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2章 皇太孙驾到
皇上要是年轻个十几岁,断不会失态,但是他老了。
老了就怕死。
因为怕死,此时他的双腿抖得厉害。
要不是强撑着身为皇上的尊严,只怕他都要吓尿。
冯公公得意极了,以往在皇上面前低头做孙子,稍有做得不好,就被训,还得时常担心自己的脑袋迟一点就不在自己的脖子上。
现在他扬眉吐气了。
这种感觉,让冯公公有一种终于翻身了的感觉,就算他是个太监又怎么样?只要他杀了皇上,以后他在史书上也会留下一笔。
毕竟,他是第一个太监杀了皇上的人。
“当当当……”
宫中敲响了金钟。
连绵的声音一声一声,仿佛敲在所有人心上,尤其是敲了二十下还没停止。
金钟连绵,大丧之音,这是皇上驾崩了?
众臣们大惊失色,他们记得,前一会儿皇上还去梁王世子的成亲宴上露过面,精神头不错,红光满面的,怎么这才多大一会儿?
他们亲眼看见皇上高高兴兴地出了梁王府,往皇宫去的。
难不成是太过高兴,所以兴奋过头而驾崩?
不过,不管他们怎么猜测,还是急急忙忙从各处赶往宫中。
皇上驾崩,但凡重臣,谁敢不去?
众臣们进到宫中,宫门便关闭了。
不过,这时候众臣们心系皇上,谁也没有注意。
直等他们准备前往皇上的寝宫外,一个太监过来把他们拦住,叫他们金銮殿见驾。
众臣懵了,不是说皇上驾崩了吗?怎么还金銮殿见驾?难道他们会错了意,并不是皇上驾崩,但是,如果不是皇上,谁配享这么高规格的金钟鸣丧?
当即就有大臣提出质疑,问金钟声是怎么回事。
那太监却不答,皮笑肉不笑的告诉他们到了金銮殿自见分晓。
既然是皇上有令去见驾,他们还是去见驾吧!
众臣们齐集金銮殿,金銮殿里,皇位上空空,众臣们面面相觑,便是再迟钝的人,也感觉到不寻常。这中间定是有什么阴谋,至于是什么,他们还不知道,不过,只能静观其变。
他们甚至没有交头接耳,也没有左顾右盼,都盯着龙椅那个位置。不管是谁,不管有什么事要宣布,总归要在那块儿出现。
有些乖觉的大臣们,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猜测,那些已经站队的,当然希望是自己看好的人出现,那些中立的,却是紧紧皱起眉头。
就在众臣们心中疑惑不安的时候,有脚步声传来。
之前领他们来的太监尖声道:“皇太孙驾到!”
众臣更懵逼:哪来的皇太孙?
之前皇上是有立皇太孙的意思,但是不是没有立吗?这立皇太孙是何等大事,不仅会有诏书公示天下,朝堂上也会宣布,不会无声无息的。
传言他们不是没有听过,但还有传言皇上要把所有的藩王以及藩王世子都赶去藩地呢,要论新鲜度,后一个更新鲜,而且,皇上已经就此事让人立了章程。
凭空冒出的皇太孙,实在是太让他们难以接受了。
在众人的震惊和疑惑之中,穿着储君礼服的皇甫宇轩大步走了进来。
众人看着那个直直往龙椅处走去的皇甫宇轩,一时有些发呆。
见鬼了不成?
他们前一会儿还在梁王府,今天不是这位梁王世子大婚吗?怎么本应该大婚,去洞房花烛的梁王世子,此时竟然到了宫中,而且穿的是储君的衣袍,来的是金銮殿,目标是龙椅?
眼见得皇甫宇轩竟然要在那龙椅上坐下去,辅国公姜鑫再也忍不住了,他大声道:“且慢!”
皇甫宇轩侧过头来,看着姜鑫,这个老臣已经六十八岁,此时一脸正气,双眉皱起,脸色板正。
皇甫宇轩脸色清冷,看了一眼之前那太监,那太监会意,立刻尖声道:“大胆!”
姜鑫并不怕,他上前一步,道:“敢问梁王世子,皇太孙在哪里?皇上又在哪里?”
皇甫宇轩眯起了眼睛,他看一眼自己身上的储君衣袍,皇室的衣服是有定式的,比如皇上的五爪金龙袍,不是谁都能穿的,储君的四爪紫龙袍,也不是谁都能穿的。
本来皇甫宇轩是想直接穿龙袍的,不过考虑到那边金钟刚响,不论宫内还是宫外,还没有百分百的在控制之中,所以先过渡一下。
别问为什么他想穿储君衣袍就有,问就是他其实早就暗中准备了。
本来这应该是司衣局的事,可他想提前穿上过过瘾,私底下自己制了备在府中,这次正好用上。
他都穿着这一身了,姜鑫竟然还问皇太孙在哪里?
姜鑫当然不是不认识储君衣袍,而是不认可他这个人,这让他心里有些恼火。他也知道会有这样的局面,不过他并不怕。
既然姜鑫先冒出来,那就先拿这个杀鸡儆猴吧!
他脸色一沉,阴冷地道:“看来辅国公眼神不大好,本宫站在这里,你视而不见?”
姜鑫也是个刚的,一点也不退让,道:“敢问梁王世子,册封诏书在哪里?还有,宫中为何敲响金钟?皇上在哪里?”
皇甫宇轩淡淡地道:“宫中为何会敲响金钟,你身为辅国公会不知道?皇祖父他驾崩了!”
算时间,那老不死的已经死了吧?毕竟,他安排的都是好手,而且,还有桂公公,在多重安排下,不可能失手。
而他,控制皇宫之后,立刻便让人敲了金钟,为的是把这帮大臣们都聚到皇宫来。当然,也是顺便告诉他们皇上的死讯。
然而,从控制皇宫到控制朝臣,再顺利登基。
至于皇上?
那当然是死了。
至于信王篱王?
嗯,想必对付他们的人也已经快要得手了。
他这次很仁慈,对信王篱王,他给手下人下的命令是,缺胳膊断腿就行,不必取命,当然,命不取,人还是要关起来的。
毕竟,他发动这场计划已久的宫变,若是信王篱王也于同一天死于刺杀,免不得更多人诟病。
所以,人关起来后,皇上遇刺驾崩的罪名,这不是现成有这两个替罪羊吗?
第933章 掌嘴
听说皇上驾崩,哪怕心中有猜测,众臣们还是脸色复杂,有人已经大放悲声。这些放悲声的,十有八九是皇甫宇轩的人。
他们见尘埃落定,心中喜悦,一颗石头落了地。但是表面上,还是一副忠臣的模样。至于这悲声之中,有几分真心,就有待商榷了。
更多人却是怀疑地看着皇甫宇轩。
这事情怎么透着这样的诡异呢?
皇上驾崩何等大事?就算是暴毙而亡,皇上的龙体也该在他的寝殿之中,而且,皇上身边的冯公公和桂公公呢?
之前那个太监虽然也是宫中的,也有一些地位,但是论起宫中的地位,又怎么能跟冯公公桂公公比?甚至,比他们的徒弟也不如。
另外,皇上驾崩,为什么信王,篱王等皇子皇孙都不在?只有皇甫宇轩一个人。
要是这还不是有阴谋,那什么是有阴谋?
立刻,就有好几个大臣提出了质疑,并有人提出,既然皇上驾崩,他们身为臣子,得去皇上的遗体前拜别!
另外,既然皇上驾崩了,皇上丧仪自有章程,也不是在金銮殿里对众臣们通告一声的事。
皇甫宇轩脸一沉,厉喝道:“来人!”
这一声很突然,本来还在质疑的人也被吓了一跳,倒不是怕,而是突如其来,惊到了。就这停顿的一瞬间,外面响起震天的脚步声,一队衣甲鲜明,武器锃亮,甲胄齐整的禁军冲了进来,他们快速地守住门,再向里突进,把整个大殿都包围起来。
姜鑫喝道:“梁王世子,你这是干什么?”
皇甫宇轩冷笑一声,一指姜鑫:“将姜鑫拿下!”
他没有叫辅国公,直接直呼其名。
刚才质疑他的人多了,但是,最早质疑他的姜鑫无疑让他最是恼恨。
他要杀鸡儆猴,姜鑫的身份也够。
四五个禁军顿时扑向姜鑫,将他的胳膊反扭,以一个屈辱的姿势压在地上。
姜鑫大怒,他的脸胀红,怒气勃发的骂道:“皇甫宇轩,你以为抓了我就没有人说什么了吗?你以为你做的事谁还不清楚吗?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掌嘴!”
“啪”地一声响,一个禁军人圆了巴掌抽了姜鑫一耳光,他一张嘴,吐出一口血,连带着四五颗牙齿。
姜鑫目前眦欲裂,辅国公虽然只是爵位,但他也身为朝廷重臣,如今被当众抽耳光,不是疼的问题,这分明是红果果的羞辱。
皇甫宇轩敢对一个老臣做出这种事,说明他毫无顾忌。
他冷眼看着姜鑫,又扫过在场的一众大臣们,声音冰冷:“还有谁有话说?”
太师包樟源站出来,他看着皇甫宇轩,目光很复杂。之前他欠了皇甫语萱一个人情,为了还这个人情,去偷拿奏折,脸都丢尽了。不过这个人情也还了。
此时,现场这帮混乱。
身为太师,又与皇甫宇轩有这样的交情,他完全可以不用站出来。毕竟如果他不站出来,皇甫宇轩的火是烧不到他的。
但是眼前的一幕,他无法沉默下去。
即使他身为一个太师的职责,也是身为一个臣子的职责。
他道:“梁王世子,你说圣上驾崩,只要你拿出册封皇太孙的遗诏,自然没有人不认你。姜国公三代忠良,如今提出质疑,虽是说话不中听,但也未尝不是在场众人心中的疑惑。世子如此折辱老臣,实是不妥!”
这个毕竟是有过合作的人,皇甫宇轩还是给他几分面子,一挥手,那边禁军就放开一些,姜鑫虽然还是被控制住,但不是脸被按到地上的屈辱姿势了。
但就算这样,刚刚的屈辱已经辱过了,现在放开他,就不屈辱了吗?
皇甫宇轩是让人放开了姜鑫,不过,想到包太师的话,他也有些不爽。
他并不担心,因为写诏书的时候,冯公公桂公公都在一侧伺候笔墨,桂公公早就告诉他了,诏书已经写好。
他也没料到,那个老东西,竟然那么会藏东西,写好了册立皇太孙的诏书也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他派人找遍了,也没找到,他的人现在还在找呢。不过这边控制朝臣的事比较紧急,他就先来这边了。
他比朝臣们更希望那诏书早点找出来。
当然,他根本没有想到,皇上之前已经避着人把诏书给烧了。
正因为避了人,所以桂公公不知道,就没把这么重要的消息给传递出来。
当然,也正因为这样,在得知明明写下了册封他为皇太孙的诏书,皇上还要把他和梁王以及一众藩王都赶去藩地,才让他心里生出恨意。
也正因为知道有这个诏书,他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才底气十足。
皇甫宇轩淡淡地道:“遗诏当然是有的,正因为有遗诏,本宫才会让诸位来到这里。待诸位看过遗诏之后,再商量后续事宜!”
