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噩梦
皇甫宇轩见梁王这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心里虽万般嫌弃,面上却丝毫没显,反倒温和地道:“父王,我问你这话,不是别的意思,而是,当初有人把你从这太子之位上拉下来,你现在想不想再当太子?”
当太子?当然好啊!
梁王想起当初当太子的日子,除了父皇骂他,所有人都得对他恭敬有加,就连现在让自己害怕的这个儿子,之前和他说话时,不也是态度极好吗?
他颇有些向往的点头,喃喃道:“谁会不想,可不是想就能得到的,尤其是你父王我,更是难上加难!”
皇甫宇轩似笑非笑地道:“只要你想,接下来的事情都交给我!”
梁王难以置信的睁开大眼睛,连酒都忘了喝,他惊疑不定地问道:“你……你是说,你能对付现在的太子?你能把老三拉下来,你能让我重回太子之位?”
皇甫宇轩一看梁王这个样子,就知道,就算是再怂的人,面对权力和地位,也还是忍不住的产生欲望,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不过这不重要,他有个有能力的儿子就够了!
他道:“咱们第一步是把三皇叔拉下来,至于你能不能重回太子之位,那就要看你自己在皇祖父面前的表现了!”
如今既然已经要把这件事情给挑出来,也该到他这个不成器的父王出马的时候了,所以有些事也该让他知道了!
等到皇甫宇轩离去后,梁王久久的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刚刚他听到的都是真的吗?他要去做的那些,只要做到了,就能重回太子之位吗?
做了一年多狗不理的富贵闲王,他是真正知道由盛而衰的日子有多难熬。一群以前一直对他仰望的人,改而用鄙夷轻蔑的目光看着他那种感觉,要把人逼疯!
只要能重回太子之位,重回当日的尊贵,他一定竭尽全力!
整个皇城,因为诚王世子遇刺身亡的消息,而陷入低迷的气氛之中。
倒不是他们对诚王世子有多深厚的感情,不过是兔死狐悲,连诚王世子的生命都得不到保障,那他们呢?这个京城还安全吗?
这也让京畿卫,京兆尹,大理寺那边的官员们压力山大。
限期破案,可他们连头绪都没有,怎么破案?
那里是留下了一地杀手的尸首,可是那些杀手身上既没有身份标志,无法查清他们本身的身份,也不知道来自哪里,更不知道身后之人是谁!
最后,万般无奈的京兆尹,甚至想到去影阁买消息!
影阁既然号称消息无所不通,那一定也知道凶手是谁!
不过,让他们失望了,影阁传回的消息说,事关皇室,影阁不插手,无消息可卖!
他们只能老老实实的自己去查!
太子府。
几天过去,已经为皇甫敬办好了丧事,也除掉了眼中钉诚王世子皇甫景宸,虽然皇甫敬的死让皇甫翰钰心中有了几分悲伤,但他儿子众多,这个庶长子也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
现在,他终于可以安心了。
天命收回来了!
晚上,皇甫翰钰美滋滋地搂着新娶不久的侧妃入梦。
但是,他却从梦中惊醒了。
梦里,他被一个人抓住,剖腹挖心,死状惨不忍睹,满耳都是那阴森恐怖的冷笑声,可他费尽心思,却没能看清那个残害他的人的脸,只是隐隐感觉,那是个很年轻的人。
一切感觉那么真实,真实到他惊悸坐起时,还能清晰地记得梦中那心被挖走时的疼痛,冷汗湿透了他的衣衫!
皇甫翰钰的突然惊悸,当然也惊醒了他身边的侧妃。
那侧妃看着他双眼血红,冷汗淋漓的样子,有些惊吓,不过,她很快整个人都贴了上去,不就是一个噩梦吗?只要他能够把殿下给哄好了,殿下以后定会对他疼惜几分。等到殿下成了陛下,她的位份也能高一些。
然而,那侧妃的打算虽好,皇甫翰钰却并没有如她想的那般抛开噩梦,和她继续温存。
皇甫翰钰整个人还在惊悸之中,突然有人靠近他,而且还是钻进他的怀里,他心中的恐惧无限扩大,想也不想的就重力将人推了开去,刷地拔出床边的剑,一剑斩下。
那侧妃被他重重推倒,摔在床侧,惊呼声才刚刚出口,一道白光闪过,她的人头就被斩了下来。
痛苦,惊惧,难以置信……种种情绪还在脸上,可是那颗人头,已经滚落到地上了。
皇甫翰钰的出手,那叫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他手中的动作,比他心里的反应还要快。
等听到这侧妃的惨叫声,发现不对时,已经收不了手了。
他抛开手中的长剑,有一瞬间的怔忡,那个噩梦还很清晰,梦中他的惨样,比这侧妃的样子更加的惨。
他咬了咬牙,阴沉着脸喝道:“来人!”
侍卫们过来,看到的就是眼前这血淋淋的一幕。
皇甫翰钰沉着脸道:“她突发噩梦,意图刺杀本王!”
刺杀太子?这罪名可就大了,不光这个侧妃要死,这侧妃的家人一样要死,东宫侍卫道:“殿下,她既然敢行刺,只怕是预谋已久。需要即刻控制她的家人吗?”
皇甫翰钰摆了摆手,道:“她不过是发噩梦,失了心智。罪不及家人!算了!”
“来人啊,替我更衣!”
下人们不知道太子殿下想要干什么,不过,他们服从命令就是了。
更好衣,皇甫翰钰立刻就带着人出了门。
这时候,住在宫外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
如果是在东宫里住着,宫门夜里落锁,就出不了宫了。
可他现在却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他要去钦天监。
这个噩梦让他心神不宁,他必须得去找公羊先生问问。要不然,心里没底。
不是已经除掉了皇甫景宸吗?为什么他还会做这样的噩梦?那样真实,那样恐怖,那样血淋淋的。
梦中的无助和绝望,他记得太清楚太深刻了。
这时候,正是所有人都好梦方酣的时候,但他顾不得了。
不问清楚,他心里不踏实。
第467章 天命可曾归一
备了马车,直接往钦天监走。
路上也遇上了京畿卫的巡防队,若是普通人大半夜的还在外面,必然要被抓起来审讯一番。尤其是现在,诚王世子刚刚遇刺身亡不久。
但是看到对方是太子,这些巡防卫过来行了礼,便走开了。
此时钦天监大门已经紧闭,太子让人去敲门,没想到,门还没开始敲,就打开了,一个小道童揉着眼睛惊讶地道:“师父说有贵客到,叫小童前来开门,真的有贵客到啊!”
太子本来心事重重,听了之后,心里顿时有如吃了一颗定心丸似的。公羊先生神机妙算,不要说一个噩梦,就算是再大的事,他定也能算得出来。
父皇老糊涂了,不知道钦天监里藏着这么一个能人,只给了一个区区四品小官阶。这样的本事,做国师也丝毫不亏!
父皇遵循的,还是六百多年前的旧训,不设国师!六百多年前的天下,还叫天乾,而现在叫南夏,天下还是皇甫家的天下,可都已经改朝换代了,是该变通的时候了!
不过没有关系,要不是父皇遵循旧例,不敢做出更改,放着这么好的人才冷落,那就由他来。
得亏他的运气好,听说公羊璞玉之后,便礼贤下士,恭敬有加,让公羊璞玉为他所用。
观星残卷果然妙不可言!
道童将太子迎进去,公羊璞玉羽扇纶巾,一派世外高人风范。
因着开门的事,太子对公羊璞玉更加看重,于是也更加有礼,还拱手行了一礼,道:“公羊先生,深夜来访,多有打扰!”
