦路虎，稍有不慎就很可能彻底落入他们掌中，任他们操弄生死，所以渡边凛很在意他们的死活。
“五条悟用这个术的话，结果就已经控制不住了。”
一道清冷的女生在渡边凛耳边响起，渡边凛惊讶地转头看去，发现清野夕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边。
“就算有五条悟在身边，也不能放松警惕啊。”清野夕笑着道，脸色略显苍白，但似乎状态还不错。
渡边凛闻言忍不住笑了笑，道：“大战一场后难免疲惫，下次不会了。”
“哼哼。”清野夕轻笑一声，低头看向渡边凛胸前的骷髅头挂坠。
“这是什么？”清野夕问道。
渡边凛也低头看了眼，刚想说“这是五条老师给的咒物”时，却发现原本只是苍白的骷髅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片漆黑，深邃阴暗，光是看着就能感受到邪异。
“……我不知道。”渡边凛改口道。
“渡边前辈。”一旁扶着渡边凛的伏黑惠突然开口道，神情冷淡不敢看渡边凛，眼中藏着深深的内疚。
相当虚弱的渡边凛先是喘了一口气，然后才问道：“怎么？”
“抱歉，我光想着要想破局就得找你，还把烫手的麻烦扔给了你。”伏黑惠抿着嘴，“我有想过你可能会喝下它，但我真的不知道会这么严重……”
伏黑惠早知道渡边凛是咒血宿主，甚至跟他并肩作战，利用咒血气息吸引过咒灵，所以才第一时间找渡边凛处理咒血。
在去找渡边凛的过程中，他有想过渡边凛会怎么做，可能之一就是把诅咒喝下去，但他认为渡边凛前辈很清楚咒血的危害，而且又比他强大得多，所以还是执行了计划，觉得渡边凛不喝也有其他办法。
可最后，似乎是因为他的安危才喝下那份可怕的咒血，这是伏黑惠不能接受的。
“别这么说。”渡边凛感受着体内稍微安分了些的咒血，道，“如果你不来，也许我已经被骷厄干掉了，反倒是我让你身陷险境了。”
伏黑惠张了张嘴，沉默一会后刚想说什么时就感觉到突然有手搭在他肩膀上，耳边传来五条悟的笑声：“聊什么呢？”
渡边凛三人同时被吓了一跳，渡边凛最先道：“五条老师，解决它们了吗？”
“很可惜，被他们逃掉了。”五条悟一边拿出眼罩一边道，不见恼怒，笑呵呵地道，“但我可以肯定，重创他们了。”
说完五条悟看向渡边凛的胸前，微微皱眉道：“果然很危险啊。”
见五条悟注意过来，渡边凛闻到：“五条老师，这是什么咒物，看起来好像不太对劲。”
“嗯，它的名字叫‘堕舍利’，曾经是一位得道高僧的舍利子，但后来不知道经历了什么，被污染成头骨模样，效果也已经大变。”五条悟解释道。
“我能感觉到它可以吸收诅咒，现在变黑也是因为这一点吗？”渡边凛拿起小骷髅头，看着眼洞中细小如豆的幽绿火焰。
“差不多，但准确地说，它不仅能吸收诅咒，而且还能吸收更本质的负面情绪。”
五条悟松开搭着伏黑惠的手，无视伏黑惠嫌弃的眼神走到一边，双手插兜道：“你体内的咒血，虽然被人为改造得很复杂，但终归是一种诅咒，它的根基也必定是负面情绪，是咒力，所以‘堕舍利’才可以缓解你的问题，但它本身有吸收的极限和表现，所以才会由白转黑，不过……”
“这类咒物都有很强的负面效果吧？”见识更多的清野夕猜测道。
“很聪明！”五条悟表扬了清野夕一句，继续道，“这些负面情绪和诅咒并不会凭空消失，它们会作为‘堕舍利’的养料，直到它孕育出一只强大的咒灵。”
说着，五条悟拿起“堕舍利”，道：“它这次吃得很饱啊，要是再来两三次这个级别的负面情绪，它大概就能孕育出一只咒灵，实力大概是……”
五条悟想了想：“半个骷厄。”
“这么夸张！？”渡边凛和伏黑惠同时睁大眼。
他们作为被碾压的一方，很清楚骷厄有多强大，这“堕舍利”竟然可以孕育出这个级别的咒灵？
五条悟被两人吓了一跳，没好气地道：“没出息。”
怕个骷厄。
渡边凛咳了咳，想到一个办法：“有五条老师你在，好像完全不用担心这个问题，有咒灵诞生就祓除，然后让‘堕舍利’再吸收咒血的诅咒，如此循环，我不就摆脱了？”
要是咒灵还能再利用，那简直是永动机啊！
“哈哈，很不错的想法，不过行不通哦。”
五条悟笑道：“‘堕舍利’可是很危险的，它不仅会慢慢降低佩戴者的实力，而且还会磨损寿命，最关键的是，它孕育的咒灵会越来越强大，直到超过佩戴者的时候，就会直接用佩戴者的生命来孕育。”
如果渡边凛的实力没有骷厄的五成，“堕舍利”就可以凭借诅咒直接杀死他。
渡边凛神情微变，明白“堕舍利”只是应急物品，而不是长久之道。
“对了，你体内的咒血已经彻底破封了吧？”五条悟确认般问道。
“对，就像最开始那段时光一样，必须分出很多精力压制。”渡边凛点头道，神情相当萎靡，显得很疲惫。
“奇怪，那个诅咒师为什么急着对付你，难道已经到他的极限了？”五条悟自语一句，旋即问道，“还记得吗，我说过的，当咒血彻底不可控的时候，给你做一个危险的手术。”
渡边凛微愣，没想到这么快就要面对这一步。
“‘堕舍利’，就是其中的关键。”五条悟捏了捏那颗小骷髅头。
第一百五十章 不畏死
“我已经做好准备了。”渡边凛没有畏惧，五条悟早早就跟他说过，所以早就做好心理准备。
见渡边凛回答得毫不犹豫，五条悟微愣，摇头道：“酒井伸介和骷厄在短时间内都绝不会再出现，我们能利用的情报不多，有些还是捣毁他们据点时才得到的，里面大概率藏着陷阱，如果可以，我不想现在就动手……”
渡边凛眼中隐有血芒闪动，但都被他理智压下：“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冒这个风险，但我已经抵挡不住咒血了。”
六眼勘破一切，五条悟很清楚渡边凛的情况，他沉默了一会，道：“今天的事情，是老师没做好。”
他太自信，所以没抽调高专人手，结果却被敌人埋伏陷入结界，哪怕突破出来，夏油杰已经见势不妙远远离开，而他最后也没能阻拦住酒井伸介和骷厄的逃亡。
第一次，似乎什么都没做好。
可若是他一开始就带走临近失控的渡边凛，伏黑惠恐怕会遭遇不测，或者也被逼着喝下咒血。
“其实最后也不会有什么区别。”渡边凛轻叹道，“咒血破封后，我能清楚地感觉到体内咒血对其余咒血的贪婪，不管谁会成为新的咒血宿主，我体内的咒血都会促使我去击杀他们，夺取新的咒血，在解决这个问题前，我恐怕不能和明菜见面，甚至不能闻到她的气息。”
否则会发生渡边凛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到时候，只有五条悟能阻止他，但五条悟有很多要忙的事情，不可能永远待在他身边。
“还有这种变化吗？”五条悟轻轻点头，并没有太意外。
类似的事情不少，强大的诅咒总是有补完自身的冲动和渴望。
“五条老师，回去就开始吧。”渡边凛说道。
站在旁边的清野夕已经了然情况，她突然问道：“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当然。”渡边凛不明所以。
前路已绝，要么冒死尝试打开生路，要么就是被咒血彻底侵蚀，渡边凛认为他没有选择，再害怕再恐惧也不得不上。
五条悟看了清野夕一眼，似笑非笑地对渡边凛道：“如果害怕，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如果只是想活着，稍作改动，京都的冰棺就可以永远封印你。”
渡边凛刚刚升起的希望结冰坠下，神情一滞：“那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很多老家伙都不介意这样苟延残喘，而我尊重你的选择，所以再好好想想吧。”五条悟笑了笑，抓住伏黑惠的肩膀。
“你暂时不能回高专，等我安排好明菜后再说，今晚你就和清野同学好好走走吧。”五条悟说着，和伏黑惠一起消失。
渡边凛呆了一下，看向身旁神情不变，似乎早有预料的清野夕。
远处街道，五条悟和伏黑惠的身形突兀出现，两人走了几步进入繁华区域，伏黑惠疑惑地低声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渡边前辈不是做好准备了吗？”
“不，他还没有。”五条悟摇了摇头，道，“那个术非常危险，是先斩断情感，再斩断过去，最后才能斩断诅咒，稍有不慎，凛就会变成植物人，甚至可能直接消失。”
“等等，斩断过去？”伏黑惠惊讶地睁大眼睛，“怎么可能！？”
“并不是真正的斩断过去。”为了解决渡边凛的问题，五条悟有好好研究这个禁术，甚至去请教过天元，虽然请教的时候态度不是很友好。
他继续道：“斩断情感是为了断绝人与诅咒之间的种种联系，避免死而不僵或者留有残余，而诅咒要想和人联系在一起，肯定是过去发生的事情，斩断过去的实质其实是从根本上祛除诅咒的依附，最后斩断无依的诅咒，将它毁掉祓除，不过不一定能祓除等级很高的咒血，只能保证将它和凛分离。”
“原来如此。”伏黑惠精神一振，“那，那它能解决津美纪身上的诅咒吗？”
“如果津美纪还醒着，或许可以，但现在绝对不行。”五条悟摇头道，“斩断情感，说的容易，但其实很危险，一旦出现差错，轻则变成没有感情的人，严重的话就会变成植物人，所以在斩断前，必须保证意志和情感足够坚固，向死而生，但津美纪已经昏迷，做不到这种事情。”
“这……”伏黑惠愣住，嘴巴嗫嚅。
“施加诅咒的人也许早早就想到了这个，也许只是凑巧。”五条悟没纠结，他继续道，“清野是知道这些的，所以我才给了他们空间。”
“渡边前辈的意志和决心……”伏黑惠迟疑道。
“嗯，他能忍受咒血摧残，精神意志自然不差，但他的身心也已经被咒血污染，恐怕会有不小的隐患。”五条悟看向眼前的繁华灯火，慢慢道，“这才是我担心的。”
……
“五条老师，是什么意思？”伏黑惠消失，渡边凛踉跄了一下才站稳，转头看向清野夕。
“你自觉做好了准备，但事实上还差了不少。”清野夕直截了当地道。
渡边凛微愣，问道：“差在哪里？”
“嗯……”清野夕用自语的口气回忆道，“京都历史上也有些祖师尝试过那个禁术，但却全都死去，如果不是禅院家的祖先成功斩去诅咒，恐怕没人会相信它。”
说完后，清野夕神情严肃了些：“尽管那位禅院家祖先斩断诅咒，但也留下了很严重的后遗症，弥留之际，他除了做出家族的安排外，还留下了关于禁术的评价。”
“是什么？”渡边凛连忙问道。
“非心灵圆满，求生而不畏死者，不得试之。”清野夕认真地道。
渡边凛愣住，求生而不畏死，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渡边，你的情况很特殊。”清野夕又道。
“什么？”渡边凛还没回过神。