众臣:“……”
是不是他们听错了?
就算有遗诏,遗诏什么时候拿出来不行?
不是说皇上已经驾崩,难道当务之急,不是先处理皇上的丧事吗?
百善孝为先。
先办了善事,难道那遗诏就会飞了不成?
再说既然有遗诏,那不是更应该先办丧事吗?
遗诏又不会跑,而且,先办丧事,不是显得更加名正言顺,显得更加问心无愧?
现在要是还有人觉得皇甫宇轩是心里没鬼,那他就是傻子。
姜鑫在屈辱之后,更是血性,冷笑道:“若是有遗诏,他会这样吗?这分明是想谋朝篡位。竟然还说皇上已经驾崩,皇上如果驾崩,那定是他动的手!”
这话一出,满堂大惊,或者说,满堂寂静!
不是没有人这么猜测,只不过,没有人说出来罢了。
既然有人说出来,就好像原本还有一层窗户纸,也被捅破,事实的真相似乎要呼之欲出,红果果地摆在众人面前一般。
皇甫宇轩大怒,眼里杀气四溢。
“咳!”一声轻咳响起,一个声音缓缓道:“辅国公此言差矣!”一个穿着重臣朝服的人缓缓走出来,年近五十的模样,面容严肃之中带着谴责,高高在上又有几分自以为是。
第934章 其心可诛
姜鑫眼睛瞪起,他嘴角边还有血迹,是之前被禁军一巴掌扇出来的。
他冷冷道:“差在哪里?”
那人在朝臣中地位也很超然,毕竟也是爵位不低的世家,不是别人,正是定远侯韦长振。他道:“这段时间,皇上对梁王世子的看重,大家有眼皆能见。京城里的传言,相信大家也都听说过,而且,梁王世子……哦不,皇太孙在百姓之中的声望也很高,这样一个优秀出众的皇孙,皇上不选,难道选一个草包吗?之前皇上已经写下立皇太孙的诏书的事,在场诸位都有听说,也都乐见其成。怎么现在,反倒置疑起来了?在场的都是南夏的重臣,但面对皇上的选择,面对遗诏,竟然不相信,还敢当面顶撞,你们就是这么效忠南夏的吗?”
他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末了,还对姜鑫十分不满地道:“辅国公也是多年老臣,就算别人对皇上的选择有所怀疑,难道辅国公竟也怀疑皇上的选择?还有,谋朝篡位是何等大的罪名?辅国公竟然要将这罪名加之于皇太孙身上,其心可诛!”
姜鑫怒道:“巧舌如簧有什么用?有诏书我们没有二话,没有诏书,任你说破天,我也不信!”
他在心里又恨恨加了一句,有诏书也未必可信,如果皇上真被他害了,只要找到了玉玺,伪造一份遗诏根本不难。
定远侯说的话他也不信,他的女儿嫁给梁王,皇甫宇轩是他的外孙。
很明显,这是蛇鼠一窝,狼狈为奸。
皇甫宇轩也很生气,那帮废物,找个诏书要找这么久,现在还不拿过来。只要拿过来,就能堵住这帮人的嘴。而且他也好名正言顺的修理那些不服他的人。
诏书是没有的。
不过皇甫宇轩不知道。
他很自信地道:“那如果请出了诏书,辅国公全族本宫都不会放过!”
这几乎已经是红果果的威胁,有诏书他就要诛辅国公满门。
姜鑫惨然一笑,今天他站出来了。如果真的有诏书,就算他此时低头,他的满门同样保不住。再说,受了这样的屈辱。叫他低头,还不如叫他去死。
他微微昂起头,冷冷道:“如果是真的遗诏,我姜氏满门一死何足惜?”一个谋逆的贼子,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个乱臣贼子,定会伪造遗诏,左右他姜家也是一个死。
在场没有出头的大臣,也并不是不怀疑,或者说支持皇甫宇轩,不过现在的形势,显然于他们不利,他们得想个更好的办法保全自身。
如果人人都像辅国公这样,皇甫宇轩大不了全杀了,再换一批,那时候,整个朝堂才真是成了皇甫宇轩的。
但也不能没有人站出来,所以,辅国公之后,又有三个忠直的大臣站了出来,大骂皇甫宇轩。
久久没有找到诏书,让皇甫宇轩心里十分烦躁,脾气也坏了很多,这些人既然上赶着送死,他也不必手下留情。
于是皇甫宇轩一挥手,禁军顿时把这几个大臣都给控制住了。
第935章 碧血
那些大臣在打什么主意皇甫宇轩很清楚,不过他并不在意。他根本不担心,现在禁军多半都已经掌握在他的手中。四门都已经控制了,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休想出去。
韦长振长叹一声,一副为众人着想的样子:“诸位同僚,如今事实摆在眼前。皇太孙身份珍贵,又是皇上亲自选定的继承人。你们何苦做出这种苦大仇深的样子,这既是对皇太孙的不敬,也是对先皇的不敬!你们是在质疑先皇的眼光吗?”
皇上生死未知,韦长振已经一口一个先皇地叫了起来。
四个被控制的中直大臣中,一个啐了一口,刚声道:“你们爷孙的话,我们一个字也不信。你们说皇上驾崩,我们要拜祭皇上的遗体,只要御医说皇上是寿终正寝,而且有真正的遗诏在。我们愿意以死谢罪!”
这就差明说皇上如果死了,就是被皇甫宇轩弑杀的。
一直在后面老神在在的赵太傅扬声道:“柳大人此言差矣,身为御史,言行中直这是你的本份不错,但是,妄议皇家储位,妄议朝政国本,却是大不敬!皇太孙身份尊贵,岂容置疑?”
之前他没有说话,不是他不想说话,而是他觉得还没有到他出面的时候。
姜鑫冷笑一声:“赵太傅,听说你最疼爱的掌上明珠嫁给了梁王世子为妃,今天正是成亲大礼!”
赵太傅:“……”
这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吗?
姜鑫再次冷笑:“所以,为了让你的掌上明珠当皇后,你不惜附逆?”
赵太傅:“……”
他怒了。
虽然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但是在这里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怎么说出来,以后他这个太傅还有没有面子?岂不是会让人戳脊梁骨?
他想当新皇的岳父是没错,但他只想要那份荣华富贵,只想要他赵氏家族更上一层楼,可不想背上骂名,不想他赵岳成的名字在几十年几百年之后,被别人提起时,骂他是权奸逆贼乱臣!
他沉下脸:“辅国公,休要含血喷人,本太傅说事实而已。”
姜鑫嗤之以鼻:“事实还不明显吗?明明应该成亲在洞房花烛的梁王世子,出现在宫中。应该在宫中的皇上,却不见身影。而今天本来嫁女的赵太傅,与本来应该在梁王府庆贺的定远侯,也站在这里。赵太傅丝毫不意外梁王世子在这里,丝毫不担心自己的掌上明珠成亲当夜就独守空房,如果说你们之间没有猫腻,谁信?”
姜鑫很刚很头铁,也不在意是不是得罪赵太傅定远侯和皇甫宇轩。他眼里一片决绝,这让几个和他交好的大臣心中暗暗着急。
姜国公这是受辱之后,豁出去了?
这情形不妥,在场的都是人精,谁都看得出来,但是不是所有人都在动,也不是所有人都站出来,毕竟其中还有一部分是皇甫宇轩的人。
皇甫宇轩敢这么做,不说事情全部在掌握之中,至少已经掌握了九成。
而且,旁边还有刀剑冷锋,杀气腾腾的禁军在一边伺机而动。显然,皇甫宇轩做的是两手打算,顺他者昌,逆他者亡。他是要先礼后兵。收服不了的,便会直接除去!
在场的虽有武官,但手中无兵器,反抗不了,而文官更别提了。这种处境,根本就是皇甫宇轩的一言堂。
姜鑫这么不留余地地得罪皇甫宇轩,皇甫宇轩暴怒之下,很可能就会对他动手啊。
姜鑫却好像没有看见那些担忧的目光一般,冷冷地道:“我姜鑫身为辅国公,只忠于皇上,任何乱臣贼子,都休想让本国公虚与委蛇!不见遗诏,不见皇上,本国公绝不认什么储君,也不认什么新君!”
赵太傅喝道:“皇上已经驾崩了!”
“你大胆!”姜鑫冲着赵太傅怒发冲冠,“身为臣子,皇上如果驾崩,理当哀哭号泣,以寄哀思,你却大呼小叫。背弃皇上者,有何面目担任太傅之位?如果皇上已经驾崩,那皇上的龙体呢?钱大人说的对,只要见了遗诏,见了皇上龙体,我等认!不然,休想!”
皇甫宇轩心中恨极,眼里杀机闪现,现在宫里哪来的皇上尸体?再说了,就算尸体运回来,只要有眼睛的一看,也知道是怎么死的。
不过皇甫宇轩并不是很担心,连朝臣都能拉拢大半,御医院处自然也有人。
只是这些个没眼色的东西,竟然敢一再忤逆他的意思,是不是他平时给人的印象太好说话了?他正要说话,一个小太监匆匆跑过来,在皇甫宇轩身边那太监耳边说了什么,那太监又低声在皇甫宇轩耳边说了什么,皇甫宇轩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册立诏书明明已经写好,却烧了?那个老不死的!
没有诏书也就算了,连玉玺也找不到。定是那老不死的随身带着呢。
他冷冷道:“敢质疑皇太孙,当本宫是泥捏的?本宫奉遗命登基,谁敢阻拦,杀无赦!”
没有遗诏又怎么样?没有玉玺又怎么样?先登基,有不服者,多杀几个,看看是他的刀快,还是不怕死的命硬!
姜鑫愤然:“我等合理质疑,有何不可?你如此行事,就不怕悠悠之口吗?”
“皇权之下,哪有悠悠之口?”皇甫宇轩厉声道:“来人,将姜鑫推出去,杀!”
他已经出离愤怒了,这个姜鑫没有眼力见也就算了,竟然还一再地骂他,阻止他。他要登基,若是连个姜鑫也搞不定,那也不用登基了!
姜鑫惨声大笑,道:“乱臣贼子,杀了我,也掩盖不了你谋逆篡位的事实!你必遗臭万年!我的一腔碧血,岂容贼刀玷污?”
他猛地冲向旁边的柱子,众臣阻拦不及,只听砰地一声,头破血流,染红了他花白的头发。
众臣们一时惊呆,大殿寂静无声。
鲜血那么触目惊心,忠直老臣的血,刺目而让人心中震撼!
之前被掌掴受辱,姜鑫已经萌生死志,用一死让这逆贼的篡位谋逆之路沾满鲜血,看他还坐得安稳不?
第936章 错付
随着姜鑫这一撞,另三位忠直之臣也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竟然也一起撞了柱子。
血顺着地面流过来,沾湿了韦长振的鞋子。韦长振连连退后三步,还撞到了他身后的人,一脸晦气的样子。
不是没有武将想要冲出来,但是禁军们个个刀出鞘,剑在手,虎视眈眈,只要谁敢再出来,他们的刀就会斩下。
有极低的声音在说:“莫呈匹夫勇,留得青山方有柴!”
