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5章 摘出去
鲁王世子睁大眼睛,看着帐顶,他身子很虚弱,大大小小的伤处,还没有愈合,动一动就疼痛入骨,在提醒着他当时的情形是多么的凶险。
如果让他知道是谁,他定要将那人碎尸万段,以消心头之恨!
鲁王世子既伤心于父王的死,又恨那幕后之人毁了属于他的一切。父王如果当上太子,以后就是皇上,他这个世子,以后就是太子。
他们这一脉,以后将尊荣无限,福延子孙千秋万代。
然而,现在再想起来,却只觉得不甘和恚怒。
在这个京城,他和父王属于外来者,虽然这些年,父王一直派人在经营这边,但既不能做得明显,也不能大张旗鼓,因此根基不牢。
因为根基不牢,才会受制于人,才会有今日的杀身之祸。
根基牢的,是哪些人?
鲁王世子血红的眼睛瞪起来,那还真不少,梁王,庄王,篱王……
就是他们中谁害的父王,这个仇,一定要报!
不,不仅只是他们,朝中众臣心知肚明,这次的太子之位,必是在鲁王,信王,篱王之中产生。
篱王既然有嫌疑,那信王又岂会没有?
他们父子遇刺的时候,信王府有恶毒下人投毒不遂?
若真是有人动了手,又岂会不遂?不过是掩人耳目,把自己摘出去罢了。
鲁王世子才动一动,就疼得皱起了眉。
皇祖父派了最好的御医,但是,医者再好,救不活父王的命!
他定要让那个幕后之人,他日也遭受他今日之痛!
“来人!”鲁王世子大声喝一声。
立刻有随侍过来道:“世子!”
鲁王世子目光阴沉中透着深深的恨意,道:“我父王停灵在府,如今有哪些人过来吊唁过了?”
这一夜半天过去,整个京城几乎都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
随侍道:“几位王爷府上都派了人过来,还有一些重臣府,也派了人过来。”
只是派了人过来。
鲁王世子目光沉沉,脸上再无一丝表情,淡淡地道:“拿我的名帖,请庄王,篱王,信王,梁……算了,就请他们三位前来!”
那随侍微微一怔,鲁王世子只是侄子,人家可未必会来。不过,看着世子眼睛里都是血丝,那样的阴沉冷郁,似乎要择人而噬,他赶紧答应一声便去办了。
接到鲁王世子的名帖时,信王眯着眼睛,叫过信王世子,道:“你怎么看?”
信王世子沉吟道:“父王,看来他是不信咱们府中投毒之事。鲁王遇刺身亡,堂兄必然心神大乱,此时他就如同一只疯狗,逮谁咬谁,咱们不能去!”
在外人面前,他一副冲动鲁莽的做派,事事都以鲁王世子为先,对他言听计从的,但其实,能成为世子,又岂会真的是这样的性格?
信王道:“不可,若是我们真的不去,那小子还真把这个黑锅安在我们头上了。”
信王世子道:“如今鲁王已死,他一个世子,能成什么事?”
信王看他一眼:“正因为他不能成什么事,但是你不要小看,他也能让别人成不了什么事。你不是说了吗,他如同一只疯狗,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信王世子这才不吭声了。
庄王接到名帖的时候大怒,他刚刚从皇宫出来,父皇疑他,这混账东西,竟然也敢疑他?他气得将名帖扔在地上。
庄王妃过来捡起,柔声道:“王爷莫要气坏了身子,若你不想去,便不去,他不过一个晚辈,还能要挟你一个长辈什么?”
庄王自己气了一回,从王妃手中拿过名帖,叹气道:“去看看吧,本王若不去,那些去的人可会把什么黑锅都往本王头上甩。谁叫本王有前科呢?”
篱王拈着名帖,神色颇为复杂,他岂能不知道鲁王世子的用意?
明明是长辈,还要被小辈拿捏,这种感觉真不好。
不过他很快又高兴起来。
老四老六加上他,这三个最有力的竞争人选如今去了一个,如今希望由三成变成五成,只看花落他家还是老六家了。
老四以生命为代价失败了,不管是谁下的手,他都算是受益者。
既然如此,那就去看看吧!
鲁王世子在府里设下了鸿门宴,当着鲁王的灵柩,和几位王叔撕破了脸,闹得极为难看,毕竟,这些都是天潢贵胄,平时一个比一个更注重形象,现在却一个个气冲牛斗,谁也顾不上这些了。
这动静还惊动了皇上,派人前来斥责,众人方才悻悻而散。
此时,燕州南境,五百骑护卫队护送着一行马车向南面的官道行走。马车精致,其中一辆马车更显奢华,流苏垂坠而下,花梨木的车身,精铁打造的车轮,四马并绺,处处透着不凡。
有宫装打扮的婆子丫鬟随护在马车四周行走,那些人衣饰精致,哪怕是步行,仍能看出曾受过严训,一举一动皆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护卫队甲胄在身,肃重寂然,显然是训练有素的军队。
官道上行人不多,车队行走速度却并不快。
甲胄护卫之后,还有四个便装男子骑马相随。
忽然一只鸽子咕咕叫着,停在了车队后面一个骑马的灰衣人肩头。
这灰衣人穿着常服,没有甲胄,和那装备严明的军士比起来,显得颇为随意。伸手捉住鸽子,他熟门熟路地从鸽子脚上拿下一个小小的纸卷。
展开后,他立刻催马上前。
在整齐的车马队伍行进途中,他这样的运作很是打眼,不过,所有人都没有朝这边看一眼,那些军士们训练有素,目不斜视。
这灰衣人一直催马路过了那最豪华的马车,在后面一辆马车前停下,靠近车窗,低低地道:“公子,有京中的最新消息!”
“拿来!”马车里一个年轻慵懒且随意的声音淡淡传来,随着这声音,车窗打开,露出一张英俊的脸来,那人脸容白皙,目光只是淡淡扫过来,眼里带着几分阴寒和冷漠,让人不敢直视。
不是此次东唐和亲的送亲使皇甫宇轩还有谁?
第786章 谁能想到
灰衣人双手送上纸卷,皇甫宇轩从他手中抽走纸卷,缓慢打开,目光扫过纸卷上的内容。
“子伤父死余者无碍”。
仅八个字,无头无尾。
然而,皇甫宇轩显然知道这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眉头皱起,眼里又复阴冷,哼道:“废物!”
不过很快他又笑道:“如此也好,这样才会有更多好戏看!”
几个皇子皆在猜测,到底是谁对鲁王下了手,鲁王世子更是把信王篱王恨之入骨,信王觉得是篱王,篱王觉得是信王,一个个暗中戒备,都将对方视为平生大敌。
大概谁也不会想到,已经离开京城一个多月,送嫁禾叶公主去往东唐和亲的皇甫宇轩,才是这件事的幕后之人。
他在离京之时,就已经筹谋好了一切。
现在京城里发生这样的事,而他身在外地,别人谁也不会怀疑他,而他,就是要京城里越乱越好。
这样的乱相之下,皇上是没办法立太子的。
立也没关系,他敢立,自己就敢再设一次筹谋。
他并不知道皇上拟立的是鲁王,他要的只是京城乱起来。如果被他知道皇上册立圣旨上的内容,只怕会更高兴!
他对鲁王信王都有动手,却独独放过篱王,当然不是因为他和篱王关系比较好,而是,三王之间,总得有事情,才能挑起争端。
一个遇刺,一个被投毒,剩下一个好端端的,那没事也是有事。
互相怀疑,互相猜疑,最后的结果是谁也不信谁,你做初一,我便做十五,便是不想斗,想要黄雀在后,在这样的乱相推动下,也不得不参与进来。
而他,才是真正的黄雀。
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不过,那笑意还没有舒展,又被一丝阴冷所替代,若不是皇甫景宸多事,他将巡城卫节制权拿在手中,又哪里需要亲自到东唐来送亲?
不过,鲁王当街遇刺,康王自己府上都失了窃,巡城卫的节制权,他也拿不了多久了。
等到他回到京城的时候,等待他的,将是一片唾手可得的局面吧!
他看向车窗外:“昊天寨还没有消息传来?”