“我不知道为什么，常人是求生畏死，而你却有些不同，似乎不是那么畏惧死亡，明明体内有那么可怕的诅咒，明明要面临危险极大的禁术，却能没什么犹豫地接受，仿佛有超脱一切的勇气。”清野夕叹道。
渡边凛微皱眉，道：“不是这样，只是没有选择而已。”
“不，你有选择，五条悟不是说，京都的冰棺可以救下你吗？”清野夕质问道。
“但那跟死了没有区别……”渡边凛重复说辞，却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果决。
“那也比真的死了要好！”清野夕清喝道，嗓音清脆如铃，却异常干脆。
渡边凛呆呆地看着她，摇了摇头：“……人不能这么活着。”
那次京都之行就能看出，清野夕很不乐意看到他人因为诅咒死去，近似执念，但渡边凛真没想到清野夕会劝他使用冰棺，像死人一样度过余生。
但那样做，似乎确实比使用极大风险的禁术要好，当未来某一天，禁术失败，他即将死去的时候，会不会后悔没听清野夕的意见，苟延残喘地活着呢？
似乎窥破了渡边凛的想法，清野夕走到渡边凛面前，正色道：“你能确定自己不会后悔吗？你真的心灵圆满，求生而不畏死吗？”
清野夕的话直击渡边凛，他心中的想法好像被清野夕完全看破。
她怎么知道我有想过后悔？
清野夕看着渡边凛，眼神变得晦暗：“如果你真的迟疑了，觉得自己会在死亡前后悔，那你再强行使用禁术，就必死无疑了。”
这是历史的告诫！
渡边凛眼眸微红，他捂住头，痛苦地嘶吼道：“那为什么还要告诉我其他可能性！？”
让他没有其他选择，没有退路，就不会后悔，那样不好吗？
清野夕踏前一步，拉开了渡边凛的手，直视他血红的双眼：“如果不告诉你退路，那你不圆满的心灵就会在禁术演化到死亡时彻底碎裂……”
“……然后，咒血彻底苏醒。”清野夕一字一句，铿锵坚决。
被困在领域中时，为了惑乱她的心灵，酒井伸介说出了这些真实的情报。
第一百五十一章 月净
晚风带着明显的寒意，月色分外飘摇。
咒血彻底苏醒？渡边凛甩开清野夕的手，眼中红芒闪动不息，远远一看就像倒计时的红灯，但近在咫尺的清野夕却能从中看到无数疯狂和躁怒。
正当清野夕有些迟疑不定，想弄清楚渡边凛的状态时，渡边凛突然单手结印，口中轻喝道：“工笔。”
一缕缕飘渺的墨丝散逸纷飞，渡边凛逐渐压下眼中血色，理性和智慧逐渐回归。
如果只是情绪上的波动，“工笔”就能完全解决。
“听起来很恐怖，但确实很有可能性。”眼神变得清明后，渡边凛道。
咒血绝对没有曾经酒井伸介描述得那么美好，作为和咒血朝夕相处，最有发言权的渡边凛很清楚咒血的本质，只要有一丝可能，一处缝隙，它们就会像苍蝇一样纠缠不休，直到吞噬他的灵魂。
假如渡边凛心态失衡，剧烈波动，再难以抑制咒血的话，那他就会被咒血轻易吞噬。
看到渡边凛冷静下来，清野夕点了点头，道：“这是我从敌人口中得知的，虽然我能依靠术式勉强判断真假，但更重要的是你能理解。”
还有些虚弱的渡边凛后退几步坐在一根断壁上，他托着下巴想了想：“既然五条老师把我和你留下来，你又跟我说了这些，那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解决我心灵的问题？”
不然好端端地留下他们干嘛，真的去走走散心吗？
嗯，五条悟好像不是做不出来。
清野夕眼睛向上看，思考道：“其实我也想不明白五条悟为什么留下我们？”
“嗯？”
“你看，我身上的月粹几乎都用完了，你又随时可能失控，怎么想都很危险吧？”清野夕带着笑意道。
“有了‘堕舍利’，哪那么容易失控？”渡边凛好笑道，这时他突然握了握拳，道，“慢慢恢复过来了。”
“体内咒血呢？”清野夕关切询问。
“大量诅咒被‘堕舍利’吸走，咒血本身的凶性降低了不少。”渡边凛看了眼胸口，那里狰狞的伤口在不断蠕动，恢复得很快。
如果用“反转术式”的话，几乎一两秒就能完好如初，但因为有咒血虎视眈眈，渡边凛不想在状态不好的时候制造咒力，反正靠身体自己恢复也要不了多久。
清野夕若有所思，目光如常得看着渡边凛，没有丝毫少女对狰狞伤口的畏惧：“别逞强。”
“嗯，我会把握好分寸。”渡边凛颔首道，他扶着墙慢慢站起来，道，“差不多可以正常行走了，再有半个小时，大概就能痊愈。”
“令人惊叹，要是咒血威胁不大的话，我一定会将它普及，这样咒术师的阵亡率肯定会大大降低。”清野夕摸着下巴道。
“好想法。”渡边凛心态恢复如常，赞叹道，“我会反转术式，几乎不用这种自愈能力了，如果能把我体内的咒血剥离并祓除诅咒，就可以给生存能力弱的咒术师，大大提高他们的生存能力。”
“有道理。”
清野夕目光微亮，上下打量渡边凛，似乎真想着把渡边凛搬上实验台，关键她平时面无表情多了，所以现在的模样非常冷酷，像极了某些邪恶科学家。
察觉目光不善，渡边凛讪讪笑道：“随口说说，畅想一下，你别这么看我，慎得慌。”
“先记录下这种可能性。”清野夕一拍手，毫不在意道。
渡边凛抹掉不存在的汗，提议道：“好了，既然五条悟老师让我们走走，我们就去看看夜景吧。”
“等会。”
清野夕从胸口的衣领里拉了一下，取出一枚白玉般的小狼牙项坠，脸颊有些羞红道：“五条让我留下来，是有原因的。”
说着，清野夕的手稍有些颤抖，但还是把那枚狼牙递了过来。
渡边凛看了眼目光不断转移的清野夕，理智地，从心地没说任何多余的话，他拿起项链的链条，用正经的语气问道：“这是特殊的咒物吗？”
见渡边凛语气正常，清野夕稍微镇定一些，缓了一会后用学姐的架势道：“算，也不算。”
“……那到底算不算？”
“嗯，按现在主流的叫法，可以称呼它咒物，但它跟一般咒物的形式有很大区别。正常而言，咒物要么是强大咒灵的残留，要么是咒术师大能的遗留，总之都是诅咒的具象化，但‘月净’不是这样。”清野夕解释道。
“哦？”渡边凛拉起项链，让那枚小狼牙正对自己，“为什么？”
“传闻，‘月净’来源于月光菩萨，这位也被称为尊上月净菩萨摩诃萨，所以它属于佛门，是有佛性的物品。”清野夕说道。
“佛？”渡边凛微挑眉。
“嗯，目前咒术界有不少术式和传承都来源于它，佛门与诅咒也很有渊源，传说当初有不少罗汉或菩萨有收复诅咒作为坐骑或看门，不过这些都是传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想了解更多的话，可能需要去高专里找记载了。”
清野夕说完后开始介绍“月净”的作用：“‘月净’确实是一枚狼牙，我也不知道它到底是怎么跟月光菩萨搭上联系，但只要佩戴着它，就可以清楚地感受自身情绪变化，及时甚至提高控制情绪波动，是我立下特殊’束缚‘后我师父找给我的。”
“很适合你。”渡边凛把项链递还回去，“我不能要，你也需要它。”
清野夕看着“月净”，眼神微暗，但很快亮起，渡边凛第一次看到人的眼中有这么清晰的光暗变化。
“它陪伴我将近两年，帮了我很多，所以我才能度过最开始艰辛的时光，但现在我即使没有它也能控制好情绪了，它理应交给更需要的人。”清野夕笑道，“所以，拿着吧，师父说戴着它的人都能好运连连。”
清野夕直视渡边凛，大大方方，渡边凛遂抓紧项链，轻轻点头：“我会好好珍惜，绝对不辜负它。”
也不让你失望。
清野夕嘴角勾勒笑容：“去走走吧。”
第一百五十二章 割舍
夜风轻缓，带着几分凉爽的舒适，城市里热闹的灯光洒落，哪怕已是半夜，依然灯红酒绿。
渡边凛和清野夕隔着一点距离走着，有几分像情侣漫步街头，两人都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于是就沿着护栏，小路或者干脆有光的地方走去。
“其实本该好好走走，跟你聊完后再把‘月净’交给你。”清野夕开口说道。
“那怎么改了主意？”渡边凛好笑问道。
“因为‘月净’和‘堕舍利’都是项链，有种送错礼物的感觉。”清野夕看向渡边凛，慧黠笑道。
渡边凛恍然，拍手道：“是怕我又失控，所以才早点给我的啊。”
“哼哼。”清野夕笑了声，转而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样散心能不能帮到你，但看到你现在这样，我突然又有点放心了。”
渡边凛没回答，他仰头看向夜空，似乎是担心以后永远看不到了。
这时清野夕突然离开，渡边凛看了眼她的去向，发现是进了家商店，他犹豫了一下，没有跟上去。
在清野夕点出利害后，本就没太多信心，只想着上天垂青，靠好运过关的渡边凛彻底清醒，开始尝试着调整心态，试图心灵圆满，但他也明白自己能度过险关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多半还是靠天意，心里虽不气馁，不自哀，可还是有些惆怅。
这不可避免，也不矛盾。
既然有不小的可能性要死，所以渡边凛觉得还是少与他人接触交往得好，免得过几天死掉，徒惹其他人伤心。
他真能把握住那一点生机吗？渡边凛的手送了又握紧，握紧了又松开，心里满是不确定。
历史上那些明知会身死，却为心中信念而勇往直前的英雄好汉，在死前会怎么想呢？
是慷慨激昂，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的光棍，还是心怀忐忑却能慑服这些情绪的坚忍呢？
渡边凛不是没有拼命的经历，但搏斗之中，拼的是意志，是勇气，这些他都不缺，可即将面临的禁术却不单单看这些，真是叫人头疼。
心里苦恼地想着，渡边凛眉头紧皱，不知不觉间周围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讨论声从小变大，仿佛老师离开后的自习教室，渡边凛惊醒过来，发现有不少女生正拿着相机，用毫不掩饰的模样对准他，笑语声里不乏怂恿去搭讪的声音，似乎把他当成了这条街的特殊风景。
这个点还在街上闲逛的，孕气应该都不会差。
我忘了戴太阳镜……渡边凛心里凌乱，当即往旁边走去，挤出了人群，想着还是去找清野夕的好。
突然一股彻寒贴到他眉心，渡边凛吓了一跳，才发现是走出来的清野夕将一份雪糕按在他头上。
“怎么？”清野夕疑惑地看了眼渡边凛，然后视线迈过他，看清了街上的景色，嘴角露出一点戏谑笑意。
“我们去里面再说。”身后拍照声不绝，渡边凛连忙用手将清野夕转过去，半推着走进商场。
“哼哼。”
清野夕的笑声让渡边凛的脸有些烫，这时刚刚吓了渡边凛一跳的雪糕被递过来。
看了看昂首似得意的清野夕，渡边凛恢复镇定，好笑接过雪糕，道：“大冬天吃这个？”
“都快春天了。”清野夕买了两份，她打开自己那份，道，“突然想吃，就买了。”
“也好，我好久没吃过，今天就当解馋了。”渡边凛也打开雪糕，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多去做些想做的事情，比如体验各种不错的美食。