如果所有人死在这里,皇甫宇轩只是换一批人,这世上不缺奴颜媚骨的人。可如果他们都死了,今天这里的事,谁来让世人知道真相?
梁王世子篡位谋逆,必然会粉饰太平,掩盖真相。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让真相不会被掩埋,让皇甫宇轩所做龌龊事大白于天下。
慷慨赴死易,留下一双看着真相的眼睛,以及一张揭露真相的嘴,和此时的鲜血同样有意义。
死的虽只有这四个大臣,可他们的血,也使得场面极其壮烈。
那些对皇甫宇轩心中存疑的中立之臣,以及篱王信王等的势力,此时心中各有想法,反应不一。
中立之臣们心情愤懑悲痛,不要说不可能是事实,就算是,眼前此人,哪配为君?对逆贼窃国的悲愤,还有对这四位以身殉国的壮烈惨死,让他们心中血液奔流,何惜此身?可是,若此身没有了,以后岂不是只能任由皇甫宇轩指鹿为马?
他们相信,这个世上是有公理的,窃国谋逆者不得好事,自有人天下勤王,到那时候,就是他们站出来的时候。
而篱王信王这两派,此时却是心情复杂之极。
他们的主子这是败了吗?
难道他们辛苦追随的主子竟然这么不堪一击?
不对,不是他们的主子不堪一击,是皇甫宇轩这个人太阴毒太狡猾。
假借成亲,却来了这么一出。
这样突然袭击,他们的主子猝不及防,这才栽了。他们不也一样猝不及防,所以被困在这儿了吗?
站出来质问或者给皇甫宇轩添乱?
他们不是没有想过。
但是,他们还想到一个可能。
皇甫宇轩之前行事还有顾忌,那是因为他们的主子互相掣肘,谁也没能独大的缘故。
现在,皇甫宇轩这么做了,会不会他们的主子已经……
如果是这样,他们跳出来干什么?上赶着送过去给人当吓猴的鸡?
这一轮明显是他们的主子败了,也许根本没有以后了,那他们跳出来表忠心又给谁看?
四个忠直大臣的死,不要说皇甫宇轩气冲斗牛,韦长振也是心中恨得很。这些不识抬举的东西,都这个时候了,还看不清形势吗?简直是找死!
皇甫宇轩怒道:“死有余辜!来人,把这些尸体拖出去,砍成碎片!”
右丞相夏世恩出列,他淡声道:“世子息怒!”
皇甫宇轩侧过头来看他,在一众气愤填膺的声音之中,竟然有一个平静的声音出现,倒也难得,而且,出来的是夏右丞。
另外,这夏右丞叫他息怒?他倒要听听。
他眯眼,掩下满眼的戾气,道:“嗯?”
夏世恩道:“杀人不过头点地,若是戮尸,传出去也不好听。当初皇上对世子的确是欣赏有加,这点本丞相是认同的。但姜国公,陈钱柳三位大人所说,也不无道理,只是四位性子急躁,一言不合,便气冲霄汉,且不论谁对谁错,也不论事实如何,四位已经付出了生命。生前种种死后不计,何况高位者若睚眦必报,不免落人口舌。”
“所以呢?”皇甫宇轩觉得这话不太好听,但是也不太难听,他决定耐着性子再听一听。
夏世恩道:“所以,皇上的丧事当然最大。等办完丧事,七天之后,皇太孙就可以登基了!”
听说要先办丧事,皇甫宇轩很是不爽。
不过,后面夏丞相说七天后就可以登基,这句话却是让他心中一喜,不过,这人城府深,面上没有丝毫表露,反倒打量着他,声音不阴不阳:“详细说来听听!”
夏世恩道:“国不可无君,但百善孝为先。南夏以孝治国,断没有先皇遗体尚未收殓,便迫不及待登基一说,这么一来,就算再堂而皇之,被有心之人误传,不免也名不正言不顺。所以何必急在一时?等丧事办完,新君即位便可,这是正常的程序,登基之时,当众宣读遗诏,新君即位,改年号,大典便完成!相信那时,断没有人再质疑了。”
有人怒道:“夏世恩,你食君之禄,原本还算清流,没想到最先投向逆贼的是你!”说着,一口口水啐了过来。
如果这话换成别人说,也许他们不会这么愤慨,也不会这么生气,但夏世恩是谁?朝中文官之首,有名的清流一派。
在他们心中,任何人都可能见风使舵,都可能左右摇摆,可是这个人不应该是夏世恩。
如果连夏世恩都归顺了皇甫宇轩,那姜鑫四人不是白死了吗?
或者他们心中更多的是一种信仰崩塌,或者是信任错负的感觉!
虽然那人离得不近,这口水只落了一半在夏世恩的脸上,但那是口水。夏世恩纹风不动,很有唾面自干的风度。
皇甫宇轩听得正是高兴,夏世恩真是方方面面都为他考虑到了,当然,更高兴的是,夏世恩竟然站在他这边。他以为因为他对夏文锦的觊觎,夏世恩对他会有成见。
所以后来,他也歇了想拉拢夏世恩的心。中立没什么不好,只要他不投向别人。
谁知道这样的时候,还是夏世恩先为他说话?
这比赵太傅和韦长振为他说话,让他觉得更欣喜。
可是,竟然有不开眼的这时候跳出来捣乱,他大怒,喝道:“拿下!”
夏世恩摆手道:“世子不必动怒。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些许小事,不足挂齿!再说,今日若是杀人太多,于世子名声不利。”他一指姜鑫四人尸身:“今日的流血,有他们四个足够了!世子以为如何?”
第937章 贪心
皇甫宇轩听得心里舒服。
他实在没有想到,除了他的人,他以为要和那些中立之臣,和那些信王党篱王党们还有得周旋,少不得也得杀得血流成河。
夏世恩表示不计较,不过没有人感谢他。
那些人一个个对他怒目而视。
夏世恩并不在意,对皇甫宇轩道:“世子,哦不,皇太孙,现在便请移步皇上寝殿吧!”
皇甫宇轩道:“也好……”
“等等!”
皇甫宇轩既然敢敲响金钟,哪怕皇上这时候并不在宫中,更没有什么遗体。
但他早有准备。
假尸体要弄一个不为难,穿上龙袍,谁还敢去验尸不成?
所以夏世恩一提,他准备答应,但是,赵太傅却站出来阻止。
皇甫宇轩知道,要说在场的人,大部分未必可信,但是,只有两个人他不用怀疑,一个是他的外公韦长振,只有他登上皇位,韦家才会成为京城第一家。
另一个,就是他的岳父赵太傅。
只有他当了皇帝,赵可嫣才会成为皇后,赵太傅才会成为国丈。而且,今天这样的场面,也是他与韦家,赵家这一个月来布置谋划的结果。
所以,他停下脚步,转过身,道:“太傅请讲!”
太师和太傅,原本是皇帝的老师,一个教文,一个教武。然而,南夏的太师太师,并不一定,比如包太师和赵太傅,他们原本应该和文博院院正一样,有清名,但无实权,但是赵太傅这些年,经营得不错,在朝中颇有实权。
可再有实权,哪里有做国丈这么荣光?
赵家再位高权重,哪里有成为后戚更炙手可热?
赵太傅盯着夏世恩,冷笑道:“夏丞相好算计!”
夏世恩冷着脸道:“赵太傅算计得多了,所以看谁都是算计?”
赵太傅赶紧对皇甫宇轩拱手行礼,道:“皇太孙,常言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若要登基,便是此时。岂有七日后再登基的道理?夏丞相,你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他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其实心中却有自己的打算。
这夏世恩没有女儿,但是他有个好侄女,京城就这么大点地方,皇甫宇轩迟迟不肯与赵可嫣完婚!赵太傅自然不会无动于衷,早就派人打听过,也知道皇甫宇轩心中想娶的人,原来是夏文锦,也就是夏世恩的侄女。
如果皇甫宇轩听了夏世恩的话,这岂不表示在皇甫宇轩的心中,夏世恩比他更重要?
夏世恩这个时候站在皇甫宇轩这边,怎么看都不寻常。
如果他是真心投诚,那他必定想方设法把自己的子女嫁给皇甫宇轩。
以皇甫宇轩对夏文锦的重视度,他的嫣儿还怎么做皇后?那以后在朝堂之上,他岂不是还要被夏世恩踩在脚下?
如果他是假意投诚,那他的目的是什么?那必然是要让皇甫宇轩无法顺利登基,甚至取得皇甫宇轩的信任,然后好实施他的阴谋!
所以不论夏世恩是真的投诚还是假的投诚,他都不能让皇甫宇轩听他的。
皇甫宇轩恍然大悟,眼见得一切已经要尘埃落定,他大意了,差点被这个老东西给套路。
众臣想到夏世恩平时的为人,也恍然大悟,敢情他们刚才都误会了夏丞相?
夏世恩眉眼眯起,正色道:“赵太傅的意思是,身为皇太孙,应该无视先皇遗体尚停灵在宫中,然后,让皇太孙陷于悠悠之口,被世人唾弃吗?你到底是在帮他,还是在害他?”他慢悠悠地又道:“还是说,赵太傅只在意自己的掌上明珠是否会当上皇后,至于新皇会不会被人诟病,却全然不在乎?”
赵太傅大怒,杀人诛心,莫过如此,这夏世恩果然坏得很。这是要让皇甫宇轩怀疑他?
他冷笑两声,道:“夏丞相,这时候你要使反间计,不觉得可笑吗?”
皇甫宇轩的确是有些怀疑赵太傅,毕竟,娶赵可嫣并不在他的计划之中,甚至有点被迫无奈的意思。所以要说心中对赵太傅完全推心置腹,那也是不太可能的。
但是他也很明白,他和赵太傅的确是利益相关。
只有他成了皇上,赵可嫣才能成为皇后。
就像他的外公和舅舅帮他,同样的道理。
夏世恩呢?
夏世恩是中立派,现在突然站到他这一边,由不得他不多想。
除非一个可能,否则,他完全无法说服自己,夏世恩为什么会站在他这边。
想想看,如果不为名不为利,那他图什么?
如果为名,身为中立派,又是朝中清流之首,他只要站出来反对自己,义正言辞,慷慨激昂。甚至向姜鑫一样,最后便会青史留名。
如果为利,他本来就是中立,不管谁做了皇帝,都不会去对付他。
除非他是想要更大的利益。
但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还有什么利益能够让他动心?
比丞相的地位更高?
难道他也想当国丈?
对呀,自己对夏文锦的心思几乎满朝皆知,身为夏文锦的伯父,更应该知道。
所以他也会很清楚,如果夏文锦嫁给自己,自己是一定会封她为后的。而夏万清只是一介江湖人,他们兄弟感情好。这个侄女也和亲生女儿差不多。
这样就说得过去了。
而且皇甫宇轩内心之中更倾向于这样的猜测。
说到底,皇甫宇轩是贪心的。他想要江山,也想要美人。
现在很可能这个机会就在眼前,叫他放弃,他自然不愿。他知道夏文锦对他不假以辞色,也知道凭辜鸿信之流,是没办法帮他达到心愿的。
但是夏世恩不同。
夏世恩是夏文锦的亲二伯,而且,能成为丞相的人,一有城府,二有头脑,可不是辜鸿信之流的武夫可以比的。
只要夏世恩肯帮他,夏文锦就是他床上的人!