公羊璞玉微微一笑,稽首行礼道:“殿下客气了,贫道知道殿下心中尚有疑虑,有待解决,必然于今夜来访,所以此时并没有睡下!”
太子听到他中正平和的声音,心里也安定了不少,他道:“先生真是神机妙算,如今诚王世子皇甫景宸已经死去,本宫想请先生帮本宫算一算,那天命,可曾归一?”
公羊璞玉道:“殿下请!”
他将太子又引到那一间布满各种圆盘和仪器的房间,当着太子的面,开始拨弄那些仪器。
一阵扎扎扎扎的机器转动声音响起,公羊璞玉负手站在一边,道:“殿下请坐,结果还需稍待!”
太子并没有坐下,他眼睛盯着那些不断转动的指针和仪器,眼里散发出一抹狂热的光,他其实什么都没有看懂,也看不懂!但是,听着那机器的声音,听着指针转动的声音,他觉得这是世间最美妙的音乐!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和欢乐,脸上也不自觉的露出笑容来。
足足过了两刻钟,那指针终于停下来,圆盘也停止了转动,一切归于静止,公羊璞玉看了一眼,转过头就面对太子期待的目光,太子殷切地道:“先生,如何?”
公羊璞玉稽首行礼,声音里也透着一份喜悦:“恭喜殿下,天命归一!”
太子大喜,虽然之前公羊璞玉就已经告诉过他,只要皇甫景宸死了,天命就能归一,但现在得到他再次确认,这才是真正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啊!
太子兴高采烈地道:“多谢先生!先生,本宫定不负当日之言!先生会成本朝以来第一位国师!”
公羊璞玉一副拈花微笑的模样,笑意高深莫测,又淡定从容,似乎这一切他并不在意,又似乎这一切本是他所应得!
这样高深莫测的模样,让太子更加觉得他是一个世外高人!
不过,看着太子那么高兴,他缓缓地又道:“殿下,切莫忘记,一月之内,殿下尚有小劫。若此劫过去,此后一马平川,万事顺遂!”
太子心中一紧,道:“若万一……”
公羊璞玉手指不断掐诀,似在算着什么,过了片刻道:“性命当可无忧!”
太子心中微微一沉,也就是说,仅仅只是性命无忧?
他还待再问,公羊璞玉微笑:“殿下,天机不可泄露,贫道透露这么多,已是逾越了,殿下不可再问!”
太子无奈,只得压下心中疑惑。
皇甫景宸已经死了,天命已经归一了,哪来的小劫?既然是小劫,应该不要紧吧?
他想到自己今天晚上的那个噩梦,忙又道:“先生,本宫之所以大半夜前来打扰,是因为做了一个噩梦,想请先生解梦!”
看到太子把他当成神仙一般,公羊璞玉心里还是很受用的,可惜再受用也没有用,毕竟不是真的真命之人。
公羊璞玉听了他的噩梦,随便给解了几句安慰,太子却心满意足,原来梦是反的,所以,剖腹挖心之事不存在,或者说,那只是他对别人做的事。
有那么一个年轻人,看不见相貌?
不用说,那定是皇甫景宸。
毕竟皇甫景宸也分走一分天命,结果死在他的手下,鬼魂必然不服,过来梦中骚y扰一下,也有可能。但是活着的诚王世子他尚且不怕,还怕一个孤魂野鬼吗?
送走太子,公羊璞玉站在院中,看着天空中繁复的星相,可惜,他得的只是观星之法残卷,他能看出储星对应的星相,也能勉强看出天命之人,然而星相变化多端,瞬息之间,便有万般变化,他从残卷上所习得的那些东西,远远不足以让他把星相全都参透。
希望二公子早日身登大宝,到时候,他成了国师,就可以凭借南夏一国之力,寻找观星之法全卷,补足现在的不足!
他想要的,不仅仅只是一个国师。
窥天命,知生死阴阳,也许以后,他能像菩提寺那一代祖师虚云一样,堪透生死,破碎虚空,踏往神秘之所在!
对,观星之法不就是虚云留下来的吗?全卷里定然有堪破生死之秘法!
他想起太子的话,皇甫景宸已死,天命是否已经归一?
本来就是假的,何来天命归一?
皇甫景宸的生与死,其实一点也不重要,甚至他是生是死,星相上根本看不出来。
不过,一个月内,太子小劫将成,到时候,二公子才真的能天命归一。
第468章 父母之心
皇甫宇轩回来,乔平已经知道了。
他虽然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却不敢有丝毫耽搁,他们负责监视的那个女子不见了,他也必须来报于主子知道,要是等到主子动问,那个后果他更加承受不起!
此刻,皇甫宇轩正好也想到了夏文锦,城门口那姑娘虽然换了一身轻衣,不再是那红衣如火的模样,可是眉眼仍然精致如画,眉间的英气更使她英姿飒爽。
那样的美,生动而精致的美,京城里任何一个大家闺秀都比不上。
既然她到了京城,也是时候去见见她了。
皇甫宇轩相信,夏文锦之所以逃婚,大概是因为之前对他并不熟悉,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来历的缘故。
他这样的身份地位,一个江湖女子,一个小小的山匪之女,但凡脑子清晰一点的,只会受宠若惊,感恩涕零。
当然,她长得那般美貌,皇甫宇轩愿意付出更多一些的精力和时间来哄哄她。只要娶回来了,公羊先生所说的所有条件他便都具备,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此时,皇甫宇轩正想去和夏文锦来个偶遇什么的,就听到乔平汇报说,他把夏文锦给跟丢了。
皇甫宇轩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乔平吓得战战兢兢的不敢说话。
皇甫宇轩突地又笑了一笑,挥挥手,让乔平下去了。
原本以为是个绣花枕头,没想到还有几分本事,连乔平都跟不住。
这不正是他想要的吗?能帮他的,就不能是毫无用处的。不然光有一张脸又有什么用?
至于说不见了,他并不担心,能跑到哪里去呢。整个京城就这么大,而且,夏万清都在这边,她总不能连她爹都不来见!
乔平有一种捡回一条命的感觉。
刚刚二公子好像笑了?
他办事不力,二公子只会严惩,可是居然笑了,显然不是冲着他,难道是因为那个女子?
他本来以为那个女子是二公子忌惮或是不喜的人物,所以才让人这样监视。
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儿。
那以后他见到那个女子还是要客气一些。
夏万清这段日子觉得老无聊了。
在昊天寨的时候,天大地大,率性随意。可是如今到了这京城,就巴掌大这么一个院子,他和老二华元明老三辜鸿信在这里,哥仨感觉像笼子中的小鸟似的。
不过三人都挺清楚,京城不比江湖之中,有些事不能依着自己的性子来。既然已经到了京城,准备来看一看,那就好好的看一看吧。
上次夏司尘劝他离开京城,他没听,臭小子气着了,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臭小子,性子是越来越野了。
竟然夏文锦已经不见了,皇甫宇轩觉得他也应该去见见夏万清了。
皇甫宇轩派人去请夏万清在亦枫楼见面。
亦枫楼雅间。
皇甫宇轩锦衣华服,公子无双的模样,夏万清在小二的引领下推门进来时,都闪了一下眼,长得这么漂亮的公子,着实像画中的人物。
他只是个大老粗,但是想着这相貌儿,跟他家锦儿还是挺配的。
只是锦儿不乐意。
上次在梁州,看见锦儿身边那个少年,也是一样的个顶个的俊秀,但锦儿又表示对那少年没有意思,他不懂女儿到底是什么心思。
但皇甫宇轩是他亲自“抓”上山来的,又在山上住了那么长一段时间,相比较一个身份不明的少年,在内心里他还是觉得皇甫宇轩更亲近一些。
皇甫宇轩见夏万清到来,立刻起身相迎,礼貌周到,热情有加。
以前不知道皇甫宇轩的真实身份,以为他是富商之子,这礼是受得,但是现在,夏万清忙道:“轩公子不要多礼!”