两人重新并肩，极好的形象吸引着商场里每个人的目光，让人怀疑这个季节吃雪糕是不是某种帅男靓女的时尚。
“渡边，你应该知道，我们咒术师常常与疯狂为伴吧？”清野夕一边吃着一边问。
“当然，我们的力量来自负面情绪，每次提取咒力，使用咒力，其实都有摧残精神。”渡边凛在入学的时候就有被校长强调这一点。
“是，所以术师们的性格常常乖僻执拗，哪怕某些看上去很可靠很正常的人，也就奇奇怪怪的坚持。”清野夕笑着看向渡边凛，“你知道那是为什么吗？”
“嗯，难道还有什么特殊意义？”渡边凛侧头，奇怪道。
清野夕神情严肃了些：“那不仅仅是执拗，本质上，更是我们术师对抗疯狂的道标、船锚，是维护理智的底线、原则。”
渡边凛回忆起过往遇到过的术师们，似有所悟：“所以你才不希望看到有咒术师死去，会帮助他们或者阻止他们送死？”
“对，但这种坚持，或者说执拗也得符合每个人自己的个性，不能别人怎么做就怎么做，否则是对抗不了诅咒的。”
清野夕看向渡边凛，道：“这其实是老生常谈，习以为常的事情，每个术师或多或少会不自觉地养成自己的执念、坚持以更好地贯彻信念，对抗诅咒。所以，渡边，你的坚持又是什么呢？”
渡边凛呆住，他的坚持？
清野夕没有追求结果，她继续吃着雪糕，陪渡边凛从商城的入口走到出口。
“回去吧。”清野夕看着渡边凛，似乎要牢牢记住。
……
一扇看起来就很古老沧桑的门被缓缓推开，渡边凛落在远处，颇为嫌弃地用手挥开漫天灰尘：“这是多久没人来了啊？”
五条悟做回忆模样：“七八年吧，以前好奇的时候打开过一次。”
“你上次就没打扫吧？”渡边凛看着地上积年的厚灰，上面还有五条悟上次来时的脚印。
“哈哈，这不是挥挥手的事情吗。”五条悟笑着一挥手，所有积灰都瞬间消散，不知去了哪里，露出这座大殿的原貌。
大殿古朴庄严，并不昏暗，有大量的奇奇怪怪的阴阳咒文密布在墙壁上，还有勾玉，御守，注连绳等特殊之物，它们在重见天日后散发出微微的淡黄光芒，一起拱卫环绕着中央的巨大符阵。
渡边凛走上前观察，发现复杂的符阵并不是画上去的，反倒是挖出来的，像是能灌入什么似的。
“只有半个月酝酿，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五条悟走到渡边凛身边，语气难得认真。
渡边凛笑起来，这半个月清野夕陪他去了东京很多没去的地方，品尝了想吃的，见过了想看的，甚至还和真正的熊猫握了手。
最后，他写了封寄给故乡的信，不管能不能收到，都足矣了。
他已经与过去做了割舍，现在，是该面对新的生活了。
渡边凛轻吸口气，一切紧张和彷徨都消失不见：“开始。”
第一百五十三章 禁术
有风铃轻摇着，发出清脆却不吵闹的悦耳声音，一片片淡黄的光芒随之洒下，为渡边凛镀了一层金衣。
按照五条悟的讲解，渡边凛全身涌出咒力，保护着他走到巨大符阵的正中央盘腿坐下，身上的金色顿时更甚，仿佛真的被贴了金箔。
大殿内，可在墙上的阴阳符文一个接一个亮起，它们有的像配合渡边凛呼吸般一明一暗，有的则愈发耀眼，光彩夺目。
淡金却无形的力量蔓延出去，一道接一道，逐渐汇聚于渡边凛身边四个方位，凝成四头身形模糊，看不出具体形象的灵物。
见渡边凛下定决心，五条悟也不是优柔寡断的性子，他很清楚什么是“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不趁渡边凛一鼓作气的时候直接开始，那以后就都没可能了。
他迈步上前，从兜里取出一个满是斑驳，仿佛历经岁月摩挲的净瓶，但依然能看得出净瓶的底色很好，就像白玉般温润，在斑驳前必然满是光泽。
五条悟朝净瓶内输入反转后的正能量，很快一抹绿色就在净瓶瓶口冒出来，随后一根青翠欲滴，满是生机的柳枝钻了出来，看起来就像人打了个舒适的懒腰。
“凛，在华夏文化里，柳有留下的意思。”五条悟轻笑着取出柳枝，然后将净瓶倒向地上符阵的浅沟里。
渡边凛微微一笑，看着满是生机的浅白色水液源源不断流出，直到整个符阵被填满。
“据说过去这个禁术是用鲜血浇灌的，任何被困在其中的诅咒都会被它狠狠撕碎，但历史上总有几个聪明的前辈，将禁术改造成现在这样。”五条悟收起净瓶，看向渡边凛道，“一定要把握住生机。”
渡边凛严肃点头，不敢有丝毫懈怠和放松。
似乎是被什么气机牵动，符阵内的浅白色水液逐渐发亮，位于四个方位的淡金色灵物发出无声咆哮，五条悟对着渡边凛轻轻点头，逐步倒退远离，担心自己干扰到符阵的运行。
渡边凛闭上眼，开始压制体内咒血的躁动。
有“堕舍利”和“月净”两件咒物在，这段时间渡边凛都勉强压制住了咒血，但符阵启动后，咒血似乎是感受到了致命的危险，竟然开始了一波接一波的冲击，渡边凛必须谨守心神才能抵抗住这种疯狂反扑。
好在他已经踏进了符阵，禁术也已经启动，他和咒血，谁都逃不掉，总有一个要死在这里。
符阵越来越亮，原本固定在地上的符文仿佛突然有了生命，竟然微微地扭动运转起来，仿佛那些符文并不是刻在地上的死物，而是有着自我独特的生命力，只要符阵启动，它们就能活过来。
周围四头灵物的吼叫不再无声，渡边凛这才发现它们的叫声尖锐得仿佛能钻入人心，直接撕开心中最底部的阴暗和诅咒。
渡边凛和咒血一同感受到痛苦，咒血愈发疯狂，渡边凛则疼得微微睁开眼，紧咬住牙，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周围氤氲一片，白雾就像蒸桑拿一样多。
但这些富有生机的白雾浸润进身体时，渡边凛的痛苦得到缓解，他重新闭上眼，继续控制心神。
时间推移，四头灵物的吼声越来越响，慢慢的，渡边凛的心灵逐渐升高，仿佛处于一个无穷高处，能俯视着看到自己内心深处的阴暗，心台之上，各种尘埃被一一拂去，各种负面情绪如烟般凯斯u消散。
负面情绪逐渐散去，渡边凛顿感无比清明，可灵物的吼声依旧，渡边凛错愕地发现自己的其他情感也在被去除，像喜悦，像冷静，这些有利的情感也在消失。
来了！
渡边凛谨守心神，愈发谨慎。
禁术不可控，要是没守住作为第一步的“斩断情感”，各种情感，意志和记忆都会被磨损至消失，变成真正的植物人。
但这是使用禁术前可预见的，渡边凛手上结印，“工笔”维持住最基本的冷静，然后运转起五条悟教给的静心法门，居于无穷高处的灵魂渐渐收缩成一团，负面情绪被排在最外面形成幽暗，再以意志为中心愈发紧缩，远远看就像凝于一点，承受着吼叫声带来的可怕洗涤。
渡边凛感觉自己就像在经受高频率的超声波除垢，最外层的幽暗像被刮骨刀一层层拨开划开，直到这些负面情绪彻底消失。
嘶吼还持续了一阵，渡边凛按照五条悟的吩咐，用之前就发动好的术式凝出墨液护住身体，可吼声还是突破了保护，刮下些关乎灵魂的东西后才消失掉，这时渡边凛的心神才敢解除自闭，灵魂逐渐舒展开。
他心有余悸地感受灵魂变化，发现被刮去的只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后才松了口气。
刚刚若是没能以意志收束，以圆满的心神塑造圆润外形，灵魂恐怕会直接迷失甚至破碎在那些吼声里，最后一步用术式保护灵魂，也让自己的损失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真是可怕。”渡边凛感慨一声，突然气机交感，他猛地看向远方。
在远处的虚无混沌里，一头血魔般的怪物发出阵阵嘶吼，它猩红的双眼也突然透过虚空凝视着渡边凛，眼中有着无法掩饰的疯狂与诅咒。
“咒血……”渡边凛有所明悟，他仔细地看了看咒血，发现它的身体似乎纯粹了不少，血色不再像以往那么斑驳浓郁。
吼声是无差别攻击的！
“我是提前驱使出负面情绪作为承受的代价，咒血则是完全靠身体硬抗……吼声是到时间才结束的，如果我体内的诅咒较弱，那麻烦就已经解决了，但咒血终究是特级中的特级，灵物的吼声也只是对咒血有了削弱而已。”渡边凛分析道。
但好歹也是削弱了咒血。
与人类随时能产生恶念不同，对咒灵来说，体内的诅咒来源于人类溢散出来的负面情绪，如果没有补充，那就是用多少就会消耗多少。
若是在外界，咒灵自然不会担心这种问题，但现在处于渡边凛的体内，没有外界的负面情绪补充，那咒血的咒力就会像一桶没有补充的水一样，越用越少！
哪怕咒血非常特殊，平时可以借助渡边凛来产生咒力，但现在两方灵魂各自高悬，这条路就绝断了！
有光就有暗，渡边凛的灵魂相对完整，负面情绪自生，咒力重新出现。
第二回合，即将开始！
第一百五十四章 劈开
下一项是斩断过去，据五条悟说，名字只是听起来唬人，但事实上具体的效果就是分离诅咒和它依附的对象。
这里的对象并不泛泛指向人，而是指人体内的某个部分。
而咒血依附的对象则是——术式！
放眼千百年来所有的诅咒，咒血都可以凭借它的诡异和特殊名列前茅。
这就像坏人去租房子，普通点的坏人也就是把租出的房子给搞得乱七八糟，有一定可能威胁到房东，而咒血却干脆住进了房东的卧室，还费尽心思地想干掉房东。
这时围绕着渡边凛的四个灵物逐渐淡化消散，它们化作淡金色的烟雾，飘飞向大殿的后方。
在那里，一个原本紧闭的木盒被无形的力量打开，一面平躺在木盒底部的面具发出细微却尖锐的声音，仿佛学生时代，用指甲刮黑板时发出的恶心声音。
淡金色烟雾涌进面具内，那尖锐的声音更甚，那张面具缓缓漂浮起来，这是一张很常见的狐脸面具，但也有些特别的地方，比如眉心位置有一朵小血梅花印，左眼到下巴附近还有一道清晰可见的裂缝，仿佛被什么给劈了一刀。
面具上挖出来的眼空并不大，丝丝金色气雾在其中沉浮，似乎凝成了一双能经受住时光摧残的淡漠眼眸，透过渡边凛的身体与五条悟对视。
光是看着这双淡金眼眸，五条悟就感觉自己的思维迟滞了一瞬。
这超出了他术式的判定范围，所以才会在初见时受到影响。
五条悟很快恢复过来，他微挑眉，用只能自己听到的轻语声道：“那个木盒竟然可以打开，而且还藏着这件邪物，怪不得我要启动禁术项目的时候，那些老家伙会乱叫……”
有关禁术的详细资料早就全部消失，不知道被谁隐藏或者销毁，如果不是五条悟年轻时曾看过，他甚至会觉得这座大殿的布置只是单纯的仪式。
只可惜年轻时看得不认真，权当闲书来看，没怎么记忆里面的细节。
这时那张面具受到牵引，它慢慢地漂浮起来，起初一摇一晃像刚学会走路的婴儿，但很快就稳定住，似乎极为贴合地附着在了渡边凛脸上，仿佛自制造出来后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
但这只是邪物的能力之一。
