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7章 冰窖
皇甫宇轩在皇上淡漠的眼神里，心如坠冰窖。
他脑子极快地转动着，想着办法。
如果走出这个门前没让皇祖父改变主意，他敢肯定，走出这个门后，他的父亲，还有庄郡王，诚王，信王，篱王，都会被驱赶去藩地。
不，也许他们中有一个会被留下来。
自己本来是应该被留下来的那个，但是，捐银的事引起皇祖父不喜，皇祖父现在不会考虑他了，那皇祖父考虑的会是信王还是篱王？
皇甫宇轩有些后悔，那三万两银子，于他来说，真的不算多。
当初他为什么不直接捐了？
送到诚王那里，那将是他以后打击诚王的一个有力武器，可是他既不想出银子，又想得实惠，也不知道手底下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没有把痕迹抹干净，竟然让皇祖父查到了。
那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但现在不是懊恼这些的时候。
皇甫宇轩忙露出一个高兴的神色，道：“不管孙儿身在哪里，只要能为皇祖父分忧，孙儿都心甘情愿！富庶与否，孙儿并不在意，孙儿只盼皇祖父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你能这样想，朕很欣慰！”皇上笑了笑，笑得很敷衍，他身在这个位置，也是从皇子走过来的，历来皇家无亲情，兄弟之争更是各尽手段，有些手段，他知道，但会睁眼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有些手段，却是不能容忍。
皇甫宇轩以为他是为了那三万两银子的去向才对他生出冷意，其实不是。
这么点小事，皇上怎么会放在眼里？
他在意的是，他还没死呢，皇甫宇轩竟然开始伪造祥瑞，操纵童谣，左右流言，在京城造势。
如果他还想多活几年，只怕时机成熟，皇甫宇轩会逼着他退位让贤。甚至，也许有更激烈的手段，毕竟，他若一死，岂不是一了百了？
想到这里，皇上愤怒了，也防范起来。
于是，那道已经写好的册封圣旨，已经盖好了皇帝玉玺的册皇太孙诏，被皇上拿出来，烧掉了。
皇上年纪是大了，这些年也越发昏瞶，行事之间，更多的是在意自己的权力和朝堂的平衡，有些乌烟瘴气的事，他知道，但不理会，甚至放任。
但身在这个位置这么久，一旦他想做什么事，还是有的是手段的。
上辈子皇甫宇轩万事顺遂，等不到皇上病死，那时候他的势力已经很大，而且占据了半壁朝堂，又把巡城卫，京畿卫，禁军都握在了手中。
这简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皇甫宇轩动手了，他派早就打入皇宫的内应，悄没声息地给皇上饮食中下了药。皇上身体衰败得厉害，甚至在皇甫宇轩还没登基之前两年，就一命归西。
皇甫宇轩拿出的遗诏被指是伪造，手握重权重兵的皇甫宇轩，还干掉了鲁王信王，庄王篱王自然不甘心就这么奉他为主，但根本不是对手，小鲁王带兵勤王，篱王占地为王，庄王时不时想捡点漏……
一派乱相，但最终，他还是如愿地除掉了篱王小鲁王等人，登了基。哪怕他登基时候，南夏的国土已经缩水很多，南夏的百姓已经民不聊生！
身登那个位置，是皇甫宇轩十岁之后便有的念头。
上辈子他做到了。
这辈子的他，怎么可能放弃？
不过这辈子有夏文锦这个变数，他的很多计算，很多之前在外安插的人手和势力，都被破坏得七七八八，也就使得他现在根本没有上辈子那样的实力和势力！
他垂下的眼中飞快闪过一抹阴鸷。
他知道，当皇祖父动了要将藩王赶去藩地的决心之后，京城里只会有一位王爷了。
留下的那位，便将是皇上准备立为储君的人。
他不甘心。
明明是他！
他做了那么多，在皇祖父面前那样曲意逢迎，绞尽脑汁，投其所好，已经哄得皇祖父对他不同于别人，都到了这个地步，怎么能功亏一篑？
他缓缓抬头，道：“皇祖父，您的决定孙儿定然是全力支持的。只是想着随父去藩地之后，孙儿不能再尽孝于皇祖父膝前，孙儿便觉得惶恐！”
皇上眯了眯眼，淡淡一笑，道：“心中孝顺便足够，朕年纪大了，更想看到你们过得安稳顺遂，至于在不在朕这把老骨头面前尽孝，那都不是事！”
这是心意已决？
皇甫宇轩眼里的阴鸷更浓了，不过他低着头，皇上也看不见，只能看见他身上散发的冷意。
皇上在心里笑了，只不过，心中更多的是疏冷。他对这个孙子，从始至终可并不差，原本以为也能享受一下难得的亲情，但是，终究错付了。
皇甫宇轩声音恭敬地道：“是！不过，在皇祖父下令藩王离京之前，孙儿有个不情之请！”
“说！”
皇甫宇轩微微抬起头来，看着皇上，他的目光之中，带着几分不舍，带着几分即将离别的眷念，又有几分期盼和希望，道：“孙儿今年二十有四，我大哥像我这么大的时候，琂儿已经五岁了！孙儿这些年蹉跎岁月，一直没有成亲。年前已经和赵家小姐定下亲事，孙儿恳请皇祖父允准，让孙儿在京城完婚。孙儿更盼着能得到皇祖父亲临，这是孙儿与孙儿妻子无上的荣耀！”
皇上一听，这是要成亲啊。
他自然知道皇甫宇轩与赵太傅的女儿定下亲事的事，这还是他亲口赐的婚。
只是皇甫宇轩一直不想成亲，推了又推，才推到现在没成亲。没想到知道自己要去藩地了，倒是想先把亲事办了！
他道：“准！”
皇甫宇轩磕头谢恩。
皇上看着离殿的皇甫宇轩的背影，眯了眯眼睛。
他本来是想叫景宸这孩子早点儿成亲的，他还能去喝杯喜酒。不过那孩子也没透个口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办喜事。
至于皇甫宇轩与赵可嫣的婚事，皇上觉得也该办了。
毕竟是他亲自赐的婚，皇甫宇轩想要在京城办完之后再离京，这也合情合理。
再说，他也老了，能看见孙儿们成亲成人，他也高兴！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宴无好宴！
第918章 忙
皇上让藩王去各自的藩地，并令他们两个月内各自动身的消息，传了出来。
各位藩王有喜有忧。
梁王听说后，茫然地道：“京城不好吗？为什么让本王去梁州？本王又没有野心，又不会影响父皇的政令！”
庄王长叹一口气，心中很是不甘，只是他知道，他早就失去了机会，在成为郡王的时候，他就没有机会了。
篱王有些不敢相信，他在京城住了多少年了，父皇现在要让他就藩去吗？还是说，父皇只是针对别人，这中间不包括他？
信王父子有些着急，现在可是关键时候，他们要是去就藩了，这京城的大好局面要送给谁？
诚王……诚王根本不在京城，这些事他压根不在乎！至于诚王世子皇甫景宸，什么？回藩地？那真是太好了，他早就想弟弟妹妹了。
皇甫宇轩现在很忙。
出宫之后第一件事，他去找人算了一个黄道吉日，这个黄道吉日是一个月之后的月圆之日。
皇甫宇轩着人把这个节日送给赵太傅府上。
当然，既然是要定下成亲的日子，少不得要梁王亲自跑一趟。
现在梁王对皇甫宇轩的作用也仅仅是这方面了。
以为皇甫宇轩会将婚期无限期的拖延下去的赵太傅一家，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很是欣喜。最欣喜的要算赵可嫣了。
这个赵太傅的掌上明珠，因为是老来得女，自小尽得父亲哥哥们的宠爱。
在京城的闺秀圈子里面更是以琴棋书画皆精的才女出名，高高在上，得天独厚。唯独在亲事这件事上不顺利，明明只要她愿意，就可以有许多选择。可她喜欢上了皇甫宇轩，而皇甫宇轩却是京城公子之中有名的高岭之花。
她成了被选择的那一个。
哪怕定下了婚约，婚期也是遥遥无期。
如今终于看到了希望，整个太傅府都是一片喜气洋洋。
定下的良辰吉日自然也呈告了皇帝。
皇帝不但赐下赏赐，还派了宫中主事去梁王府里帮忙。
这可是无上恩赏。
皇上对梁王府，还是圣恩深重啊！
惹得信王篱王这两个觉得自己有机会得到那个尊位的王爷心中着实不安。
不过，他们也在宫中安插有内线，得知梁王也是要去藩地的，他们才松了口气。
梁王要去，那他们二人之中，肯定有一人会留！
皇上没想到，他只是做了一个祖父对孙儿即将成亲会做的事，他另两个儿子就已经脑补了这么多。
不过现在他没有想这么多。
皇甫宇轩私底下的小动作，让这个垂暮之年的皇帝心里生出浓浓的悲情。
他行将就木，子孙不是关心他的身体，而且盯着他的位置。
他是堂堂天子，却不如一个乡间老翁。
他想把所有的儿孙都赶出京城去，这帮混账玩意儿，眼不见，心不烦！
倒也有一个不烦的，景宸这个孩子，他是越看越喜欢，有老五当年的锐气，但没有老五那么愣头青。光风霁月，龙章凤姿。
以前京城的人们觉得皇甫宇轩是高岭之花，只可远观，有如谪仙落凡。
那是因为，皇甫景宸不在京城！
现在，皇甫景宸游历江湖中的那些事迹被说书先生们讲得街头巷尾无人不知后，对于这个出尘又入世的皇孙，百姓们固然是景仰，便是那些清流中立的朝中重臣，也大有好感！
但是想到老五，皇上心中还是觉得有根刺。
现在暗戳戳搞事的梁王篱王皇甫宇轩，和当年直面顶撞违逆圣意的诚王，都让皇上觉得心里堵得慌！
他是想让南夏国祚千秋万代的，但是这些个儿孙，如今看来，谁又能担得起他的期许？上次菩提寺空禅大师的话又在耳边回想，空禅大师话意中的那个，到底是谁？
还是说，空禅大师也不知道是谁？
皇上在心力俱疲之余，觉得他应该去祭天了。
等皇甫宇轩的亲事办完，将这帮不省心的东西都赶出京城后，就去祭天。这次，再和空禅论佛谈经，让他卜上一卦吧！
吉日定下后，梁王府很忙，皇甫宇轩也很忙。
连带着，定远侯韦家，赵太傅府，都很忙！
不过，这两家，一家是梁王府的姻亲，一家要嫁女，忙也是正常的。
皇甫景宸和夏文锦也有些忙。
不过，他们忙的是另外的事。
从青州回程途中，虽然后半段他们几乎是快马加鞭没什么停留，但一路上，还是遇上不少流民乞丐。
皇甫景宸和夏文锦就是在安顿这些人。
现在，对于安顿这些无家可归的流民乞丐，两个人并没有多费事，毕竟，他们不是初出江湖时什么都没有的人。
但是仍然需要时间。
而这时，皇甫宇轩和越可嫣将要成亲的消息，他们也收到了。
皇甫景宸有些遗憾，道：“没想到他会赶在咱们前面成婚，文锦，等回去后，咱们也成亲好不好？”
其时，两人正在一家客栈打尖。
夏文锦提壶倒了水，推给皇甫景宸一杯，笑道：“你不是说王爷王妃已经去了锦州吗？想必他们也快回来了！”
皇甫景宸喜上眉梢，道：“你说咱们的亲事是在京城办，还是去锦州办？又或者，去云州再办？”
夏文锦笑道：“都行，听你的！”