大丈夫,江山在手,美人在侧,方为人生快事,少了任何一样都不完整!
不过皇甫宇轩毕竟是一个枭雄。
心中期待着这样一个答案,但是在不能百分百确定的时候,他多疑的性子便占了上风,便沉吟着没说话。只拿眼看着夏世恩,意思是叫他拿出诚意来。
第938章 坐下
赵太傅见他这模样,就知道他这是几乎要被夏世恩给说动了,心中不由大急。他厉声道:“皇太孙,成大事者,若是儿女情长,势必英雄气短!”
只差明说,现在只需临门一脚,你还要功亏一篑吗?
皇甫宇轩点头道:“赵大人说的对,本皇太孙自然知道轻重。不过夏丞相说的也有道理!”
赵太傅:“……”
赵太傅火冒三丈,有个屁的道理,以为他不知道?皇甫宇轩就是还在心中觊觎夏文锦,所以对夏世恩客气有加。他心中怒极,他已经赌上了身家性命,如果最后皇甫宇轩扶不上墙,那他整个赵家都将万劫不复,他绝对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冷笑道:“皇太孙,若夏丞相真心为你着想,为何要拖延到七天之后?你今日登基,若是有什么难处,以夏丞相的本事,还摆不平吗?”
皇甫宇轩笑道:“夏丞相,你是本太孙敬重的前辈。你说的有道理,不过,赵太傅说的更有道理,国不可一日无君,七日,太长了。”
他挺享受像夏世恩这种中立之臣能站在他这边的感觉。
夏世恩摇头叹道:“用七日,换一辈子的安心如意,这笔账算不过来吗?世子如今这般年轻,区区七日都不愿意等。终究是我想错了,世子请便吧!若世子执意今日登基,请恕本丞相不会认同!”
皇甫宇轩见夏世恩一副恨铁不成钢般的模样,这是满满的失望吗?忙道:“夏丞相……”
“咳……”韦长振重重一咳,沉声道:“皇太孙殿下,赵太傅说的对,国不可一日无君。先登基吧,以免夜长梦多!”
这句话提醒了皇甫宇轩,有什么阴谋,更是一口咬定自己是有遗诏的皇太孙。可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自己心里清楚。
今天他就是准备登基的。
他已经控制了京畿卫,控制了宫城,甚至也派人去刺杀那个老东西,万事俱备,只欠登基。
如果他今天不登基,很可能会出现别的变数。而这个变数的后果,是他承担不起的。而且他想清楚了,只要他真正成了皇帝,整个南夏都是他的,南夏的女人,当然也是随他挑!
所以,他收起对夏世恩生起的讨好之心,道:“那便先登基,再办丧事!”
夏世恩走上前去。
此时,整个大殿上,虽然因为皇甫宇轩的突然出来,已经没有严格按文武和官阶高低来分,但皇甫宇轩因为站在龙椅前方,所以仍是最高的位置。
这个位置离下面群臣站的地方,中间有一处空白。
夏世恩走到这片空处,然后,他扫了一眼群臣,便坐了下来!
没错,坐了下来。
席地而坐,没有身为右丞相的体统和风度,也没有身为清流文士那种孤标高洁。
皇甫宇轩皱眉:“夏丞相,你这是干什么?”
夏世恩冲着他微微一笑,他本是清癯而文雅的模样,这一笑,也显得雅致斯文,他缓缓开口,声音清雅:“今日,篡位谋逆者,可从我尸体上过去!”
皇甫宇轩脸色一变,恨声道:“夏丞相,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本宫奉的是皇祖父遗诏,何来篡位谋逆?”
夏世恩轻嗤一声,淡淡道:“你觉得满殿大臣都是小孩吗?你觉得你的谎话很高明吗?还是你觉得你假借成亲,发动宫变做的还不够明显?”
皇甫宇轩:“……”
他当然知道瞒不过人,不过之前不是还有一层遮羞布在吗?只要窗户纸没有被捅破,他就假装别人也不知道。
可现在,夏世恩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
皇甫宇轩心中是恼怒的,一旦无法自欺欺人,他就需要一个说法。
但谋逆就是谋逆,无论什么样的说法也无法粉饰太平。
赵太傅心花怒放,他还担心夏世恩用他的侄女来和嫣儿争宠,现在完全不必要担心了。他猜测的没有错,夏世恩这个老狐狸果然是为了阻止皇甫宇轩登基而拖延时间的。
他对皇甫宇轩看了一眼。
皇甫宇轩看懂了,也恍然大悟。
是他想多了。
既然做了这样的事,不说出来,别人就不会这么想吗?
既然终归是要这么想的,那他就捅破这层窗户纸又怎么样?如今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还需要看谁的脸色?
不服气的砍一批就够了,一批不够那就两批。
他就不信这满大殿的人所有人都不怕杀头。
想到这里,他笑了,阴阴凉凉的笑犹如毒蛇吐出的芯子。
他目光扫过大殿所有人,厉声道:“既然夏丞相这么说,本宫明人不说暗话,今日,本宫已经决定登基,本宫会给你们一个选择的机会,你们可以选择拥护本宫,或是反对!”
说着,他眼睛微微眯起,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威胁之色。
韦长振立刻跪下高呼道:“请皇上登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太傅没想到韦长振这么快,竟然被他抢了先,忙也跪下道:“请吾皇登基,吾皇天命所归,万岁万岁万万岁!”
原本就依附于他的人立刻跪下,殿中一下子就跪下了三分之一的人。
皇甫宇轩很高兴。
这些都是他的人。
是他从存了想要夺嫡的心之后精心培养的人。本来应该不止这么多的,只不过中间出了一些意外。但现在人数也不少。
他再看向剩下的人,眼里已经带了杀气。
虽然他的人中只有赵太傅和他的外公韦长振最有份量,其他的份量不够,但是人数多,三分之一呢,有这些人在,也撑得起一个朝堂了。
这剩下的三分之二人中,有篱王的人,有信王的人,有庄王的人,甚至也有鲁王的人,当然,更多的是中立派大臣。
中立大臣们除了夏世恩,一个个站得笔直,七十五岁本来已经有些驼背的忠勇伯硬是连驼背都站直了。
而各王党们此时面面相觑。
鲁王党那边最先反应过来,在皇甫宇轩的目光威胁之中,也急忙跪下,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939章 节操
接着,便是信王庄王篱王党们。
皇甫宇轩能禁军围殿,他们之前依附的主子只怕都凶多吉少了。就算还活着,皇甫宇轩登了基,他们也活不长了。
本来他们还在为自己的身家性命操心,想着因为选择错误,一家老小都搭进去了。
没想到现在竟然以后再选一次的机会,虽然他们很清楚,即使他们现在依附皇甫宇轩,也不可能成为皇甫宇轩的嫡系。很可能在朝堂之中也会被边缘化,永远不可能得到重用,甚至寻个由头,贬官褫爵,但命到底是保住了!
于是,三王党们大都跪下,赶紧山呼万岁!
节操?
命都要没了,节操能当饭吃?
他们既然参与了党争,想的便是立下不世之功,以后可以荣华富贵。
如今明知自己所依附的主子失败,却还保持气节,那不是傻吗?
随着这群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们的归顺,大殿里站着的人就少了,不到三分之一。
这中间,大部分是中立派,还有一些,是三王党。
大部分参与党争的,是想提早站队,以便有从龙之功,只要押对了宝,以后荣华富贵不可限量。当然,也有极少一部分,是真的看好他们所依附的主君,觉得他们的主君才是能让南夏国祚绵延不断,南夏国力强盛的君才,是为了一展抱负。
所以,当他们依附的主君很可能已经失败了,甚至失去了生命,便觉得心灰意懒,是生是死反倒不在意了,只有眼中的一片死寂灰暗。
皇甫宇轩的目光落在这些人身上,恨不能把他们都吃了。
他冷冷地道:“之前各为其主,本宫自是理解,如今本宫已经正位,识时务者为俊杰!”
但那些人再没有跪下的了。
他们没有说话,但他们用行动向皇甫宇轩表达了他们的沉默和对抗!
皇甫宇轩的眼神像淬了毒,不止阴森森的,还带着一股阴毒的寒意,他几乎是咬着牙齿,阴恻恻地道:“你们是打定主意,不肯归顺?”
“窃国之贼,何来归顺之说?”篱王党中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声音干硬,却铿锵:“有死而已!”这是少府寺少卿唐义梧,四品正职。
他是站了队,依附的是篱王,参与了夺嫡之争。但是,夺嫡的最后结果,不是各出本事,最后等皇上圣裁,天命所归,愿赌服输!
可是,突然有这么一个人,心中无君无父,用这种卑鄙且无人伦的方式,夺祖父的江山,篡祖父的皇位,还弑祖父的性命!
这样的豺狼,他绝不归顺!
皇甫宇轩气得冲下来,还差点踩到夏世恩,他向旁移了一步,避开夏世恩所在,一把抽出站在那边的一个禁军的配剑。
闪着寒光的利剑指向唐义梧,唐义梧纹丝不动,只是略略掀了掀眼皮,露出一个不知道是嘲讽还是自嘲的笑。
皇甫宇轩冷声道:“你不怕死吗?”
唐义梧轻嘲:“活着就比死了好吗?动手吧!”
他惨声笑,道:“十年寒窗,二十年仕途,虽是书生,从不缺筋骨,虽附党争,不过为展抱负。壮志未酬身先死,可悲,可……”
不等他话说完,皇甫宇轩毫不犹豫地一剑刺进那人胸口,还恶意地搅了搅。
展抱负?跟着我不能让你展抱负吗?没眼力见的东西,竟然以为篱王才是天命所归吗?此时还敢大放厥词,死有余辜!
唐义梧脸色痛苦而抽搐,但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大口大口的血从他的口中喷出来,他反倒笑了,他断断续续地道:“篡位者……不会有……好下场……我在下面……等你……”
然后,他就倒了下去。
可是,他的嘴角边,却只有笑意,没有丝毫痛苦一般。
皇甫宇轩火冒三丈,什么叫在下面等你?
他已经死了,在下面等,那岂不是在阎王殿里等?
就是诅咒他死啊!
这怎么能忍?
于是,火冒三丈的皇甫宇轩举起手中的剑,戳戳戳,把那人戳得满是窟窿。
那人已经死了,自然感觉不到疼痛。
但是皇甫宇轩目眦欲裂,状如魔鬼的模样,却让那些跪下来的大臣们两股战战,孙孔自己就是下一个被斩成肉泥的。
甚至,原本站在那里身子笔直,似乎要保持气节的,又有三个人跪了下来。
皇甫宇轩阴测测的目光扫过仍然站着的剩下的人,露出一个阴冷的笑,这些人他都记住了。他们不是不想让自己登基吗?他们不是要保持自己的气节吗?那不是不向自己屈服吗?