不应该还无消息。
这边的消息,也是他所关注的!
那灰衣人摇头道:“暂时还没有,想来还在路上!”
皇甫宇轩皱了皱眉,翔龙剑派在北方江湖的地位,和昊天寨在南方江湖的地位相差不大,而且这次还有他派去的三个人,那三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只是协助,破坏皇甫景宸和夏文锦的婚事,另外把他宝贝得不得了的女儿塞给皇甫景宸。
主动送美人儿,皇甫景宸难道还会不要?
这么简单的事,这么久没有消息,真是废物!
他心中涌起几分不耐烦,道:“此去东唐,还有多久行程?”
灰衣人答道:“按现在的行程,还有一个半月,若是加快行程,十天半个月就够了!”
这一路,他们用缓慢得令人发指的速度在往东唐方向走。
东唐的使臣要先回去通知,以便国内迎接公主,先行一步,这里的一切以皇甫宇轩为尊。
皇甫宇轩不着急,还有谁会着急?
禾叶郡主并不是自己主动要求和亲,此时背井离乡,离开熟悉的京城,正千般不愿,万般惶恐,明知道即便是拖也拖不了多久,似乎能迟一刻就多赚一刻一般,当然也不会催。
皇甫宇轩沉吟片刻,对灰衣人道:“十七公主的病不是很严重吗?不是说能治好疫症吗?想必也能治好十七公主,让她治!”
灰衣人道:“算时间,京城的下一波消息该于今天晚上过来。我这就把世子的吩咐传递过去!”
“今天赶的路已经够多了,到下一个驿站就休整吧!”
灰衣人看看还没西斜的太阳,点头恭声道:“是!”
皇甫宇轩不再理他,将车帘垂下去。
不过走了两三里,就到了下一个驿站,车队果然停了下来,自有专门负责和驿站打交道的人。
办好入住,天色还早得很,皇甫宇轩出了门,身边只带了两个灰衣人。
禾叶郡主被安顿在东厢房。
这段日子,禾叶郡主吃不下睡不香,脸色憔悴得厉害,在京城里对她笑语温言的皇甫宇轩,这一路也不理她。
她又不屑于和那些下人说话,原本亲近的贴身婢女,在那次赏花会更衣室事件中被宁王府推出来杖毙以应付赵家的怒火,现在连个亲近的人都没有,又孤单又害怕。
那些丫鬟婆子们,是宫里派的,她不熟。
而且,那些人对她这个假公主也并没有多尊敬。
禾叶郡主想到父王和母妃竟然把她这个唯一的女儿献了出去,心里就难过得很。
明明一切好好的,之前皇甫宇轩对她也好好的,可自从皇甫宇轩和赵家小姐定下婚约之后,一切就变了,她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前路未知,人生地不熟,身边也没有可用的人,孤儿,害怕,难过,惶恐……却连个安慰的人也没有。
她倒也想找皇甫宇轩说说话,想找他说说自己的惶然无助,可是,皇甫宇轩只是一个冷眼过来,那眼神之中,带着让她害怕的光,她就什么都说不出了,吓得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飞快逃走。
皇甫宇轩哪里有空理会她?
她是公主,不方便抛头露面,所以吃用之物,都是由侍候的丫鬟婆子们送进来。
丫鬟婆子们鱼贯送进来吃食,摆在桌上,领头婆子道:“公主请用晚膳!”然后,她们就退走了。
没有留在这里奉菜,也没有留在这里侍候,只因为出京的一次,禾叶郡主一次故意挑事,把丫鬟婆子们赶出去,说要自己安静的用膳。
之后,那些丫鬟婆子们便再也不在一侧侍候了,等她用完,自然会来把器具收走。
此时,看着驿站简陋的环境,桌面上甚至还没有擦干净的灰尘。菜蔬也不精致,甚至盛饭菜的碗,也不是细玉白瓷!
禾叶郡主眼睛发红,这些天里的所有积攒在一起的情绪终于爆发了,她猛地将桌上的东西掀下来,哗啦哗啦的声音响起时,她心中涌起一阵扭曲的快y感。
第787章 脱控?
毁灭吧,一切都毁灭了吧,这样她就不用嫁到东唐去了!
然而,禾叶郡主将桌上的东西都砸了个遍,屋子里却连动静都没有。
她自己累得呼呼喘气,眼泪哗哗地往下流。
她不要在这个鬼地方,不要去见鬼的东唐,她要回家,她要回到宁王府,她要过以前锦衣玉食,前呼后拥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丫鬟不是她的丫鬟,嬷嬷不是身边侍候的嬷嬷,一个个像在监视她,一个个都和她过不去!
可是,她也知道,这些,她都只能想想!
父王关心,母妃疼爱的日子,好像一场梦!
以后都不会有了。
禾叶郡主悲从中来,哭得声嘶力竭,声音嘶哑,妆容惨淡,钗环凌乱,衣衫也揉得皱巴巴的,泪水沾湿。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关注。
这让她越发觉得自己被所有人遗弃了。
她明明是个身份尊贵的郡主,她明明可以嫁想嫁的人,那个光风霁月,翩若惊鸿的夏公子才是她的心上人。为什么她要遭遇这样的命运?
都是皇甫宇轩,如果不是皇甫宇轩要在宁王府算计那个叫夏文锦的女子,如果他没有来找她,自己没有接下这个烫手山芋一般的事,管他皇甫宇轩是和赵家小姐订婚,还是和那个夏文锦订婚,与她有什么关系?
她也不会遭遇这样的报复。
以前她不敢恨皇甫宇轩这样高高在上的人,太子之子,京城有名的二公子,那样。
可她恨又怎么样呢?以后她在东唐,还不如雨轩。在南下。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门终于开了,一地的饭菜碎盏狼藉,一个婆子走进来,对屋子里的这一切她竟然没有丝毫惊讶。看了一眼坐在那边泪眼婆娑的禾叶郡主,淡定地绕过地上的碎物,声音平板地道:“来人呀,公主已经用过膳了,还不快把这里收拾了!”
哪里用过膳,她明明一口也没有吃!
可随着这嬷嬷的话,屋外走进来几个丫鬟,谁也没有问禾叶郡主一句,低下头默默的迅速的收拾着地面的狼藉。
碎盏和饭菜被打扫干净,那嬷嬷道:“公主休息吧,奴婢们就不打扰了!”
这些人来得快,去得也快,说出的话也恭顺有礼,让人挑不出错处。
禾叶郡主在瞬间安静下来的房间里独坐。
孤寂,惶恐,愤怒……
就算是和亲公主,不是也允许带上自己的心腹吗?
这一路她一直在想,这不对呀,她就算是养在深闺,也听说过,别的公主和亲都不是这样的。
父王母妃当时也不愿意的,但是父王进了一趟宫,不仅愿意了,还一个人都没有派,这不可能!
那就是中间有人做了手脚。
唯一可能做手脚的人,便只有皇甫宇轩。
她麻木地站起,慢慢地走向那几乎可以算是粗糙的床,慢慢地坐下,没有人服侍,她只能自己服侍自己。
她把自己蜷缩成一团,下巴抵在膝盖上。
她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是去和亲不是吗?
她要嫁的,是东唐的皇子不是吗?
听说那个三皇子长相俊美清秀,是个翩翩公子,虽然无缘皇位,但到底也是个王爷呢。
又是在东唐的地界上,一个王爷要对付一个外来的世子,应该很容易的吧?
那她要抓住一切机会,用最快的速度,让三皇子愿意帮她才行。
她开始冥思苦想,她能有什么办法?她漂亮呀,而且,她们南夏的公主呢,她应该是有机会的吧?
皇甫宇轩回到驿站时,天色已黑了,没有人知道他去干什么了,当然,也没有人敢问他。
他心情似乎不错。
灰衣人过来汇报:“公子,青州赈灾,去的是诚王,诚王父子早在四天前就从锦州回去了京城,现下诚王已经往青州去了。诚王世子留在京城!”
皇甫宇轩皱眉,诚王世子四个字,他不爱听!
灰衣人继续道:“公羊先生还不能下床,身子羸弱,暂时不能以精血测星象!”