皇甫景宸伸出手，握住夏文锦放在桌面的手，好像握住了整个世界，眉梢眼底都是满足的笑意，文锦说，都行！
他当然得替文锦考虑，他知道文锦最看重寨子里的父兄叔伯们，如果在昊天寨办，她定会更开心。
他兴致勃勃地道：“咱们去锦州办吧，寨子里的叔伯和兄弟们一定很高兴。”他更高兴！
夏文锦摇头笑：“只怕不行！”
皇甫景宸笑意一僵，急道：“怎么不行？文锦，你刚刚都已经答应嫁给我了的！”
夏文锦看着他急切的样子，不由好笑，和景宸认识两年多了，他行事沉稳，气度不凡，光风霁月，不论做什么事，都极有章法，行事也老到周全。
但是，只要论及感情，只要是和她在一起，他仍是当初那个初出江湖的干净少年，单纯真诚！
第919章 哪里都好
夏文锦反握住他的手，道：“不能在锦州办了！”
“为什么？”
“因为几天前，我已经传信给爹爹他们，要他们到京城来作客！”夏文锦柔声道：“你的身份毕竟特殊，如果咱们去锦州办，皇上必然不喜，觉得你们父子太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他毕竟是皇上，哪怕仅仅只是一个政令，也能让云州的百姓吃亏。所以咱们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对于这一点皇甫景宸是不在意的，诚王也不会在意。因为这二十多年来，云州的每一步发展几乎都是诚王和诚王妃亲手打造起来的。
说的好听一点，云州仍是南夏的国土，但是说得不好听，这云州当年不过是南夏的弃地。
能有如今的局面，靠的不是朝廷，不是南夏的国威。而是诚王夫妻的智慧魄力和努力。
云州的百姓能过上这样安居乐业的生活，靠的也不是南夏的朝廷，而是诚王和诚王妃的一颗悲悯之心。没有诚王诚王妃，如今的云州边界，定然还是在战乱之中，那些百姓，也许沦为了异族的奴隶，也许成为了异族的刀下之魂，又或者，正被那些地方官们当成猪牛般驱使！
所以，云州的百姓只认诚王，是有道理的。
同样，如今就算皇上想要染指云州，伤害云州的百姓，诚王也不会允许！
他们已经足够强大。
不过，文锦在为他考虑，另外文锦说的也有道理，他们不怕是一回事，但如果是皇上真的针对云州，还是会多一些麻烦。
但是云州，锦州，京城三者比起来，皇甫景宸大概是最后才会考虑京城，哪怕他在京城住了两年，其实对于京城他并没有什么归属感。
那个他叫祖父的人，不过是为了把他留在京城做人质。那些与他流着相同的血，一个祖先传下来的堂兄堂弟们，并没有兄弟之间应有的亲厚和关爱，只有勾心斗角，想将对方除去的狠毒！他叫做叔伯的长辈们，没有身为长辈的慈爱和仁厚，有的只是防范和戒备……
这样的亲人，这样的亲情，他已不期待，又怎么会生出归属感和认同感？
皇甫景宸道：“文锦，你不用事事都只为我考虑！”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很清楚，当初文锦得知夏万清一众被皇甫宇轩骗来京城，立刻从云州赶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他们劝回了云州。
现在，却为了他们的婚事，传信叫他们来京城。
夏文锦一看就知道皇甫景宸在想什么，她笑道：“现在已经不比以前，爹爹不会再受皇甫宇轩的骗，再说他到京城来只是暂住，也让我尽尽孝心。等咱们办完亲事，大概就可以一起回锦州，或者回云州了！”
皇甫景宸一想也是，皇祖父让所有的藩王两个月内回去自己的藩地，藩王回藩地后无诏不得离开藩地范围。也许几年内，他们都不能去锦州，不能到京城。
他们早已习惯，但这对于文锦来说，未免有些太过不近人情。
皇甫景宸低声道：“文锦，成亲之后，我们便只能待在云州了，不过你放心，我会让父王把世子之位给弟弟，我不是世子，便可以陪你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夏文锦笑道：“在哪里都好！”有两情相悦的人一起厮守，天下哪里不是家？家不是产业，不是屋子，而是那个人啊！
饭菜上来了，皇甫景宸不太情愿地松开夏文锦的手，不过他很快就提起筷子，将夏文锦面前的碗夹得堆成了小山。
忙着安置那些流民和乞丐，这些天文锦可累坏了。
夏文锦也为他夹菜，两人相视一笑，眉间眼底尽是温情。
两人在三天后回到京城，刚回来，便接到了皇甫宇轩派人送来的请帖。
他要成亲，给那些皇亲宗室的所有人，都送了帖子，邀请他们来参加他的成亲大礼。
这帖子很特别，语气真诚，情真意切，大意是两月之内便要离京，此一去，路远迢迢，亲人相思不相见。所以借成亲之礼，与诸位叔伯兄弟们一聚……
皇甫宇轩这动之以情的做法很有用，到了成亲的大日子，果然宾客如云。
诚王夫妻已经回京，同时回来的还有夏万清一众昊天寨的各位好汉。
本来诚王夫妻的意思和皇甫景宸一样，想在昊天寨为这小两口办成亲大典。不过，夏万清接到了宝贝女儿的来信，于是，他们便改变了主意，结伴向京城而来。
得知是到京城来参加文锦的成亲礼，昊天寨出动了大部分，浩浩荡荡，好不热闹。要不是怕在城门口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们这一路，就不想分开。
不过，还是在临近城门的时候，分成了好几批进城，而且没有在同一天进城，这才没有引起别人注意，而忙于自己的事的皇甫宇轩，也因此没能最快得到消息！
再次来到京城，夏万清很是感慨。
之前他与二寨主，三寨主一起来到京城，是因为觉得自己的女儿逃婚了，他欠了皇甫宇轩的，所以答应为皇甫宇轩做三件不失道义，不失良心的事。
皇甫宇轩当时是想收服整个昊天寨，尽管心中恨不能把他们榨干，但还是顾及形象，让他做的三件事并不是太难。
皇甫宇轩算盘打的好，既然有三件事，以后就会有三十件，三百件……
不，既然走出这一步，以后昊天寨就别想抽身。
再说，他也打定主意娶夏文锦，那是直接把昊天寨视为他囊中之物了。
谁料后来夏文锦竟然赶来京城，破坏了他的计划，昊天寨没有得到，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把华元明辜鸿信这两个寨主给收归麾下。
婚约解除了，事情办完了，还经历了牢狱之灾，又看透了皇甫宇轩的手段，夏万清也歇了心思，回去昊天寨继续做他自由自在的江湖人。
没想到时隔一年，他又再次来到京城。
不过这次他可是来参加文锦的成婚大礼的。
这是喜事！
就是司尘那臭小子不知道在江湖的哪个旮旯里，也不知道收没收到他派人发出的讯号，到时候要是赶不上自己妹妹的成婚礼，看他怎么收拾这个臭小子！
第920章 排名
梁王府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
今天是梁王世子与赵家小姐成亲的大喜日子，两府的整条街，都是一片披红挂彩，喜气洋洋。
梁王府更是高朋满座，皇上派出的宫中主事在协助梁王府招待宾客，门庭若市真是一点也不夸张。
梁王府是以前的太子府，当年太子嫌住在东宫不太自由，还得时常被父皇训斥，便磨着皇太后说情，要在宫外建太子府。
那时皇上虽嫌太子平庸了些，但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加之觉得太子久居东宫，对宫外之事全然不知，也不妥，于是准了。
既是太子府，规模自不会小，造价自不会低，稳压一片王府和重臣府邸。
皇甫景宸和夏文锦也到了。
两人的马车一前一后来到，夏文锦的仍是那辆青布马车，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人会因为马车的简陋而看不起她了。
甚至京城里现在很多人都知道，马车是有点普通，但夏文锦并不普通。
且不说是夏丞相的侄女，是准诚王世子妃，便是现在提起夏文锦，很多人都津津乐道，拥有云华商行最尊贵客人才能拥有的黑玉牌的人，在云华商行可以随便消费的人，又哪里普通了？要知道，便是赵可嫣，不，便是赵太傅府上，甚至王府，都未必能拥有这样一块黑玉牌呢。
当初夏文锦也没藏着掖着，胭脂铺的掌柜也着意宣传，现在，随着云华商行越做越大，不止在京城，在别处也遍地开花之后，这黑玉牌的份量就更重了。
当然，若他们知道夏文锦才是云华商行的幕后东家，拥有一块黑玉牌又算得了什么？只怕更会惊掉下巴！
何况还有后来，皇甫景宸难得去上一次朝，尚景望认出他来后，皇上老怀欣慰，当着满朝文武的那句佳孙佳孙媳，也是直接奠定了夏文锦的地位！
皇甫宇轩穿着大红喜袍，骑着高头大马，整个人人逢喜事精神爽，看起来意气风发。
他本是京城有名的三公子之一，抛开梁王世子身份，自身条件也很优越，曾是许多闺中女子的梦中人，随着车队前行，不少女子心中酸涩得想流泪。
不过，也有些女子悄悄地在比较：“梁王世子真俊啊！尤其是这一身衣服，穿着真精神，唇红齿白面如玉，不愧是京城三公子之一。”
立刻有人道：“说到京城三公子，这位梁王世子排第三，都已经这么俊了，那排在第一的该多俊啊？”
“梁王世子不是第一吗？什么时候到了第三？”
“你还不知道吗？一年前，这排位可就重新排过了。”那人用一种你真没见识，发生这么久的事情，竟然不知道的表情看着她。
“那重新排过的是哪三位公子？”
“对呀，排第一的是谁？”
“第一的那位，你们猜？”
“莫不是此届新科探花郎裘鲮？听说这位裘公子面如敷粉，比漂亮女子还要俊俏几分，才真正当得上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难得的是人长得好看，还满腹经纶！据说以他的文才，本应是状元，但长得太好看，才点了探花。”
“为什么？”
“好看的才点探花呀，你见过历届探花郎有不好看的，有年纪大的吗？”
“这倒是，那定是那位了。”
“猜对了一半，这位裘公子，就是京城三公子排在第二的那位。”
“探花郎都排在第二，那谁配排第一？”
“排在第一的那位，气韵高洁，谪仙羞走，华表天成，凤仪鸾举，如高岭之花，远观生亲近，近视则生仰望！”
“你说莫不是那个一年多前才来京城的那位！”
……
于是，很多人开始谈这位。
皇甫宇轩骑在马背，看着那些女子们情意绵绵的眼神，虽然他心不在此，但任何人被人夸奖，终归心情还是愉快的。
但没想到画风突变。
还有，他明明是京城第一公子，什么时候成了第三公子？
这京城三公子的排名，他很清楚，并不是根据出身，而是完完全全依靠自身的优势。
相貌，才学，气度皆是考虑范围。
这才多久？
他这个第一就成了第三？
他是做大事的人，当然没有关注这些小节，但是这小事却让他不爽。