皇甫宇轩满脸诚恳地道:“夏寨主是长辈,理当行礼,你不必觉得受不起,这是我应该做的!”
这话让夏万清觉得非常受用。
皇甫宇轩把夏万清让在上座,又亲自提壶给他倒茶,举着杯道:“这茶名叫锦上添花茶,夏寨主尝尝!”
夏万清咕咚一口就喝光了,抹了下嘴,呵呵笑道:“还不错!”茶什么的那是酸儒们才喝的东西,他爱的是酒,一坛子酒下肚,全身都畅快了。
不过,既然轩公子请的是喝茶,他也只能喝茶。
皇甫宇轩多精明的一个人,立刻笑道:“是我考虑不周。不过,这里虽是茶楼,也是有酒菜的,夏寨主稍等!”
他走出门去,对候在外面的小厮低声吩咐几句,那小厮快跑下楼。
不一会儿,还真有酒菜陆续上来。
夏万清对皇甫宇轩的看重又多了一分。
有眼力,聪明,并不是光有一张脸的小白脸,出身富贵,从种种迹象看来,非池中之物!
夏万清对于要退婚的事还是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皇甫宇轩却绝口不提这件事,只是温言劝酒,说是他到京城有些日子了,因为一直杂事脱不开身,难得今日得闲,自是要好生款待。
夏万清见他诚心诚意,自是非常受用。
两人推杯换盏,好像忘年之交。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两人都已经微醺,皇甫宇轩举起杯,道:“夏寨主,我对文锦是真心爱慕的,以后我定会为文锦争一份世间女子最向往的荣华,夏寨主,退亲的事,你以后千万别说了,我保证,我不会强迫文锦嫁给我,但是请你给我时间,让我有机会向文锦证明我自己!”
夏万清听他这么说,心里也有些感慨,女儿长大了,做爹的,当然是希望她能过上好日子。
如果嫁给轩公子,荣华富贵是少不了的。
虽然这一切,身为江湖人他并不在乎,可是他希望文锦能一辈子衣食无忧,受人尊敬,有人服侍,有一份让人羡慕的尊荣。
看轩公子一片诚意,夏万清也掏心掏肺地道:“轩公子,我的确很欣赏你,不过,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当然是希望她开开心心的。她若愿意嫁给你,我自是老怀欣慰。你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这婚事,我听你的,暂时不退,给你也给文锦一些时间。若是你们真正无缘,那时候再退不迟!”
第469章 巧舌如簧
皇甫宇轩一脸喜悦地道:“多谢岳父大人!”
这一声岳父大人听得夏万清心情很舒爽,最初上山的时候,皇甫宇轩便是这么叫的。
自那天他见过夏文锦,得知夏文锦的心意之后,向皇甫宇轩提出解除这门婚事后,皇甫宇轩就只叫他夏寨主了。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皇甫宇轩更加诚恳地道:“岳父大人,你放心,若是两年之内,文锦还是对我无动于衷,我也绝不死缠烂打。那时候,我必定主动提出退婚,并祝愿她能获得真正的幸福!”
两年之内,哪里需要两年?
这京城,他可动用的人手多的是,只要夏文锦在这里,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万一不成,他不是还能霸王硬上弓?等生米煮成了熟饭,她还能嫁给谁?
当然,这是下下策,皇甫宇轩自诩风流,在京城里,想嫁他的贵女不知道有多少,夏文锦只要眼不瞎,自然会看出他的优势。
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走那一步。
夏万清更放心了,道:“贤婿啊,之前你说叫我们进京来,为我们谋个一官半职的,这件事我想了想,觉得不妥!”
“岳父大人,有什么不妥的?”皇甫宇轩诧异。
夏万清道:“我们都是江湖中人,自由自在惯了。这次应你之邀到京城来做客,吃住自然都是顶好的,京城也确实如你所说,繁华锦绣。但我们身在江湖久了,早就失了争胜之心,这繁华之地还是不太适合我!”
皇甫宇轩笑道:“岳父大人此言差矣,此事与争胜之心无关,官职在身,不仅仅只是个人的富贵荣华,更重要的是,能福荫妻子,光耀祖宗。这才是男儿大丈夫生在世上应该有的责任与担当!”
“我只是一个粗人,叫我打打杀杀还行,这一官半职的怕是无法胜任!”
“这点岳父大人更加不用担心,朝廷官职,有文官也有武官。若是当文官,岳父大人自然是不行,但是做武官,您可是绰绰有余啊,以您的身手,要是上了战场,那都是可以做大将军的!”
这话谁都爱听,夏万清笑呵呵地摇头:“轩儿你就别哄我开心了,这朝廷里的事,我虽然没有什么经验,但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不是那么容易的!”
猪跑?
皇甫宇轩心里一头黑线,果然是粗鲁江湖人,瞧这比喻打的?谁是猪呢?
皇甫宇轩收起心中的不悦感,耐心地道:“岳父,你多虑了,既然小婿为您安排,自然为您安排的妥妥当当。咱们先从小的武官做起,一步一步来,这样你心里有底就不会担心做不来了!”
夏万清刚要说话,皇甫宇轩又道:“我知道从小的武官做起是委屈岳父大人了,以岳父大人的身手,不该这么委屈,要不岳父大人先协助我,等找到机会,至少也要先为岳父大人谋一个五品官职!”
夏万清笑着喝了一杯酒,道:“轩儿,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我确实不想做官,做官哪有江湖中自由自在的好?”
皇甫宇轩正色道:“岳父大人此言差矣,身为男儿那个不想封妻荫子,光宗耀祖?那些自诩江湖高远,自由自在的,不过是没有这样的机会罢了!如今机会就在眼前,难道岳父大人不想夏氏一族声威显赫,不想昊天寨的兄弟们富贵风光,荣华百年?江湖中人,以义为先!岳父大人心系兄弟,心系昊天寨,那换一个方法,同样能让昊天寨更加风光,更加有名望,岳父大人不该拒绝才是!”
皇甫宇轩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说得夏万清很是意动,但是意动归意动,他还是有些犹豫,江湖朝廷井水不犯河水,若是他带着昊天寨去帮皇甫宇轩,那就是真正的走入朝廷之中,从此变得江湖人不像江湖人,朝廷中人不像朝廷中人。
见他还是没有给一个准话,但明显已经有被说动的迹象,皇甫宇轩再接再厉地道:“岳父大人不用着急着做决定,不是还有昊天寨的叔伯们在吗?要不你去问问他们的意思,看看他们是怎么想的!”
这话才是真正说到夏万清的心坎上去了,他有些意动,但又有些犹豫,不如去听听兄弟们的意见,如果他们也想封妻荫子,光宗耀祖,那昊天寨就跟着轩公子干了;如果他们要回去江湖自由自在,那昊天寨就不淌这趟浑水!
皇甫宇轩最善于察言观色,知道夏万清此时的想法,他已经放了一半心,只要是男人,他就不信会有人对权力地位,荣耀富贵无动于衷!
接下来他就开始殷勤劝酒,夏万清心中对他信任看好,不免酒到杯干,喝的分外畅快。
酒宴之中,皇甫宇轩向夏万清描述了一番未来的愿景,那些富贵荣华,那些家族荣耀,那些族人风光,那些百年以后的盛荣……
他猜想的没错,只要是男人,哪个不想建功立业?搏一个后世名声?