皇甫宇轩又皱了皱眉,这是他听到的第二个不好的消息,公羊先生自上次用精血为他测算,然后又进庄王府为他筹谋之后就病倒了,这一病,都多久了?
竟然还不见好!
那什么《观星之法残卷》神奇无比,但是所要付出的代价也大。
泄露天机,这是遭了天谴了吗?
他看了灰衣人一眼:“还有什么消息,一并说来!”
灰衣人忙又道:“十七公主那里,已经不需要夏姑娘去了……”
皇甫宇轩打断他:“死了?”
灰衣人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忙道:“不,不是,十七公主痊愈了!”
皇甫宇轩猛地看过去:“谁治的?本世子不是说过,派人看着,留着她有用?”
灰衣人结舌道:“说是……自己痊愈的……”
他虽然离京,但是京城的一切尽在掌握,然而现在,这件事竟然和他安排的不一样。
皇甫宇轩咬咬牙,神色分外难看,这种脱出控制的感觉一点也不好。
京城,皇宫,丽清宫。
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女坐在镜前,她已经坐了许久,连一动也没动。
殿外,丽妃急步过来,看见宫女们全都在门口,不禁一怔,低声道:“公主怎么样了?”
宫女们都摇头。
这一段时间,公主脸上的疔疮还毫无起色,御医们不知道换了多少次药方了,每次看着要见效,但是后来又会反复。
把御医们的头发都差点愁白了。
皇上大怒,御医无能,这么下去,难道他还要失去这个女儿了吗?他几乎要下令打了孟彰板子,要不是孟彰还得去治鲁王世子,这一顿打真跑不掉。
三天前,公主突然清醒,她让人找来干净的软布,把自己的脸包了起来。
这样的动作,吓坏御医了,一脸的烂疮,包起来岂不烂得更快?
难道是要用软布包好,糊一脸的黄水吗?那整张脸都废了!
御医劝,丽妃娘娘哭,可是十七公主一意孤行,非说自己本来觉得是活不成了,但是这两天里都在做同一个梦,说是只要用软布包脸,三天后再揭开,便能恢复如初,不然,有性命之忧。
第788章 梦吗?
梦境之事,怎么能作得了准?
谁能信?谁又敢信啊?毕竟,谁也不能对皇上说这是一个梦境的预言。
十七公主哭着跪求丽娘娘娘,反正她已经命不久了,就当是试试,就算最后的结果不如人意,那至少她死而无撼。
便是牢中的死囚,死前还会满足他们一个小小的饱死的愿望,难道她堂堂地公主,既不坑人也不害人,难道临死前连试一试梦中的治疗方法也不行?
御医们听了,还能说什么?
丽妃娘娘听了,心都揪起来了,疼得无以复加,当然不会再阻止。
反正现在十七公主这样,皇上来她这里也少了,十七公主不是说过只有三天吗?也许这三天里皇上都不会过来,试试就试试吧!
于是丽清宫里准备了干净的软布,十七公主也不要别人动手,她嫌弃别人不曾入过她的梦,不知道她梦中是怎么包扎的。
一切她自己亲自动手,连丽妃娘娘都只在一边看着。
等包好了一看,她就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珠,和一张小嘴。
丽妃娘娘也歇了找太医的心思,她茶饭不思,只想多陪陪自己的女儿。只要她最后的日子能开开心心的。
没有人认为十七公主还会有治愈的希望,即使疔疮好了,脸也毁了,对于一个少女来说,脸毁了这一辈子也毁得差不多了。
哪怕她是皇上的女儿,但丑八怪公主,就算招了驸马,那驸马对她也只会害怕而不是疼爱!
今天,就是拆开软布的日子。
但是没有人知道软布下的脸,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十七公主把所有的宫女嬷嬷都赶了出去!
她要亲自拆开软布,不管是能好还是不能好,她要第一个看见!
丽妃的话,那些宫女嬷嬷们没有一个能回答。
丽妃不敢强行推门进去,她轻轻敲着门,声音温柔中带着哄,柔声道:“莺儿,是母妃,你让母妃看看好不好?”
屋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众宫女嬷嬷面面相觑,她们一直站在门外,没有听见里面任何声响,以至于她们保持一个姿势都要僵硬了,那公主在里面……
一个宫女脸露惊恐地看了丽清宫的管事嬷嬷一眼,那嬷嬷显然也想到了,两人脖子僵硬地转过头看丽妃。
丽妃急道:“莺儿?”
里面还是没有声音。
丽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里一片惊恐,就算她这段日子绝望过,伤心过,难过过……
可是这不表示,她就可以坦然接受更加凄惨的结局。
她尖声叫道:“快砸门,快……”
众宫女嬷嬷也都急坏了,叫来两个太监,准备把门砸开,就在这时,门突然开了。
所有人抬起眼,看向来开门的那个人。
管事嬷嬷眼神震惊,啊地惊呼出声。
所有人都呆滞了。
丽妃掩住口,把那一声惊呼盖住,似乎怕惊呼声惊动了面前的人一般。
十七公主站在门口,脸色还有些不正常的苍白,但是,她眼里闪着光,整个人像突然之间有了精气神。
还有她的脸,上面光洁如玉,哪里有半点疔疮烂疤的痕迹?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但的确很浅很浅,丽妃站得这样近,又是盯着在看,才能看出长过疔疮的地方肤色稍红一些。
这是刚刚好,等养些日子,便会正常了。
丽妃好片刻不敢发出声音,她怕这一切是梦。
十七公主盈盈笑着,行了一礼,道:“母妃,这些日子让你受累了!”
丽妃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女儿的脸上轻轻碰了碰。
软软的,弹弹的,嫩嫩的,触感真真的……
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狂涌而出,她一把将十七公主抱住,泪流满面。
这时候,她甚至都忘了她身为后宫女人该有的礼仪和形象,压抑许久的悲伤,再也不受控制地倾泄而出。
十七公主也满面是泪,眼里闪过一抹愧疚,哑声道:“母妃,对不起,女儿不孝,让你受累了!”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丽妃语不成句,哽咽难以成言。
十七公主生病的时候,丽妃觉得这世上的一切都没有女儿重要,甚至连皇上的宠爱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那些宫女嬷嬷们也忍不住抹泪。
公主自从得了这个病,这得有一个多月了吧?这么长的时间,丽清宫中一直如同压着一块大石在每个人的心头,现在,一切雨过天晴。
这不是悲伤的泪,而是高兴的。
整个丽清宫沉浸在同样的气氛之中,十七公主眼中的愧疚更深了。
一个多月了啊,这一个多月里,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她都觉得已经过了一年那么久了。虽然很折腾,很辛苦,甚至几乎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趟。
可是,她却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还记得那一天,她去易紫璇府上玩,在回来的路上,进了一家胭脂铺,其实她没准备买什么东西,不过是闲逛。
但是,她遇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那个手拿一柄剑,落落大方,把赵可嫣的舞,都衬成烂渣渣的女子。
两人不知道怎么就聊了起来,十七公主平日里接触的人,都是受过严格教习的大家闺秀,言行举止,无不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可是这女子如同她的剑舞一般,洒脱大气,却又让人耳目有新,很是有趣,她所知道的,新奇而特别,那不是身在京城中,身在深闺的女子所能想像得到的。
自己身为公主,看似尊贵,其实很多地方也去不得,很多事也做不得。
她很坦然地说自己是江湖人,那些见闻,不过是江湖中的平常小事。
不知不觉,她心中对这少女的好感越来越浓厚,不知道怎么就聊到前朝的霞明公主身上,那是位远嫁她乡的和亲公主。
她心中很是感慨,说宁可在故土死,也不想在异乡生。
后来那少女是怎么说来着?
对了,她笑着问自己:“我还以为公主会对我说,这是身为皇家公主的责任,会大义凛然地表示愿意为了南夏,舍弃一己之身!公主就不怕我笑话你?”
第789章 赌
十七公主怅然叹息,神情郁郁:“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为什么要说假话?不过,对别人我还真会说假话,但不知道怎么的,我竟然不想对你说假话!”
也许是她的坦诚,让那少女笑了起来。
十七公主又道:“身为公主,只要还未嫁,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这么一天。我已及笄一年,婚事仍然未定,我真担心父皇其实有此意!”