他不由自主地凝神去听，一个名字跳进他的耳中。
诚王世子！
竟然是皇甫景宸？
皇甫宇轩的心中怒火一阵阵腾起。
尤其是还有人道：“诚王世子和夏姑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要是诚王世子穿上这身，一定更俊！”
“好想看看夏姑娘穿上新娘嫁衣的时候，那该多美呀！”
……
皇甫宇轩狠狠地盯了那些窃窃私语的女子一眼，如果不是他还有要事，现在无心计较，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他都得拔了她们的舌头。
赵太傅府上，赵可嫣在闺房里等待，镜子里，她双颊生霞，眼里满满的全是心愿得偿的喜悦和憧憬。
赵太傅站在外面，对赵夫人道：“嫣儿可都准备好了？”
赵夫人也是一脸喜色，道：“今儿一早，嫣儿就让丫鬟们着紧梳妆，早就准备好了。”
赵太傅：“……”
他这个女儿是有多愁嫁？
他当然知道，他的女儿不是愁嫁，而是愁怕皇甫宇轩改变主意。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女儿的闺房方向，嫣儿，为父就你一个宝贝嫡女，所以，你的任何心愿，为父都会帮你达成。
为父希望你此生尊荣，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因此，为父定会不遗余力，支持皇甫宇轩。
只有他登上了那个位置，你才能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人。
为此，哪怕赌上赵氏一门的荣耀和富贵，也在所不惜！
赵骅快步跑过来，兴奋地道：“爹，娘，世子和迎亲队已经到门口了，叫妹妹做好准备，马上要上花轿啦！”
赵家几个儿子都有官职，此时在前院待客，只有这个小儿子闲。
赵太傅也微笑道：“甚好！”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过了今天，一切就将尘埃落定了！
成败，在此一举！
第921章 去不去？
宫中，皇上派人送来赏赐。
毕竟是孙子成亲，哪怕这个孙子后来做的事太让他寒心，但是人都要离京了，终归还是有香火情的。再说，也有段时间没有这样的喜事了。
皇上身为皇上，也是一个父亲，一个祖父。
他为儿子娶媳，如今儿子又为孙子娶媳，他皇甫家的血脉，这样代代延续，多好？
桂公公见皇上看着梁王府的方向，凑趣地道：“陛下，梁王世子成亲，这可是盛事。老奴听说，梁王府长得俊，不知道多少京城少女都想嫁给他呢！”
皇上唇角弯起，却不以为然地道：“朕的孙子，长得俊的可不止他一个。”
桂公公揣摩着皇上的意思，立刻道：“那可不，皇上您器宇轩昂，各宫的娘娘们也是花容月貌，您的子孙，那可都是人中龙凤！”
这句话皇上听得很是舒坦。
桂公公又向往地道：“冯公公有福气，可以亲眼目前睹这样的盛况，等他回来，老奴可得好好的听他说说！”
皇上瞥了他一眼：“你个老东西现在学会说话了？想去就直接去，朕允许你去。”
桂公公忙在自己嘴上拍了一记，道：“皇上恕罪，瞧老奴这张破嘴，老奴想去确实不错，毕竟听说热闹非凡，盛况空前，这可是梁王府和赵太傅联姻。但是老奴的第一要务是服侍好陛下，再说老奴一大把年纪了，好奇归好奇，回头听人说说也就是了，哪有服侍皇上来的重要？”
皇上没理他，翻过奏折来看。
他觉得，前一段让人把奏折都给信王篱王和皇甫宇轩的时候，他轻松了不少，现在奏折又堆成山了。
他这把老骨头，可是越来越累了。
这储君不定下来，难不成一直要他这把老骨头操劳不成？
但是遍观众儿孙，没有他满意的！
皇甫宇轩要手段有手段，要智谋有智谋，这般年纪，能有这样的城府，本是最佳人选。但前提是，如果皇甫宇轩没有算计他的话！
还是先把众藩王赶到藩地去，磨磨皇甫宇轩的性子，叫他知道，不是谁他都能利用的。
过个一两年，想必他的性子也磨得差不多了，再把他召回京城就是！
此时皇上的心中认为，储君最合适人选还是皇甫宇轩。虽然册封皇太孙的诏书已经烧了，但这不是问题，到时候再写一份就是。
所以琢磨一番，皇上觉得，既然他已经把皇甫宇轩当成未来储君了，此去放藩地只是为了磨他的性子，那他的成亲大典，自己还是应该亲自去一趟。
他是君，也是祖父，也去感受一下孙儿的喜悦，沾沾喜气。
他把奏折推开，对桂公公道：“既然你想去，那准备准备，咱们也去看看！”
桂公公大喜，他当然知道不是因为他想去，而是皇上想去，不过，他再傻也不会说破就是了。
花轿已经进了梁王府，皇甫宇轩英俊的脸上却没有什么笑意，不过，长得俊的人，总是占便宜，这个样子，更是让人觉得，他好像更俊朗了。
皇甫宇轩踢了轿门，凤冠霞帔的赵可嫣被扶下花轿，一根红绸，一头皇甫宇轩牵着，一头在赵可嫣的手中。
皇甫宇轩神情平静，显然并没有多高兴，但是盖头蒙着脸的赵可嫣，却是喜悦至极，娇羞无限。
梁王梁王妃已经坐在主位，信王，篱王，庄王，诚王，康王等一众王爷在下首些坐了。至于信王世子等一众小辈，是没有座位的。
皇甫景宸和夏文锦在人群之中，看着那边的热闹。
夏文锦目光落在皇甫宇轩的脸上，看着他阴冷的眼神，她不觉皱了皱眉。
皇甫宇轩并没有看见皇甫景宸夏文锦二人，大厅太热闹，人数众多，今天的来客，也不是由皇甫宇轩接待，他去迎亲了。
此时的他，虽是即将拜堂成亲，但显然他的心思并不在此，甚至，他也没有多花时间去看一眼大厅里的众人。
不过，其实他看过去，大概也看不见两人。
此时吉时到了，司仪大声道：“新人一拜天地！”
两人转向门口，躬身一拜。
刚刚到梁王府门口的皇帝：“……”
桂公公觑着皇帝的脸色，张口要唱报，皇上拦住他。
桂公公道：“这才刚刚开始，陛下来的正是时候！”
皇上摇手：“算了，等礼成之后再去！”
里面已经夫妻对拜了。
皇甫宇轩和赵可嫣相对而立，皇甫宇轩的目光却没有落在赵可嫣的身上，而是在宾客之中扫了一眼。
这一眼，他看到了夏文锦和皇甫景宸。
当然不是这两人站得显眼，不过是皇甫宇轩更为关注而已。看见两人并肩站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夏文锦唇角上扬，带着清浅的笑意，皇甫宇轩的心中就好像被挖走一块一般。
那种疼痛还在其次，更多的是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挖走的不甘。
不过，他也只是狠狠地盯了一眼，就强迫自己移开了目光。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人群，不过，很快收回，眼中的阴鸷更浓了。
夫妻对拜，拜了下去。
赵可嫣心里大大松了口气，她能感觉以皇甫宇轩并不是很高兴，甚至一直担心他会突然悔婚，好在终于礼成了。
一声“送入洞房”让赵可嫣不由露出笑容来。
好在红盖头在头顶，也不用担心会让人说不矜持。
等皇甫宇轩把人送进洞房后出来，桂公公终于找着时机，大声叫道：“皇上驾到！”
梁王吓了一跳，急忙从椅上跳了起来，众人也忙跪地接驾。
皇上摆手，分外平易近人：“今日，朕是以祖父的身份，来参加宇轩的成亲大礼，诸卿平身！”
皇甫宇轩原本阴鸷的脸色，在看见皇上亲临时，顿时露出笑容来，他高兴地跪下行礼道：“皇祖父！”
夏文锦和皇甫景宸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有思量。
这皇甫宇轩表情变化也太明显了。
虽说皇上亲临他的成亲大典，对他来说的确是尊荣，但是也不至于让皇甫宇轩有一种松了口气般的感觉。
有问题！
第922章 死士
虽然接到请帖，皇甫景宸和夏文锦其实也无心久留，他们来这里，不是因为请帖，也不是因为和皇甫宇轩的堂兄弟之情。
只不过从得到的消息推测，感觉皇甫宇轩这阵不同寻常，所以过来看一眼。
果然发现了一些端倪。
皇上亲临，整个梁王府里气氛都似乎不一样了，皇甫宇轩敬了一轮酒，吭吭哧哧地表示得罪，他想去看看可嫣。
众人都理解地笑。
皇上也笑道：“今日是你的大日子，不用在这里陪着朕，朕是来观礼的，可不是来让你拘理的！”
皇甫宇轩一脸孺慕感恩，又向皇上告罪后，便回去后院。在回去后院之前，他的目光似无意地再次掠过夏文锦所在的地方，那眼神之中，带着一份深深的晦暗之色，不仅如此，还有浓浓的占有欲。
只不过，只是一眼他就很快收回目光，快到让人几乎察觉不到。
但皇甫景宸和夏文锦是什么人？一个已经不是初出江湖看谁都是好人的雏儿，一个经历过最黑暗的人生、最阴诡的算计，见过最恐怖的人心、最狠毒的人性。
而且，要论了解，怕是没有人比夏文锦更了解这个人了。
那样阴冷晦暗势在必得的眼神，却能在一瞬间就移开好像什么都没有，走得毫不拖泥带水，这分明是有后手啊！
皇甫景宸和夏文锦看着皇甫宇轩的身影消息离开，两人再次对视一眼，就极有默契地离开人群，绕了路，避开梁王府的下人，往皇甫宇轩的院子去。
皇甫宇轩离开大厅后，走得极快，脚下仿佛踩着风，客人们大都聚在前面的大厅里，后面的人很少，再往后，越近皇甫宇轩的院子，人就更少了。
甚至连下人也没有见着几个。
新房当然是在皇甫宇轩的院子里的。
只不过，皇甫宇轩并没有去新房里，当然也不是他找借口说是为了见赵可嫣，这不过是他想要避开前厅众人随口拿来的理由而已。
前厅众人以为他刚刚成亲，心中挂念还没有揭盖头的娇妻，大多是从年轻时候走过来的，当然心照不宣，只会善意地笑和打趣。
而那些年轻人，想着皇甫宇轩娶的可是京城闺秀中有名的才女加美人，心情急切也是正常的，没谁发现异样。
到了外院，皇甫宇轩急步的身影就停了下来，四个黑影人不同的角落冒出来，在他面前行礼。
皇甫宇轩声音冷静而沉，问道：“都准备好了？”
四人道：“是！”
皇甫宇轩道：“照计划行事！”
四人立刻散去。
皇甫宇轩仍没有进去新房中，他离开了院子，向另一边走去，不远处，是个小院，这个小院和所有的院子都不一样，静悄悄的，好像没有人迹，但是，当皇甫宇轩走进去的时候，就发现里面的不同。
里面竟然是一排排的人，少说也有近千人。这些人以两百人分为一个队，中间有极小的间隔。
这些人站在那里无声无息，每个人的眼睛却都透着一股子凶残嗜杀的气息，只是当这些人看向皇甫宇轩的时候，眼里只有忠心。
这是皇甫宇轩培养的忠心死士。
不得不说，皇甫宇轩是胆大且敢干。私蓄死士这种事，朝廷明面上是禁止的，但是也有一些家族会培养一些。
但是，也不过培养几个而已，哪怕财大气粗的，培养一百个，那就是一支很恐怖的力量了。毕竟，培养一个死士，可是极烧钱的，就算朝廷不禁止，也没有多少人有这个财力去培养。