夏万清也想。
如果哪一天,他夏氏家族,也能成为举足轻重的富贵门第,他的子孙后代,不用去过江湖上刀尖舔血的日子,有祖辈挣下的荣耀和富贵给他们,想想似乎挺不错的!
本来有一份意动的,心更加意动了!
皇甫宇轩斟了一杯酒,双手递给夏万清,声音更加诚恳,语气更加真挚,道:“岳父大人,我并不想我这一辈子浑浑噩噩,尤其是在遇到文锦之后,我希望我能努力一把,让我心爱的女子过上幸福的生活,我心仪文锦,这一辈子我都会对她很好,这一辈子我只会有她一个妻子!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文锦!让我们翁婿一起努力,让文锦过上好生活吧!”
夏万清点了点头,满怀欣慰。
有他这句承诺,他也就放心了。
因为诚王世子遇刺身亡的事,京城大戒严,搜捕力度极大,京畿卫和京兆尹的捕快们连耗子洞都要扫荡好几遍,一时那些作奸犯科的,不禁人心惶惶,就连普通百姓,也感觉到气氛压抑紧张。
第470章 杨宽
这些天的事情,太子有些行坐不安。京城的气氛,还有频频被京兆尹京畿卫大理寺请去“协助”的人,去了就没有回来,也让太子很烦躁。
其实宫宴那么完美的计划失败,如果他稳妥一点,是不应该再继续安排街边刺杀的。但公羊先生说了,那是他一个月里唯一的一次机会,而且,他的敬儿更是因为皇甫景宸而死,这口恶气,岂能不消?
要说唯一担心的,是之前低估了皇甫景宸,派出的高手太少了,安东三鬼只会收割人头,不会处理现场。
希望现场不会留下什么线索。
不过他想一想也放心,所有人都死了,现场能留下什么线索?
可他以为的天衣无缝,却不知道还有黄雀在后。
其实查到现在,京兆尹那边已经有了眉目。
只是越查下去越心惊,一世王爷世子的遇刺事件,本来就不会是一件简单的事。
但是他们又不能不继续往下查。
说也奇怪,查到后来,他们有如神助,总是能让他们恰到好处地抓到疑点,那疑点来得很容易,让他们心生警惕。
但是顺着疑点往下挖,一挖就是一个准。
看样子,案情很快就能告破了,只是参与办案的那些人,心情都很沉重。他们甚至不知道结果呈报上去后,皇上会有什么反应。
不过,不管怎么样,查到了结果,限期也到了,他们也不敢隐瞒,只能把所有的案卷,证据,全都打包好,准备呈送御前。
然而,在呈送的前一天,京兆尹抓到了一个特别的案犯。
这个案犯浑身是伤,脚筋被挑断,完全没有行走能力,是在京兆尹的衙门前被发现的,而且当时还是夜里。
能在夜里把一个脚筋被挑掉的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扔在京兆尹衙门前,而且还避开了京畿卫夜巡队?
看着那人惨不忍睹的模样,京兆尹十分重视,他以为是被迫害的受害之人。
没想到,那人看见京兆尹,顿时情绪激动,向他告发了一个惊天秘密,京兆尹本来还在奇怪,为什么这人认识他,当时是夜里,他穿的是便服。
而且这个大秘密还和太子有关。
那人自述,他叫杨宽,是太子派到梁王身边的细作。
而后,将这些年怎么一步步取得梁王的信任,怎么利用两晚的性能引诱他去越发玩物丧志,怎么样在他赈灾的时候去引诱他强征民妇!怎么样护着那个民妇的弟弟一路上京告状……而这一切,都是皇甫翰钰属意。
这可是惊天大事,京兆尹的脸都绿了,他现在可以当做自己没有听过吗?
涉及这样皇室秘辛,知道的太多,不是什么好事儿!
但是想到那个人能把杨宽的脚筋挑断,扔在京兆尹衙门前,想必就已经考虑到了各方面,杨宽必然会说出这件事,而他也无法隐瞒。
把一切如实以告,呈送到御前,顶多就是被皇上斥责不喜。而若是有所隐瞒,只怕幕后那个人不会放过他,还会把他归于皇甫翰钰一伙,只怕最后会迎来疯狂的报复,连他自己都要栽进去。
如果这个杨宽所说都是真的,太子也未必还会是太子,再说梁王也好,新太子也好,为了储君之位做出这么多事,也着实让人心寒!
京兆尹细细审问,杨宽提供了不少证据,经过求证,京兆尹发现这些证据竟然都是真的。
他正震惊间,京畿卫统领夤夜来访。
不一会儿,大理寺卿也到了。
京兆尹眼珠一转,既然都遇上了,一个人知道也是知道,三个人知道,想必也没什么事。
看到这些案卷,听到杨宽的口供,三人面面相觑,做声不得。
查探到的结果事关重大,他们心中当然有些不放心,想来再跟京兆尹这边一起碰个头,看看有没有什么疏漏,就这么巧又不巧地遇到这件事。
都是官场上的人精,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们这是被人一起算计了啊。
对方故意在今夜将杨宽扔过来,就是知道三人肯定会对之前查出的事心存犹疑,毕竟,查出来的结果太过触目惊心。而他们只要过来,就成了三人同时见证了杨宽所说。
这件事,更不能瞒着。
他们想到一件事,在查找的过程中,那些巧之又巧出现的线索,这些,是不是也是那个人的安排?
如果是,那个人心思当真是诡秘。
现在怎么办?
三人交换一个眼色,发现他们只能按正常的程序办。而这所谓的正常的程序,应该就是背后那个人所要看到的吧?
第二天,正是大早朝。
也是京兆尹京畿卫大理寺限期破诚王世子遇刺身亡案的最后期限。
文武百官分列两边,皇上上朝,山呼万岁后,京兆尹正准备把查到的结果呈上去,但一个人却先出列,痛哭流涕道:“父皇,儿臣冤枉啊!”
皇上一看,这是梁王?
他不禁皱了皱眉。
这一年多来,梁王还算老实,在禁足期间,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好像已经洗心革面,他又有什么冤?
梁王一跪,皇甫宇轩便也出列跪下。
有些懵逼的皇甫鸿翼,见父王弟弟都跪了,也急忙跑出来跪下。可他心里却很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既然梁王有事先奏,京兆尹这边也不能和他抢,等他这边事情奏完之后再奏就是。
皇上不悦地道:“梁王,你哭哭啼啼做什么?在梁王府还有什么不顺意的?又是谁让你受冤屈了?”
梁王抬眼泪眼,可怜巴巴地道:“父皇,儿子虽然没什么本事,可儿子生性胆小,平时也不敢乱来,当了多年太子,所以也做过一些错事,可断不敢无视朝纪朝纲。一年前,儿子前去赈灾,原本也谨小慎微,兢兢业业,一心为灾民着想,可却被人算计,儿子冤枉啊!”
京兆尹闻苑廷,京畿卫统领裴义昌,和大理寺卿唐进霖不由又交换了一个眼神,原来这一切是在这里等着呢。
所以这一切其实是太子策划的吗?
第471章 喊冤
如果等到京兆尹这边先把案卷呈上去了,梁王再喊冤,翻起旧事,虽然也能达到目的,但效果显然没有现在先出来喊冤的好。
三个人只是心里都震惊莫名,这幕后之人莫非就是太子?
可这太子当了四十年的太子,他们多少也能了解一些。
若是他有这算计,有这手段,有这能耐,也就不会被人从太子之位上给扒拉下去了!