在戴到渡边凛脸上后，狐脸面具眉心处的血梅绽放出能滴出血液的浓郁光芒，淡金色的烟雾则一齐没入渡边凛眼睛内，传出晦涩的咒力波动。
精神世界内，渡边凛和咒血互相对峙，两边都恨不得宰掉对方，可中间的虚无混沌却死死地横跨在那里，不让他们乱动。
正当渡边凛奇怪怎么还没变化时，混沌中央突然裂开两个大口，随后一双淡金色的冷漠眼眸从中浮现出来，金属的色泽尽显肃穆和冷酷，它们凝视着渡边凛和咒血，虽是从下往上，但渡边凛油然生出它在俯视自己的错觉。
咒血所化的类人型怪物更加疯狂地冲击周围混沌，好像真切地感受到了威胁。
渡边凛不敢放松，他看了咒血一眼，然后就打算以不变应万变，可却惊愕地发现咒血身上的血色和斑驳突然变多，这就搞得渡边凛有些懵了，可这时渡边凛自己竟然也突然收缩成球，原本被刮去的负面情绪重新出现，仿佛一切都开始倒退，回到了刚才。
诡异的叫声重新出现，渡边凛似有所悟，感受起身体的变化。
倒退越来越快，渡边凛的灵魂重新伸展开然后掉下无穷高处……渡边凛踏入巨大符阵……渡边凛发狂地攻击骷厄……渡边凛和清野夕对战……每一处回忆，都仿佛有一双淡金色眼眸在静静地旁观，如时光长河般不动不移。
记忆在不断倒退，直到他和咒血同步，一起回到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被骷厄死死控制住，咒血就在他面前，暗红的液体像沸腾般冒着汩汩气泡。
时光开始顺流，一切没有改变，咒血被渡边凛喝下，顺着喉管流入，然后朝着身体各处蔓延，最后从四面八方涌入渡边凛肉体深处的术式。
它们迫不及待，如饥似渴。
时光继续顺转，每一次都会在渡边凛喝下新的咒血时停顿，仿佛做着某种记录，然后继续，直到渡边凛踏入符阵，看到那双淡金色眼眸。
渡边凛倏地睁开双眼，惊恐地看向下方，却发现下面混沌处那双淡金色眼眸不知何时已经消失。
“这……”渡边凛疑惑不解时，远处的咒血突然发现恐怖和痛苦到极点的嘶吼声，这比鬼屋冒险还要刺激，直接吓了渡边凛一大跳，可还不等他看过去，他的灵魂内也突然传来剧痛。
这是突如其来，无法抵抗，深到骨髓的疼痛！
“啊啊啊！”
哪怕只是灵魂，渡边凛还是痛到蜷缩痉挛，魂体差点消散。
灵魂要是真消散了，他也就身死道消，和一切说再见了，兴许弥留之际还可以考虑驾鹤西去的时候穿什么比较优雅。
好在渡边凛撑住了那恐怖的痛苦，他惊恐地看向近乎透明的体内，发现那双淡金色眼眸竟然就在里面！
似乎感受到渡边凛的注视，那双淡金色眼眸忽地闭上，渡边凛顿觉痛苦消失，同时还有什么联系被痛苦硬生生撕开。
渡边凛看向远处还在痛苦翻滚的咒血，豁然惊醒。
断开的是他的术式与咒血的联系，所有联系！
扛住了……不等渡边凛心中升起喜悦，眼前的咒血突然消失，幽暗深邃的混沌大盛，它们齐齐包裹住渡边凛，用一种要淹没他的姿态汹涌而来。
不等渡边凛发动术式反抗，他的眼，他的鼻，他的耳，他的四肢就全部被混沌封闭，压迫接踵而来，每过一秒都会变得更加恐怖。
身体完全无法动弹，眼不能视耳不能听，灵魂似乎要被压成一团，思绪越转越慢，完全没有了上下左右、前后远近甚至时间空间的概念，这比沉入深海还要恐怖无数倍！
你以为自己痛苦地待了几个小时，几天或者更久，以为解脱就在不远的未来，可事实上也许才度过几分钟，磨难才刚刚开始！
灵魂被越压越紧，时间一长，渡边凛已经不知道自己被困了多久，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若是半个月前，被困在这虚无却又真实存在的牢笼中里，渡边凛也许会发疯，会痛苦，会放弃，但有了这一段时光的思索和陪伴，渡边凛被压迫的灵魂就像复归宇宙原点，不急不缓，不乱不躁。
算上刚刚时光倒流，然后又顺流，他经历了三次有趣的生活，也思考了更多。
渡边凛的灵魂无法动弹，但他的心突然“睁开眼睛”！
清野夕的话犹在耳边。
求生而不畏死，纵使往前很可能会被混沌压死，我也绝不原地等死，要拼尽全力劈开一条生路！
明明不能有任何动作，但渡边凛却感觉自己的嘴角翘了起来。
“猪突猛进！”他在心里洒脱地吼道。
灵魂得到解脱，它撼动混沌，化作一道仿佛可以开天辟地的刀光狠狠斩了出去！
劈开混沌，劈开诅咒，劈开一切阻碍！
求生而不畏死！
大家中秋快乐
中秋节快乐鸭！
为什么用“鸭”呢，因为我鸽了……万分抱歉，本来已经开写了，但写了几行发现感觉不对，写不下去……我中秋节太浮躁了鸭
嗯，祝大家中秋快乐，有家人陪伴的团圆快乐，身在异地的也有朋友一起，玩得开心?！
第一百五十五章 告一段落（二合一）
一抹极亮极细的哧白照亮整片虚无幽暗，以魂为刀，劈开了面前牢笼般的混沌。
幽暗四散，清浊分化，虚幻的破碎声在渡边凛耳边轻脆响起，他慢慢睁开眼，忍受着灵魂的虚弱看向下方，直视着那双巨大的淡金色眼眸。
似是感受到渡边凛的注视，淡金色眼眸微转，看向了咒血所在的混沌，渡边凛也看了过去，发现那里混沌云雾起伏，却死死地限制着什么，显然，咒血还没有突破出来。
这个时候可以动手吗……渡边凛心中一动，下意识想要落井下石，但他这时才发现面前横亘的混沌依然拦着他，并没有因为渡边凛劈开混沌牢笼而有所变化。
是个不知变通的家伙呢。
正在这时，下方那冷酷的淡金色眼眸突然微合，一道无比明亮的金色刀芒顿时照亮整片混沌，同时照亮了渡边凛被吓到的脸。
刀芒横贯长空，带着视万物为刍狗的冷漠劈中咒血所在的混沌，视觉效果就像热刀砍黄油，没有丝毫阻碍地将一切劈成两半。
下一瞬凄厉的惨叫爆发，腥臭至极的血色四溢，渡边凛隐隐看到咒血的身体也化作飞回，它的气息在快速消减。
渡边凛顿感无比轻松，仿佛脱下了重重的束缚和锁链，一朝自由！
外界，渡边凛脸上的面具发出咔咔声响，白色狐脸上的裂纹更深了一点，似乎只需要用点力就能彻底分成两半。
一直关注的五条悟眉头一挑，知道稳了。
虽然不清楚一些细节，但他好歹还能靠经验判断。
在五条悟的注视下，一丝丝血气从裂缝中溢散出来，飘摇不定，却又在坚定地组成形体，似乎要形成某种怪物。
五条悟单单看着，并没有因为这些血气类似咒血而有所动作，担心会打扰到仪式本身。
在渡边凛真正出现危机前，五条悟都会选择静静等待。
渡边凛的内心世界中，变化在继续。
这就解决了……渡边凛看得目瞪口呆，谁没逃出牢笼，谁就会被劈一刀吗？
要是刚刚他没孤注一掷，那不仅是可能被困死，还有很大可能被劈死？
这个禁术真是对术师和诅咒一视同仁啊。
突然渡边凛感觉身体变重，他的意识似乎要离开无穷高处，重新回到身体里。
渡边凛心里泛起喜悦，看到咒血消亡后，他迫不及待想要结束一切，重新回归正常的学生生活。
这时渡边凛的身上隐约有几处暗暗发痛，他错愕地观察起自己的魂体，发现灵魂之上，那几枚倒霉原主的灵魂碎片正散发出越来越浓郁血色的光芒。
“这是……”渡边凛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
但渡边凛早已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他调动出咒力，想要用术师除掉那些血色，不行的话就直接除掉灵魂碎片！
现在不是犹犹豫豫的时候，渡边凛从这些灵魂碎片中清楚地感受到了咒血的气息，虽然还没第一时间想明白为什么，但不妨碍渡边凛立刻展开反击。
可这些已经浓郁得像是要滴血的灵魂碎片仿佛有了自我意识，它们以更快的速度脱离渡边凛的灵魂，然后借助即将结束的禁术，一边凝聚一边往下方坠去。
不能让它率先回归！渡边凛发动术式的动作一顿，意识赶忙模拟出失重的感觉，灵魂立刻开始下坠，追向聚集起来的灵魂碎片。
双方一追一逃，在越来越淡的混沌中拉出长线，距离立刻快速变短。
这可不是真的失重，意识空间内，下落的加速度是因人而异的。
不过渡边凛尝试了几次，想要瞬移过去，全都失败后只好老老实实地逼近对方。
随着距离的拉近，那块血色灵魂碎片中的怨恨，愤怒，疯狂，诅咒一览无遗，渡边凛仿佛能看到灵魂碎块上，有咒血的虚幻身影在咆哮怒吼，发出骇人的怨怼。
“今天就要彻底除掉你！”渡边凛对着灵魂碎块伸出手。
宜将剩勇追穷寇！
距离已经更近，终于到了能出手的范围，渡边凛的手做枪状。
墨锋！
笔直如剑的墨锋贯穿空间，灵魂碎块上的血色似乎应激而变，更浓郁的血芒迸发，一道血箭从中喷出，与墨锋碰撞抵消。
渡边凛不急不乱，他本就没有想着一击解决问题，这道“墨锋”仅仅只是尝试而已。
“墨画·火法——天陨绘！”
渡边凛对准灵魂碎块，发动了这个由上而下，最适合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的咒术。
同时他也想了起来，当初在“地狱”之中的时候，受制于夏油杰的他不得不用原主的灵魂碎片喂给咒血以激活它，虽然咒血学聪明后不再接受相当于欺诈的灵魂碎片，但毫无疑问的是，它与原主的灵魂碎片有了联系，而这些灵魂碎片又与渡边凛的灵魂有联系！
靠着这种联系，咒血诡异地重生了！
追击的过程中，渡边凛已经能感觉到自己和咒血重新建立了隐晦的关系！
可他好不容易凭借禁术斩断诅咒，又怎么会甘心前功尽弃呢？
所以，一颗巨大的墨色陨石凝结而出，带着渡边凛的全部力量坠向灵魂碎块。
“吼！”
灵魂碎块发出暴怒的嘶吼，大片大片血色涌出想要抵御这块墨色陨石，可一切都徒劳无功，陨石以慢而坚定，摧枯拉朽的态势直直砸下。
“死！”渡边凛双手按在陨石上，再用尽全力推了一把。
灵魂碎块本身和其上的血色都快速消散，咒血的气息持续衰弱，眼见就要消失。
但就在这时，周围的混沌彻底消失！
巨大的墨色陨石消失，竭力抵抗的血海消失，渡边凛错愕地看着下方只剩一点点的血色，感受到了咒血些微的得意和无尽的怨恨！
“咒力！”
渡边凛立刻想再调动力量，却发现周围的一切就像梦境般变得虚幻，他有种即将醒来的感觉！
要脱离这里了！渡边凛心中涌起明悟，眼睁睁地看着那一点血色灵魂遁入未知的地方。
“可恶！”渡边凛猛地睁开眼，脸上的白狐面具似乎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咔嚓声再响，裂缝更深，随即彻底碎成了两半，发出隐约的呜鸣声坠落。
不等渡边凛奇怪哪来的面具，他突然看到自己面前有一头如同咒血般的怪物，尽管还很虚幻，身体几乎都是血气构成，但气息确实一模一样。
微微一愣后，渡边凛毫不犹豫地全力出手。
倾天的墨液席卷而出，一把裹住这血气怪物，一绞一拧，就将怪物彻底消弭祓除。
“这么弱？”渡边凛疑惑挑眉，知道它不是真正的咒血，顶多是有咒血的气息罢了。
大概是禁术的副产物吧。
墨液缓缓消散，渡边凛神情不定，但在看到走近的五条悟时，只好先恢复如常，想着怎么跟五条悟说明情况。