皇甫宇轩却从十四岁起就开始着手培养死士了。到如今，他已经培养出了两千死士。
今天偷偷藏在梁王府的，只有其中的一半，剩下的一半，他有大用，而已已经派出去了。
这些人的武功，或者没法和茅七相比，甚至比濮阳戟也差了许多，但是人数众多，而且在他一个命令之下，是可以连命也不要的！这两千死士，如果放在战场上，能顶两万精兵。
皇甫宇轩走进去时，他们齐齐单膝下跪，动作整齐划一，显然训练有素。
皇甫宇轩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在他们脸上扫过，沉声道：“龙一龙二，带着你的队，去协助东面。”
左边两队最前面的人应声，两队人猴子一样蹿走，他们动作十分迅速，但是却并不散漫。而且落地无声，由此可见，每个人的身手都不弱。
皇甫宇轩再道：“龙五，带着你的人，配合辜鸿信，一应事情，听从辜鸿信指挥！”
最右边的那边人也离开了。
“龙三……”
“龙四……”
很快，一千人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些人以龙为姓，以序为名，一直排到龙十七。
不过，十一到十七的是他还没有培养完善的死士，只能当打手用，不过这次也会用到。
在远远的地方看着的皇甫景宸眉头都拧了起来，他们没有靠近，所以没听到皇甫宇轩说的是什么，但是，看见了那一队队的黑衣人。
看见了那些黑衣人身上嗜血的气息，这些人，不用猜也知道是死士。
皇甫宇轩竟然养着这么多死士。
夏文锦同样眉头拧起，不过，她心中没有皇甫景宸这样的震惊，她早就知道皇甫宇轩养着死士，上辈子，要不是靠着这些死士，皇甫宇轩也不能这么快把京城收入囊中，也不可能把京城中那些不归附他的人除得那么干净。
这辈子，因为她和皇甫景宸行走江湖时破坏的好几处地方都是皇甫宇轩的钱袋子，所以皇甫宇轩的死士队伍似乎缩水了一些？
她记得，上辈子皇甫宇轩有一次喝醉了，无意中对她吐露过，他有五千死士，足以控制整个京城。
这话并不是夸张，毕竟，禁军都只有三千！
禁军忠于皇室，而死士忠于他，禁军身手不错，训练有素，而死士的训练就更不用说了，个个都能以一当十，还有数量上的优势，自然是毫无顾忌。
两人悄悄地离远一些，退到一片无人的花坛暗影边，突然，夏文锦脸色一变，一掌劈向身后的树梢。
第923章 看热闹啊
就在刚退过来时，夏文锦感觉到一股危机感，有人在那里。
这是梁王府，难道他们这般小心，却其实在梁王府里暗伏的眼线的眼底下？
她反应已经够快了，下手也极狠，这时候若是被梁王府的暗桩发现，他们很快会陷入重围不说，这里拖延了时间，很多事都会变得不一样了。
不过，她这雷霆万钧且瞬息之间发出的一掌却没有得手。
一声轻笑传来，接着是松快地声音：“好文锦，你要谋杀你亲婆婆呀？”一个轻巧曼妙的身影从树上飘落下来，像一片云。
路千雪笑盈盈的目光看着夏文锦，眉眼之间都是戏谑。
夏文锦：“……”
她道：“对不住，阿姨，我不知道是你！”
“没事没事，反正你也打不到我！”
夏文锦：“……”
皇甫景宸忙道：“娘，你怎么也过来了？”
路千雪向着皇甫宇轩那边呶了呶嘴，漫不经心地笑道：“有人要搞事，我来看热闹呀！”
皇甫景宸：“……”
路千雪却不管他，她亲亲热热地拉起夏文锦的手，道：“文锦，你要随我看热闹吗？”
夏文锦摇头，道：“不呢！”
“那你想要做什么？”路千雪笑盈盈地问。
皇甫景宸道：“娘，不是我们想要做什么，是皇甫宇轩！”
“这不很明显吗？”路千雪笑道：“他想当皇帝！”
早在看见那些死士之前，甚至在皇甫宇轩给他们发帖子时，皇甫景宸夏文锦就觉得皇甫宇轩这时候成亲不同寻常。
皇甫宇轩一直想当皇帝，这几乎已经不是秘密。
皇甫景宸道：“他是想兵变！”
路千雪笑嘻嘻地道：“所以我来找你们，看看你们要不要随我们一起回云州。”
皇甫景宸道：“我爹怎么说？”
路千雪道：“你爹说，谁当皇帝都行，反正他不想当！京城里这样的折腾随他们去，反正都一个样！”
夏文锦：“……”
的确，信王篱王皇甫宇轩，还包括小鲁王，不论他们谁当皇帝，都是一个德性。
而这一切，又何尝不是皇帝纵容的结果？
因为皇帝年纪大了，该派往藩地去的篱王，却将他一直留在京城，除了诚王，那些个皇子，哪年不召回京来个一两回？
如此，他们怎么不存着这份心思？
个个盯的都是权势和地位，眼里哪里有百姓？
便是皇上的眼里，若真有百姓，青州之灾，本是刻不容缓的事，他为了考察一下皇子的心性，为了让皇子立功，便能拖个好几天，却没想过，京城之中歌舞升平，锦衣玉食，几天一个月也没有关系，但是对于灾民来说，不要说几天，便是几个时辰，也能夺走多少人的命！
诚王很失望，对这个朝廷失望，对父皇失望，所以，他更想回去云州，京城，是他最不愿意来的地方。
污浊！
皇甫景宸摇头道：“娘，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有什么区别吗？都是一个个不干人事。
皇甫景宸道：“他觊觎文锦，想抢走你儿媳妇！如果他当了皇帝，我们的日子就不会安宁！”
路千雪一听顿时变色，怒道：“小王八羔子，给他脸了！”
皇甫景宸慢吞吞地道：“所以，只要不是皇甫宇轩当皇帝，谁当都成！”
路千雪立刻道：“好！”
不过，她又皱皱眉，道：“这事儿，难啊！那小王八羔子准备充分，而且调兵遣将，有人有兵，现在又已经开始操作了，咱们的人可一时调不来。”
她叹了口气，年轻人的事她没管，不知道那小混蛋竟然觊觎文锦。
京城里的这些事，她都知道，但是事不关己，便没有关心，没想到这事竟然关己。如今有心人算无心人，匆促之间，能不能阻止还真不一定。
皇甫景宸道：“分头行动！我先去找皇祖父！”
夏文锦道：“怕是不行！”
“怎么？”
夏文锦道：“俗话说，间不疏亲啊！”
皇甫景宸：“……”
这话挺扎心，但是却又很现实，虽然皇甫宇轩和皇甫景宸都是皇上的孙子，但是在皇上心里，皇甫宇轩才是亲的！
现在皇甫景宸若是去找皇帝，无凭无据，皇帝未必会相信，另外，这里是梁王府，皇甫宇轩不会在这里直接动手，若是皇帝把人找来质问，皇甫宇轩只消否认，便真假难辩。
那些死士已经离开，便算搜查，现在梁王府里也没有多少痕迹。
再说，便算能找到痕迹，也要防皇甫宇轩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在梁王府里发难，毫无准备的皇帝和众臣们，将会被他一网打尽。
那时候，才是真的无力回天。
皇甫景宸很快也想到这一层。
如果皇祖父信任他和信任皇甫宇轩一样多，定会如悄然来时一样悄然离去，并立刻采取措施，虽然皇甫宇轩早有准备，一定已经派人盯着了，成功的机率不大。
现在皇祖父更信任皇甫宇轩，对他的话未必会信不说，此时皇祖父有任何的动作，只会让皇甫宇轩更早动手。
不说，他们还有几个时辰时间，说了，只怕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皇甫景宸有些急：“皇祖父怎么办？”
路千雪白他一眼：“你爹在那里呢！”
“我爹不知情啊！”
“谁说的？”路千雪唇角上扬，眼里有淡淡的柔光，还有一抹自豪，“你爹只是什么都不爱说而已。他来的时候就发现不对了，不然，这梁王府就算请我，我也不会在这儿闲逛。”
皇甫景宸：“……”
所以在这里遇上他老娘，是因为他老爹老娘发现了问题，老爹守着皇祖父保护他的安全，老娘出来探探敌情吗？
很好，这样他可以放心一些。
他对路千雪道：“爹一个人会不会不够，这里是皇甫宇轩的主场！”
路千雪拍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副甩手掌柜的样子：“那我也去看看，保证他在梁王府里安全应该没问题。其他的事，我就不管了，你们准备怎么做都行。忙我是帮不上，我的人手现在不在这一片！你们尽力，要是事不可为，注意自己安全就行，云州那块地儿，不管谁当皇帝，都动不了！”
第924章 过场
路千雪的意思很明白，皇帝有没有事，她并不担心，毕竟，这个没把她当儿媳的皇帝，她又怎么把他当公公？
之所以愿意和皇甫熠一起去护着他在梁王府的安全，不过因为他是皇甫熠的父亲，全他们的父子之情。
他们之前虽看到皇甫宇轩有些不寻常，只怕没安好心，不过，诚王在京城还真没什么势力，他的人手在青州劳累三个月，诚王压根没有把他们带到京城，让他们在乾州休整。
诚王本以为到了京城，他也很快会回云州，京城他根本就无心久留，没必要让他的人再奔波一番，京城空气污浊，远没有他云州天地广阔，心底无尘。
这也导致诚王现在手中也算是无人可用。
而皇甫景宸和夏文锦之前在安置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民，甚至都不在京城，这才回来两三天，皇甫宇轩的异样他们是注意到了，可这人一直小动作不断，加之有传出皇上要将所有藩王赶去藩地，梁王也是其中之一，那皇甫宇轩在京城做些安排也是正常的。
谁料到，他似乎不仅只是做一些安排，胆子还大得很呢？
如果皇甫宇轩准备真的很充分，而且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事情的确很麻烦。
路千雪不担心皇位更替，她更担心的是儿子儿媳的安全。
皇甫景宸应了，叮嘱路千雪小心一些，照顾好自己，便拉着夏文锦的手离去。
这次，他们直接从偏僻的地方离开了梁王府。
梁王府虽戒备森严，尤其是今天这样的大日子，护院巡卫很多，但是以皇甫景宸和夏文锦的身手，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并不难。
出门之后，夏文锦道：“隔得远，虽然没有听见皇甫宇轩说了什么，但是，看他的口型，他似乎说了一个名字！”
皇甫景宸道：“什么名字？”他之前所在的方位不同，看不见皇甫宇轩的口型。
“辜鸿信！”
皇甫景宸拧了拧眉，道：“京畿卫！”
巡城卫虽没落到皇甫宇轩的手中，但是，也不在康王的手中了，如果京畿卫被皇甫宇轩拿在手中，他封闭九门，想要做些什么就很容易了。
辜鸿信只是一个五品典仪，上面还有副统领统领，但是，非常时期，如果副统领统领都出了意外，他把京畿卫握在手中不是什么难事。
当然，裴义昌等人没那么巧出意外，可是，那两百死士……
两人脸色都凝重起来。
他们不信，皇甫宇轩敢这么做，只想靠着京畿卫，禁军之中，一定也有他的后手。
皇甫景宸思前想后，道：“文锦，你说皇甫宇轩的打算，是想杀了他的对手，让皇上传位给他，还是造反？”