梁王这番哭诉,让太子和篱王脸色都不大好看。
太子做了什么,他心知肚明,对梁王这个草包,他其实是没有放在心上的,但是没放在心上的草包,现在竟然到朝堂上来喊起冤来了。
不过太子并不担心,他不信就凭着梁王这么一番毫无根据的信口雌黄,父皇就会相信,证据呢?
篱王心里尤其不舒服,想当初,得知太子赈灾之时强征民妇,还闹出来人满门的事来,他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为了保护那一个要上京告状的证人,他可是出银子又出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人给一路护送到京城来。
谁知道,最后只是替旁人做了嫁衣。
这是他心中最郁闷最懊恼最痛恨的事,没有之一。
皇上不太喜欢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儿子,又见他这模样,心中更加不喜,冷冷道:“梁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犯的错,有目共睹,你还不服?”
梁王鼻涕一把泪一把地道:“父王,儿子当时鬼迷心窍,的确是做了不理智的事,但是这一切都是因为被人算计在先。若没有那些算计,儿子也不会犯下那样的大错!父王,你要为儿子作主!”
皇上心中很是不耐烦,不过,毕竟太子是他的长子,当年也是倾注了全部的期望和厚爱的。他压抑着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耐着性子道:“你倒说说,谁算计了你?”
说什么算计?身在太子之位,本来就如履薄冰,应该步步小心,但他全无这个想法,做出那种事,他这个父皇都无法遮掩。
梁王从怀中拿出一份折子,膝行上前,双手高举,哭道:“父皇明鉴,父皇请过目,儿子此时心中悲恨难抑,说话颠三倒四,还是请父皇看此折。此折是儿子昨夜所写。”
皇上扫了一眼,侍候在一边的冯公公便下去接了折子上来。
皇上将折子翻开。
此时,整个朝堂上寂静无声,人人都在想,太子这折子上不知写了些什么,那些当时对太子之事推波助澜过,或是曾经插手,心中有鬼的人,不免更多几分猜测。
太子和篱王的脸色也不大好。
皇上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朝堂之中却萦绕着一股低气压,显然此时皇上的心情并不太好。
京兆尹三人不自觉又交换了一个眼色,皇上暴怒的话,他们这折子是递还是不递?现在,他们感觉到脖子上的脑袋不太稳当了,只怕随时会掉下来。
厚厚的折子,皇上看完了。
众臣心中已经各有猜测。
只怕这次梁王所奏之事,事关重大,不然,看了个开头,皇上定然就会扔掉,还斥责梁王一顿,可是皇上不但没有这么做,还耐着性子把那么厚的一叠都给看完了,这就能说明问题。
皇上抬起眼来,目光沉沉地扫过朝堂,声音虽然仍如之前,但似乎又带着一份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沉郁:“诚王世子遇刺案,可有结果?”
皇上竟然对梁王的奏折留中不理,先问起诚王世子遇刺案来?
京兆尹闻苑廷硬着头皮上前,道:“回皇上,臣下三司就诚王世子遇刺案,已有发现,请皇上过目!”
他从袖中拿出奏折,呈递上去。
梁王哭诉一番,又递了奏折,皇上还看完了,可是皇上竟然没有什么反应,梁王心里有些慌,也不敢再啼哭,倒是悄悄地回了下头,看看跪在他斜后方的皇甫宇轩。
皇甫宇轩心里真为这个沉不住气的父王给气着了,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都还算是抬举他了。
他递过去一个阴狠的眼神,示意他不要多想,一切自有自己在。
这个眼神简直杀气腾腾,梁王看见后吓得背脊一僵,不过,也稍稍放了心,反正现在他们父子三人都跪在这里呢,他算是想明白了,宇轩不会让他有事,因为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只有他重新当回太子,宇轩才能去争后来的储位,要是他连太子都做不了,宇轩就更没有资格了。
皇上接过太监递上的闻苑廷呈来的奏折,看完后,目光沉沉地盯着已经出列的闻苑廷三人:“这就是你们查探的结果?”
闻苑廷三人心里都直打鼓,不知道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想到奏折中所奏的事,他们也知道事关重大。
毕竟,那里面证据所指,可都是指向当今太子啊,皇上心中怀疑或是震怒也是正常的。但是他们不知道皇上是会震怒于太子竟然残害堂侄,还是会震怒于他们胆大包天,敢查到太子头上去。
闻苑廷把眼睛一闭,心一横,事已至此,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昨天晚上三人不也商量好了?
反正是死是活就这一遭,虽然知道可能是被人当了棋子,但这时候他们也没有退路了。
所以,他又从袖中拿出一份奏折,语气带着几分惶恐,却条理清晰地道:“回皇上,臣下三司查探的结果事关重大,臣下三人也以为结果错了,多番求证,的确证据确凿,所以不敢隐瞒,只能具陈以报。除了臣下查探事关诚王世子遇刺案一事,在查探过程中,臣下三人还抓到一个特别的人犯,他所交代的事,一样重大,臣等不敢欺瞒皇上,也请皇上过目!”
这份,就是杨宽所交代之事。
皇上示意冯公公接过,随口问道:“特别人犯?何人?”
闻苑廷道:“回皇上,此人名叫杨宽!”
“什么?杨宽?”皇上还没有说话,一个人已经惊声开口,大概是太过震惊,连声音都变了。
第472章 丑闻?
这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连皇上也看过去。
意识到失态的太子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向皇上告罪:“父皇,当初梁王赈灾,强征民妇,这杨宽便是梁王身边之人。据说梁王回京,便将身边之人都处死。没想到这杨宽还活着,儿臣一时诧异,这才失态!”
皇上不置可否,翻开冯公公递上去的折子。
闻苑廷偷眼看着,皇上的脸色很平静,完全不能从他脸上看到丝毫情绪。
太子心中惊疑不定,自皇甫骐岱从太子之位贬为梁王,禁足于梁王府,他就一直在寻找这个杨宽。
可是找了一年多,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得知太子当初把身边的人都处死了,他以为杨宽也在其中。
可是没想到,现在竟然又听到这个名字,杨宽竟然没有死?
如今,杨宽还被京兆尹那边给拿下了?
会不会有事?
应该不会有事,如果是被梁王拿下,他还要担心多一些,既然是京兆尹那边,想必不会有什么事。
不过,他又想到一件事,顿时脸色又变了。
杨宽是他的人,所以他一直派人看管着杨宽的家人。不是他不想把杨宽的家人给关押起来,或是带到别处,而是不能这么做。
杨宽送到当时还是太子的皇甫骐岱处,得是身家清白,祖宗三代都会查得清楚,家人在何处,有些什么人,也是清清楚楚的。一旦他的家人不见了,或是换了地方,都会引人注意。
后来,太子强征民妇的事爆出来后,他就更不能动杨宽的家人,这样只会让人怀疑。但他已经加派了人手,把人盯紧了。
可没想到,在他的重重设置下,杨宽的家人竟然于一天夜里凭空消失了。
他动用所有人手,也没能查出杨宽家人去了哪里,这也是他的一个心结,只是伴随着时间过去,一晃一年也没有事,他才慢慢地放松下来。
再说,公羊先生观过天相,他是天命之人,些许小事,不会改变天命。所以他也就觉得大概是杨宽家人得知杨宽已死,吓得逃跑了。
可现在,听到杨宽这两个字,他心里就是咯噔一下,万一杨宽的家人不是逃跑了,而是被别人给弄走了……
不敢想像下去!
等皇上看完了那份奏子,这次,原本平静的脸色也变了,他沉声道:“退朝!三品以上官员移步龙驭殿议事!”
在大朝会上,皇上竟然要提前退朝,而后在龙驭殿里开小朝会?
这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那些三品以下的,感觉到气氛特别,急忙山呼万岁后退出金銮殿。
那些三品以上的官员,不免心中多想,他们其实不想参加啊!