“哟！准备好去吃大餐了吗？”五条悟伸出手，就像打招呼一样。
渡边凛站起来：“五条老师，出了点意外。”
五条悟面色不变：“我还以为只有成功和死了两种结果呢。”
“咒血确实被斩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我体内还保留了一点。”渡边凛说道，他思考之后没想好怎么解释灵魂碎片的事，只好先这么应付。
五条悟闻言摘下了眼罩，苍青的六眼细细打量一遍渡边凛：“藏得很深，你不说的话，我大概真会忽略掉。”
“有没有什么异常感觉？”五条悟又问道。
“没，感觉说不出的轻松，只要解决掉最后一点就算大功告成了。”事到如今渡边凛也没什么后悔，已经在想怎么彻底解决咒血了。
只恨那双淡金色眼眸没注意到那时候的事，导致这份联系没被清理。
物力亦有穷时啊。
“嗯，如果面具没碎开的话，也许还能再斩一次。”五条悟看向渡边凛脚下碎开的面具，嘴角一翘道，“凛，你这算不算破坏公物啊？”
渡边凛神情微变，他蹲下身拿起面具，试着将它们拼好：“呃，也许可以用点胶水？”
面具嘛，修修补补不是很正常的吗？
“呵呵，坏的不是面具，而是诅咒。”五条悟笑着拿起那两片碎开的面具，道，“里面的诅咒死了。”
“我好像什么都没干。”渡边凛说不出的冤枉，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戴的面具，也不知道它为什么碎了。
“嗯，它本身就快走到极限了。”五条悟想起这白狐面具刚出现时，上面的裂痕就非常清晰可怕，眼见就要彻底裂开。
渡边凛闻言松了口气，要是真弄坏了这么珍贵的咒物，先不说赔不赔的事，他心里会觉得对不起高专。
“先将‘堕舍利’还给我吧，这半个月来它又吸收了不少诅咒，得早点拿去净化掉，你现在的情况应该只需要‘月净’就够了。”五条悟做出专业的判断。
“嗯。”渡边凛没有犹豫，他知道这两件咒物都不属于自己，很干脆地把“堕舍利”还给五条悟。
“好了，出去看看吧，他们应该等急了。”五条悟笑道。
渡边凛要发动禁术，生死未卜，高专一年级，即将入学的伏黑惠和深沢明菜都过来等结果了。
像极了急救室门前的家属……
“嗯。”渡边凛答应一声，迈着有些轻快的脚步朝门口走去。
虽然还没有彻底成功，但好歹也是解决了心腹大患，虚弱的咒血已经没太多威胁了。
走到门口，渡边凛看到了在大树阴影里等待的众人。
“看来是顺利搞定了。”禅院真希翘了体能训练，肩上正看着棍型的咒具，笑着说道。
其余几人脸上也露出喜意，更像急救室门口的家属了。
“过程可是很艰辛的。”渡边凛走上前笑道。
因为小伙伴们帮不上什么忙，渡边凛决定不说糟心的事，免得他们再担忧。
“哥哥。”深沢明菜凑过来抬起头，大眼睛直直看着渡边凛。
因为使用禁术后，要么解决问题要么被咒血吞噬死亡，所以深沢明菜并不担心走出来的渡边凛还会有对咒血的渴望。
看着深沢明菜，渡边凛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道：“抱歉啊，禁术已经用不了了，以后想摆脱咒血，得找别的办法了。”
“没关系。”深沢明菜摇了摇头，并不抗拒渡边凛摸头，“我和它，关系很好。”
渡边凛微愣，笑着点了点头。
差点忘了，深沢明菜和体内的咒血，是一种特殊的共生关系，咒血并没有要吞噬深沢明菜灵魂的意思。
又聊了几句，渡边凛转头对走出来的五条悟道：“五条老师，我想申请一段时间好好休整。”
五条悟知道渡边凛是想解决体内剩余那点咒血，干脆地道：“没问题，我会跟校长还有高专里其他老师说的。”
“谢谢五条老师。”渡边凛感谢道。
“那，还要去吃大餐吗？”熊猫凑过来，搭着渡边凛肩膀问道。
“当然，我都订好餐厅了！”五条悟大笑道，“快走吧快走吧，我知道你们都饿了！”
渡边凛轻笑声，边走边摸出手机。
清野夕陪了他挺久后才回了京都，渡边凛当然要第一时间通知她。
【低空飞过！】
【笑）恭喜】
渡边凛嘴角微勾，刚想继续的时候，熊猫又凑了过来：“凛，今天你可是主角哦，这就像过生日一样，可以决定吃什么的呢！那个，我有个很早很早就想吃的东西……”
渡边凛微笑倾听，心里已经决定不点这个奇怪的菜。
熊猫的口味，真是不能理解。
临近春天的风，带来些许暖意，太阳投在湖面的影，波光粼粼得像鱼。
……
一片阴影中。
“咒血，差点消散！？”
“该死该死该死，是我死亡的时间里，高专多了什么，或者历史上遗留下的？”
“渡边凛到底做了什么，五条悟到底做了什么！？”
“现在我和骷厄都重伤，不可能再布置……该死该死该死！”
声音渐渐微弱，阴影中只隐约有特意压低的诡异笑声。
……
时间一晃，夏日来临。
成熟了很多的乙骨忧太，在一片蝉鸣中，轻轻敲响了门。
第一百五十六章 乙骨的烦恼
“咚咚。”
身穿白衣的乙骨忧太轻敲响门，脑中却还想着杂七杂八的事。
“门没锁，请进。”渡边凛的清亮的声音在屋内响起，似乎是还在忙碌着什么，以至于连过来开门的工夫都没有。
乙骨忧太习以为常，敲门只是礼貌而已。
他按下门把手推开门，入眼的是摆满了桌子和地板的古旧书籍，能落脚的地方屈指可数，没点水平还真不好进屋。
这一幕很像过去破旧的卖书小店，发黄的老书被随意摆放，垒得又高又密，极尽空间。
渡边凛就像小店中的老书虫般泡在里面，在乙骨忧太踏入屋子后翻书声才戛然而止，渡边凛的头从书堆里冒出来，奇怪地问道：“忧太，什么事？”
半年多的时光，渡边凛和一年级的众人已经非常熟悉。
乙骨忧太没急着说明来意，他看了眼渡边凛脸上特意用来看小字的单片眼镜，笑道：“有什么新发现吗？”
“有，虽然进展不大，但我还是有了方向。”渡边凛笑着摘下眼镜，英俊白净的脸庞和矫健挺拔的身姿有着做任何事都优雅从容的气质——哪怕是窝在书堆里。
自从使用禁术后，已经过了差不多半年，在这段时光里，渡边凛有大半的时间都在翻阅古籍，试图用古人的智慧来彻底解决身体的隐患，将咒血除尽。
为此，他甚至都没出过高专几次。
因为乙骨忧太他们作为知情的同学，而且经常来帮忙，所以才很清楚他的进度和想法。
渡边凛说着站起身，没有准备茶水这些客套的事，直接问道：“还是说说你的来意吧，你看起来有点踌躇啊，发生什么事了？”
尽管已经做好说的打算，但事到临头反而还是有些慌乱，乙骨忧太酝酿了好一会才道：“那个，京都姐妹校交流会的事，你知道的吧？”
“嗯？”渡边凛做回忆状，虽然他的记忆力也被咒血强化过，但这半年脑子里装的全是古老知识，一时间还真没想明白什么是交流会。
不过渡边凛很快就找到了相关的记忆，点头道：“记得，好像是要在京都举办吧，发生什么了，那不是二、三年级才要参与的吗？”
京都姐妹校交流会，也就是东京高专和京都高专的咒术交流会，说是交流，其实也就是趁着夏天咒灵减少出没的较闲暇的时光，安排学生们好好打一架，稍稍展示肌肉，互通有无罢了。
不会真有人会好好交流学习吧？
因为一年级还太稚嫩，所以正常来说交流会是没他们事的。
“原本是这样，但我们二、三年级的人太少了些，所以五条老师要求我们一年级派一个去凑数……结果他们都希望我去……”乙骨忧太慢慢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不挺好吗，这次好像是在京都举办吧，去那边吃吃玩玩，再打场比赛，感觉还不错的呀。”渡边凛手还拿着书，已经想要继续看下去了。
“但……我去的话，输了怎么办？”乙骨忧太移开视线，他看着地上那些古籍，有些恨自己不争气地咬牙道，“我这么弱，身上还有可怕的诅咒，要是拖了后腿怎么办？”
“哦？”渡边凛大概了解了，他笑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去？”
虽然这么说并不谦虚，但渡边凛和乙骨忧太都很清楚，在一年级中，甚至加上二、三年级也没关系，渡边凛的实力就是无可争议的第一——乙骨忧太不释放里香的情况下。
极高开发度的术式和伏黑甚尔的近战传承，如果渡边凛去参加比赛，大概率是能把胜利带回家的。
“是。”乙骨忧太像是松了口气，点头道。
“忧太，你着相了。”古籍中有大量佛经和相关资料，渡边凛说话时不自觉带了点，“交流会交流会，重要的是赢吗？”
“诶？”乙骨忧太愣了下，“五条老师说要狠狠揍他们一顿，他说下次不想再跑京都了。”
交流会的举办地是根据上一届的胜负来决定的，因为上一届是京都高专赢下了比赛，所以才需要跑到京都去。
“……”渡边凛咳了咳，神情认真道，“交流会，重要的当然是交流，是互相学习，互相探讨，然后共同进步，怎么能只把目光放在胜利上面呢？”
乙骨忧太若有所思。
“忧太，你也知道的，你欠缺的就是锻炼和磨砺，你身上的诅咒与我不同，要想真正解决，解铃还需系铃人，所以你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变强的机会，我想这也是大家希望你去的原因。”渡边凛分析得自己都快信了。
他不是懒得去京都，只是一想到交流会可能会很麻烦，而且还只是去炸鱼，他就提不起兴趣。
有这个功夫，还是试验下他最近快成熟的想法比较好。
“可是……”
乙骨忧太还是有些犹豫，渡边凛深知他优柔寡断，当即推着乙骨忧太往外面走：“老师相信你，大家也相信你，所以你也可以相信自己，哪有未战先怯的道理，对不对？现在就去好好再锻炼锻炼自己吧，加油！”
说着，乙骨忧太已经被推到了门外，渡边凛站在门口，笑道：“我想你心里也下定决心了吧，别管结果，去做到最好就足够了。”
“我……”乙骨忧太轻吸口气，郑重点了点头，“我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两人再聊了几句，随后渡边凛就目送了乙骨忧太离开，心中感慨道：“你能别在危机时刻让里香跑出来就够了。”
这样想着，渡边凛没有再回房，他关上屋门，朝着五条悟的住处走去。
他有了些新的想法需要去外面尝试，而五条悟昨天刚跟他发了消息，说有事要见一面，渡边凛干脆就打算两件事一起解决了，面对面交流总是更清晰的。
另外，经过这段时间的摸索，渡边凛总算掌握了自己的虚式，但还有些没摸清的地方，需要五条悟的指导。
离开咒血后，他在术式上的进步就有些艰难了，这一是因为术式的开发程度已经比较高，二则是因为天赋所限。
虚式说起来就是术式顺转和反转的结合，但理论落实到现实后当然不会就这么简单，在没有前人指导的情况下，渡边凛必须花时间一点点地去尝试，而且他的“反转术式”来源于咒血的穷举，是无数次尝试的结果，所以渡边凛距离自身术式的核心还有一些距离，为了弥补这个缺陷，渡边凛也很是下了一番功夫。