这两者有本质上的区别，虽然都是胆大包天，要用武力达到目的，但前一种，哪怕让皇上不得不立他为储君，或者直接让位成为太上皇，到底还有一层遮羞布。
但是，若是后者，那皇甫宇轩行事必然更没有顾忌，京城将有一场顺者昌，逆者亡的血腥镇压！
夏文锦摇头笑道：“没有区别吧！”
皇甫宇轩的目的是当皇帝，他会选择前一种，如果前一种不能，他也不会介意用后一种，这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人命在他的眼里根本一文不值。
皇甫景宸看着夏文锦，神色凝重，道：“文锦，这件事是皇甫皇家之事，本不该把你牵扯进来，不过现在事情紧急，我一人之力，实在无法阻止，所以这件事，还要请你帮我！”
夏文锦道：“你我一心，就不用说什么帮不帮的了。皇甫宇轩贼心不死，我也想以后日子过得宁静些，为了以后咱们能在云州安安心心的，今天的事，必须尽力而为。”
她说这话的时候，眉头微拧。
上辈子的轨迹，皇甫宇轩是做了皇帝的，虽然她重来一回，似乎改变了不少的事，但是，谁知道最后是不是殊途同归？
万一皇甫宇轩还是能成为皇帝，万一轨迹无法更改呢？
不过，她很快摇了摇头，将那些思绪抛开，坚定地道：“皇甫宇轩不是一个人，咱们分头行动！”
看好的皇孙成亲了，娶的是位高权重的赵太傅的女儿，皇上觉得这样很好。
以后，皇甫宇轩再次被召回京城的时候，他的根基也不会丢，赵太傅地朝中举足轻重，以后也将是皇甫宇轩最好的助力。
还有定远侯父子，这也是坚定不移会支持皇甫宇轩的存在。
皇上觉得如今这情形挺好。
他的身体，再撑个两三年，应该是可以的。
到那时，想必已经被磨得更加沉稳的皇甫宇轩，定能好生统领南夏，励精图治，使南夏国祚永久绵延下去。
带着美好想法的皇上心满意足地起身，他出宫这么久了，该观的礼也观了，该施的恩也施了，也该回去了。
皇甫宇轩没有出来，不过，梁王带着一众王爷送出大门，送到皇辇前。
哪怕皇上是临时起意，但是皇上出宫，仪仗和禁军护卫可不少。为了不扰民，也不让梁王府惶恐，他体贴地让皇辇和仪仗停在离梁王府半里的街上，只带了桂公公和两个近卫进府。此时离去，被他派来赏赐和观礼的冯公公自然也一起回去了。
皇上都走了，庄王，篱王，信王等人也不再留，他们还在这里做甚？
之所以会来，不过是担心皇上会来，见他们这些做叔叔的，一个都没到，必然圣心不喜。他们只是来演个戏，走个过场。
皇上明知道皇室无亲情，但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却越发愿意看见皇子们兄友弟恭的场面，之所以把庄王降为庄郡王，可不是他多喜欢诚王，为诚王出头，只是恼恨庄王竟然对兄弟用这种龌龊狠毒的手段罢了。
但私底下，他的那些儿孙们哪个的手段又温柔善良了？
所以当着皇上的面，他们一个个演得仁厚孝悌，私底下却是互相扎刀子。
诚王夫妻看着皇上上了皇辇，诚王没有继续跟着，而是转头看路千雪：“你之前可有发现不妥？”
第925章 卫所空了
路千雪道：“还真有，梁王府里，有私兵！”
诚王皱了皱眉，不过也没有当回事，说到私兵，信王篱王庄王，哪个不是暗蓄一些私兵？一个王爷的府兵，按制不得超过五百，藩王因在外地，府兵也不得超过一千。
路千雪悠悠地道：“那些私兵，看起来像是死士！”
诚王道：“有多少？”
“一千往上数！”
“真是胆大妄为！”诚王眉头拧得更紧，他反应过来，是死士，不是府兵。府兵是明面上的，路千雪明明白白说的是私兵。私蓄死士，超过五十，抄家灭族。这是针对整个南夏上下的，皇甫宇轩竟然敢私蓄一千还多，这分明是有不臣之心。
他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皇上离去的方向，皇上一行有禁军五百，还有暗卫跟随，应该……安全吧？
皇甫宇轩就算再狗胆包天，也不至于会对皇上下手才是，毕竟，这是明晃晃的造反，他怎么得到皇位的，以后别人也可以这么做。
毕竟，他是名不正言不顺！
这么想着，诚王略略放了些心，只要不是闹得太过惨烈，随他去吧，现在这个京城，这个朝堂，你方唱罢我登场，他的那些弟弟们，那些侄儿们，哪个是省油的灯？
也许只有等真正定下一个储君来，才会有几许平静。
诚王心中甚至生出一种期望，如果这次的事，只在皇室之中进行，当此事定下来，百姓也少受几分苦。
试想，若是这夺嫡的局面持续久了，最后势必影响的不仅是皇室，不仅是京城，甚至整个南夏，都因此而动荡。
他看了一眼身后的梁王府，今夜的梁王府所有的宾客，有多少是皇甫宇轩的人？又有多少会身陷囹圄，又有多少，会投入皇甫宇轩的麾下？
诚王无奈地叹气。
不管哪一种，都是不正常的啊，可是现在，他竟然在期望一种不正常的兵变之后，京城变得正常吗？似乎有些不靠谱……
听到诚王叹息的路千雪，也瞥了一眼梁王府，慢悠悠地道：“皇甫宇轩这小兔崽子，竟然觊觎文锦，这小混蛋蔫坏蔫坏的，别人怎么着我不管，这小混蛋做什么，可不能让他如意！”
诚王变色道：“什么？这小混蛋敢！”
他是不想淌京城这趟浑水，但是，对家人他其实是极护短的。
也该当护短，路千雪是他看得如珠如宝如同眼珠子的妻子，三个孩子都是路千雪生的，是两人爱的结晶，他治理云州，让云州越来越好，就是让家人越来越好，现在竟然有人觊觎他儿子的心上人？这不能忍！
路千雪道：“他还真敢，他那一千多死士就在前一会儿，已经全都派了出去了。派出去干什么，这不用说吧？”
诚王脸色微变，道：“不好，父皇！”说着就想去追皇上仪仗。
路千雪拉住他：“那边的事交给景宸，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另一件事，同样很重要！”
诚王也反应过来，道：“禁军！”
禁军总共只有三千，只要控制了禁军，就控制了皇宫，而皇甫宇轩在京城这么多年，必然早在禁军中安插了人手。
而且，那个人的身份地位，怕是不低。
就算禁军统领对皇上忠心耿耿，可若他死了呢，那人正好趁乱将整个禁军握在手中，然后为皇甫宇轩大开方便之门。到时候，皇甫宇轩入主皇宫，假造圣旨，登上皇位，这南夏就换天了。
诚王也明白，皇甫宇轩现在最想做的，只怕控制皇宫和对付皇上双管齐下。甚至，控制皇宫更重要，毕竟，控制了整个皇宫之后，他再把皇上接回去，挟天子以令诸侯这种事，他当然是不屑于做了，逼着皇上当太上皇，让位给他，这才是皇甫宇轩想要的吧？
留给他们的时间可不多，诚王看路千雪：“那咱们快去！”
京畿卫所。
裴义昌像往常一样办公，但不知为何，今天他的眼皮老是跳，跳得他心绪不宁。
他召集两个副统领来议事。
今天是梁王世子大喜的日子，既有喜事，便有人流走动，据说梁王世子的好友多，不少人还是从外地赶到京城的，人多了，事端也多，可不能出什么岔子。
奇怪了，梁王世子成亲是大喜事，他眼皮跳什么跳？
左跳财，右跳灾，他这狂跳得都快把眼珠子挤出的右眼，到底想要预示什么？就不能给他一个痛快吗？
还是早点把人散去各个地方，严密注意京城的动向，配合巡城卫，可不能让京城里有一起恶性事件发生，不然，这不是给梁王世子大喜的日子添堵吗？皇上看重这个孙子，要是发起怒来，他这官职也不想要了，不，怕是小命也难保！
这时，阮子骥和曹元伟已经大步过来。
阮子骥三步半两步，进来之后并没有说公事，反倒心神不宁地道：“大人，我感觉有些不对！”
两个副统领的办公所不在同一个方向，来的方向也不一样，听了这话，曹元伟当即问道：“有什么不对？”
他一路走过来，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呀！
阮子骥停顿了一下，才神色凝重地道：“咱们卫所空了！”
“空了？”裴义昌猛地站起身来，“空了是什么意思？”
京畿卫有五千人，但有固定的驻守处所，巡城卫只有两千人，但是却是可以游动巡视。
京畿卫在城中的驻守点有七处，每处大概三到五百人左右，京畿卫所里，除开休沐的，最少也会有一千五百人在。
阮子骥道：“我一路走来，没有看见一个人。”
这就不正常了，京畿卫所里的人虽然不能四处肆意走动，但一路看不见一个人，根本不可能。
曹元伟倒是诧异，他过来的那边没这情况呀！
还是说，很快他过来的那边也会这样？
“去看看！”裴元伟顾不上多说了，他得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难怪眼皮跳得这么厉害！
三人刚要出门，突然一个人急匆匆地跑来，大声道：“统领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第926章 变故
本来三人心中就有不好的预感，此时还听到这样的叫嚷，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裴义昌喝道：“好好说话！”
冲进来满脸焦急急切的人，是辜鸿信。
曹元伟对这个皇甫宇轩的人明显没有什么好感，当下沉着脸喝道：“辜典仪，你也是五品武官，又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子，这样毛毛躁躁的像什么话？”
辜鸿信忙道：“是！”
裴义昌可没空去理会他们两派之争，他沉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样着急忙慌的。”
辜鸿信似乎定了定神，才道：“咱们卫所不对劲？不止我发现了，我手下的兄弟也发现了。”
“怎么不对劲？”
辜鸿信对着门外道：“华元明，范大力，孔七，李二狗，你们进来。”
随着他的话，华元明和三个穿着京畿卫衣服的男子走了进来。
曹元伟脸色一沉：“有什么话你自己禀报不就行了吗？这里是统领办公所，是谁都能进来的吗？”
裴义昌阻止他：“让他们说！”
曹元伟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三个人都看向辜鸿信，辜鸿信凑近些，道：“刚才……”正当三人专注听着的时候，辜鸿信眼里闪过一抹杀气，离他最近的曹元伟只觉得胸口一疼，低下头去，一柄匕首已经没入他的身体。
与此同时，华元明和那三个穿着京畿卫衣服的男子分别扑向裴义昌和阮子骥。
变故在一瞬间发生。
虽然这三人对辜鸿信平素的行径看不上，但是他有后台，有皇甫宇轩这个皇孙护着，辜鸿信明明做了许多坏事，屁y股却擦得干净，他们看不过眼却也没有办法采取什么措施。
只不过是看不过眼罢了。