那少女听了,开玩笑地递给她一个小瓶,笑道:“和公主虽然相识不久,不过公主的性情我很喜欢,公主的担忧倒也不是不可能。那我送公主一样东西,这瓶里有两颗药。”
当她含笑告诉她那药是用来做时候的时候,十七公主差点把手中的茶盏打翻。
她心中又恐惧,又害怕,又有些小兴奋。
但是,更多的,是怀疑。
那少女却只是笑着,道:“风险是有的,如果期望盖过心中的恐惧,就用这种;如果害怕,就别用。选择权在公主自己手中!”
其实拿到药她也是不太相信的,世上哪有这么神奇的药呀,万一……万一出了错,那她这一辈子可能就毁了,甚至会搭上她这一条命。
三天之后,母妃的人真的打听到东唐的使臣来为父皇祝寿,竟然是来求亲的,现在适龄的只有她一个公主,除了她,还能是谁?
十七公主又惊又怒又害怕,她看到母妃忧思的眼神,想想到如果嫁到东唐去,以后就要离母妃远远的,也许一辈子都再也不能相见,她要离开熟悉的故土,要离开熟悉的朋友,忧郁的老死他乡。
只要想想就让她全身发抖,就让她难以压抑无边的恐惧。
这时候,她脑子里面突然跳出了一张轻言浅笑的脸,淡定的话语,清澈却又深邃的眼神。当初她们聊过这个话题的,药,对,她还给过自己两颗药。
是听从命运的安排从此嫁到东唐,离开故土,苦乐自己知?
还是吃下那颗药,用命,用自己的美貌来赌一赌?
听着母亲的哭声,她悄悄的做了个决定。
她把那颗药吃下了。
吃下的时候她谁都没有告诉,这么冒险的事,她不能告诉任何人。
因为她这样几乎是和父皇作对,如果父皇知道她因为不想去和亲而做出这样的小动作,只怕母妃在宫中的日子不会再好过了。
这一切只能她一个人来杠。
这么久了,到了那少女当初说的时间,她该吃下另一颗药了。
在心中看到她疔疮布满的脸时,尽管她有心理准备,还是被自己吓了一跳。
真神奇,她自己也没想到,结果竟然这样好。
现在和亲的已经另选其人,她已经安全了。回想这一个多月来简直如同做梦,如果她没有吃下那颗药,现在往东唐而去的公主就是她了吧?
她是很自私,为了母妃,她只能自私一回。
她还能再见到那少女吧?
这是她们之间的秘密,但是,她会感激那少女一辈子。
她记得,那少女和景宸是好朋友,对了,她是夏丞相的侄女。
十七公主准备奏请父皇,过几天庆祝她痊愈,要办一个宴会,嗯,到时候帖子是发给景宸,还是发到夏丞相府呢?
第790章 立威?
驿站。
外面天色已亮,禾叶公主睁开眼睛,屋子里还是空荡荡的。
丫鬟婆子们没有守夜,她像个被遗忘的人。
她坐起身,猛地将枕头砸在地上,声嘶力竭地道:“来人!”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婆子探头看了一眼,撇撇嘴道:“公主有事?”
禾叶公主阴沉着脸,她现在是公主,为什么还要看这些人的脸色?她冷冷道:“侍候本宫洗漱!”
那婆子怔了怔,脸上刚刚露出一丝讥笑,就见禾叶公主沉下脸,喝道:“大胆,还不快来?”
那婆子看了她一眼,对着外面吩咐:“侍候公主洗漱!”
外面进来两个丫鬟三个婆子,禾叶公主认得,这也是宫中的人。
除了她这个公主是临时封的,这些丫鬟婆子,其实是宫里的宫女嬷嬷。所以她们对她,才会表面礼数不缺,眼神里却总带着几分轻视。
连嬷嬷们都敢这么对她,不过觉得她是个假公主罢了。
可是,既然皇上亲封,她就不是假的。
一个宫女端来一盆水,将帕子扔进水里,随便绞了绞,就往禾叶公主脸上盖。
禾叶公主将她重重地推开,掀掉水盆,喝道:“放肆!”
这是把她的脸当什么?
那宫女先是吓了一跳,继而轻轻叽笑一声,道:“公主,这水掀了,可就没有水了!”
禾叶公主看着她,淡淡地道:“你是不是觉得,本公主若是死了,你们还能再回去南夏?”
这个问题没头没脑又突兀,让那宫女呆了一呆,接着露出一个笑容来,道:“那怎么可能?”
“你们也知道不可能!”禾叶公主淡淡地道:“如果本公主死了,你们只会陪葬!这点你们就从没想过吗?”
另一个宫女掩唇笑道:“公主好好的,怎么提起什么死呀活呀的?是嫌奴婢们照顾不周吗?”
“原来你们也清楚照顾不周!”禾叶公主的声音更冷了几分。
几个宫女交换了一个眼神,今天这禾叶公主怎么像是换了个人一样?突然变得这么咄咄逼人了。京城谁不知道,这位宁王之女是有名的捧高踩低,这样的人着实让人瞧不起。
因为她们是宫里出来的,还是皇后指派的,尽管只是皇后宫中最靠后的嬷嬷,可禾叶公主对她们还是客气得很。
她们也就理所当然的,不会对这位公主客气了。
管事嬷嬷觉得禾叶公主这是想立威呢!
不过,刚出京城的时候不立威,现在都快到东唐了,又立的哪门子威?
她淡淡地道:“公主这么说,我们可担待不起,我们都随着公主到这里来了,难不成还会故意为难吗?公主是觉得我们哪里做是不好,不妨指出来,我们改!”
口中说得甚是谦卑,但是语气里可没有半分谦卑!
禾叶公主似笑非笑地道:“管嬷嬷到底是皇后娘娘宫里的人,不过,既然离了京城,你再拿出在皇后娘娘宫中时的姿态,这就有些不合适了!毕竟,在这里,你是本公主的奴婢,不再是皇后娘娘的奴婢了!”
那管嬷嬷以曾身在皇后娘娘宫中当差为荣,但此时听禾叶公主的语气,是说她倚恃而娇,失了做奴婢的本份,而且,还当着她的面,称她为奴婢!
管嬷嬷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她管着这些宫女嬷嬷,如今被禾叶公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了面子,这口气若是不找回来,以后还怎么管这些人?
也不是她们认不清自己的身份,而是出京之后,她们这样的态度,皇甫宇轩看在眼里,却无动于衷,这让她们的胆子越来越大。
以致于,她记得自己是管事的嬷嬷,是众奴婢之首,却忘了自己的身份。
仗的,是皇甫宇轩的势,皇甫宇轩是皇后娘娘的亲孙子呢!
管嬷嬷沉声道:“公主这话可就说重了!奴婢们怎么敢对公主不敬!”
她目光扫一眼屋子里的其她人,道:“还不将东西收拾下去?公主想要静一静,就让她先静一静吧!”
禾叶公主笑了笑,道:“所以,又来这套,准备再饿本公主一顿吗?”她走回床边,坐下,慢悠悠地道:“你说对了,本公主是要静一静,因为,本公主病了!你们都退下吧!”
她竟然会顺着管嬷嬷的话说,几个宫女嬷嬷对视一眼,虽然有些不屑,还是退了下去,一个嬷嬷还对管嬷嬷讨好地道:“嬷嬷不要生气,这有些人啊,就是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假的终究还是假的,难道还想要我们像服侍真公主一样服侍她不成?”
这嬷嬷端起了架子,阴阳怪气地道:“你这话就不对了,既然皇上封了,那就是真公主!咱们可不能失了做奴婢的本份!”
话说得没有问题,可那语气,那脸色,却让一众人都笑了起来。
有个宫女小声道:“管嬷嬷,这位现在躺回床上了,不会耽误了行程吗?”
管嬷嬷轻嗤道:“她想要装病,就让她装吧,耽误了行程,那可不关我们的事,世子爷不会放过她的!”