渡边凛从没觉得自己是天才，若是没有咒血，他现在顶多就是二级。
但渡边凛并不后悔解决掉咒血，毕竟活着才更重要，如果不清理咒血，他现在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就是被咒血吞噬，还不如死了。
而且，他自己日夜尝试，努力钻研后得到的咒术，不仅踏实，还很有成就感。
想着这些的时候，渡边凛已经来到了五条悟的屋门前。
“咚咚。”
第一百五十七章 晋升任务
“咚咚。”
无人回应。
渡边凛挑了挑眉，思索了一下后才打开鼻子的限制，发现房间里并没有五条悟。
“这个点，去哪了？”渡边凛转过身自语道。
没有犹豫，渡边凛直接一个电话啷了过去，过了几秒，电话那头传来相当嘈杂却欢快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热闹的集市里一样。
“歪，五条老师？”
“嗯，是凛啊。”五条悟轻松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有什么事吗？”
“昨天你找我那件事，不过也不急。”渡边凛奇怪道，“你去哪了？”
“当然是在购物了，而且是和二年级在一起，马上就要去京都了，那边应该是衹园祭的尾声，得想办法赶上加入进去。”五条悟笑道，“要过来一起买点东西吗？”
夏天的咒术界相当平静一些，算是五条悟为数不多真正闲暇些的时候。
衹园祭……渡边凛嘴角微抽，难道不该把重心放在交流会上吗？
“不了五条老师，我在你宿舍门口等你回来就好。”渡边凛说道，准备挂掉电话。
真要出门的话，这种事情怎么好意思麻烦辅助监督，可他又不想花巨贵的打车费去找五条悟，那选择就不言而喻了。
“嗯？电话都打过来了，不如当面跟你说完好了。”五条悟一边回应渡边凛一边问着价格，显得乐不思蜀。
“……有些事情电话里说不清楚，不过你可以先跟我说说你到底有什么事找我。”渡边凛决定先满足自己的好奇。
“你的一级咒术师申请通过了。”五条悟直截了当道，一反常态地没卖关子。
“我什么时候申请了？”渡边凛先是问道，旋即响起几个月前他是有随口这么一说，但他转而发现一个更为关键的问题，“谁推荐我的？”
与三级和二级这些级别不同，想要申请成为福利待遇更好的一级咒术师，不仅实力要过关，而且必须得有另一个非亲非长的一级咒术师推荐，是一项保留了很久的陋习。
“当然是清野了。”电话那头，拎着数个袋子的五条悟笑道，“为了这事，她好像和京都那边闹得不太愉快呢。”
渡边凛沉默了一会，轻声道：“我明白了。”
“虽然京都那边的保守派接受了清野的推荐，但他们似乎还是不太愿意相信，一个半途进入高专的一年级可以成为一级咒术师，所以他们特地安排了很麻烦的任务，作为你晋升的考核。”五条悟继续说道。
“我听着。”渡边凛示意五条悟继续说。
“考核任务是两个一级咒灵，和一头大概率涉及特级咒灵的案件。”
“案件？”渡边凛挑眉，这个词可不常用啊。
“他们有心为难你。”五条悟用不屑讽刺的口吻轻笑一声，“但他们绝对不会想到，你的实力已经有特级。”
“是啊。”渡边凛赞同地感叹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管那些保守派想怎么做，都没有意义，翻不出什么浪花。
“好了，剩下的就等我回来说吧，我这边也买得差不多了。”五条悟说道，这时他似乎路过了雪糕店，“话说你要吃雪糕吗，我可以带一份回来。”
“抹茶味谢谢。”渡边凛偏爱这个口味。
电话挂掉，渡边凛手里翻转着手机，思考起所谓的考核任务。
话说，东京最近没什么涉及特级的案件吧？
难道考核任务不放在东京？
摇了摇头，渡边凛不再胡思乱想，他继续琢磨起自己的虚式，思考着它可能的变化和应用。
这种积极的思考让时间变快，当五条悟回来的时候，渡边凛甚至觉得他回来得太早了。
“给，你的抹茶味雪糕。”五条悟笑着将一份绿色雪糕递过来。
“谢谢老师。”渡边凛接过后尝了口，满意点头，“我一直听说这个牌子很贵，不过一分钱一分货啊。”
“呵呵，那你这次去京都的时候可要注意了，那边可是有岛国最好的抹茶店，别错过了。”五条悟笑道，在对付诅咒之余，五条悟是个很享受生活的人。
但渡边凛的注意不在上面。
“京都？”他愣了下，“我为什么要去京都？”
“嗯，刚刚电话里没提？”五条悟不在意地解释道，“因为你的考核任务在京都。”
渡边凛神情微变，但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脸色恢复平静：“那也不错，上次都没好好逛过京都，这次可以弥补遗憾了。”
“是吗？”五条悟狐疑地看了渡边凛一眼，“我记得你对那些风景没什么特别高的兴趣。”
只可惜他的眼神全都被眼罩挡掉，渡边凛什么都看不到。
“这件事我明白了，这次过来，我还需要请教些咒血上的事情。”渡边凛咳了咳，果断转移话题。
“哦？”五条悟玩味地笑了笑，也不纠缠，道，“是关于虚式的事情吧，你已经彻底掌握了？”
“还差一些细节，所以我特意过来向您请教一些经验。”渡边凛诚恳道。
“呵呵，又到了我充分展现优秀老师能力的时候了。”五条悟呵呵笑着，转身朝自己屋里走去，“进来吧。”
“五条老师。”渡边凛犹豫了一下，还是认真道，“我认为应该换个地方学习。”
“嗯？”五条悟不解地看向渡边凛。
“我的虚式，威力还蛮大的……”
五条悟看了看手上新买的东西，又看了看渡边凛：“真的？”
“真的。”渡边凛肯定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那好，就让我见识见识。”五条悟感兴趣地笑了起来，放完东西后，和渡边凛一起去了演武的广场。
许久后。
五条悟看着地上到处都是的圆润的坑坑洼洼，一边头疼等会的修理，一边说道：“在我看来，你的虚式已经没问题了。”
不能再继续了，再继续这块地就真废掉了。
渡边凛正站在场地里为数不多的完好之处上，心思还沉浸在刚才的对战中，听到五条悟的话后才清醒了些，点头道：“还是多亏了您的教导。”
“当然，我可是超级厉害的老师啊。”五条悟得瑟地笑起来，好一会后才收起笑意，道，“不过你也让我有不少收获呢。”
“那五条老师，我收拾一下，今天就赶到京都去吧。”渡边凛做完了自己的事，当然想早点把晋升的事情弄掉。
不过五条悟闻言后突然摆正脸色，认真道：“凛，那个特级的案件，你要小心，不要仗着实力就鲁莽行事。”
“嗯？”渡边凛微愣，没想到五条悟会强调这个。
“上次我接手的特级案件，是乙骨忧太。”五条悟没强调危险，只是淡淡地陈述，却让渡边凛背脊发凉。
他仍记得差点被里香一口吞掉的恐惧。
但他很快镇定下来，郑重地点了点头，五条悟见状，放下担心，露出了一点笑意：“对了，晋升也不是那么着急，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不了，不打扰你们了。”渡边凛笑着拒绝。
开玩笑，他得有自己的私人空间，怎么想也不会跟你们一堆人一起去。
京都，我又要来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晋升任务 二
房间内渡边凛悠闲地收拾着各种行李，尽管不多，但毕竟是要到京都一段时间，常用的物品还是要带上的。
正在收拾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渡边凛有些疑惑这时候谁会来找自己，轻轻一闻后面色忍不住变了变。
“我知道你在里面哦，渡边君。”门外响起分外熟悉的女声。
“谁出卖了我……”渡边凛一边想着一边打开门，对门外青春靓丽的女孩道，“早啊理纱同学。”
门外站着的正是加茂家的嫡系加茂理纱，与早早离开，非常忙碌的清野夕不同，加茂理纱一直留在东京高专，甚至还来旁听他们一年级的课程，对此夜蛾校长和五条悟都完全无所谓——他们两一个脑子里装着肌肉，一个对生活的态度相当随意，但都还算绅士，自然不会对加茂家的小姑娘怎么样，哪怕他们都不喜欢加茂家。
渡边凛大概知道加茂理纱的目标是自己，而加茂理纱也知道渡边凛知道，所以她花了小半年的时间，把端庄的和服宫装改成了常见的少女休闲——如果不是高专的制服实在算不得好看，加茂理纱很乐意和渡边凛穿相似的衣服。
除此以外，她还让自己的仆人离开，一个人在陌生的东京高专里生活着，学习着，除了不太和渡边凛以外的人接触，没有任何高高在上。
改变的效果是显而易见的，这不仅缩小了她和高专众人的距离感，而且还和渡边凛建立了不错的友谊，并且顺势让渡边凛改口叫她“理纱”——就跟叫禅院真希“真希”同学一个道理，御三家的人总有这样的烦恼。
五条悟私底下和渡边凛说，加茂理纱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开玩笑说再过不了几年渡边凛就得改名叫加茂凛了。
渡边凛对此表示不屑。
看着门外笑靥如花的女孩，渡边凛打心底里并不排斥和她接触，但他在即将去京都的节骨眼上被加茂理纱找到，怎么想都会有特殊展开。
“已经不早了呢渡边君。”加茂理纱故作张望屋内的模样，“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我……”渡边凛回头看了眼收拾得有些乱的寝室，挣扎了一下后还是叹了口气，“你从哪听来的？”
“呵呵，渡边君在说什么呢，人家完全听不懂啊。”加茂理纱捂着小嘴笑道。
狡猾的狐狸……渡边凛嘴角微抽：“好吧理纱同学，我们公开点说。”
“如果你叫我理纱的话……”加茂理纱做出“不是不能商量”的表情。
“别闹。”渡边凛没好气地道，“先告诉我，谁告诉你的，五条老师？”
原谅他对五条悟的信赖值极低，毕竟在各种可以看到学生出糗的事情上，五条悟总是冲在第一线。
“渡边君，你要对自己的老师多一点信任哦。”加茂理纱故作撒娇的模样，伸出洁白细长的食指戳了戳渡边凛的胸口，佯作埋怨。
这小半年来她做过不少类似挑逗的举动，渡边凛毫不动摇，直接拍掉道：“不是五条老师，那是谁？”
“哼哼，想想你要去哪做任务。”加茂理纱毫不在意地收回手，涂了粉色的美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京都？你家里人告诉你的？”渡边凛皱眉道，一时间想到了很多。
难道是加茂家从中作祟，把他的晋升任务给移到了京都？
由不得渡边凛不多想，毕竟少有术师的晋升任务要跑那么远。