但是，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辜鸿信竟然会对他们发难。
曹元伟已经倒在地上，辜鸿信知道他是篱王的人，所以，最先就冲他动手。
裴义昌两人虽然事出突然，不过身手不错，哪怕是这样的时候，还是避开了致命的攻击，不过，阮子骥在华元明的刀下，胳膊挂了彩。
裴义昌怒道：“辜鸿信，你要造反吗？”
他又不傻，辜鸿信敢这么明目前张胆地对统领副统领动手，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现在却这么做了，显然是有了强大的倚靠，让他铤而走险。
他针对的既然是他的三个上官，显然是要控制京畿卫。
而为什么要控制京畿卫，自然是为了兵权。
控制了五千京畿卫，那就等于把京城的安全握在了手中。巡城卫只有两千人，根本无法抗衡。
辜鸿信杀了曹元伟后，缓缓地道：“裴统领说什么话？皇上驾崩，篱王信王等逆党竟然想控制京城，曹元伟是篱王的人，本典仪不过是除逆党。至于你二人，与曹元伟走得近，如今京城形势未明，本典仪奉命接手京畿卫而已。如果二位愿意放下武器，配合本典仪行事，同僚一场，本典仪自会为二位多多美言！”
裴义昌大惊：“你说什么？皇上驾……驾崩？”
怎么可能？昨天早朝时候还好生生的。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哪里有什么驾崩？就算真的驾崩，也是因为有人动了手脚。毕竟，要是正常的驾崩，辜鸿信哪来的胆子对付他们？
辜鸿信淡淡地道：“自然！本典仪还骗你们不成！”
阮子骥挡开面前的武器，已经被逼退两步，他啐了一口血沫，骂道：“你们才是逆党，敢诅咒皇上！就算你们没脑子，也该知道，皇上驾崩是何等大事，京城必会敲响丧钟。你少谎言欺惑！”
“很快就会响了！”辜鸿信声音阴冷，阴沉沉地道：“这么说，两位是不准备放下武器，要顽抗到底了？”
裴义昌怒骂：“乱臣贼子，想叫我等依附，妄想！”
辜鸿信摇了摇头，摇头轻嗤道：“冥顽不灵！”对华元明四人道：“这两人既然这么不识时务，也不必留手了。赶紧解决！”
他一副高高在上的语气，也没有半点要动手的想法，毕竟现在他是上官，至于原本的义兄华元明？在权力面前，哪来的什么义不义？
华元明四人果然猛攻。
另三人的身手一般，但华元明的武功可不弱，裴义昌阮子骥顿时压力巨大，本来就失了先机，还被围攻，还有一个辜鸿信在一边坐镇，辜鸿信的身手他们也是知道的。
毕竟当初进京畿卫，可是试过身手的。
他和华元明的身手，不在裴义昌之下。
可他偏偏不给他们一个痛快，偏只站在一边掠阵，这样给他们的压力反倒更大。
这让裴义昌的心情很沉，也很绝望。
只是，他毕竟是武将世家出身，而且自己也是从小磋磨着长大，不是那些顺风顺水的世家子弟。哪怕现在处于劣势，哪怕知道可能无法幸免，他却没有放弃。
他的统领办公处只有一扇门一扇窗，此时，他正在努力。
他死不要紧，阮子骥死也不要紧，但是他们不能死得这么毫无价值，辜鸿信敢杀他们，必然是他背后的主子有更大的阴谋，甚至是……造反。
所以这个消息必须带出去。
他和阮子骥毕竟共事这么久，平时私交也不错，只是一个眼神，就知道了对方在想什么。
阮子骥受了伤，他觉得自己大概没有什么希望了，他大声喊道：“辜鸿信作乱，定是他背后主子谋反，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叫了一遍还不够，还一边招架，一边扯着嗓子喊。
虽然现在卫所里的人辜鸿信已经清过场，一些是被他拉拢的，不用担心，一些是不知情被派出去了，不在卫所里，可是也防止外面有人听到，把这消息传出去，辜鸿信脸色一沉：“你们是死人吗？两个人都对付不了？”
华元明：“……”
他们这边知道尽力，可对方是在拼命求生。
他们这边明明占着优势，要去跟对方硬碰硬，万一受个重伤，断个胳膊腿的，值得吗？多围围一会儿，磨也把对方磨死了。
如今他当了头儿，还真是不顾他们的死活！
第927章 废物
不过，谁叫这件事干了，以后就是荣华富贵呢？虽然不满，华元明也打起精神，眼里杀机涌现，被辜鸿信骂了，他带来的三个人攻势也更凌厉了。
阮子骥一副不要命的打法，连防都不防了，全是以命换命的招式。
要我的命？行，我也断你一臂，或者断你一腿。
看一个缺胳膊少腿的人，以后还能不能继续在辜鸿信面前讨到好处。
被他这么一阵风似的乱砍乱劈，他这么毫无章法毫不要命，反倒让惜胳膊惜腿的华元明四人有些束手束脚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那可不划算。
他们是要建功立业，可不想用自己的胳膊腿甚至半条命去立功，不然，那岂不成了一次性的买卖？留得青山在不香吗？
所以阮子骥和裴义昌虽然又受伤几处，但在几人的顾忌下，只是皮外伤。
就这么心怀鬼胎的一会儿，竟然叫阮子骥找到了机会，一掌踢破了窗子，将裴义昌一掌推了出去。
裴义昌惊道：“阮大人！”
阮子骥大叫：“逆贼谋反，兹事体大，你我死不足惜，但这消息必须传出去！”
裴义昌回过神来，是啊，逆贼都要谋反了，他们在这里推来推去，只会把两个人都陷在这里。机会只有这片刻。忠于皇室的他们，是绝对不允许有造反的事发生的。
裴义昌知道，他如果逃了，阮子骥就更加没有半分生路了。他眼含热泪，忍着心中的悲愤和难受，奔向后宫的方向。
这边辜鸿信见裴义昌竟然破窗而走，而阮子骥杀红了眼，整个人挡在窗前，大怒，刷地拔出刀来，对着阮子骥就劈了过去，这一刀角度刁钻，又正好是阮子骥一刀出手之后的空隙，想要回防都来不及。
利刃入肉，阮子骥闷哼一声，整个肩都被劈开，身子几乎劈成了两半。
大口大口的血从他的口中冒出来，他的手已经无力握刀，可是，他却不倒，仍是摇摇晃晃地站在窗前，想用自己的身体再为裴义昌多挡一会儿。
辜鸿信一刀得手，瞪了华元明四人一眼，骂道：“废物！”然后一脚踹开已经没有了气息，整个人都被血染红的阮子骥的尸身，从窗口纵了出去。
虽然被骂让华元明心中很是不爽，但他也知道，若真让裴义昌跑掉了，把这件事嚷出去了，那可就不是小事了，一家子都得死！他还好，只是死一家子，另三个人都是京城土生土长的，想到这件事要是失败，死的可就是九族，因此更是脸色煞白，不要命地追。
刚才怕断胳膊断腿，只想让别人出头。
现在怕事情泄露诛九族，终于不惜胳膊腿了。
京畿卫所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裴义昌虽然逃出了他的办公所，但是，却还在京畿卫所里。
辜鸿信五人身手都不弱，以五对一，他根本就没有胜算。这卫所他地形熟悉，但是辜鸿信五人也是京畿卫的人。
辜鸿信早就假传命令调走了大部分的人，但是这京畿卫里并不是只有他们，还有一些一早被辜鸿信拉拢的人。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那些人，辜鸿信直接让人把裴义昌围了起来。
他阴恻恻地道：“裴统领，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肯归顺我，我能饶你一命！”
不管怎么说，裴义昌能做京畿卫的统领，也不是浪得虚名，而且，京城的裴家，也是一大势力呢，只要裴义昌归顺了，那家子肯定也会归顺，他兵不血刃地帮主子拉到一个势力，那自然是立功了呀！
裴义昌啐出一口血沫，他刚从窗口跳出没跑多远，就听见阮子骥的闷哼，此时，几个人都追了出来，不用问，也知道阮子骥的下场。
阮子骥用命护着他跑出来，可不是为了让他归顺这恶心玩意儿的。
枉他之前见辜鸿信华元明身手不错，甚是欣赏，而且当初被皇甫宇轩的人算计，那个宋昶更是把人整到了大牢里，他还挺为辜鸿信不值的，还想办法周旋过，现在呢？算计他们的人，他们巴巴地认了主子，这种没骨头利欲熏心的玩意儿，天会收的！
裴义昌也是个狠人，见被围住，这是跑不掉了，他干脆不跑了，不仅不跑了，还冲着辜鸿信来了。
要是能干掉辜鸿信，就是斩断了皇甫宇轩一条手臂。
当然，他也知道，单打独斗，他也未必能干掉辜鸿信，更何况现在被围攻着呢，不要紧，杀不了，拼着一条命，也要重伤他。
猛虎一般冲过来的裴义昌只让辜鸿信冷嗤一声，他今天的任务，就是掌控京畿卫。
曹元伟死了，阮子骥死了，裴义昌一死，他这个典仪最大，加上之前别有用心拉拢的人，要控制京畿卫简直易如反掌。
这里不是之前那个房间，裴义昌在花坛树后跳来躲去，虽然没有什么用，也稍稍阻挡了华元明几人的动作。不过裴义昌双拳难敌四手，此时身上又添了不少伤，拿走这条命不过一会儿的功夫。
辜鸿信也不急，这一会儿他等得起。
想起刚进京畿卫时他只是个小小的伍长，而裴义昌却是高高在上的统领，现在呢，现在他马上就要取而代之，不仅如此，他有从龙之功，以后他的儿子，孙子，子子孙孙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裴家在京城是世家又怎么样？以后他辜家也是世家！
他看了一刻钟的戏，而这一刻钟里，裴义昌又添了好几处伤。
华元明下手也挺狠，加上辜鸿信对他的颐指气使让他憋了一肚子气，这气不能对辜鸿信出，就对着裴义昌出了。
裴义昌知道今天不能幸免，破口大骂：“辜鸿信，华元明，你们这些贼子，以为跟着你们主子谋逆就会有好下场，你们不会得逞的！”
辜鸿信冷笑一声，这种垂死挣扎，真是笑话，也就口头上说说让他心里好过一点。
至于什么贼子，什么骂名，做都做了，他们怕个甚。
只要主子即位，他们就不是贼子，也不是逆党，而是从龙大功臣！
不过，被骂终究不爽，那把刚砍了阮子骥的刀，他又拔出来了，他要亲自出手！
第928章 强弩之末
裴义昌身上又添了一道伤口。
他此时也全身是血。
虽然这些伤不致命，但是一个人身上能有多少血？
他甚至都感觉到身体里血液从各个伤口流失后引起的头晕，可他不能晕，他若晕了，就真的死了。消息是传不出去了，哪怕他知道逃不掉，可是能多清醒一刻，多坚持一刻也是好的。
就算孤立无援，就算最后也是难逃一死，他也不想死在阮子骥面前，让这个为他挣得一线生机的同僚死不瞑目。
辜鸿信的刀来了。
以前他用剑，后来他发现刀砍人更有快y感，所以换成了刀。对于一个一流高手来说，刀和剑其实差别不大。
辜鸿信的见得比华元明高，但是他的气势和杀气，要比华元明足得多。
更何况，这时候的裴义昌，已经是强弩之末。
他心中充满了悲愤和无奈，他统领的京畿卫，竟然被人夺权夺兵，他的兵，还被用来谋逆！他裴氏一门忠烈，在他这里出了纰漏，他对不住列祖列宗！