一众官员前往龙驭殿中。
等众臣归位,皇上阴沉沉的目光,目标明确地盯向了太子,声音也沉郁中透着一股阴冷的压力:“太子,是你安排杨宽在梁王身边,引诱他胡作非为,引诱他强征民妇的?”
这些刚刚站好的朝臣们都傻了。
难怪要把大朝会退朝,只留下三品以上的官员在这里。
一年前,梁王赈灾强征民妇,这是整个南夏皇室的丑闻,也是整个南夏的丑闻,有这么一个储君,皇室脸上无光,连百姓脸上都无光。
被贬为梁王,禁足府中,朝中又立了新的太子。
而后朝局变化,新太子与篱王互争长短,让朝臣们都在考虑着怎么站队了。此时,却又爆出当年之事,是新太子设计?
如果是真的,这岂不是又是一桩丑闻?
他们好像听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不过好在,虽然大朝会已散,但三品以上的官员也不少呢,这么多的文武百官都听着呢,法不责众,他们应该不会掉脑袋吧?
闻苑廷三人却是满嘴发苦,他们三个是揭出这件事的人,若是最后皇上震怒,要迁怒于人的话,他们三个就首当其冲了。
位高权重有位高权重的荣耀,但也有看不见的凶险!
对于皇上的斥问,三人反倒是最平静的。现在这样,不是正常的吗?
因为昨天晚上,他们已经震惊过了,震惊得一夜没睡。皇上看了他们呈上去的折子,若是不闻不问,才是真的不正常呢。
太子大惊,急忙出列跪下,张口就来:“父皇,父皇冤枉啊。儿臣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梁王是儿臣大哥,当年还是储君,儿臣远在青州封地,山高路远,八竿子都打不着啊!”
皇上淡淡地道:“但杨宽的口供说,是被你所驱使!”
太子继续辩解:“父皇,杨宽是梁王从属,梁王当时是储君,身边的人都是经过千挑万选的,不要说儿臣当时不在京城,就是在京城,也断断不可能把梁王身边的人收归己用!父皇明鉴,儿臣绝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梁王被皇甫宇轩在后面暗暗伸指戳了一下腰,这一下像一把刀刺了一下,疼得梁王眼泪花花都出来了,他痛哭流涕地道:“父皇,父皇为儿臣做主啊,那杨宽,就是老三安排在儿臣身边的人,儿臣糊涂,但也不至于糊涂到这个地步,都是被小人蒙蔽,被人算计蒙骗啊!”
皇甫宇轩沉声道:“皇祖父,我父王平日行事虽无惊艳之处,但也中规中矩,如果此事属实,还请皇祖父主持公道!”
皇上没有理会皇甫宇轩。
他阴沉沉地扫一眼闻苑廷三人:“三司审查结果,证据齐全,太子,你为何要派人行刺诚王世子,致诚王世子惨死街头,尸骨无存?”
太子心里震惊莫名,跪在那里不敢起身:“父皇,此事定然错了,儿臣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当真不是你?”
太子道:“父皇,儿臣是堂伯,诚王世子是后辈,儿臣和诚王世子无怨无仇,怎么会对诚王世子动手?”
闻苑廷三人低着头,听着太子的诡辩,面无表情。虽然那些线索来得莫名其妙,但是线索之下所查之事,都是真的。
就算他们被人当了刀,但是,他们所指的方向,却没有错误。
可太子死不承认的话,皇上会信他们吗?
第473章 兄弟阋墙
皇上没有继续问话,似乎在沉吟。
太子再接再励地道:“父皇明鉴,儿臣知道,身在这个位置,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定是有人陷害呀,父皇!”
皇上冷冷瞥他一眼:“所以你的意思是说,这些证据都是假的?安东三鬼不是你的人?”
安东三鬼?
这四个字一出,太子的脸色大变。
他口吃道:“安……安东三鬼?”这三个人,父皇怎么会知道?
皇上目光冰凉:“安东三鬼已经被抓,你是要和他们当面对质吗?”
太子脸色惨白,这段时间,京兆尹等三司对京城巡视严密,几乎把地底都翻了一遍。
其实在得知诚王世子已死的时候,他是想把安东三鬼灭口的,但这三个鬼东西精明得很,他也不敢打草惊蛇,怕被反噬。
虽然安东三鬼本事过人,一般人对付不了的,但他为保万无一失,已经叮嘱安东三鬼不得随意外出。
但这安东三鬼长得一副鬼样,却好色如命,莫不是去哪个青楼失了手?
如果安东三鬼被抓,他完全不敢指望这三人保守秘密,毕竟这三人本就不是什么人品端方之人。能被他收买所用,就能背叛他。
见太子突然不出声了,在场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皇上的脸色也更沉,三司审查的结果,直指太子,也够让他震怒了,没想到事情都是真的,太子真做了这样的事。
身为储君,对一个藩王世子当街刺杀,视王法如无物,这是要逼得诚王和他兄弟反目吗?
原本以为是个聪明的,没想到做事竟然这么蠢。
谁都知道诚王不会是他的威胁,他却把诚王世子给杀了。
在太子身边伏下人手,引诱太子胡作非为,让太子犯错,然后将太子拉下马,自己取而代之。对这种事,皇上心里虽然气恨咬牙,其实也是能理解的。
毕竟,没有野心的皇子几乎不存在,为了皇位之争,各出手段,各用奇谋。甚至,因为梁王的昏瞶无用,皇上对他本不满意,担心南夏百年基业,最后会毁在他手里,所以有个手段高明的皇子接替他成为储君,带领南夏再铸辉煌,他是默许的。
老三暗底下做的那些事,他身为皇帝,岂会不知?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
现在老三虽在储位,其实皇上心中另有打算,不管他们怎么争,最后胜出的,会是一个最优秀的,筹谋完善,心思缜密,笑到最后的那个,也将会是下任皇帝的最好人选。
可那些手段和奇谋,都是在暗处。
现在被暴露在阳光之下,就显得太过耸人听闻。
尤其是,他默许众子争权,但也得有个底线,老三对诚王世子做的事,就太过份了。他眼神凌厉起来,厉声喝道:“逆子,你到底有没有做过?”
太子吓得一激灵,父皇发怒,可是天子之怒,这沉沉威压,一般人承受不住。
但是他很清楚,他不能承认,哪怕安东三鬼已经被抓,很可能会供出他来,他都只能咬死不承认。
一旦承认,他就完了。
当街行刺一个藩王世子,在街头犯下这样重案,视律法如无物,这件事,可不是一件小事。尤其是他身为储君,罪加一等。
他磕下头去,咬紧牙关:“儿臣没有做过,诚王世子不是儿臣派人刺杀的。”
皇上冷笑道:“你倒是嘴硬!”
这时候,篱王又出列了,他跪下哭道:“父皇,也请您为儿臣做主!”
皇上拧眉:“你又有什么事?”
梁王的事,诚王世子遇刺一事,好像与篱王没有什么关系吧?他来凑什么热闹?
篱王眼里流下泪来:“父皇,儿臣是为儿臣那苦命的孩子经纶,求父皇做主!”他声泪俱下地道:“父皇寿辰,经纶来为父皇贺寿,回宁州途中,无故遇山匪袭击身死。儿臣不信那是意外,一直在查探此事,已经有了眉目,只是结果太过震惊,儿臣也不敢说出来。但是诚王世子当街遇刺一事,勾起了儿臣的伤心事,儿臣现在不想再隐忍了,不然,我的经纶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生。父皇,我的经纶,是被太子害死的!”