加茂理纱不是一个常规意义上好脾气的女孩，但她很善于观察，一眼就看出了渡边凛的意思：“抱歉，你的事情完全是上层……也就是你们说的保守派做的，我们加茂家并没有参与，仅仅知道这件事而已。”
渡边凛看了加茂理纱一会，相信了她的话，转而道：“所以你是想？”
“当然是回家了。”加茂理纱笑起来，“而且我不介意跟你搭车哦。”
“理纱同学，我是去做任务，不是去玩。”渡边凛头疼地拒绝。
“嗯嗯，我知道，所以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在完成任务后，接受加茂家的邀请，我们很乐意为你举办一级咒术师的庆功宴。”加茂理纱笑道，似乎很是善解人意呀。
“……你们倒是比我有信心。”渡边凛笑了声，没拒绝也没接受。
“我们掌握了一个很重要的情报，或许对你很有帮助。”加茂理纱在这时补充道，“毕竟你这次还要面对一个危险的特级任务。”
眼见渡边凛又有皱眉的倾向，加茂理纱连忙道：“不是要挟，我们很乐意分享给你，跟你接不接受邀请无关。”
渡边凛神情一动，深深地看了加茂理纱一眼：“也好。”
……
阴森的空旷医院内，倾天的墨液席卷出去，一头青黑色的恐怖咒灵在还没被墨液覆盖到的地方飞奔疾走，八条腿比蜘蛛灵活了不知多少倍，上百只细密的眼睛牢牢锁定墨液中心的两人，看得让人密集恐惧症爆发。
“一级咒灵往往有些出人意料的术式，而且它们非常狡猾，不比最聪明的野兽差。”渡边凛微笑着说道，在他身边，站着一位脸色略微苍白，眼角有些许皱纹的女子。
“渡边同学。”这位女子身穿古典的暗红色和服，头发被高高束起，金钗牢固，“或许你可以快点结束。”
“请不要着急，我已经有挺长一段时间没有尽兴出手，之前那头一级咒灵又太弱，眼下这个就不错。”渡边凛微笑着，“而且我总得多给对方一点时间，我还想见识一下它特殊的术式呢，对了鸟居小姐，请不要尝试离开我咒术的保护范围，毕竟对方是危险的一级咒灵。”
轰隆隆的墨液炸响，恐怖的咒力让和服女子感觉自己就像在狂风暴雨中，她从未这么清晰地认识到二级咒术师和一级咒术师之间的差距——话说这个高专来的一年级真的还能算是一级吗！？
这时那八足咒灵被逼得再无逃遁之处，迫不得已发出尖锐咆哮，眼中射出密集的血色射线，渡边凛随意地招来墨液，分析道：“精神诅咒，腐蚀，咦，竟然还夹杂诅咒卵，是为了寄生吗？”
咒力再度爆发，墨液彻底祓除咒灵，但和服女子脸色也更苍白了些，渡边凛转头，表情歉意地道：“抱歉啊鸟居小姐，我还只是一年级，面对一级咒灵时不得不全力以赴，但好在还能控制术式，也不知道之后对付特级咒灵的时候还能不能保护好你。”
和服女子闻言怒视着渡边凛。
渡边凛轻轻一笑，迈步越过她，在经过她身边时，轻声道：“彻底放下你们的小心思，如果敢像上一个任务一样，在特级任务中给我下绊子，我一定会宰掉你和你背后的老家伙，我说到做到。”
脚步声逐渐远去，已经快四十的鸟居还是气得发抖，低声咒骂道：“又一个五条悟！”
第一百五十九章 晋升任务 三
渡边凛并没有因为威胁鸟居小姐而感到痛快或者担心，对他而言，京都那些老家伙都是不值得上心的人，自然没必要有多余的情绪。
之所以会利用咒灵下马威，威胁鸟居小姐，只是因为渡边凛初见她时已经按着她的意思叫她小姐了，可这个年纪可以做他妈妈的家伙竟然还在祓除任务中做小动作——渡边凛非常讨厌这种行为。
我尊重了你，你却不尊重我，那你还在期待什么呢？
渡边凛悠闲地走出医院，和做了很多幕后工作的辅助监督问好致谢，然后坐回了来时的车里，等待鸟居赶过来后发车离开。
但好一会后，坐在驾驶座上的辅助监督打了个电话，然后回头对渡边凛道：“渡边同学，鸟居女士说她还有要事处理，希望您可以先回去早点休息。”
“嗯？”玩着手机的渡边凛闻言嗤笑一声，嘲笑这位女士的胆小，转而道，“好，那就送我回去吧。”
渡边凛没太多心思和那些高层纠缠，这个任务还是交给同样来到京都的五条悟好，现在渡边凛的重心应该放到即将开始的特级任务上才是。
虽然说是特级任务，但却不一定会有特级咒灵，毕竟整个岛国也只发现了不到二十头特级咒灵，若是真让渡边凛碰上了，也不知是谁的不幸。
不过这个特级任务已经陆陆续续死了好几位二级咒术师，可却完全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成果，确实让人心存疑虑，怀疑有可怕的存在或者陷阱……
只可惜，不知道是为了避嫌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清野夕被外派了任务，短时间内没法回高专，最迟最迟也要等到京都姐妹校交流会即将召开时才能赶回来，可那时候渡边凛的任务早就该结束了。
说起来……渡边凛看向窗外不断飞掠的夜景，男男女女愉快地享受夏日庆典，完全没有对诅咒的恐惧。
夏天的诅咒本就很少，他再解决两头一级咒灵，一头大概率一级，小概率特级的咒灵后，京都这帮子术师还需要再干什么呢？
渡边凛生出了替别人打白工的苦恼，他越想越觉得对，当即打开手机拨通电话：
“五条老师，晚上好。”
“咦，怎么打电话过来，难道是遇上解决不了的咒灵了？”五条悟奇怪问道，没理由啊，特级任务不是还没开始吗？
“不，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更想问的是，五条老师，你怎么会同意我去京都完成晋升任务？”渡边凛疑惑问道。
五条悟一向护短，前几天渡边凛沉浸在自己的进步中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可现在想起来，五条悟甚至乐见其成。
毫无疑问，这肯定有猫腻。
五条悟沉默了一下，知道似乎瞒不住，只好解释道：“确实，我是有私心的，京都这个事件，和忧太那时候很像，都是死了好几个咒术师，却连一点线索都找不到，所以我就在想，会不会还会有忧太这样的孩子……凛，我需要看顾交流会，所以只好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但如果真遇上无法解决的麻烦，不要顾忌晋升任务，我会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
“五条老师，虽然你这么说让我很感动，但我很疑惑京都的人为什么不自己解决？”渡边凛奇怪道。
“他们害怕损失，出生于京都的特级可不太听他们的话。”五条悟轻笑一声，道。
“原来如此。”渡边凛思索了一下，“但我总感觉还是有哪里不对？”
“哪里？”五条悟似乎愣了一下。
“就算你想挖掘像忧太一样的人，但我觉得你肯定会趁机狠狠敲京都一笔。”渡边凛挑眉道，“三七分成！”
“……”电话另一端沉默了很久，许久后五条悟才道，“我怎么才七成？”
“七成是我的，我才是出力的人好不好，而且五条老师你也知道，我最近在试验那个想法，很需要资金。”
“……好吧，确实不该瞒着你，还想等你完成任务后给你一个惊喜的。”
“呵呵。”渡边凛相信五条悟的慷慨，但这不妨碍他得意，“没关系，反正我已经占了大头。”
“小财迷。”五条悟失笑摇头，“你的试验怎么样了？”
“嗯……”
渡边凛整理了一下思绪：“第一头咒灵，因为要观察熟悉京都派来的监督者，所以没动手，但刚刚对付第二头咒灵的时候，我刻意拖延时间，把一点咒血意识灌入了咒灵体内。”
“效果怎么样？”五条悟严肃了些，毕竟事关重大。
“有点成效，但普通的一级咒灵完全承受不了咒血的意志，只是解决了一些小问题。”渡边凛如实道。
“看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五条悟感叹道。
“是，不过也不需要着急。”渡边凛笑道，“咒血想再成长到能威胁我的程度，至少要一年时间，有这么久，我肯定能解决它。”
“嗯，说得不错，但你也要防备，酒井伸介会破罐子破摔，把咒血的秘密捅给高专上层。”五条悟也有谨慎的时候，他郑重提醒道。
渡边凛眼眸微暗：“我知道。”
“我可是期待很久了。”
……
西野夏美轻跳着走进自家所在的老街区，尽管还只是初中生，但她似乎已经能散发出诱人的气味，除去那身来自附近中学却被改短的水手服，她的脸上还有精致却很难被男老师认出的妆容，本就粉嫩的红唇充满诱惑，偶尔因熬夜产生的痘痘也全都掩盖得很好，指甲上也涂着无色却满是光泽的美甲。
身高已经有一米六出头，发育良好，甚至可以说很好，头发今天是可爱的双马尾，肩上的包包一晃一晃，携带的粉丝小挂件发出清脆响声。
她出现在哪，似乎就能成为哪的焦点，光是看着她，就仿佛能看到青春、恋爱、活力等美好词汇。
这样的她是这片地区的小女王，是所有人都喜欢的女孩。
西野夏美对自己也很满意，不枉她每天花那么多时间整理自己，曾经她是为了喜欢的男孩才去学这些，但现在，男孩是什么，她只是为了愉悦自己，享受别人对她的恭维和喜爱。
尽管，有时这种喜爱太过疯狂，但没关系，西野夏美已经不在意了。
走过转角街口，她似乎觉得腿又些痒，左手扶住矮墙后翘起右腿，右手轻轻拉了拉未过膝的白丝裤袜。
如果这时有男生从转角另一头飞奔而来不小心撞到西野夏美，这一幕或许会成为某些三流故事的开头呢。
拉完裤袜后，西野夏美嘴角笑容依旧，只是在走过转角时，她灵动的眼睛轻轻瞥了眼后面，嘴角笑意更甚。
“又一个。”她轻松愉快地想着。
第一百六十章 晋升任务 四
京都是一座古都，长石阶的小路坑坑洼洼，老旧的屋檐满是时光的痕迹，但洒下的阴影却千古未变。
西野夏美踢踏着脚步，不紧不慢地沿着熟悉的小路走回自家所在的老小楼，沿着楼梯走到三楼后，在一间暗红的木门前停下脚步。
取下小包包，西野夏美拿出放在里面的钥匙将门打开，进门时喊道：“我回来了。”
屋内安安静静无人回应，西野夏美习以为常——半年前，她最后一个亲人，她的母亲与世长辞了。
本来她会因为失去监护人而不得不离开这里，被政府或私人的慈善机构领养，但发生了一些意外，她依旧留在了这里。
西野夏美提着小包，空出的手正要关上门时，一只大手突然卡进门缝，西野夏美立刻放下包想要推紧，但相较而言，力量的差距太过悬殊，木门被猛地推开，连带西野夏美也不稳地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倒在地。
“嘻嘻！”
陌生而又渗人的笑声响起，西野夏美抬头看去，刺眼的阳光被一个不知道有没有成年的青年挡住，寸头下的脸颊满是红痘，一双眯起的眼睛肆无忌惮地打量西野夏美，似乎要将她生吞活剥。
青年驮着背，一步一步走进，却机灵地随手关上了门。
“你、你……”西野夏美似乎被吓到，眼神惊恐，口不成言。