辜鸿信的刀，带着凛冽的杀气，主子那边定然已经快要得手，皇上驾崩的消息很快就要传出，京畿卫有大用，可不能再为这个不识时务的家伙耽搁时间了。
所以，他这一刀，是必杀之招。
不要说强弩之末的裴义昌，就是全盛状态下的裴义昌，也未必能毫发无伤。
感觉到刀锋的冷锐，感觉到死亡的阴影，裴义昌绝望了。
他到底无力回天。
哪怕阮子骥用命帮他赢得一线生机，但是，仍然没有用。
刀近了，更近了。
辜鸿信的脸上已经现出残忍的笑意。
以前在江湖中，他杀人，但是昊天寨不许滥杀无辜，而他也要营造自己侠义的形象，所以也不能随便杀。
成为京畿卫后，尤其是死心塌地跟着皇甫宇轩后，他构陷，设计，杀人，这些事没少做。
每当杀掉一个，他心中都会涌起一种残虐的快意。
此时，看着京畿卫统领将死在他的刀下，他会取而代之，那种快意自然更是成倍增长。
说时慢，他的刀一点也不慢，眼见得就要把裴义昌像阮子骥般劈成两半，华元明等人也都停了手，毕竟，这种功劳，得让给上官。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听见咻地一声，急剧的破空之声向着辜鸿信的心口而去。
死亡的威胁如一座大山压来，辜鸿信的笑意僵在嘴角，冷汗刷地冒了出来，他急忙收刀，连退几步，手中的刀向那冲到面前的白光斩去。
叮地一声，那白光偏了个方向，还是扎在他的肩头。
这一年多来的养尊处优，让辜鸿信早就不是在昊天寨时候的样子，他痛叫一声，这时，在京畿卫所那高高的围墙上，一个身影飞掠而下，冲向了裴义昌。
辜鸿信眼睛充血，满是恨意，声音更是咬牙切齿：“夏文锦，你这个小贱人，敢坏我的事？”
夏文锦挑眉，有意思，这个人以前在山寨上，一口一个小锦，叫得亲热得很，这才当官两年吧，烧杀抢掠的一套就学得这么全，看她像看仇人一样。
不过这也没毛病，她与他，的确是仇人了。从他跟着皇甫宇轩的那刻起，她与他就是敌对面，早晚有正面相对的这一天。
夏文锦已经到了裴义昌面前，纤手一抬，一颗药丸被她按进了裴义昌的嘴里。
那药丸入口即化，本来已经全无力气的裴义昌，也不知道是吃下药丸的原因，还是见来了帮手，精神不由一震。
不过，在看见来人是夏文锦之后，他眼神中有些失望和焦急，对夏文锦急声道：“小姑娘，快，逃出去，我断后！梁王要谋逆！事关紧急，一定要把消息传出去呀！”
他是逃不出去了，消息也送不出去，不过这小姑娘现在没有受伤，如果他拼死一战，也许能让小姑娘逃走。
这个小姑娘他见过，认识夏丞相，消息一定能带到。
夏文锦却诧异地道：“梁王谋逆？”
裴义昌快急死了，小姑娘看着这么机灵，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干什么？难道还要他解释一下前因后果？
他也不知道什么前因后果，他急得差点跺脚：“不是梁王就是梁王世子，辜鸿信是梁王世子的人，他已经杀了阮曹两位副统领，他想掌控京畿卫，梁王世子谋逆定已开始！快去！”
裴义昌想将夏文锦推开，但是，一个声音阴冷地笑道：“既然来了，还想走吗？”
辜鸿信心里恨啊，尤其是看见肩上的伤口，那竟是一枝弩箭，明明被他挡开，还是深深地扎进了肩膀，要是他没挡开，那扎进的就是他的心口，他岂不是已经死了？
夏文锦这个贱人竟然想杀他。
枉他还想把夏文锦送给皇甫宇轩，跟着皇甫宇轩，让她享享荣华富贵呢。
现在，他恨不得把夏文锦碎尸万段！
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决不能把夏文锦送到皇甫宇轩面前了，不然，万一夏文锦得到皇甫宇轩的宠爱，吹一吹枕头风，那他这辛苦挣来的地位，可就不一定稳了。
大丈夫行事当深谋远虑，他必须把这个可能扼杀在摇篮之中。
他这边，辜鸿信华元明之外，还有七个京畿卫衣着的壮汉。裴义昌那边，就算加了一个夏文锦，也是处于绝对劣势。
辜鸿信很开心，把他看不顺眼的人踩在脚下，真是怎么看怎么爽。
他阴测测地冷笑一声，道：“夏文锦，本来我还想把你送给轩世子，以轩世子的能力，你以后不仅吃香的喝辣的，身份还能尊贵无比。可惜你蠢，得罪了轩世子，又得罪了我。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夏文锦轻蔑地道：“你杀我？我爹和各位叔叔不会放过你！”
辜鸿信差点笑死，当初，夏万清这个女儿奴，竟然听从夏文锦的意见，让华元明和他脱离昊天寨。
他更鄙夷地看向夏文锦，道：“你以为这里还是昊天寨？你以为我还是昊天寨的三寨主？你以为夏万清在锦州手能伸这么长？等你死了，谁放过谁还不一定呢！”
第929章 护驾
当时的情形让辜鸿信想想就憋火，还结义兄弟，这种背信弃义的结义兄弟，他可不要！
他当时就暗暗发过誓，等他功成名就，他要叫昊天寨成为江湖上的过街老鼠。今日的他他们敢看不起，他日他就要把昊天寨整个踩在脚底！
“是吗？你想怎么不放过我妹妹？”一个跳脱的声音在院墙处朗朗传来，接着，便看见一道修长的身影像兔子一样弹跳，落到了夏文锦的身边。
“夏司尘？”辜鸿信目光不由得看向院墙，这夏家的兄妹是怎么回事？他们是从哪里得到了消息？一个一个从墙外跳过来，当是下小饺子呢？
那潇洒不羁的身影，那漫不经心的模样，那英俊出众的容颜，不是夏司尘还有谁？
夏文锦也很意外：“哥？！”
她这个哥，神龙见首不见尾，这次父亲和各位叔叔应邀到京城来，她哥根本不在山寨，她还想着，和皇甫景宸的婚期定下来后，她得动用自己的信息网，给江湖中的夏司尘传消息，让他来参加他们的成亲大典呢！
夏司尘大步走过去，将夏文锦挡住，夏司尘看一眼辜鸿信，少年脸上有张扬的锐气，一向玩世不恭的脸，此时竟然带着几分漠然，打量着辜鸿信，道：“本以为你入官场，只是求一份富贵。没想到你一到官场，就丢掉了良心，构陷迫害无辜人，对江湖同道也使尽龌龊手段。秦大刀一门十三口都是被你杀的吧？”
秦大刀原名秦付西，因使一把大刀，江湖人反倒很少叫他本名。乾州人，江湖中小有名气，平时出手阔绰大气，在江湖中人缘不错。
三个月前，秦家一个下人传出消息，秦大刀无意中从老宅里找到了祖传的刀谱。他的祖上，出了个刀中孤客秦壹，当年叱咤江湖二十年，连任两届武林盟主，是百年前江湖中有名的人物。
秦壹一生未娶，无儿无女，秦大刀是他第四世侄孙。
秦大刀狂喜，以为凭着祖传刀谱，可以将祖传刀法发扬光大，不坠孤客秦壹在江湖中的声名。江湖中与他关系好的，自然也是衷心祝福。
然而，一个月后，秦家满门十三口在一个夜里死得不明不白，连他四岁的幼子都没能幸免！
很明显是杀人夺宝。
江湖正义人士怒了，可惜，很多人去察，却连点蛛丝马迹也没有查出来。
夏司尘一问出口，辜鸿信眼里顿时闪过一抹杀机，他本来就没想让夏家兄妹活着，现在，夏司尘竟然查到他杀了秦大刀的事，那就更不能让他活着了！
不过，既然夏司尘活不成，叫他知道真相也没有什么。他扬扬手中的刀，得意中透着阴冷，道：“没看见我用刀吗？刀中孤客的刀谱，不取白不取！”
夏司尘眼里一片凌厉：“败类！”
辜鸿信大怒：“黄口小儿，你知道个什么？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老子有这样的能力，夺了就夺了，你待如何？”
“杀了你，以正江湖风气！”
“老子早就不是江湖人！”辜鸿信大喝，“来人！”
随着辜鸿信这一声，五十个黑衣人从四面八方冒出来。
夏文锦眼神微眯，皇甫宇轩派出的死士啊。
之前辜鸿信没让这些人露面，是因为他们已经稳操胜券。
其实现在他也没觉得需要这些人出手，只是，他得让人把这里围得连只蚊子都休想飞走。夏文锦之前落他的面子，夏司尘还这般不识抬举，正好新仇旧恨一起报。
皇甫宇轩派来的死士有两百人，另一百五十人辜鸿信派去收服固定驻守处那些没有被他拉拢的京畿卫。
但五十人也不少，以五十五人对三人，差距明显。
在这些黑衣人的包围之中，裴义昌和夏家兄妹，像海面上的孤岛一般，柔弱，弱小，好像随时可以被消灭。
裴义昌直叹气，到底是年轻人，没什么经验，一点也不知道辜鸿信到底有多无耻和阴毒！刚才还有机会可以走脱一个，但是这两个小孩子，一点不知道凶险，还一个两个的往这危险地方跳。
这时候，他都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算了，认命吧！
但将一腔碧血报君恩，哪管身前身后名？
辜鸿信一挥手：“要死的不要活的！动手！”
皇辇离开梁王府后，便往皇宫去。
皇辇上，皇上很是感慨，皇甫宇轩不是他的长孙，他早就有了重孙子。但是皇甫宇轩毕竟是他看好的孙子，所以皇甫宇轩的大婚，于他来说，心中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也是更让他高兴的。
他对服侍左右的冯公公桂公公道：“宇轩今年成亲，明年朕就可以抱重孙了！”
冯公公笑道：“皇上福气大，这明年呀，小世子定然聪明可爱！”
桂公公也笑道：“说不准是小世子和小郡主呢！”
皇上听得乐呵呵的，心情甚好，长子是个没用的，不过他生了个好儿子。这么一想着，皇上连带着对梁王也觉得不错了。
他闭目小憩
皇辇走到了貊兴街，这里离宫门只有一条街了。
突然，嗖嗖嗖的箭支声响起，而且这些箭支，都是对着皇辇而去的。
冯公公大惊，赶紧叫道：“有刺客，保护皇上！”
禁军立刻散开，将皇辇围住，暗卫现身，将箭支拨开。
这时，右边的那间酒楼里，嗖嗖嗖下饺子一样往下跳黑衣人。
皇上出行，街上都是清过路的。但是这酒楼里竟然能跳出这么多的人，而且，这些人一样的装扮，手中都拿着武器，显然埋伏已久。
皇上吓了一跳，他一直以为他的治下，水清河偃，怎么会出现当街刺杀的事？
当然，当初皇甫景宸当初遇刺，已经被他选择性地忘记了。
他叫道：“护驾！护驾！”
其实年轻时候，他也是个有勇有谋有武力的皇子，但是现在年纪大了，突然之间生命竟然受到了威胁，刚刚还在想着最满意的孙子的大喜之事，此时就遭遇刺客伏击，让他竟有些失了方寸。
第930章 谁说的
黑衣人虽然只有两百多人，但个个身手不凡。
禁军在猝不及防之时，被杀了好几个，街上顿时陷入一片乱战。
不过，禁军们把皇辇围在中间，皇上由冯公公，桂公公护卫左右。
这两个公公也是有些身手的。
禁军人数虽多，但显然不及对方，节节败退，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竟然被杀了好几十人。原本平静的街道，此时已经被血液浸染。
皇上看着焦急，再这么下去，禁军会被杀光，那时候，谁还能保护他？