太子几乎跳起来,大怒道:“老九,你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对你的经纶下了手?”
篱王扬起脸来,含恨的目光中似要喷火:“皇兄,我的经纶小小年纪,才高八半,学富五车,聪慧敏锐,学识过人,深得父皇喜爱。你暗中对经纶下手,以为此事神不知鬼不觉吗?本来我还不想揭穿你,毕竟你是太子,但是这次你对诚王世子动手,本王不能再容忍下去!不然,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优秀的皇家子孙被你暗害!”
众臣:“……”
他们是听到了什么样的惊天大事?
对于篱王之子皇甫经纶被杀之事,太子的确是无辜,他没有做过,这件事,他是肯定不能承认的。
但是他一转头,发现连父皇都对他露出怀疑不悦的眼神。
父皇仿佛在说:“你既然能杀诚王世子,当然也可能对篱王之子动手。”
太子明白,在诚王世子之事上,父皇是已经掌握了确切的证据,而且是他低估诚王世子的实力,派出的人全被杀光,只最后安东三鬼出手才把人弄死,只怕是现场留下了证据。
既然是已经无可辩驳的事,不如承认下来。
但没做过的事,绝不能让人把脏水泼到他的头上,不然,就不仅只是诚王一个敌人的事了,鲁王和篱王,都会站在他的对立面,而且是有理的一方,他就彻底失去了反转能力。
想到这里,他再次磕下头去,抬起头时,已经泪流满面,他哽咽着声音道:“父皇,儿臣有罪!”
“你承认了?”皇上的话有如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透着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又带着森森寒意。
太子满面悲怆,悲愤痛楚地道:“父皇,儿臣是对诚王世子动手了,儿臣派出了安东三鬼。但是,安东三鬼回来时说过,他们出手时,诚王世子已经遇刺,他们不过是黄雀在后!
第474章 揭穿
皇上皱眉,沉声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说,还有人对诚王世子动了手?”
太子道:“父皇明查,此事千真万确!”
如果他完全推翻之前所说,那就是欺君之罪,现在他承认一半,留一半死不承认,把眼前这关先过了再说。
皇上挥挥手,道:“此事疑点重重,如今既然没有确实证据,相关人等留下,其余人退朝!”
太子的咬牙不认,篱王和梁王的指证,还有三司的查证结果,表面看起来扑朔迷离,但众臣们哪个不是心思玲珑之人?
皇上这时候让众臣都退下,他们反倒松了口气,这种事,还是不要参与的好。知道得多未必是好事。
一天之内,大朝会改成小朝会,小朝会直接在半途驱散众臣,怕是在皇上这一生的执政生涯里都是首次。
皇上头疼,他怎么生了这么一帮不省心的东西?
身为相关人等的闻苑廷等人:“……”
自认自己是无关人等的康王悄眯眯地就要退走,皇上招手:“勉侄留下!”
康王:“……”
这种事他不想参与啊,但是皇上开口,他只得应道:“遵旨!”
皇上还留下另两位皇室宗亲。
这件事,是国事,但也可以说是皇甫家的事。从皇上留下的这些人看来,就可以看出,皇上并不想太多人知道真正的内情。至于后面的结果如何,就要看皇上的心思了。不过,若真是一切证据齐全,皇上也不能太过偏颇。
篱王目眦欲裂:“皇兄,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死经纶,就因为经纶出类拔萃,你担心他得父皇看重,威胁到你的地位吗?可那时候,你都还不是太子!”
这话就诛心了,这不是间接证明了,皇甫翰钰早就有了这个念头,所以他对付梁王,算计梁王,岂不就是实锤了?
太子急忙道:“老九,你不能含血喷人,我说过我没有对经纶动手,那时候我远在青州,京城的事怎么知道?”
“你既然会对诚王世子动手,对经纶动手又有什么出奇?”
“那不一样!”太子怒色,更加悲怆地道:“父皇,儿臣有错,儿臣是一时气愤不过,这才做了错事,但这只是临时起意,之前发生的事,真的与儿臣无关啊!”
“你倒是说说,怎么个临时起意法?”皇上脸色沉沉。
但是,听到这话的太子却从里面听出无限生机来,只要父皇肯信任他,这就表示他还有机会。他痛心疾首地道:“因为诚王和诚王世子,我的敬儿才会被毒杀身亡。儿臣心伤敬儿之死,才一时糊涂,做了错事!可儿臣真的没有对经纶动过手,父皇,你要相信儿臣啊!”
“糊涂!”皇上怒极,指着他骂:“敬儿的死只是意外,当时诚王世子也是受害之人,你痛失爱子,心中悲伤,怎么可以把这份痛苦和悲伤又转嫁以诚王的头上?”
他把砚台抓起,猛地砸出,正好砸在太子的额头,太子被砸得头破血流,心里反倒更加放心了,他却哭得更加诚心诚意了:“父王,儿子错了,儿子一时糊涂。儿子想着,若不是诚王当年的旧仇,也不会有龙栖族主的女儿来下毒,要不是诚王世子也在宴席之中,又怎么会有那杯毒酒?敬儿怎么会误喝,枉送性命?儿子想岔了,其实儿子当时也很犹豫,才一时鬼迷心窍派出安东三鬼,但安东三鬼说了,就算他们没有去,诚王世子也活不成,当时他已经身受重伤,奄奄一息!”
皇上猛地看向闻苑廷三人:“那些事先伏击诚王世子的,又是何人?”
闻苑廷三人:“……”
奏折里写得明白,现在皇上还要问,这就是他想保太子?
不过,关于诚王世子被刺杀一事,他们手中的人证,的确只是安东三鬼,这安东三鬼,便是在神秘人的指引下,他们顺着线索查到,费了一番力气才抓到的。
现在太子已经承认了安东三鬼是他的人,却一口咬定安东三鬼去的时候,诚王世子已经先遭遇了一波刺杀,这就是还要牵扯人出来。
三人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讷讷地道:“如今证据稍有欠缺,臣等不敢妄言!”
皇甫宇轩忽于此时开口,声音冷静清晰:“三皇叔,经纶堂弟的死你可以推掉,诚王世子的死你可以说是因为敬堂兄的缘故一时迁怒。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派杨宽在我父王身边,引诱他做下错事?我父王当时是太子,你处心积虑,设下那样的计谋,不该给我父王一个说法吗?”
太子冷厉的眼神落在皇甫宇轩身上,太子是个不中用的,但他这个儿子不可小视,竟然和老九勾结在一起,这是要和老九一起,给他致命一击啊!
他一脸正色地道:“宇轩,你怎么也人云亦云?你王叔我没有做过这种事!你父王自己犯错,怪不到别人身上。就算是身边之人引诱,但那身边之人与本宫也没有关系。你们动的什么心思本宫知道,但本宫没做过的事,你们别想赖在本宫头上!”
皇上目光阴沉沉地,使整个龙驭殿气氛沉重,人人都感觉到头顶仿佛压着一座大山,他冷冷道:“既有人证,那便宣人证!查,给朕查清楚!”