他们是想借着自己一死,搏一个千古留芳。
他偏偏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他扬声吩咐:“今日朕登基只是绝不推延,朕现在立刻马上就要登基。定远侯,赵太傅,你们即刻去办理此事,礼部协助,半个时辰内,朕的登基大礼便要举行!不得有误!”
“臣遵旨!”
皇甫宇轩道:“来人!”
禁军上前一步:“在!”
皇甫宇轩指着那些站着的人:“将他们押去龙驭殿,观朕登基大典!”
南夏历代皇帝的登基大典,都是在龙驭殿举行,而定远侯和赵太傅虽然不是礼部官员,对登基的礼制章程却十分清楚,交由他们去办,他放心!
刷……
刀出鞘,这些人立刻被拿着武器的禁军包围了。
连坐在地上的夏世恩也被抓了起来。
夏世恩目光中有决绝:“皇甫宇轩,你要登基,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皇甫宇轩笑了,他使了个眼色,禁军之中突然跳出一个人,奔到夏世恩的面前,一把卸掉了他的下巴。那人赫然是穿着禁军衣服的濮阳戟。
皇甫宇轩在这里,作为他身边最信任也最倚重的暗卫之首,自然是在他的身边保护他的安全。
原本正准备咬舌自尽的夏世恩下巴被卸,顿时咬不成了。
皇甫宇轩看得哈哈大笑,他身上还沾着杀唐义梧时的鲜血,他的脚下,还踩着唐义梧和姜鑫众人的血,他却在笑,那笑意却不达眼底,他得意地道:“朕知道你想死,可朕既然是天子,朕没让你死,你就不能死!朕要让你生不如死!”
第940章 登基
夏世恩想说话,但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脸上很痛,但他心里更痛。
他满脸悲愤,但心中更悲愤且痛苦。
皇甫宇轩盯着他,露出猫戏老鼠般的笑容,他怎么会让夏世恩死呢?刚刚夏世恩还欺骗他,想拖延时间。他也几乎上当,这样的耻辱,他不找回来怎么行?
这些个人,连同夏世恩一起,以为反对他登基就有用吗?
他偏不会让他们如愿,不但如此,他要把他们绑到龙驭殿,让他们看着自己风光地登基。
想想到时候这些人的眼神,皇甫宇轩就不由得期待起来,这种想干掉他却干不死他,只能干瞪眼的样子,岂不是很可乐?
还有,夏世恩并没有想把夏文锦嫁给他的意思,这就表示,夏世恩跟他走的不会是一条道。那就更不能让他这么快死了。他要让夏世恩看着他当皇帝,看着他把夏文锦据为己有!
两刻钟后,一众人呼啦啦地去往龙驭殿。
不同的是,有些人是兴高采烈,有些人是暗中庆幸,还有些人,是被禁军押着推搡着抽打着,像赶鸭子一般赶过去的。
皇甫宇轩并没有急着去,登基的是他就让他去的再晚,所有人也必须等着他。
濮阳戟仍然穿着禁军的衣服,跟在他的身后。
皇甫宇轩在宫中不紧不慢的走着,一边走还一边看着风景。
在皇宫里他来了不止一次。
以前他的父王是太子的时候,喜欢住到宫外的太子府,可他不喜欢,他还是喜欢住在东宫。
不是谁都可以住在东宫的,他那愚蠢的父王不明白这个道理,最后果然把东宫的位置给搞丢了。以至于后来他想了很久也没办法再住进去。
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在皇宫里面看风景。
只不过没有一次有这次这样惬意且悠闲,更没有一次像这样心情这般好。
这皇宫以后就是他的了。
他之前想住而住不进的东宫,已经不重要了,因为那也是由他支配的了。
一路上,远远有匆匆而过的宫女和太监,除此之外,整个皇宫静悄悄的。
因为他的人已经控制了禁军,不会有不开眼的过来打搅他。
这也是他一心准备登基,而并不担心别的的原因。
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他的数千死士都已经派了出来,京畿卫在他的掌握之中,巡城卫也必然成为了丧家之犬。
信王篱王此时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不仅他们,还有他的好皇祖父,应该也已经龙驭殡天了。
就算他们中还有人没有死,但宫城已闭,无人能进来。
庄王成了庄郡王后,便被皇上削弱再削弱,不足为惧。
而诚王,虽然不可小视,但是他的人都在云州,在京城里无人无兵无人脉无势力。若他够聪明,此时定然已经出了京城,去与他的王妃会合了。
本来他也想对付诚王的,毕竟,除掉了诚王,就除掉了皇甫景宸的后盾。
不过,这诚王妃路千雪是个江湖女子,颇有些江湖势力。
他登基之后虽然不怕江湖势力,但是,那路千雪要真的带着她所有的江湖势力来捣乱,他新君登基,还是挺麻烦的。诚王一家,等以后收拾。
他规定的半个时辰到了,而他也悠哉游哉地来到了龙驭殿的附近。看着那庄严巍峨高耸的宫殿,他又高兴的眯起了眼睛。
龙驭殿中,众朝臣们已经站立整齐。
夏世恩及一众不肯屈服的大臣,也被押了过来,人人鼻青脸肿,被卸了下巴。这是防止他们中途咬舌自尽。
看着热热闹闹的大殿,皇甫宇轩很满意。
那边,韦长振已经像模像样地捧起了“圣旨”,一块黄绫绣着龙,卷轴端沉大气,这是圣旨的规制,韦长振打开来,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孙宇轩,天姿伟望,明允英奇,兹顺天意,祭告天地宗庙,立为皇太孙……钦此!”
而后,他双手一合,扬声道:“此便是先皇留下之遗诏。现遵先皇之意,有请皇太孙皇甫宇轩正位!”
这所谓的遗诏,只捏在韦长振一个人手里,上面写的是什么,甚至上面有没有字,没有人知道。当然,现在也没有人质问。
那些能说话的,都是皇甫宇轩的人,或是归顺于他的墙头草们!
而那些中立不肯屈服的大臣,早就被卸了下巴,并且被禁军们看守得严严实实,让他们既无法自尽,也无法有所行动。
撞禁军的刀自尽?
想多了,禁军们早就刀入鞘了,这些人大都是文官,手上没有几两力,两个禁军守一个,连挣扎都挣不动。至于不多的武将,手臂都给卸脱臼了,动一动就是满头的汗,而且旁边还守得严实,连墙都没得撞。
皇甫宇轩四平八稳地走上前去。
韦长振装模作样地又道:“南夏以孝治国,百善孝为先,依礼制,本应先守孝后登基。但国不可一日无君,事急从权,灵前即位亦是历代先皇沿袭下的规矩。”
众人:“……”
灵前即位,他们现在可没见着“先皇”的人毛,见鬼的灵前。
而且,灵前即位也不是登基大典,新皇还是要先守孝,再挑良辰吉日正式举行登基大典,祭告天地宗庙,才算正式登基。
但现在皇甫宇轩显然是想直接这一个流程走完,至于合礼不合礼,他根本不在乎,更不怕落人口舌。
一个发动宫变,弑君篡位后当上皇帝的人,岂会在意这些?
现在韦长振说什么就是什么,下面静悄悄的,那些皇甫宇轩党乐见其成,墙头草们早就被之前殿中的鲜血和凶残吓得两股战战,不敢放个屁。而敢说的现在说不出话。
韦长振说完这冠冕堂皇的话后,又高声道:“请皇太孙正位,接印!”
赵太傅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小盒,看起来,似乎那盒里是玉玺。
不过只有他们二人知道,这就是一个装模作样的空盒子,玉玺在哪里,他们根本不知道,也找不到,先把这关糊弄过去,把皇甫宇轩推上皇位再说!
皇甫宇轩双手接过。
韦长振继续:“诸臣叩拜新皇!”
第941章 新君
这过程简之又简。
倒也不是韦长振和赵太傅敷衍了事,他们只是想让这件事快点尘埃落定罢了,只要众臣叩拜新皇,这仪式便算完成了。
只要仪式完成了,这件事便是成了。
既然一切从简,那改元和册封的事也该同时进行。
韦长振捋须微笑,他韦家在侯爵这个位置上面待的时间已经够长了,今天后终于可以再进一步了!
赵太傅心花怒放,今天,赵氏成为后戚,以后必然一门荣华,长盛不衰!
韦长振大声喊:“跪!”
这是叩拜新君的流程,跪,叩,颂,起!
那些朝臣们呼啦啦跪下。
“叩!”
众皆拜伏,以头触地,以表自己对于新君登基的喜悦和依附。
韦长振大声道:“颂!”然后道:“新君即位,南夏昌隆,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正要同声山呼万岁,一个沙哑老迈且愤怒的声音响起:“朕还没死,哪来的新君?”
这一声简直石破天惊,有如闷雷砸在众人头顶,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包括皇甫宇轩。
众人齐刷刷侧头,顺着声音来处看去,那个大步而来,带着凛然君威,虽年纪老迈却让人不敢轻视,虽声音暗哑却让人心生惧意的,不是皇上还有谁?
宫中敲响了金钟,说是皇上已驾崩,可是现在,皇上好生生地站在这里,脸色阴沉,似浓云翻墨欲下雨的天般。
皇甫宇轩在初初看见皇上竟然还活着时,也是一惊,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皇上的衣衫上有破口有血有污渍,很是狼狈。而他身穿崭新的龙袍,头戴九龙冕旒,年轻气盛,意气风发。
他站在龙椅前,而皇上,却是站在下面,和群臣们在一起,像个被遗忘的老人。
当然,这么说也是不对的,至少,当他突然出现在殿里,并且开口说话时,满殿大臣都惊呆了,并且下意识地连退几步,将他身边空出好大一块空地。
这样,他站的地方,便突兀而显眼,他的身边,还有一个更显眼的身影,那是诚王世子皇甫景宸。
皇甫宇轩目光扫过,皇上身边除了皇甫景宸和三五个护卫,没有别人。
宫门已经关闭,禁军是他的人,整个皇宫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为什么皇上和皇甫景宸会冒出来?这些个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不过,皇甫宇轩并不担心。
老不死的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不用猜,定是皇宫之中还有他不知道的秘道。
应该是得知自己登基的消息,所以老不死的急匆匆的赶过来阻止他。
不过老不死的一定不知道,在满殿的官员,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没看见吗?
除了那些被禁军押着的,眼中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而剩下的那些人,哪怕以前是篱王党,信王党,庄王党,此刻全都站在笔直,在看他的眼色行事。
显然他们的眼里只认自己这个新君,可笑老不死的,竟然看不明白这一点。
皇上来了,他不但不惶恐,还很高兴。
这表示,他终于可以一举斩断后顾之忧,毕竟要是老东西没死却不来皇宫,然后号召天下兵马勤王,他虽然坐了皇位,也不安稳。
现在直接把这老不死的除掉,他就是正统。
而且,这老不死的是送玉玺来的呀。
所以,皇甫宇轩不但没有露出惊慌之色,反倒笑了。
除了皇甫宇轩党坚定不移的站在他那边,此时那些归顺于皇甫宇轩的三王派们心里也在抉择,皇上没死,皇甫宇轩果然是篡位谋逆!