再说,世子爷也并不着急赶路,这些天里,都是早早歇宿,迟迟动身。
几个人果然无事人一样走了,早膳当然也没有送来。
相比较禾叶公主住的那个房间,皇甫宇轩的房间就要豪华多了,宽敞明亮,向阳采光。此时,皇甫宇轩正在用早膳。
桌面上摆着十几道点心膳食,虽然比不得在京城府中的精致美味,但是在这样一个驿站,能做到这程度,已经是最高规格了。
皇甫宇轩用软布擦净嘴角,又漱了口,便扔了软布,道:“准备启程!”
世子爷发话,一众送亲队的人自然都动了起来。
只是,车队准备好了,人也各就各位,禾叶公主却还连影子也没有露。
皇甫宇轩沉声道:“怎么回事?”
他长得很是俊美,然而,眼神却很是阴冷,加上身份的尊贵,以及一直以来高高在上的威势,让那些人噤若寒蝉。
管嬷嬷忙上前道:“回世子爷,禾叶公主说她病了,不准奴婢们打扰!”
“病?”皇甫宇轩冷声道:“就算只剩一口气,也得给本世子起来赶路!去,叫她速来!”
第791章 狠厉
对这个宁王之女,皇甫宇轩真是半点也不待见,之所以亲自送嫁,可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不过是他另有筹谋,想要这一段行程。
不管和亲的是谁,他都会来。
管嬷嬷连忙带着人往禾叶公主的房间跑去,就算她再不想理会禾叶公主,可皇甫宇轩的命令她不敢有半点违背。
门被砰地推开了。
一点也不温柔。
门里,躺在床上的禾叶公主都没有皱一下,反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道:“怎么,本公主休息一下也不让了?”
管嬷嬷尖着嗓子道:“公主,世子说了,马上启程,你还不起身,惹恼了世子,有你受的!”
禾叶公主轻轻一嗤,满不在意地道:“惹恼就惹恼了呗,有什么大不了!”
管嬷嬷似乎听到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言论一般,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禾叶公主,接着,眼里便是一股狠色,对身边两个嬷嬷道:“快,服侍公主更衣启程!”
那两个嬷嬷快步上前,冲向床边。就要伸手去抓床上的禾叶公主。
禾叶公主厉声道:“我看谁敢!”
两个嬷嬷一怔,伸出的手将在半空,待看清眼前的一切,急忙后退半步。
管嬷嬷在后面怒道:“你们是死人吗?连服侍公主更衣也不会?”
他所谓的服侍,自然是强行把人从床上扯起来。强制性的给她穿上衣服,带出门去。
两个嬷嬷为难的看向管嬷嬷。
管嬷嬷知道有异,上前一步,这一看,眼瞳也不由缩起。
禾叶公主的中攥着一支尖利的钗,钗尖对准了她自己的脖子。
管嬷嬷心中大怒,这是要玩什么幺蛾子?拿死威胁谁呢?她舍得死?
她冷笑一声,道:“怕什么?我来!”
刚走了一步,禾叶公主手中的钗就扎进去一点,因为用力,脖子上甚至出现了一颗血珠。显示她并不是在开玩笑。
的确,她的眼神中带着一股狠厉,那是一种抛开一切,不管不顾的狠厉;那是一种疯狂的,敢拖着身边一切去死的狠厉!
管嬷嬷生生地收住脚。
她信了。
如果她敢再往前走,禾叶公主一定敢把自己脖子扎穿。
平时看不起归看不起,有些什么轻慢也是暗地里的,一旦这禾叶公主有个好歹,世子定要怪她们照顾不周。
这禾叶公主到底是怎么了?饿了两顿,还饿出脾气来了?
之前但凡饿了一顿,接下来便会对她们更带着几分讨好!现在这简直是换了个人一般。
她压下心中的火气,硬梆梆地道:“公主这是干什么?”
禾叶公主不紧不慢地道:“叫皇甫宇轩来见本公主!”
“大胆!你敢直呼世子之名?”管嬷嬷怒。
禾叶公主嗤笑一声:“本公主是皇上亲封的公主,这一趟是送本公主去往东唐和亲,本公主才是最主要的,皇甫宇轩不过一个送亲之人,本公主连他的名字都叫不得了?”
管嬷嬷心中冷笑不止,道:“世子现在没空!”
“他的任务便是护送本公主去东唐,他没空?”禾叶公主冷笑一声,“这是他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第792章 威胁?
管嬷嬷哪里敢说这是世子的意思?
她气道:“你想见世子,那奴婢去禀告就是!”
说着,她对右边那嬷嬷道:“还怔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她也不走,便站在那里,用冷冷的目光盯着禾叶公主,禾叶公主不在乎地笑道:“我皇甫茵也算是有皇室血脉,我祖父与当今皇上还没有出五代,皇上见了我父王,也没有不认他这个侄儿。至于你,不过是宫中的奴婢,哪怕是从皇后娘娘宫中出来的,也改变不了你一个奴婢的身份。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奴婢对我甩脸色了?”
她这话说的可是半点不客气,管嬷嬷脸色红了青,青了红,声音干硬地道:“公主言重了,奴婢并没有对公主不敬!公主要是这样,那岂不是要冤杀奴婢?”
禾叶公主笑道:“对呀,你们也没有对本公主怎么不敬,不过就是不给本公主饭吃而已。在你们眼里本公主不是一个公主,反倒你们更像是公主!你们是不是觉得本公主应该反过来伺候你们啊?”
“是谁不给你饭吃呀!”一个声音淡淡冷冷地传来,像糁着冰渣子,透着彻骨的寒意,还有一丝阴冷。
随着这一声,门口,皇甫宇轩走了进来。
他的脸色沉沉。
刚才这个嬷嬷跑过去,说皇甫茵要自杀。
这一路,皇甫茵都噤若寒蝉,现在这路都走了一多半了,反倒硬气起来,想要自杀了?他本来是不想过来的,让她去死!
不过看那嬷嬷眼里的惊惧,倒让他有了一丝兴趣。
管嬷嬷见皇甫宇轩动问,忙赔笑道:“世子,断无此事!奴婢们将公主用的膳食送进来,公主嫌膳食不好,用得少而已,借奴婢几个胆子,也不敢不给公主饭吃!”
皇甫宇轩眯了眯眼,目光落在禾叶公主的手上,具体地说,是落在她手中那支钗的钗尖上。
真的出血了!
他饶有兴趣地道:“皇甫茵,你这次敢死了?”
皇甫茵笑了起来,她笑得很自在,边笑边道:“对呀,之前我为什么不敢死呢?那是因为之前我觉得日子挺有盼头的,死了多可惜呀!可现在我觉得,其实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真实在这里我也不孤单啊,好歹有你为我送葬呢!”
这话让皇甫宇轩眼神更深。
他打量地看了皇甫茵一眼,皇甫茵这个样子,他还真没见过。他道:“你威胁我?”
皇甫茵摇头,道:“我干嘛要威胁你?我说的难道不是真话?还是你觉得我说的不是真话?你看,我这可是真动手!”说着,她手中的钗又扎深了一些。
血珠又大了一些,再往深了扎,可就要扎穿了,她却面不改色,还笑得很是开心。
皇甫宇轩眯着眼睛,和皇甫茵含笑的目光对着正着,他眼神冷了下去,淡淡地道:“少说废话,你要什么,说吧!”
皇甫茵笑了,道:“世子果然是聪明人,我要的很简单!”她指着管嬷嬷,道:“把这贱婢拖下去杖毙!”
第793章 认清
这句话让管嬷嬷差点笑起来,当然,心中更多的是愤怒。
她还真把自己当成金尊玉贵的公主了?竟然要杖毙自己,笑死个人了。自己可是宫里派出来的,名为奴婢,代表的也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
若认亲疏远近,还未必比她差呢?
这位可是皇后娘娘的亲孙子。
皇甫宇轩皱了皱眉,冷冷道:“别闹了!快收拾收拾准备动身!”
“谁跟你闹?”皇甫茵脸色一沉,嘴唇轻动,露出一丝笑来,吐出的话却阴毒无比:“要我死,还是要这贱婢死,你决定!我数到三,你不动手,我动手!一!”
管嬷嬷心中恨极,她竟用她的命想来换自己的命?世子不会答应她的,肯定不会!