该死的，京畿卫呢？巡城卫呢？
平时没事一个个到处转悠，怎么现在他这个九五至尊遇刺，这里连个鬼影子也没见？
这时候，禁军死伤更是惨重。
哪怕同样是训练有素的禁军，和那些不要命的死士相比，还是差了一些。一直等在这里，那不是坐以待毙吗？皇上气急败坏的对保护着他的几个暗卫道：“留下一个，其他人都去对付刺客！”
已经现身的暗卫和暗处的暗卫们得了令，赶紧去迎敌，呼啦啦冲过去九个。这次皇上只带了十名暗卫，十名暗卫已经很多了，毕竟他只是去参加一个成亲大典，而且是在京城。
皇上看着已经缩水了一大半的禁军，感觉到了深深的危机。
这情形不对。
皇上虽然是回皇宫，但是这条路却并不是一定的，比如他来的时候走的是胜安街。
回去的时候临时选的这条路。
为什么就会有人在这里堵他？
是谁竟然这么清楚他的行踪？
而且安排这么多武功高强的人，这分明是想要置他于死地，而他死了谁会得到最大的好处？
哪怕是这样危险的时刻，皇上的脑子里面也飞速的转动起来。
这一转动他又生气了，除了他的那些好儿孙，谁会这样对他？
无非是为了他的那个位置罢了。
会是谁？
信王还是篱王？
为什么不是庄王诚王梁王父子？
因为庄王只是郡王，他死了也轮不到庄王。
诚王一向不得皇上喜欢，而且长年在云州，在京城没有势力，皇上死了也轮不到他。
梁王也不会，一来梁王没这个能耐，二来他都准备让梁王的儿子继承他的位置的，今天还亲自去了梁王世子的大婚现场，这样的恩典，梁王感激都来不及呢。
至于梁王世子，那更不可能啊，最多过半年，他就会把梁王世子召回册为皇太孙。
所以这个时候，皇上恨足了信王篱王，在心里破口大骂，白眼狼，畜生，等他回到宫里，一定把这两个贬得远远的，比云州还远。
嗯，说起来，当时对老五还是过份了点。
老五虽然浑，执拗且一根筋，但是老五没有反心，而且老五不盯这个位置，就凭这一点，就比他的那些个儿孙强。
暗卫们加入后，禁军的压力稍为减轻了一些。
那些死士们虽也是久经训练，而且身手很好，又忠心，不怕赴死。但是还是不能跟皇家的暗卫相比的。暗卫们几招就能杀掉一个黑衣死士。
但是暗卫人太少了，而黑衣死士人太多。
暗卫虽然身手好，可他们也是人，也会累。刚开始的几招，到后来就要十几招，再后来，就更难了。
此时，黑衣死士还有一百多人，暗卫个个挂彩，而禁军，却只剩下十几人了。
这么下去还是尽早药丸。
就在皇上焦虑地关心着战场的时候，那边一直跟在身边的桂公公突然从袖子里悄悄地拿出一把匕首，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时候，猛地刺向皇上。
此时几乎所有人都在关注着战场上，在心中焦急，而且，皇上也觉得自己身边够安全。还是那个暗卫反应快，他的目的只是保护皇上安全，所以虽然关注战场，也在关注皇上。
他急忙出刀，并大喝：“皇上小心！”
突然的一声把皇上吓了一跳，一转头，就看见散发着冷光带着死亡气息的匕首已经到了面前，就要扎向他的心口了。
皇上大惊之下又大吓，竟然连闪避都忘了，这可是他身边倚重的公公，仅次于冯公公的大太监，他竟然要刺杀皇上？他也是对方的人？
好在暗卫拉了皇上一把，那把刀把皇上的胳膊扎了。
皮肉破了的疼痛让皇上脸色顿时白了。
他年纪已经大了，更何况，这些年的养尊处优，几乎没有流过血，突然被刺伤手臂，这种疼痛，清晰又深刻，更大的，当然是死亡的恐惧。
桂公公想继续动手，但暗卫已经和他打了起来，冯公公急忙扶住皇上。遇刺是根本没有考虑到的事，所以他们连金创药都没有，冯公公只好用干净的帕子先帮皇上包扎。
皇上气得目眦欲裂，咬牙怒喝：“桂轸，你的主子是谁？朕这些年待你不薄，你竟然吃里扒外！”
桂公公避开暗卫一击，目光扫过皇上，阴阴冷冷又尖利，道：“待洒家不薄？这些年你只倚重冯元甘，你哪里待洒家不薄？”
冯公公忍不住道：“你是不是猪油蒙了心？皇上待你我有什么不同？再说，你是一个太监，无儿无女，你造反对你有什么好处？”
桂公公看一眼场上，这明显占据上风的样子，而且还有两个死士见他打不过那暗卫，跑来帮忙，他知道他死不了，而且皇上必死，毕竟那个人已经做了周全的安排，不会有人来救皇上的。他得意地尖笑：“当然有好处，至少以后，洒家就是太监总管，而不是你冯元甘。还有，谁说洒家无儿无女？进宫之前，洒家已经有儿子了！”
要不是为了儿子搏一个更好的前程，他也不会走这一步。
冯公公震惊之极，这桂公公隐藏得真是够深的，进宫之前已经有儿子，竟然不报。不是说进宫之前不能有儿子，但是，既然进宫了，这是必须报的，不报就是欺君罔上，这种本来就是要砍头的。
这桂公公隐藏得真深，但现在显然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皇上都要没命了，欺骗皇上的人，自然也就安全了。
他看一眼战场，暗卫们刚开始还如虎入羊群，现在已经捉襟见肘了！
第931章 上路
桂公公得意地笑了。
那人许他儿子江南皇商的位置，而且还会有一道免死金牌，这可是个富得流油的差使，不是官，但比官要自由得多，也富贵得多。
再说，还有他呢，他在宫中，在新皇的身边，想为儿子谋什么谋不到？
要不是儿子文不成武不就，为儿子谋个官也是可以的。
不过他担心儿子应付不来，反倒被人给玩死这才只选了个皇商。
暗卫和禁军们被逼得不得不收拢圈子，把皇上围在中间。
他们现在没有一人身上是完好的，每个人都有好几处伤，明显状态已经不如之前。这才多大一会儿？从出现刺客到现在，不过两刻钟。
皇上又怕又惊，更多的是怒，他冲着桂公公怒道：“说，你的主子到底是谁？”
桂公公却只嗤笑一声，既然认了新主子，哪怕皇上的怒火再盛，君威再可怖，在他的面前也不过是一只纸老虎而已，有什么可怕的？他轻蔑地道：“对不住呀，皇上，这个问题得您去阎王殿前问了。”
皇上气得七窍生烟，指着他怒道：“你，你……”
正在这时，一匹马从皇宫方向飞跑过来，马上的人禁军打扮，满身的血，背上还插着一支箭，他看见皇辇所在，急忙一夹马腹，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叫道：“梁王世子谋逆，已控制宫门。梁王世子谋逆，已控制宫门！”
因为太过虚弱，也因为这一叫用尽了全力。那禁军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口吐鲜血，眼见得是不活了。
皇上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迷茫地看一眼已经倒地出气多，进气少的那个禁军，又看向冯公公，难以置信地道：“他说什么？谁谋逆？谁？”
冯公公流泪道：“陛下，是梁王世子，是梁王世子谋逆。”那禁军叫了两遍，他不会听错。
“胡说，梁王世子怎么会谋逆？”皇上大怒，但只喝了这么一声，他也知道自己是自欺欺人。
那个禁军不会用生命来撒这个谎，已经控制了宫门。然后在这里设下伏兵，这是想要他的命啊。
这就是他看中的储君，这就是他一直疼爱，一直欣赏，一直看重，一直关爱有家的梁王世子。那个白眼狼！他竟然做出这等数典忘祖的事。
他又看了一眼桂公公。
终于明白了，他本来还在想，他的哪个儿子能够这么有本事，可以把桂公公收买。原来是皇甫宇轩。
桂公公知道册封皇太孙的事。
桂公公也知道皇甫宇在朝堂之中的实力，而且，皇甫宇轩必是给了他不少好处，所以，他才会毫不犹豫地投靠他。
但现在，知道还有用吗？
皇上心中涌上一阵悲哀，他看重的孙子，竟然想要他的命。
他想要立为皇太孙的孙子，连半年都不愿意等，竟然想直接杀死他上位。
为了那个位置，他不惜谋逆！
为了那个位置，他简直没有人性！
皇上越想越气，如果皇上之前对皇甫宇轩如同对皇甫景宸一样不好，他不会这么生气；甚至，如果他没有准备撤离皇甫宇轩为皇太孙，他也不会这么生气。
此时他就有一种一腔真情错付了的感觉，那种失落，失望，悲愤，凝成咬牙切齿的恨！
而那边几个黑衣武士接住暗卫的攻击，得以抽身出来出桂公公，觉得他应该做点什么。
他都已经背叛皇上了，不可能再走回头路。
从他刺皇上那一刀开始，便是在新主子面前立功。
既然是立功，为什么不立大一点的功劳呢？
只是伤了皇帝，显然达不到目的。甚至皇上还活着，后患无穷。
而只要皇上死了，他的新主子就成功了一多半。现在宫门已经控制，京畿卫已经在掌握，篱王那里，信王那里，都有死士去截杀了。皇上再一死，那便是尘埃落定。
想到这里，桂公公恶向胆边生。
趁着皇上正震惊于皇甫宇轩谋逆这件事有些失神，趁着连冯公公都惊呆了的时候，他手中的匕首脱手而出，用尽全身力气，向皇上掷去。
他并不是会武功的弱鸡，又是全力出手，匕首带着风声，扎向皇上的心口。
这一下扎中，皇上就算有三条命都不够了。
众暗卫离得远，救援不及，只来得及惊声叫道：“皇上小心！”
皇上也惊呆了。
千钧一发之际，冯公公猛地扑到皇上面前，那一匕首，顿时将冯公公扎了个透心凉。
桂公公暗叫可惜，这么好的机会，竟然没有得手。
不过没有关系，冯公公已经死了，现在皇上身边几乎已经没有人保护，桂公公狞笑着逼近，他要拿了皇上的人头，在新主子那里，应该记首功吧！
皇上也知道目前是什么处境，冯公公为了救他死了，他身边已经没有人，而那些暗卫们，被黑衣死士逼得根本无法前来救援。
暗卫已经死了两个，禁军只剩下四人，而对面的黑衣死士还有四十多人。
战况这般惨烈，现在几乎已经算是一边倒了。
他这边伤痕累累的暗卫，如何去应对那边四十多个黑衣死士？
皇上绝望地想：他这一辈子，尽掌天下权力，难道临到末了，竟然是这样死吗？
他惨声道：“无人来护驾了吗？难道朕要死在这里？”
桂公公得意中透着残忍，幸灾乐祸地揶揄：“皇上就别想护驾了，新皇登基的时候，一定会厚葬你的！”
皇上骂道：“逆贼，乱臣贼子！”
桂公公只冷笑，这样逞口头的痛快有什么用，最要紧的是，他能立下大功，为儿子谋一个好的出路，他还能成为宫中的太监大总管，再也不用在冯公公那个死人之下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更多了几分得意和畅快：“皇上你也别怪老奴无情，良禽择木而栖。老奴不过是做了一件最普通平常的事，你就安心去吧！让老奴来服侍皇上上路！”
他狞笑着，一步步走向皇上。
皇上早就吓得摔下了皇辇，他走一步，皇上只得退一步，桂公公享受这种人为鱼肉，我为刀俎的快乐，偏不痛快一点，一步一步似乎想让皇上临死前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