但是皇上的样子很狼狈,显然来到这里经历了千辛万苦。
连皇上都这么狼狈,那三王呢?他们为什么没有跟在皇上身边?很可能已经遭遇了不测。所以他们所要依附的主君还是不在了。
趁着皇上来到,他们最好的选择,当然应该是赶紧向皇上行礼请罪。这样皇上或许不会治他们的罪,毕竟法不责众,再说,当时的情形那么严峻,他们也是被逼无奈啊。
但是谁都没有动。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也要看情况。
如今殿内被禁军把控,皇上身边仅仅有一个诚王世子。而且他们祖孙俩模样狼狈,显然是经过一番辛苦才来到这里,甚至没有援兵。
他们现在向皇上请罪是很容易,但是请罪后呢?
如果皇上能把皇甫宇轩赶走,能让这朝堂恢复正常,能让这皇宫不会易主,这当然是最好的选择。然而,可能吗?
只有两个人,两个人啊。
皇上老迈,年轻时候或者骑得烈马,拉得长弓,现在,他大概只能捧得起他的饭碗,只能拿得起玉玺而已!
诚王世子倒是年轻,可双拳难敌四手,他一个人还要保护皇上的安全,不要说那些禁军出不出手了,便是那些大臣们一人一拳也够他受的。
更何况,皇甫宇轩竟然已经开始这么做了,肯定不会因为皇上的到来而收敛或者是回头,因为对于他来说,不论是收敛还是回头,谋逆之罪都是无法狡辩的。
谋逆之罪大如天,而且不可赦免。
所以,他若不想死,便只有一条路,就是一条路走到黑这条路。
既然已经看清楚了,皇甫宇轩会做的选择,也看清楚了皇上这边的劣势,他们要是这个时候选择皇上,那岂不是傻?
至于什么忠君,他们也忠君,忠的是新君而已。
至于什么气节,之前被迫归顺皇甫宇轩,他们已经失去了一次气节,这次可不能再失去了!
嗯,当然,他们的气节得在必要的时候失去,不必要的时候,还得留下撑面子呢!
至于谋逆?
至于篡位?
那得看皇位上坐的是谁!
如果坐的是皇上,那梁王世子当然是谋逆篡位,天理难容,满门抄斩。可如果坐的是梁王世子呢?那便是天命所归,顺应民心天意。
而他们,也不是附逆的贼子,而是从龙的功臣!
现在这样的情形,瞎子都知道该怎么选,何况他们?此时没有跳起来亲自去把皇上和诚王世子抓起来,便是他们的仁慈以及对旧君尽的一片心了!
第942章 假冒
夏世恩一众看着皇上出现,热泪盈眶,可惜他们下巴被卸,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皇上的目光扫过大殿,看到那些还跪在地上,也不知道是惊呆还是等待着继续走完礼制流程的朝臣,以及被禁军裹挟着,逼他们跪下,他们却宁可倒在地上的夏世恩一众。
因为不肯跪,没少吃禁军的拳脚和刀柄,一个个被打得鼻青脸肿,不分文武,不分青壮老迈。
但是此刻,他们看着皇上和诚王世子,青肿而无法睁开的眼里,都有光!
皇上看到了他们眼中的光。
没有一刻,他像现在一样看清楚人心。
他戟指指向皇甫宇轩:“逆贼,你借假成亲,勾结桂公公,引朕前去梁王府,半路设伏,想要取朕性命!此时竟然还敢矫诏篡位?”
如果说之前只是猜测,那现在由皇上亲口说出来,便是实锤。
万没想到,梁王世子竟然这般胆大包天,而且手段了得。
假借成亲,还连皇上身边的红人桂公公都收买了,敢对皇上下手,这是没给自己丝毫退路,不成功,便授首!
归顺皇甫宇轩的诸人顿时松了口气。
他们本来心中还在担心,万一皇甫宇轩的心不够坚决,到后面开始退了呢?他是皇孙,皇上顾念着爷孙亲情,也许会放他一马,可他们这些人估计就没这么好过了。
现在好了,既然皇甫宇轩没有给自己留退路,那他们就一起奔向那泼天的富贵。
听到皇上的话,皇甫宇轩心中冷笑不止,但是他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他严肃冷凝的目光扫向殿内众人,一字字道:“宫中敲响金钟四十九,先皇驾崩,诸卿都已知晓。朕奉遗诏登基,是为正统,有贼人假借与先皇长相相似,想来混淆视听,诸卿以为该如何处置?”
皇上惊呆了,他没想到皇甫宇轩当面就敢否认他,还说他是贼人假冒。他当了大半辈子的皇帝,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愤怒。
他指着皇甫宇轩:“你……你……”
他心中痛恨,皇甫宇轩本是他选定的继承人,不过是想先将他放出京一段日子再召回来,没想到,他竟然就做出这种事。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大概是做梦也不敢相信,皇甫宇轩会反。
可是现在,还有什么不能相信的?
皇甫宇轩当着他的面,就可以不认他了。
这个胆大妄为,无君无父的东西!
殿内那些还跪着的人压根不等皇上的话说完,立刻大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假冒先皇,罪不可恕,按律当凌迟!”
他们假装看不见皇上的脸,也假装不认识诚王世子。
皇甫景宸没有说话,锋锐的目光淡淡地看着皇甫宇轩。
皇甫宇轩也看着他。
在他的眼里,现在老东西已经不足为虑,倒是皇甫景宸让他多看两眼。但是,这两眼,不是赞赏和忌惮,而是讽刺和轻蔑。
蠢!
能在他的死士手中留得一条命,却还要进皇宫来送死,这是嫌命太长了!
那就好,亲眼看着他被结果,也是人生快事。
只是不知道,当夏文锦得知他的死讯时是什么表情!
皇甫宇轩心中跃跃欲试。
但他的脸上却丝毫没有显露,明明是矫诏,却一脸正色:“既如此,按律而行即可!”
皇甫景宸厉声道:“放肆!皇甫宇轩,你要弑君杀祖吗?还是你觉得,你已经可以只手遮天?”
皇甫宇轩心中的轻蔑更浓了。
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说这么天真的话。
以前他怎么不知道皇甫景宸这么幼稚?
真不知道夏文锦是不是瞎。
不过美人儿瞎不瞎不要紧!
皇甫宇轩轻蔑地道:“假冒先皇,还敢直呼朕的名字。来呀,拿下!”
原本守着那些不屈朝臣们的禁军,立刻分出四个,冲向皇上和皇甫景宸,濮阳戟接收到皇甫宇轩的眼神,也拔刀过来。
他知道主子的意思,杀,死无对证,那面前这个人,就是意图假冒先皇的贼人!
皇甫景宸拉着皇上避开禁军一击,接着一扬手,当地一声,手中的剑与濮阳戟的兵刃相接,一触即分,竟是打在一起。
皇甫宇轩见打起来了,也不着急,就当是看戏吧。
没想到这样的时候,老东西还能送他一出好戏,也不错,就当是老东西送他的登基礼吧!
“杀!”
然而,随着这一声,并不是禁军和濮阳戟得手,反倒是一阵脚步声传来,接着,一群身手快捷,握刀握剑,满身血腥的人冲了进来。
那些人的刀上,沾着新鲜的血。
尤其是前头那人,皇甫宇轩认识。他失声道:“夏万清?!”
怎么会是他?他什么时候到京城的?他怎么会在宫里?他又怎么会破坏自己的计划?这个人身在锦州,远离朝堂,对朝中的事应该一无所知。
当先冲进来的,正是夏万清等昊天寨的好汉们,他们进来后,立刻将皇上和皇甫景宸挡在身后,夏万清沉声道:“锦州昊天寨夏万清率众前来护驾!”
夏万清这个名字皇上不熟悉,锦州昊天寨他也不熟悉。但是他知道这是无官无职的江湖义士,立刻道:“夏壮士辛苦!”
接着又是一阵脚步声,这次进来的不再是江湖人,而是诚王和他的部众。
诚王道:“父皇安否?”
看见诚王,皇上才真正松了口气,道:“朕躬安!”
之前在街道,桂公公率众死士冲击,冯公公护驾身死,护卫禁军全部战死,暗卫也只剩两个,还身受重伤。皇上以为他难逃一死,是皇甫景宸从天而降。
皇甫景宸带着影阁的人,有他们加入,场面局势立变。他们杀死那些黑衣死士,救下皇上。
影阁阁主顾池霄亲临,和皇甫景宸双剑齐出,那些黑衣死士虽然武功高强,但在他们面前就变得不够看了。
影阁只来了阁主和左右护法,以及十名阁众。
救下皇帝后,顾池霄看一眼皇甫景宸,道:“影阁严训,不得插手皇室中事,不过,师父有命,不可不遵!不过此次之后,影阁与诚王府两清了!”
第943章 祖训
皇甫景宸道:“既然是还人情,那还请阁主送我们到皇宫。”
夏池霄立刻敬谢不敏:“影阁祖训,不插手皇室中事,不入宫门!”
要不是他那不靠谱的师父,他今天都不会出手,毕竟,这几乎等于已经插手了皇位之争。
皇上倒是有心开口以皇帝之尊发号施令,不过他想起,皇室也有祖训,不可对影阁施令。这也是因为影阁初代和第二代阁主皆是皇甫祖上的缘故。
影阁那两代阁主皆是皇帝,后来影阁从皇室分离,成为单独的江湖势力,皇室和影阁便有了这两条祖训。纵使南夏取代天乾,按说已经改朝换代,不必再遵循祖训。但南夏的皇室由天乾皇室一脉相承,加之南夏初代皇帝知道影阁的厉害,也担心皇室若先破坏规矩,影阁必然也不用遵祖训,那时候,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皇甫景宸道:“不必入宫门,只是送到宫门前便可!”
这下顾池霄才没有推辞,果然是送到宫门不远处就立刻转身。而从这条道到宫门处,竟然又遇两波黑衣死士。
这是皇甫宇轩埋伏的后手,不得不说,皇甫宇轩是个很谨慎的人,前面安排的死士已经足够将皇上的护卫和仪仗队杀死,后面竟然还安排人手,虽然不如第一批多,但若是皇上在暗卫和禁军的拼死相护下侥幸逃脱,也逃不掉第二波,第三波埋伏。
不过有影阁众人和皇甫景宸在,那两批黑衣死士一样横尸街头。
皇上由最初的震惊到愤怒到惊吓再到麻木,最后变得很淡定,只是,他还是想不通,他看好的储君,竟然会对他动手。他要亲自去质问皇甫宇轩,这个念头倒是支撑着他哪怕年纪老迈,身体疲惫不堪,仍是没有丝毫耽搁。
顾池霄见到宫门,便向皇上和皇甫景宸拱手:“在下只能送到这里了。”
皇甫景宸笑道:“顾兄,逆贼篡位,事关国本。还请继续助我,攻进宫城,护皇上揭破奸贼手段!”