皇甫宇轩冷冷看着她。
皇甫茵不为所动,手中的钗稳稳的,因为太用力,以致于手指骨节处都有些透白。
“二!”
不紧不慢,不缓不急的声音响起。
皇甫宇轩目光更冷了几分,看着皇甫茵的眼神不但透着冷意,还有杀意。然而,皇甫茵脸上却没有了怯懦与讨好,只剩下平静,死寂一般的平静。
“三!”
数到这里,皇甫茵的手一紧,就要用力往下扎,皇甫宇轩的声音响起:“来人,将她拖下去,杖毙!”
皇甫茵收了手,唇边掠过一丝笑。用阴冷的目光,冷冷地居高临下地看着管嬷嬷。
管嬷嬷刚刚还抱着几分侥幸,听到皇甫宇轩的话,已经顾不得震惊,吓得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连声道:“世子饶命!世子饶命呀,奴婢无过,罪不至死呀!”
这时候,她突然发现,如果皇甫茵以死相逼,世子未必会维护她。
虽然有亲疏远近之说,但是在世子的眼里,她到底只是个奴婢。
皇甫宇轩没理她。
管嬷嬷眼看着皇甫宇轩这里是行不通了,急忙又对着皇甫茵跪下去,道:“公主饶命!公主,奴婢错了,奴婢以前多有得罪,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奴婢吧!”
在生死面前,心中的厌恶算得了什么?
在生死面前,面子和自尊又算得了什么?
是她忘了,她虽是皇后宫中出来的,但是说到底,还是个奴婢。
皇甫茵笑了,她的手没离开脖颈,语气却云淡风轻:“本公主不是什么大人,只是个小女子,还是个睚眦必报的小女子!这一路你们这样对本公主,本公主要是还能饶你的命,那可就不是本公主的性子了!”
管嬷嬷脸色苍白,眼里闪过一抹绝望。
皇甫宇轩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立刻有人过来,将管嬷嬷拖下去。
管嬷嬷惨声叫道:“世子饶命,世子饶命,饶命啊……”
尖利的叫声渐远。
这里虽是驿站,并不是梁王府,但是,皇甫宇轩要在这里打死个奴婢,仍然没有任何难度。
人拖到了外面,不一会儿,噼里啪啦的打板子声响起,板子刚打下,听见管嬷嬷的惨叫声,皇甫宇轩冷声道:“别吵!”
板子打到身上哪能不叫,不过他的人很快领会精神,外面果然没有再听到惨叫声,但是,却更让人心生恐惧。
第794章 满意
板子落在身上的沉闷声音,隔着一道门,不断传进来。
那几个嬷嬷宫女面如土色。
之前她们也随着管嬷嬷一起,对皇甫茵不敬,随着皇甫茵越来越软弱,她们也越来越不把她当回事。
谁知道,她并不软弱,阴毒起来厉害得紧,竟然宁可用自己的命,来威胁世子除掉管嬷嬷!
不一会儿,一个人裹着血腥气进屋汇报:“世子,已经杖毙!”
这句话出口,更是让这些嬷嬷宫女们吓得面无人色。
皇甫宇轩随意地道:“叫人给她准备副薄棺,送到义庄去。”
就是这么简单,一个管事嬷嬷死了,就如同死了一只小动物。甚至连死因都不必要交代。
然后,皇甫宇轩不耐烦地看着皇甫茵:“现在你满意了?可以走了吧?”
皇甫茵收了尖利的钗,笑道:“自然,不过,还有些话,我也要对世子说清楚!”
皇甫宇轩笑了笑,道:“你说!”
两个人谈笑风生,似乎刚才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但是透过开着的窗子,却能看见外面那门板上血肉模糊的尸首正被人扔了一件衣服盖住,然后拖了下去。
这可是刚刚活生生的人。
皇甫茵淡淡地伸手指指那几个嬷嬷宫女:“轩世子,这些人是服侍本公主的人,对吗?”
“对!”
“她们该本公主管,对吗?”
“也对!”
皇甫宇轩难得的耐下性子,甚至还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皇甫茵笑微微地道:“我知道了,世子爷,她们的生死,以后在我手里!对吧!”
皇甫宇轩对这些下人的死和活并不在意,他摆手:“你随意!”
皇甫茵起身,道:“那就麻烦世子再稍待片刻,待本公主更衣后就立刻上路!”
皇甫宇轩扫了她一眼,见她钗环凌乱的样子,站起身,道:“快点!”然后就出门了。
对于他竟然这般好说话,连皇甫茵也很意外,在意外之余,她就心中冷笑了。
原来,父王那么害怕的皇甫宇轩,害怕到把自己唯一的女儿也推出去送死。可这皇甫宇轩,也并没有那么可怕。
或者他是可怕的,但当她连死都怕时,皇甫宇轩便也不可怕了。
几个嬷嬷宫女过来侍候皇甫茵,皇甫茵扫了她们一眼,她们立刻面色苍白,生恐步了管嬷嬷后尘。皇甫茵淡淡地道:“我虽是个无关紧要的公主,但真的有事时,你们也好到哪里去。现在你们清楚了吗?”
几人忙道:“是!”
“我说过,我睚眦必报!不过,我也需要人做事,所以,做好本份,本公主不会无端找你们麻烦!不要觉得被分派给本公主是你们倒了霉,你们只记得自己的本分,记得谁是你们的主子,我若尊荣,自少不了你们的荣华富贵;我若有事,你们也别想活着!可记住了?”
“是!”
这次,没有一个人再有半点异议,甚至连眼神也不敢乱瞟,噤若寒蝉,恭恭敬敬!
皇甫茵甚是满意,指向右边那嬷嬷:“今日起,你就替代管嬷嬷的位置!”
第795章 情绪
那嬷嬷一惊,继而道:“多谢公主,奴婢一定做好本份,不让公主失望!”
“行了!快侍候本公主洗漱更衣!”皇甫茵唇角微扬,不就是驭人之术吗?她有什么不会的?跟着母妃看得多了。不过是杀只猴子吓吓鸡,
她没有别人可以靠,便只能靠自己了,她一定要借助一切力量,让皇甫宇轩也尝尝,这种人为刀俎,他为鱼肉的境况。
皇甫宇轩当然不知道此时的皇甫茵在想什么,对他来说,皇甫茵只是个不用在意的小人物,而该在意的,是京中的人。
这几天,京中的消息传递很是频繁。
比如此时,他拿着手中的字条,眯着眼睛:“皇甫景宸也去了青州?”
灰衣人道:“据传来的消息整合,青州那边传递回京的消息越发严峻,而诚王已经快到地方。诚王世子便又购置了一批物资,亲自押运前往青州!”
这对父子,倒是乖觉,离京城是非之地远远的。
什么心系灾民,他才不信!
不过皇甫景宸去了青州也好,他不和夏文锦在一起,便是自己喜闻乐见的。此时,他倒恨不得自己能马上回到京城去。
想到那个神色淡淡的女子,那清清浅浅的眼神,还有落到他身上的凉凉的目光,他不但不觉得被冒犯,反倒心中涌起一丝火热。
火热!
不是算计的冷静,不是谋算的兴奋,而是从心底深处涌起的火热!
多久不曾有过这样的情绪了?五年?十年?
不,从他懂事起,他便知道,因为他不是长子,他得争,所以,他很小就懂得收敛隐藏自己的情绪,面对任何事,什么感情用事是不存在的,所以,那种突如其来的冲动和火热的情绪,也是不存在的!
但是现在,只是想想,他竟然就会生出这样的情绪!
夏文锦,在他的心里,到底是不一样了。
不再只是一件工具,一件可以让他更顺利地问鼎高位的工具!