“别叫哦。”青年迅速环视一遍屋内，确定没有其他人后，脸上的笑容越发狰狞，“你要是敢乱叫，我就杀了你！”
“啊！”
西野夏美像从一场噩梦中惊醒般，立刻尖声叫起来，可青年似乎早有预料，一个急扑就要抓住她。
这时西野夏美突然看了眼青年身后，本来要被抓到的身体迅速地后退了一点，让那面目狰狞的青年摔了个狗吃屎。
“混蛋！”青年像野兽般咆哮着，双眼中血丝密布，急不可耐地又要扑上去。
“咚咚！”敲门声突然响起，打断了一切。
西野夏美微微皱眉，心里感叹，而青年则想不管不顾地继续扑上来。
“咚咚咚！”似乎因为无人响应，敲门声急促起来。
青年终于冷静了一些，决定先抓住面前即将到嘴的羔羊，然后再解决外面那个扫兴的混蛋。
但如果是找过来的同学……青年觉得自己的血在沸腾。
“咔嚓。”
西野夏美和青年都愣了下，那扇被锁紧的木门竟然被轻轻推开，走进来的同样是一位青年，但哪怕对方戴着墨镜，还逆着光，却依然可以从各种细节感受到对方的英俊不凡。
毫无疑问，来的是一位美少年。
在他的手指上，还有凝结成钥匙模样的墨液。
西野夏美微微张大嘴，还小的年纪导致她绝大部分注意力都被渡边凛的脸吸引，她完全没想到会钓到这种人。
这时屋内的寸头青年似乎松了口气，接着他咬牙切齿，凶狠道：“滚出去，懂不懂先来后到！”
“哦？”英俊的美少年低下点头，让目光能越过墨镜，“你这个模样，少管所刚放出来的吧？”
“你！”
寸头青年脸上狰狞更甚，可还不等他动手，他的视线就全被一只白净如玉的手掌占满。
渡边凛抓住寸头青年的脸，狠狠往下按去，巨响声中，他直接用人头在木板上砸出一个小坑，鲜血四溅。
“抱歉，这两天被苍蝇恶心了，又看到你这种人渣，一时没忍住。”渡边凛微笑着取下墨镜，看着地上翻白眼昏过去的寸头青年。
尽管最后收了很多力，但对方终归只是普通人，这么一下算是教训了。
收拾完这个人渣后渡边凛才看向西野夏美，发现对方也正盯着他，视线一动不动。
昏暗的房间，灰尘在光线中飞舞，渡边凛与西野夏美静静对视着。
“怎么？”渡边凛摸了摸脸，还以为是沾了什么东西。
“确实……”西野夏美一个激灵，突然哭着起身朝渡边凛抱去，晶莹的眼泪在空中留下美妙的痕迹。
虽然出了点意外，但对方实在太合她口味，必须趁这个关键时刻牢牢抓住机会！
但还不等西野夏美抱过去，她的脑袋就突然被一只手按住，上面传来的巨大力量让西野夏美毫不怀疑自己再往前的话就会跟那个寸头青年一样脑袋开花。
但被这么一打断，她的哭腔和计划就都要腹死胎中了！
不等西野夏美琢磨语言讨好，渡边凛突然问道：“你家，似乎就你一个人。”
这其实是肯定句。
“是、是。”西野夏美再度被打断思路。
渡边凛嘴角翘起，饶有兴趣地道：“原谅我心里有些阴暗，我很好奇，在家里没大人的情况下，你怎么敢在治安那么差的街道上穿成现在这样？”
几乎没什么监控的老街区，打扮得像是只花蝴蝶，只要一踩点就能知道这个时候家里没人，你不被盯上谁被盯上？
西野夏美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她想要后退摆脱渡边凛的手，却发现自己被抓得很牢，只好一边挣扎一边道：“我只是有点爱美……”
“是吗？”
渡边凛微笑道，这个说法正常人都不会信，更何况，没有诅咒能骗过他的鼻子。
渡边凛另一只手突然放到西野夏美的脖子边，在西野夏美完全没防备的情况下拿出了挂在她脖子上的项坠。
但与其说是项坠，倒不如说那只是一根被串起来的指骨，指骨本身洁白如玉，如同腐烂死人的气息不断冲击着渡边凛的嗅觉。
“不！”
西野夏美慌乱想去抢回指骨，但渡边凛手上墨液一勾，就将串住指骨的链子砍断，拿到了那根指骨。
“还给我！”西野夏美尖锐地啸道，神情狰狞恐怖，眼里有道不尽的怨恨，像极了厉鬼。
“抱歉。”
确定手上的指骨才是诅咒本体后，渡边凛轻轻一弹指让西野夏美昏睡过去，然后打量起那枚指骨。
“这个形状和模样，酒井伸介似乎曾拿出来过。”渡边凛回忆道。
那是他和骷厄最后一次厮杀时，为了躲避五条悟的追击，酒井伸介抛出了类似的指骨。
本以为是某种特殊的咒物，但这指骨竟然像真的手指指骨一样，竟然还有更多。
“让我想起了高专封印的宿傩手指，但两者明显不一样。”渡边凛笑了笑，“我就说哪来那么多‘乙骨忧太’嘛，里香那种级别的咒灵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诞生的……嗯，接下来只要封印指骨，搞清楚缘由，这个任务就应该搞定了。”
说着，渡边凛看向昏睡倒地的西野夏美，感叹道：“这个任务，好像也蛮简单的嘛。”
第一百六十一章 晋升任务：惊变（5）
说是简单，但如果渡边凛没有能方便直接地锁定诅咒的鼻子，恐怕他得在这片老城区找很久很久——当诅咒有计划地伤人，还有人会处理残秽，那手段并不丰富的咒术师就会直接抓瞎。
但此前怎么会有那么多术师栽在这里，太大意了吗？
渡边凛左右观察着手上的指骨，决定还是先把它封印起来，带回去再研究。
右手张开，墨液无中生有诞生出来，将指骨密不透风地包裹起来，然后开始压缩，与此同时，渡边凛左手并出剑指，准备念出封印用的咒文，将指骨暂时封印。
可渡边凛刚刚念出咒文，就惊讶地发现咒力并不能随之封印指骨，指骨内的诅咒正在竭力反抗，渡边凛的墨液压制不住它。
渡边凛尝试着加大咒力，可指骨的反抗也越发剧烈，两边僵持不下，形成了拉锯。
这让渡边凛非常不满，同时也意识到这枚指骨的级别确实达到了特级——和酒井伸介甩出来的那一根越来越像了。
但渡边凛并不是拿它没办法，他轻笑道：“没想到掌握‘虚式’后，第一个要我用出来的敌人竟然会是你。”
渡边凛松开手上拖着的墨球，他舒展开双手，左右手指向着胸口交握在一起，手背朝外：
“术式顺转·墨。”渡边凛的右边出现如潮的墨液虚像。
“术式反转·素。”渡边凛的左边有白色纸张铺展蔓延。
“虚式——”渡边凛双手如花朵般绽放开，对准了被墨液包裹的指骨，“化境。”
白与黑交汇融合，它们凝成一团，色泽幽邃至极，形态不断变化但总体维持在球体模样，仿佛小黑洞般吸引着周围所有的光，周围的空气被扭曲吞噬，发出了呜呜的尖啸。
“去吧。”渡边凛轻声道。
“化境”之液在成型的一瞬间就飞出融并了墨液，它有着极强的覆盖性，在渡边凛的测试下，哪怕是黄金，钻石甚至是诅咒都可以被“化境”之液强行覆盖吞噬，效果与腐蚀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却更加强大。
渡边凛对自己的虚式很有信心，事实也正是如此，指骨爆发出的诅咒被接连覆盖侵蚀，翻不出一点浪花。
“也不能真毁了它。”渡边凛适当留力，在压制住指骨后就要重新施展封印。
“呜呜！”
一道尖锐的哭泣在渡边凛耳边炸响，他惊讶地睁大眼，转头发现西野夏美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她的头发无风自动，双马尾被完全扯开成漫天散发，双眼血黑，带着可怕的污秽。
当渡边凛投来目光时，西野夏美再度发出咆哮，渡边凛顿觉自己的头被锤子狠狠地敲了下，整个人都忍不住倒退一步，但他的意志相当坚韧，立刻稳住身形，一边收回指骨，一边想要制服西野夏美。
但当指骨入手时，渡边凛惊讶地发现里面已经没有任何诅咒了。
诅咒转移了！渡边凛神情一凛，看向不远处的西野夏美。
她现在的气息和指骨一模一样，在距离太近，味道又太浓郁的情况下，渡边凛根本无法做出有效的区分。
可这些都不是他现在烦恼担心的，他现在更想知道，该怎么处理西野夏美。
如果只是单单战胜对方，渡边凛有十成十的信心，可这里是一片老街区，他们所在的是一栋住了不少人家的小楼，虽然之前有施展最基本的“帐”，可渡边凛并没有驱散这里的居民——他压根没这个权力。
一旦发生咒术战斗，渡边凛可没有信心在特级诅咒的手下护住普通人的生命。
“早知道不把鸟居女士气走了，她在的话早就清空这一片了……”渡边凛马后炮地想着，手上动作不慢，左手直接拍在了地上。
“术式反转——素绘！”
大片略带粗糙的白色立刻以渡边凛为中心席卷出去，快速地将地板，墙壁，天花板全部覆盖，然后快速扩张，形成了一处特殊的咒术结界。
情况紧急，渡边凛只能先这么限制住西野夏美，同时他的右手伸向兜里，准备拨打紧急电话。
哪怕有重要的晋升任务，他也不能无视民众的生命。
该摇人的时候，就不要有犹豫。
渡边凛对面，西野夏美非常警惕突然出现的白色结界，大片大片的血黄色污水从她周围溢散出来，轻易地腐蚀开那一层层白纸，想要离开不熟悉的环境。
渡边凛的身体快速变薄，就像从立体变成平面，再出现时缠绕满黑色墨液的手已经从西野夏美的背后抓向她。
“呜！”西野夏美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可怕的血黄色污水环绕着保护住她，抵抗住渡边凛的墨液。
“我不打算对你使用危险的咒术。”渡边凛开口道，他能感觉到西野夏美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理智，最好该及时唤醒她。
“呜！”西野夏美完全不理会渡边凛，她发出意味不明的吼声，脚底的污水突然涌起，像喷泉般逼开渡边凛。
污水拥有污秽和腐蚀的能力，渡边凛制造的咒术结界在快速瓦解。
“得再拖延一段时间。”渡边凛思忖着，他兜里的电话已经播了出去，只要再过一小会，给五条悟定位的时间就可以拿下西野夏美。
而要拖延的话，大片墨色的树林冲天而起，无数布满荆棘的藤蔓疯狂缠绕向西野夏美，仿佛要将她埋葬在其中。
墨画·树界！
树木和藤蔓突破了污水的封锁，它们缠绕在西野夏美的身上，试图用物理方法强制封印。
“呜吼！”仿佛察觉到可怕的威胁，西野夏美发出更加凄厉的咆哮，她张开小嘴，一个可怕的黑点在她嘴前凝聚出来。
嘭轰轰轰！
血黄色的光柱冲天而起，将无数阻碍全部粉碎成无力的墨液，更多的污水冲出，腐烂死尸的味道更甚。
渡边凛神情微沉，身形一动来到了西野夏美本来在的地方。
在那里，素绘制造的结界被彻底撕开，西野夏美逃了出去。
渡边凛立刻收回结界，重新出现在西野夏美的小屋中，他从破开的窗户往外看去，看到了远处也正回头看他的西野夏美。
渡边凛身上咒力涌动了一下，他是能追上的，可这里却不是一处好战场。
咒力逐渐平息，渡边凛眼睁睁看着西野夏美远离——他不敢轻举妄动，担心西野夏美做出过激的反应。
窗外阳光变得昏暗，老旧的事物显得更加腐朽。
渡边凛环视周围一圈，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