顾池霄头摇得像波浪鼓似的,道:“并不是在下不相帮,祖训不可违。”再说,逆贼也好,当今皇上也好,不都是姓皇甫的,他们一姓之争,身为江湖势力的影阁,自然不肯为这一姓之争违背祖训!
见顾池霄去意已定,皇上看着皇甫景宸和他身后的江宁晏南两人,迟疑:“你就准备带着这两人护送朕进宫?”
皇甫景宸言简意赅道:“皇祖父,我们并不是三个人。皇甫宇轩狼子野心,兵分三路。一路去对付京畿卫和巡城卫,准备控制整个京城;一路前来刺杀皇祖父;另一路控制禁军把控皇宫。孙儿和未婚妻文锦在梁王府参与婚宴时无意中撞见这一幕,由文锦去帮助京畿卫,孙儿前来救驾,父王和母妃此时应该潜入宫中,定不让他阴谋得逞。皇祖父请放心!”
皇上一听,都不知道是该愤怒还是该庆幸了。
顾池霄道:“那在下先告辞了!”
“等等!”一个清脆的声音传过来。
皇甫景宸眼睛亮了亮,人还没见,他已经知道,是文锦来了。
顾池霄想白眼望天,这个小女子她来了,她又来了。她嘴皮子利索的很,一定又要来劝自己事急从权,打破固有,灵活变通之类的。
但这是什么,这是祖训!历代影阁阁主必须遵循的第一首要阁训,不会因为任何人的规劝而改变。
不过,虽然想翻白眼,他还是笑容满面地道:“原来是夏阁主到了,夏阁主是在叫在下吗?”看一眼夏文锦身后的人,他睁大眼睛,白眼变成惊讶。
“你先等一下,”夏文锦向他示意,先是去向皇上行了礼,道:“夏文锦拜见皇上!”
皇上对夏文锦三个字并没有什么印象,不过,皇甫景宸低声在他耳边道:“皇祖父,这便是孙儿的未婚妻!”
皇上这才惊讶地抬眼看着夏文锦,俏生生的小姑娘,眉眼精致,明丽如画,不过此时身上沾着血迹,虽然没有握刀握剑的,仍然能从她身上看到刚刚厮杀过的痕迹。
皇上惊声道:“你这是……受伤了?”
夏文锦摇头,道:“皇上,梁王世子派他的手下辜鸿信想要控制京畿卫,除掉巡城卫,控制京城,并刺杀皇上。得到消息,民女和景世子兵分两路,世子前来救驾,民女去协助京畿卫。梁王世子动手太快,京畿卫两位副统领皆遭了毒手,巡城卫也伤亡大半,幸得康王殿下挺身而出,才收拢巡城卫!”
这时,随着夏文锦而来的裴义昌与康王赶紧过来见驾。
那边,顾池霄却是笑容满面地走向一个人。
他没有打扰夏文锦这边的述话,压低声音抱拳道:“大衍宗宗主,在下影阁顾池霄,久仰!”
宁禹君也抱拳回礼:“顾阁主客气!”
年龄上她是痴长了顾池霄几岁,和顾池霄的师父是同龄人,算是长辈,不过,影阁阁主和大衍宗宗主,论起江湖地位来,还是影阁在前。
顾池霄即是客气也带着几分疑惑:“听闻宁宗主闲云野鹤,大隐隐于市,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宁禹君也笑了笑,道:“小徒涉险,做师父的,总不能袖手旁观。”
顾池霄意外,目光在皇甫景宸和夏文锦的脸上扫了一圈,又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不知宁前辈的高足是哪位?”
宁禹君笑容温婉亲切:“你刚才不是打过招呼了?”
顾池霄:“……”
打过招呼?刚才他唯一打过招呼的就是夏文锦?他下意识地指向夏文锦那边。
宁禹君笑着点头:“对!”
顾池霄在心里啧了一声,这位夏姑娘,小小年纪,身份倒是一点也不简单。
飞云阁阁主,锦绣坊主人,燕醉轩幕后东家,大衍宗宗主徒弟……
身为影阁阁主,不敢说遍知天下消息,但天下消息也着实极少有他不知道的。
可现在他有些不确定,面前这位夏阁主,还有什么身份是他不知道的吗?
第944章 不想上当
皇上听了裴义昌和康王简而精的汇报,才知道皇甫宇轩的计划是多么周密,如果不是夏文锦和皇甫景宸,京畿卫早就是皇甫宇轩的囊中之物,巡城卫要么被他除了,要么被他收了。而他自己,哪怕千尊万贵的皇帝,其实也不过是一具尸体罢了。
就是现在,哪怕他堂堂一国之君,也是有宫不能回。
若是皇甫宇轩占据了宫城,他这个皇帝,就只能做个流浪皇帝了。
如果皇帝没想过让皇甫宇轩成为储君,他心里还不会这么愤怒,正因为这是他选定的人,他心中才更悲愤填膺。
不过,看着面前的少年男女,这也是他的孙儿,为了救他,形容狼狈,一身锦衣破口处处,华衫之上,血污满处。
他有孙儿不肖,但也有愿意舍命相救他的孙儿。
夏文锦那边汇报完后,便走过来。
顾池霄在惊讶了一会儿夏文锦的身份之后,决定还是先走为敬。这皇室的事,多留一刻,便多一份牵扯。他有些后悔,之前就不该亲自护送皇上过来,让左右护法来就好了。
不然也免得见到夏文锦。
小丫头的飞云阁在京城里异军突起,不过短短的时间,已经跃居京城一流势力了。大型势力,京城本来有五个,加了一个飞云阁,现在反倒只有四个了。
之所以只有四个,也是因为飞云阁。
一个被他们灭了,一个被他们收伏了。
灭了的那个,影阁本来准备动手。
他们是不过问皇族中事,甚至也不大去理会江湖中事,在所有江湖人的眼中,似乎一心只为天下贩消息。
但是,江湖中很少有人知道,影阁总部在京城,还有一个任务,坐镇京城江湖,不让江湖乱朝堂。
而那个金雷堡,原本是京城江湖中神秘且实力强大的超一流高手坐镇的一个大型势力,这五年来,影阁陆续查清他们暗中在做的事,方知这看似低调的势力,一点也不低调。
他们没在京城做恶,但是他们却从京外乡间或是别的州府抓来许多少年男女,把他们训练得或娇婉柔媚或端庄大方或聪慧乖巧或善解人意……
总之,都是些取悦男人让他们沉溺温柔乡的手段。
然后,这些少男少女,便被送去各官员内宅之中,或者干脆送到某个庄院之中,等那些人来享用。用这种手段,使得他金雷堡有许多官员庇护,固若金汤。
他们便可以做更多的不被律法所容,却又因有庇护不会被人察觉的事。
那些愿意听从他们调派调y教的少女少年们,在训练的过程之中,存活下来的不足一半。更别提那些不肯屈从的,更是尸填乱葬岗。
查到这些后,顾池霄怒了。
京城里居然有这样的毒医瘤,而且,还留了这么多年。
也是这些人狡猾,他们是从外地抓人或是拐人,人数也不多,一个月不超过十个,而且进城的时候,十个人是分批的,从不同的城门不同的时间进来。京城这么大,一个月十个着实不起眼,以至于连影阁都忽略了。
但是,在顾池霄准备动手的时候,金雷堡被灭了。
这个灭,并不是血流成河的灭。
而是一夜之间,本来紧闭戒备森严无人能进的金雷堡总部,突然门户大开,而且,京兆尹的捕快带着一大队官兵说是前来办案。
于是,有好奇怪的人们跟着敞开的大门往里走,一路上,便见到被捆得严实的人。这些人一见到京兆尹的捕快和官兵,立刻便张口招供。
没错,就是招供。
金雷堡是江湖势力,哪怕是下人,也是有身手的,现在却一个个像丧家之犬一样,争先恐后的招供自己做过什么恶事,有时间,有地点,有人物,有起因,有结果,并不像是杜撰。
捕快们一一记录,一路查过去,光记录那些初始口供,就用了整整五大本。
在捕快们要把他们押送大牢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反抗。
当然,他们也反抗不了。那些做恶少的,已经被打的半死,做恶多的,有的被挑断了脚筋,有的被废掉了武功。
那个金雷堡的大杀器,超一流高手,在后院某个地方,像条死狗一样瘫在地上,一身内力荡然无存,手脚筋都断了。
那些捕快们刚刚进门时看见这一切,原本还觉得这手段残忍,下手太狠了。但是听了他们招供出来的事件,再没有人这么觉得了。甚至有人恨不得自己亲自扑上去咬下他们身上一块肉。
接着是下狱,查证,审断,量刑。
然后有细心的人发现,打得半死的那种,量刑的时候,打一顿板子或是关上三五个月,便出狱了。
挑掉手脚筋的那些,量刑的时候的罪行基本上都是十年以上。
而废掉武功的那些,全都是判了斩刑!
他们之前遭遇的那些,是江湖人对他们的审断。
而后面官府的审断,是按南夏律对他们作恶的最终量刑结果。
这件事,曾轰动京城江湖。
而这么漂亮的这件事,就是飞云阁做的。
飞云阁初入京城到处挑战让京城江湖鸡飞狗跳的时候,顾池霄便已知道,不过,挑战也罢,约战也好,甚至踢馆决斗,这些都是江湖人惯常用的手段,他没认为有什么大不了的。
后来,飞云阁以极快的速度在京城异军崛起,他也认为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江湖势力本来是你方唱罢我登场,要是不争高下,一潭死水,那还是什么江湖?
再后来,飞云阁在京城高调行事,从小型到中型到大型,一路过关夺位,他只是赞叹一句:这飞云阁主倒是有雄才!
不过他不会干涉,毕竟,这飞云阁行事虽然嚣张,做事虽然高调,但却也都依着江湖规矩,而且不作恶不作乱。
后来才知道,这有雄才的,就是他之前见过的小丫头。但谁若把她当小丫头轻视,那个人就要上当了。
顾池霄不想上当,他立刻道:“夏阁主是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其实有话以后再说也不晚,我看阁主挺忙的,我也还有事,就不多耽搁你了!告辞!”
第945章 千山万佛宗
夏文锦笑盈盈地道:“顾阁主别着急,你还走不了!”
“我怎么走不了?”顾池霄皱眉了,他只是来协助的,而且,是来协助皇甫景宸的,之所以来协助皇甫景宸,是因为他那不靠谱的师父二十多年前喜欢人家还未嫁的娘,和他的爹先是打架,后是打赌,打架没输,但是打赌输了,才有这次他的出手相帮。
“因为我要请你留下来呀!”夏文锦笑了,笑得眉眼弯弯,又补充:“现在皇上这边缺少人手!”
大衍宗宗主虽然亲临,但是宗门所在地是青州,这里只有几个徒弟而已。武功再高,人手太少,他们面对的,可不仅仅只是几十几百人,而是数千禁军,以及皇甫宇轩还没有现世隐藏在暗处的死士们。
顾池霄这次是真真切切地翻了个大白眼,不过,想到当初不靠谱的师父的赌,又觉得心生向往。
也不算打赌,大概只能算一个约定吧!