皇甫宇轩的这些情绪,自然没有人知道,不管他眼里,皇甫景宸是为了什么,但他的确已经启程去青州了。他离京之事,当然已经和夏文锦说过了。
对于刚回京城,便要离京而去,皇甫景宸心中颇有些不舍,不过,他也知道,在那样严重的灾情面前,他的这份不舍又算得了什么?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跟夏文锦当面道别,只让江宁送了封信,自己就匆匆地赶往青州去了。
接到信的夏文锦有些哭笑不得。
青州灾情,她一直关注着,算着时间,也该这时候曝到京城了。
因着诚王夫妻在昊天寨做客的缘故,那段时间消息有所迟滞,以至于诚王那边倒是先接到消息。
当然,如果她知道不是诚王先接到消息,而是诚王妃先接到消息,她就不会这么想了。
她虽然仗着重生之便,但毕竟只有这两年的经营,又怎么和诚王妃二十多年的厚重积累相比?
江宁的信当然没直接送到夏文锦手上,夏文锦去了夏丞相府,红杏留守。
当信从红杏手中转到夏文锦手中时,皇甫景宸已经动身大半天了。
第796章 阻断
在望山镇时疫发生时,皇甫景宸将物资调配做得井井有条,这次,兵马未动,物资先行,皇甫景宸兵分两路,自己负责一路,让晏南负责一路,江宁送过信后,会去协助晏南。
一路从梁州东面去,一路从乾州北面去。
既是灾民,自是食难果腹,粮食才是重中之重,而青州受灾面积太大,就算朝廷的赈灾银子没有任何折扣地运到地方,也不能第一时间买到粮食。
诚王也是这么做的,只不过诚王动身时,报来的情形并没有这么严重,十分的只报了六分,还含糊其辞,虚伪推责!
其实青州现在形势严峻,地方官员有所保留,但破元宗让极风楼送过来的消息里,已经有饿极的百姓易子而食,哀鸿遍野,饿殍满道!
红杏见夏文锦刚看完信,就转身收拾东西,奇道:“姑娘,你要找什么?让奴婢来!”
夏文锦道:“帮我收拾下行李,我要去青州!”
红杏睁大眼睛:“姑娘,听说青州那边受了灾,老百姓都没得饭吃了,你去那里,太危险了!”
夏文锦笑着道:“我懂医术,可以帮得上忙!”
红杏急道:“姑娘,那可不成啊!夫人要是知道你生出这个想法,非着急不可,她一定不舍得你去那样危险又艰难的地方!”
“那你就别让夫人知道!”夏文锦笑着道:“我回来之前,帮我把行李收拾好!”
她还得出去呢。
自昊天寨回来,她就让雪娘发出消息,收集药材,运往青州。
那样的灾情,不止物资食物缺,药材也是不能少的。她知道皇甫景宸会备,但是,她自己本身懂医,而且有上辈子的经历,人虽没到青州,却知道青州那边因为大旱之后大涝,有些处理不当的尸身没有做好防护除毒,引发瘟疫,天灾死去两万,瘟疫死去的人是天灾的双倍,整个青州,灾后十室九空,负责赈灾的官员尸位素餐,只知道中饱私囊,引起民乱。
皇甫宇轩自请命镇压,不但把那些活不下去被官逼民反的孔文靖一众两千多人斩尽杀绝,更是将一支一万的精兵掌握在自己手里,插手军务,本来就节制了巡城卫,加上这次的契机,才使得他后面如鱼得水。
但这辈子有些事情已经不一样了。
上辈子的诚王父子根本没在京城住这么久,皇上寿辰一过,便离京而去。那时候也没有立太子,但是诚王父子离京后没两天,鲁王信王相继遇刺,信王父子皆死,鲁王也死了,只有鲁王世子逃出,不知所踪,然后灾情上报,皇甫宇轩崭露头角。
鲁王世子沉寂半年后,整合信王鲁王两藩兵马,打着勤王旗号,这南夏便开始乱了起来。
现在的皇甫宇轩去往东唐送亲。
嫁去和亲的不是十七公主,而是宁王之女。
那这次青州之灾,便没有他什么事了。
没有城卫队,没有机会插手军务,皇甫宇轩如果还能像上辈子一样登上帝位,那才是奇了。
这些变化,并不是夏文锦左右的,但是她在其中也多少起了些作用,从她决定来京城起,尽管这个想法从没说出来,但是她在努力,那就是,阻断皇甫宇轩的帝王之路!
第797章 关心则乱
夏文锦不觉得自己是个宽宏大量的人。
于私,皇甫宇轩曾那样把她利用得彻底,还以整个昊天寨为阶,害了她的父亲和哥哥,以及昊天寨那些叔伯,最后更是以她出身草莽,不堪为后为由,赐她一杯毒酒,这个仇,不会就这么过去。
于公,皇甫宇轩为了那个帝位,挑起南夏朝廷之乱,继而,便是征战四起,内忧外患,割地求和,使南夏国力衰微,那些被割地的遗民,一夜之间不知道自己是南夏人,还是东唐人。
那种失国失家的痛,都是上位者为了争权夺利,罔顾百姓生死,皇甫宇轩更是其中之最,这种人怎么能让他坐上帝位?
就算她不是为了自己,只是为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她也必须这么做!
红杏红桃收拾好夏文锦要的行李,想要跟着去服侍,夏文锦笑着谢绝了。如红杏所说,去那地方可不是去游玩的,苦累不说,还可能遇上危险。
伯母将她们送到自己这边,她也要尽可能照护她们周全。
见姑娘说走就走了,红桃红杏面面相觑,觉得这件事还是要告诉夫人。
两人急忙回到夏丞相府,正好夏家一家人都在,听说是夏文锦的事,都很关切。
红桃红杏着急的把夏文锦去了青州的消息告诉他们。
夏夫人一听,果然很是担心,对夏家兄弟道:“你们还不快点去把妹妹追回来。”
夏世恩摇头笑道:“你看看你,关心则乱了不是?文锦既然想去,必是思虑周全,谋定而动,都不知道走的哪条路线,他们又去哪里追人?”
“可那是多么危险的地方,文锦身边连个人都没带,我不放心!”
夏世恩道:“文锦是知道青州灾情严重,她与诚王世子订有婚约,如今诚王父子都去了那边,她定是也想帮帮忙。就算追上她,她也未必肯回来。”
“那怎么办?就让她一个人到那边去?”夏夫人只要想一想,就觉得一百个不放心!
夏世恩看了夏家兄弟一眼,道:“青州的灾情,诚王殿下去了,定可以圆满解决后续一应问题,不过诚王殿下一向在云州,二十多年不怎么涉及别的州府中事,地方官员阳奉阴违也不是不可能。你们以后定都是会外放的,先去了解一下地方灾情,于你们也是进益,你们商量一下,谁去!”
夏潇泽道:“我去吧,我会找到文锦,照顾好她!”
“我去,又不是去做什么大事,只是照顾妹妹,这个我能行!”
夏夫人立刻道:“要不两个一起去吧,好好照顾你们妹妹!”
夏世恩失笑道:“夫人,青州赈灾皇上已经指派有人,若是我派出两个儿子,朝中之人不免要多生猜测了。现在局势不明朗,咱们心中担心文锦,但你也要相信文锦。她不是个冲动冒失的孩子。她是去帮忙的,咱们也不能这么兴师动众的让她不安!”
夏夫人一想也是,她在两个儿子身上看了好几眼,才拍板道:“潇泽行事稳重,昕霖跳脱,潇泽去,昕霖去我不放心!”
被嫌弃的夏昕霖道:“娘,这你就说错了,哥行事稳重,但是他的朋友都在京中,而我行事跳脱,喜欢在外行走,我在外可是有不少朋友,青州那边也有。还是我去更能帮得上妹妹吧!”
夏世恩笑道:“昕霖说的在理,昕霖行事是跳脱一点,不过知道轻重,夫人,就让昕霖去吧!”
夏夫人见夏世恩开口,想一想也觉得有道理,好笑地道:“平日里三天两头往外跑,读书也没有你哥用功,现在看来,也还有用处嘛!”
“那当然,我用处大了呢!”夏昕霖笑嘻嘻地冲着夏潇泽呶嘴,眉飞色舞,一脸得意
夏潇泽只得道:“哥听说那里灾情太严重。老百姓已经饭都没得吃了,你可得给妹妹多带点吃的!”