一个风华绝代有勇有谋奇思妙想能力不凡神秘有如仙人般的女子,那样耀眼夺目,自然光彩无双,她所吸引并且敢站在她面前的男子,又岂会是普通人?
那果然是两个顶尖的男子。
一个是他那不靠谱的师父,年轻时候据说是江湖第一美男子,人长的俊美,剑法美,一剑破一城,一剑行万军!江湖高手榜上第一名,江湖美男榜第一名,江湖势力榜上第一名……
另一个,便是那个年仅十几岁,便能独立带军,赶走来犯的凶悍贼寇,战无不胜,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还光风霁月,龙章凤姿的皇子。
这两人偏还认识,偏还是朋友,偏有同样的抱负和志气,自然也不屑于一些阴诡手段,再说,面对这样独特风华的女子,他们又怎么舍得用那些算计和手段?
所以,两人曾有约定,不论那女子选了谁,另一个一生不得纠缠,另外,在不违背良心的情况下,要帮得到美人心的那人做三件事!
据说,当时那个仙人之姿的女子原本更倾向于他不靠谱的师父的,后来,师父却没能如愿。
而三件事,也只剩下一件了,师父将影阁扔给他后,把那件未还的债也扔给了他。
债可以师债徒还,收债的当然也可以父债子收。
不过,不管谁收,这债是还了。
债还了他还不走,还留在这里等管饭吗?
顾池霄敬谢不敏:“对不住,祖训不可违!”
“那,这个呢?”夏文锦拿出一个东西在顾池霄面前晃了晃!
顾池霄双瞳紧缩,指着她:“你……你……”
夏文锦晃着手中的一块紫玉玦,慢悠悠地道:“千山万佛宗副宗主夏文锦,请影阁阁主协助平叛!”
顾池霄差点蹦起来:“千……千山万佛宗……”
夏文锦将紫玉玦递近些让他看清楚,笑盈盈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紫玉玦晃晃悠悠,日光下,光彩流溢,但那光彩,却织成一片奇异的光影,不眩目,清净清浅清幽清冷清宁清微淡远,让人看一眼就心神宁定。
这不是普通的玉,这也不是普通的玉玦。
顾池霄脸色变幻,复杂的很,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夏文锦肯定还有别的身份。果然,她竟然还是千山万佛宗副宗主!
数百年来,千山万佛宗越来越淡出人们的认知,有很多人不知道这个宗门,甚至听都没有听过。
可是不包括影阁。
因为影阁的第一任阁主,就曾是千山万佛宗的副宗主。
别人不知道千山万佛宗的历史,可影阁的历史典藏之中,记录的详细明了。
历代千山万佛宗的宗主,都是佛门中人。副宗主,才是俗世中人。
但不是谁都能当千山万佛宗的副宗主的,那是十万功德。
也就是说,除非一个人救过十万人的命,他才有资格成为副宗主。并不是每一代都有副宗主,因为能救万人命的人太少了。
千山万佛宗传世至今,怕不有两千年以上的历史,数千年底蕴,数千年积累,现在世人只知道江湖四大家,东掩月,西破元,南七星,北烈火;甚至还知道淡出世外再无痕迹的隐世三宗门,南宫,欧阳,百里。但是,四大家比三大隐世宗门来,论底蕴,不只浅了一星半点。
而三大隐世宗门和千山万佛宗比起来,同样不只浅了一星半点。
顾池霄闭上眼睛,眼里懊恼极了,他就该早就走的。看吧,现在真的走不了了。
不过,他又很快睁开,走不了就走不了吧,那就大干一场。
影阁是江湖势力没错,但是影阁也是有匡济百姓的宏愿的,皇甫宇轩篡位谋逆,天下兵马定然勤王,到时候,征战四起,受苦的还不是百姓?
再说,便算勤王之战不起,皇甫宇轩要占据京城,不知道要杀多少人。
他是江湖势力管不着朝堂中事,但是现在,是千山万佛宗的宗主请影阁协助,他开不了拒绝的口。
因为影阁还有祖训,遇执千山万佛宗宗主令者,有求,必应!
还特别注明,若与前训相违,以此条为准!
身为影阁阁主,哪能不清楚。
他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无奈。
庆幸他之前好多位阁主,都没见过千山万佛宗的副宗主,也许是没有,也许是无求,所以,除了第一第二代阁主,历代阁主的札记里,这个宗门的名字,几乎不曾出现过。
但他这代,不但出现了,还要并肩作战吗?
他目光复杂地看向夏文锦,夏文锦收敛了笑,竟向他行了一礼,再次肃声道:“请影阁阁主协助南夏皇室平叛!”
玉玦已经收了起来,但这话的份量,一样重。
顾池霄点了点头,道:“是!”然后,对左右护法吩咐:“调动影阁在京城所有人手,协助千山万佛宗副宗主行事!”
而后,他对夏文锦行礼:“夏宗主,有什么事我们影阁可以帮忙的,尽管吩咐!”
之前,来帮忙的只是他与左右护法,以及不多的几个人,尽的是朋友之谊,是私谊。
但现在,要调动的是影阁在京城总部所有的人手!
第946章 皇帝信玺
宫城紧闭。
门口静悄悄的。
皇甫景宸护着狼狈的皇帝站在僻静处观看,他侧头道:“皇祖父,现在已经天黑了,此时宫门紧闭,也不知道父王那边……”
虽然他很确定父王那边知道皇宫有变,肯定先来了。
但是他来得再快,也不可能赶在皇甫宇轩的人的前面,毕竟,皇甫宇轩是先动的手,抢了先机,和反应过来之后的应对,中间有一个时间差。
那么父王来时,宫城应该已经被皇甫宇轩的人拿下了。
父王要进宫城,少不得有一番厮杀,可这门口干干净净的,连滴血也没有见着。难道不是从这个门进的吗?
皇上浑浊的目光看着巍巍高墙,没有什么反应,似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又好像是在发呆。
直到皇甫景宸再叫了一句,他才恍然般回过神来,道:“你父王应该是从密道进去的。”
“密道?”皇甫景宸很惊讶,这宫城还有密道?
皇上似是在追忆着,满是褶子的脸上还露出一丝笑意,道:“你父王小的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偷跑出宫,但是宫女太监们看得紧啊,那他能怎么样?他就偷跑!这宫里,就没有他不熟的地方。那个密道,是前朝留下来的。被你父王找到后,很长一段时间,就是他出宫的捷径……”
他回过神来,收起脸上的笑,道:“我们也从密道进去。”
皇甫景宸谨慎地道:“皇祖父,这密道安全吗?会不会被别人所知道了?”
皇上摇了摇头,道:“你父王只告诉朕了。没有别人知道,这是朕与你父王之间的秘密。”
原来父王和皇祖父之间,竟然还有独有的秘密吗?
皇甫景宸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享有同一个共同秘密的人,不,是父子,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个父亲会把儿子弄到那样一个贫瘠偏远荒凉,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的地方呢?
但现在显然不是去想这件事的时候。
在皇上的口述下,皇甫景宸一众找到了那个密道。
他们在宫中某一个地方遇到了诚王。
诚王果然是带着人从密道之中进宫,他告诉皇上,察觉皇甫宇轩的阴谋之后,因为事情紧急,他和诚王妃带着人从密道进宫。
那时,皇甫宇轩已经杀了禁军统领,又杀了几个校尉,利用收买的右副都统和校尉们,还收买了一部分禁军,宫城的其他的禁军或是被控制,或是被蒙骗了。
宫城成了皇甫宇轩的宫城,所以,他放心大胆地在金銮殿里逼迫大臣,又迫不及待地令人到龙驭殿准备登基大典去了。
因为皇甫宇轩的自信和自认万无一失,给诚王赢得了时间,诚王的人分头行动,已经把半数禁军都控制在手中。剩下的一半,他们现在在做。
现在宫城中仍是四门紧闭,就让这场宫变在宫城之中消化。
诚王向皇上报备的时候,皇上同意了。
为了让诚王便宜行事,皇上把在思索片刻之后,拿出一个东西放到诚王手中。
诚王看着手心中那四四方方,小巧而沉甸的白色的玉,眼里有惊讶,他脱口而出:“皇帝信玺?”
除传国玉玺之外,天子有六玺,分别为,皇帝行玺,用于封国;皇帝之玺,用于赐诸王侯;皇帝信玺,用于发兵;天子行玺,用于召大臣;天子之玺,用于策封外国君主;天子信玺,用于祭天地鬼神。
皇上不论去哪里,带有手中的,只有传国玉玺和皇帝信玺。另外五玺,放于宫中,需要时再请出来。
有皇帝信玺在手,有如天子亲临,比军中虎符的作用还要大。所以,这两件东西,平时皇帝是会和虎符一般,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绝不会假手于人。
冯公公死了,桂公公叛了,生死几乎一线,皇上随身携带的两玺,仍是没有遗失。
此时,皇上竟然把皇帝信玺交到诚王手中,这是让诚王代皇帝调兵。
皇上看着见玺之后单膝跪下的诚王,沉声道:“诚王听令,朕令你持皇帝信玺,掌管禁军,有不服或怠忽者,杀无赦!”
没有这个,诚王也能办到,毕竟他已经收拢一半了。但现在此玺在手,他能更快地办到。诚王没有废话,立刻道:“是!”
京城中的一切已经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了。
京畿卫裴义昌和康王在见过皇上之后,裴义昌立刻便去稳定京城,康王也再受命节制巡城卫,巡城卫人不多,但是那也是一支军队。
之前因为皇甫宇轩的各种手段,皇上信任皇甫宇轩,把康王的节制权给夺了。好在人还是那些人,虽然已经被皇甫宇轩的死士杀了不少,剩下的听说康王回归,立刻就聚在他身边听令。
貊兴街那边的厮杀,血流成河,还有京畿卫巡城卫以及各个地方,因为皇甫宇轩死士和他的人想要掌控京城所做的事,早就在百姓之中引起一阵恐慌。
这天是不是要变了?
不是好好的日子吗?梁王府世子成亲,所经过的街道上面,张灯结彩,一片喜庆。可这喜庆还没结束呢,一天还没过完呢,怎么本来是红绸彩灯,突然就变成了鲜血满地?
听说,有人刺杀皇驾!
宫中金钟都响了,那是皇上驾崩的钟声。
皇上都驾崩了,这是要天下大乱了吗?那些京畿卫,竟然当街杀人!
不对,是内讧吧?京畿卫杀京畿卫?
还有那些黑衣恶徒……
各种消息遍地飞,百姓们陷入恐慌之中,紧紧关闭门户,但是这些显然是不够的。
在皇甫宇轩的登基大典之前,诚王那边还没有传回消息,皇上不想再等了,这才和皇甫景宸赶往龙驭殿。
夏万清是最早跟着诚王从密道中进宫城的,他也没想到,只是想来参加女儿的成亲大礼,怎么就遇上皇甫宇轩那兔崽子造反了呢?
想想当初自己真瞎,还以为这兔崽子是个好的。
现在他的亲家,他的女儿,他的准女婿要护驾,要拨乱反正,他当然是站在他们这边了。
皇甫宇轩眼里杀气凌然,沉声道:“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