夏夫人也交代叮嘱,要多带些文锦能用的东西,并且立刻吩咐下人去收拾。
等到东西收好,足足装了三大车。下人足有二十多个,一是押运马车,二是随侍照顾的小厮和护卫。
夏世恩苦笑,夏昕霖转着眼珠,笑嘻嘻地道:“娘,我若真依你的,带这么多东西,那一路上就真追不上妹妹了。妹妹尚且是轻装简从去的,我这带着这么多东西,路上得多耽搁呀?如果到了地方你就不用担心文锦了。那里有诚王殿下和世子呢!”
夏夫人一听也是,到了地方有人照应着不会有什么危险,吃的用的也不至于少了她一个小姑娘一口,倒是路上更让人担心。
于是又吩咐:“不用马车了,牵马,你带着人骑马去!”
经过一阵兵荒马乱般的忙碌,最后夏昕霖带着一个书童,一个护卫,三个人六匹马,真正轻装简从上路。
路夫人准备了充足的银票,给他路上用。
夏昕霖想说不需要这么多,真到了地方,就是有银子,也未必能买到吃的,不过,为了不让夏夫人担心,他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反倒笑嘻嘻地道:“娘亲准备的这个就最实惠了,那些吃的,说不定在路上就坏了,可是有银票,想吃什么直接买!爹,娘,哥,你们放心,有我在,妹妹一根头发都不会少!”
看着夏昕霖离开,夏夫人叹气道:“文锦也不知道走到哪里了,但愿能快点追上!”
夏世恩揽着她的肩,轻言安慰:“文锦不是京城里面那些大家闺秀,她年纪虽小,但行事稳重,有自己的主意。听说她在京城还经营着商铺,也是见过世面,能识人心的。再说,潇泽也去了,你不用担心!”
“我知道,这不是知道她去的地方灾民太多,这人啊,饿极了什么事做不出来?她再有能耐,不也还是个小姑娘吗?”夏夫人转头看夏世恩:“这青州的灾情到底到什么程度了?怎么京中的朝臣不去,倒叫外地回京的藩王去?这事真奇怪!”
夏世恩笑而不语,夏夫人又摇头:“你们这些朝中事,我也不懂,其实谁去我也不在乎,我只要咱们文锦少受点累!”
第798章 为什么
夏世恩笑道:“你不是和王夫人约好去锦云华裳看他们新出的成衣吗?”
夏夫人一听就笑道:“你不提醒我我差点忘了,文锦还给过我一块什么牌。能优先选购他们的最新款!我得去了。”
夏潇泽立刻吩咐备车,把夏夫人送上车后才回来。
管家道:“大公子,老爷请你去书房!”
夏潇泽点了点头,他正要去见父亲。
书房里,一张舆图挂在靠窗的位置,夏世恩站在舆图前,目光落在标着青州的地界。
夏潇泽走了过去,也看着青州的地界,微微笑道:“如今朝中的情形,越发看不清了!爹爹一直不涉党争,但现在却和诚王做了亲家!”
夏世恩常和儿子讨论朝中之事,毕竟,夏潇泽已经下场,取得不错的名次,只等四个月后的会试,之后或是在京中谋职,或是外放。
不论哪一种,只要入仕,都需要对朝局有所了解。
听了儿子的话,夏世恩摇头,不以为然地道:“文锦和诚王世子定亲,我这算什么党附?不要说你爹我所在的位置,便只是个边缘小官,也都知道诚王绝无可能。皇上根本不会考虑诚王!”
夏潇泽有些不解地道:“云州地处边陲,而诚王封地更是在云州的边陲,地方贫瘠不说,还有外患常来相扰。我翻看过典籍,查看过历来记录,之前诚王封地所在的位置,高祖和太宗皇帝雄才伟略,也颇为头疼!那片地界虽是我南夏国土,但其实一直荒弃,地方府司都司不设此处。与其说是诚王封地,不如说是流放地。诚王好歹也是一个皇子,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皇上对他那般厌弃?”
“当年啊……”夏世恩似因儿子的话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唇角甚至露出一丝笑意来,道:“那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诚王携新功从战场归来,皇上为他与钟鼎侯嫡女赐婚!这君恩厚赐,诚王却并不领情,说是自己已有意中人,当堂拒绝,父子反目!当时皇上已经动了杀心,是众臣力保,将功补过,才留下诚王一条命。但一个忤逆的皇子,皇上怎么会放在眼前,那云州边陲,可不就是最好的去处?”
夏潇泽其实也不是全无所知,但此时听来,还是不免唏嘘:“携战功归来,却因为赐婚一事闹到父子反目,皇上即是施恩,怎么没选个诚王中意的?这么一来,施恩不成反倒父王之间生嫌隙!”
夏世恩扫他一眼,提点道:“皇上与诚王是父子,却也是君臣,甚至是先君臣后父子。皇上赐婚,诚王相拒,已经令皇上不喜;诚王另有意中人,那意中人却不是京城闺秀,而是一个江湖女子,皇上自是更加不喜;而诚王竟然为了那个江湖女子,拒绝他让皇上精心挑选的京城闺秀,这是驳了皇上的面子,父施以君威,儿奋卢反抗,在皇上眼里,这反抗的可不是为父的尊严,而是皇权,不然何以动杀心?”
他想起什么:“不对呀,这事过去日久,现在都没什么人提起,你问这个做什么?”
第799章 盘点
夏潇泽笑道:“虽是陈年旧事,已不值提,但是难得和父亲闲聊多年前的逸闻。再说,这也不算是外人之事!诚王一家人性情如何,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如何,这可也关系到文锦以后的生活!”
夏世恩知道,这两兄弟从小就想要个妹妹,不过后来夏夫人一直没有再生,如今终于有了妹妹,他们心里可在意了。
他摇摇头道:“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不用说,就如你看到的这般,估计云州就是终老之地。至于诚王一家人的性情,那诚王夫人本是江湖人,虽是女子,但巾帼不让须眉,豪侠大气,想来不会苛待文锦。再说,文锦这孩子聪明,自有风华,和当年的诚王妃甚是相像。这点你应不用操心!”
“那就好了!”夏潇泽放心地道:“文锦不会受委屈,那我就没有什么可操心的了。”
他目光又落到舆图处青州的位置,看了好几眼后,转过头来道:“爹,你不党附,但是,不妨碍你对几位王爷的了解。你心中最看好哪个王爷?”
夏世恩笑斥道:“这话有什么好说的?圣心看好谁,才是最后决定的关键,我再看好有什么用?”
“那爹觉得圣心最看好谁?”
夏世恩笑着瞪他一眼:“你又来了,京城人都知道的事。总归不会是之前废过的太子,也不会是诚王。剩下的三王皆有可能!如今鲁王已死,还有信王篱王!”
“为什么不能是皇孙呢?”
夏世恩目光微动,看了儿子一眼,默了默,分析道:“皇上有成年且优秀的皇子,按道理不可能考虑皇孙,当然也不是不可能。当初皇上之所以久久没废太子,就是对皇甫宇轩颇为看重,认为儿子平庸,孙子多智,仍能保南夏两代不衰!”
夏潇泽这段日子虽然在关注朝事,但是却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内情。
当然,这些也是身为丞相的夏世恩这般重臣才知道,别人自不可能了解。
这也是父子二人的闲话,不然,夏世恩断不会议论揣摩皇上的心思。
夏潇泽叹气道:“青州有灾,那些个有希望成为太子的皇子一个也不肯去,倒是不在京城的诚王匆匆赶回来请命!爹,你说不关心百姓生死,不理会天灾人怨的皇子,真的当了皇帝,是百姓之福吗?”
夏世恩瞥了他一眼:“那又如何?这是皇家之事!”
“储君可不仅是皇家之事!”夏潇泽不赞同地道:“这也是南夏之事,百姓之事!”
“说到底,这南夏之下,还是要看圣意如何!虽是百姓之事,可决于圣意!”
“儿子觉得不可能是篱王,难道是……信王?”夏潇泽小声自语。
夏世恩笑骂道:“你懂什么?怎么就不可能是篱王了?”
夏潇泽笑道:“我这么说也是有根据的。离庄王被废,已近半年了。如果皇上有意立篱王为太子,他一直在京城,可不用这么麻烦,更不用把其他的藩王召回京城来。”
“但不可不认,篱王最得宠!”夏世恩语气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