安东三鬼那边问也问不出什么了,皇上所谓的宣人证,当然是查杨宽,查梁王当年的事是不是有人算计。
太子觉得皇上心里还是维护着他的,再加上他又自认为一应事情做得干净,虽然杨宽这件事出了他的控制,但是杨宽但凡聪明一点,也不敢指证他。再说,就算杨宽指证他,他也不会认。
他若咬死不认,证据不足,父皇不会因为一些猜疑就对他怎么样。
再说,这件事闹得越大,到最后证据不足,父皇反倒会怀疑,是不是老九和梁王一起给他设下的圈套,只要父皇觉得是别的皇子一起坑他,就会维护他。
这是于他有利的事。
然而,他高兴得太早了。
第475章 一口老血
皇甫翰钰以为他已经把一切都抹得干净,但是,只要是人做过的,总会留下痕迹,何况还有杨宽这么个活生生的人在。
皇甫宇轩为此事,谋划这么久,又岂会给他翻身的机会。要不是有一击而中的把握,他也不会选在这时候发难了。
先是梁王的喊冤,接着是京兆尹那边查到的证据直指太子,再是落到京兆尹手中的杨宽……
一环一环,他都算计好了。
至于那些证据,有些是他的手下查到的,有些是他请江湖人,也就是昊天寨的人帮忙弄到的,还有些,是根据当时的情形,他适当地做了一些似是而非的假证据。
那些假的证据毕竟是假的,单独拎出来一点用也没有,但是,在一环一环之中,在无数实锤证据之中,这些就足够做为佐证,成为压死骆驼的稻草了。
杨宽在皇甫宇轩的酷刑里都没有招供,招供之后,就再无保留。他不但把当年怎么和皇甫翰钰来往,还留有来往的证据。
等到太子意识到不对,想要反驳时,如山的证据都抛了出来。
这些证据,有些是京兆尹那边的,有些是梁王提供的,有些是篱王提供的,各方面,各类型,铺天盖地,互为佐证,像一张天罗地网,将皇甫翰钰包围在其中。
皇甫翰钰脸色大变,哪怕他再咬紧牙关死不承认,但是也只是苍白无力的辩解。
派细作潜在储君身边,引诱犯错!
杀害藩王优秀的儿子!
当街刺杀藩王世子,制造血案,让京城不安,人心不稳!
身为储君,没有容人之量!
……
没错,皇甫经纶,皇甫泰和的死,皇甫宇轩很成功地把这一切都栽赃到了太子头上。其实在最初动手的时候,他就把痕迹指向的是皇甫翰钰。本来也想指向篱王的,但是篱王的那个儿子当初是引起了皇祖父注意的。
这么优秀的儿子,篱王怎么可能为了使苦肉计就自己动手除掉?
因此,当去查的时候,可不就是直指皇甫翰钰吗?
其实皇上的暗卫当时查的也是这么个结果,只是还是觉得有疑点,还要继续查的时候,皇上阻止了。
这种事虽然恶劣,但说到底,都是为了储位各使手段,既然他默许了他们的争斗,事已至此,他再出手把人除去?
所以,皇上没有深查的结果,就是皇上也没有查到真正的幕后之人,而凭着现有的疑点,也在怀疑皇甫翰钰,只是压在心底而已。
如果皇甫翰钰没有对皇甫景宸动手,皇甫宇轩也栽不上,毕竟他也死了一个庶子。可是谁叫他对皇甫景宸动手呢?现在是百口莫辩!
皇上气得一口老血喷了出来,指着他大怒:“畜生!”
留下的众臣惊呼:“皇上,保重龙体!”
康王急忙道:“快请御医!”
好一阵忙乱,皇上摆手:“不用!”他就是一时急火攻心,完全是气的。这里的事还没了结,宣什么御医?
篱王急道:“父皇,身体要紧,别的事以后再说。”
皇上沉声道:“都这个样子了,还等什么以后?你们几个打的什么心思朕一清二楚,让他们说!不说清楚不许走!”
梁王不失时机地哭道:“父皇,儿臣冤枉,老三处心积虑这般害儿臣,儿臣心里好痛!”
皇甫翰钰面如死灰,跪倒在地,虽然大势已去,但他不能不做垂死挣扎:“父皇,儿臣绝没有对老九的儿子动手,对老五的儿子动手也只是因为敬儿的死一时糊涂的迁怒,何况我的人去时,老五的儿子也已经重伤垂死了。至于大皇兄,儿臣承认儿臣是使了一些计谋。但是,这也不能全怪儿臣,若是大皇兄自身正,岂会被人所引诱。就算有人引诱,难道强征民妇的不是他吗?难道下令灭人全家的不是他吗?儿臣只不过是让大皇兄的真实性子暴露了而已。父皇明鉴啊!”
皇上气得又差点吐血,他刚才都吐血了,除了老九关心了一下他的身体,这两个逆子,竟然只顾着自己!
他气怒地指着他们:“都给朕滚!”
梁王还想哭惨,被皇甫宇轩扯了袖子,立刻收了眼泪就走。
篱王倒是想留下,但是他很清楚,父皇这时候是暴怒之中,他也算是推波助澜的人,父皇定然不想看见他,他留下反倒容易吸引父皇的怒火。于是也走了。
太子觉得应该还挣扎一下,但是,一抬眼,话还没说,就被皇上几乎要吃人的目光给吓住了,也急忙倒退出去。
皇上目光落在留下来的众臣身上,虽然说是相关人等才留下,但其实除了康王这样的宗室,皇上还留下了左右丞相,包太师,赵太傅等七八位重臣。
毕竟,虽是家事,但太子之事,储君事关国体,这些重臣也是可以参与的。
皇上沉声道:“诸卿,朕生子不肖,梁王无视律法,犯下大错。如今的太子又草芥人命,派人当街行刺皇侄,使诚王世子惨死。这两个畜生,真是气死朕了!”
众臣面面相觑,皇上虽然气怒交加,但是这毕竟都是他的儿子,他骂畜生可以,别人可不敢这么骂。
皇上直接看向包太师:“包卿,你有什么想说的?”
包太师被点了名,只得硬着头皮道:“梁王当年以太子之身犯错,被贬禁足,京城哗然,百姓们街头巷尾都在谈论此事,影响极其不好,皇上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方才消除这样的影响,让百姓对朝廷重新敬重。如今太子因长子枉死之事,就对同样无辜的诚王世子动手,与梁王所犯之事,大同小异!”
他到底是欠着皇甫宇轩人情,这话说得虽然隐晦,但皇上听懂了。
梁王在太子之位时,犯了错,被贬禁足。
如今太子又犯了错,虽然不如梁王那样影响大,但是仅是因为自己的儿子枉死,就迁怒于人,杀了自己的侄儿,从小事可见一斑,这心胸未免太过狭小。
普通人心胸狭小尚不可取,何况堂堂一国储君?
第476章 旁观者言
闻苑廷三人闭紧了嘴,太子的儿子枉死?
哪里是什么枉死?他们查到的线索,可不仅只是这些,那龙栖族主的女儿,也不是这么巧刚好对皇甫景宸动手的。
已经九成断定,那就是太子安排的。
只是他们还没查到,太子为什么要对诚王世子动手,少了这个动机,他们才不敢实锤。
还有安东三鬼,虽然太子现在一口咬定他只派了安东三鬼,而且安东三鬼去的时候,诚王世子都已经遇到伏击,只剩下一口气了。
但他们抓到安东三鬼,突审的时候,安东三鬼可不是这么说的。那些地上的死尸,除了几个是诚王世子身边的护卫和车夫外,其他人,都是太子派的人。只不过死无对证罢了。
所有的线索和疑点,都已经呈在折子里给皇上过目了。
皇上没有提起这件事,显然是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那他们三个知情人,当然只能闭紧嘴巴了。
皇上看康王。
康王无奈,只得出列道:“皇上,南夏历朝已经百年,如今民泰民安,百姓安居,皆因历代君王励精图治,历代臣子尽心尽职。储君才能平庸,大不了做个守成之君,但若储君人品有失,只怕贻祸无穷!”
赵太傅国字脸上一片正气,不等皇上动问,便已经道:“皇上,臣认为,太子做下此事,已经德不配位!”
辅国公姜鑫和稀泥地道:“皇上,此事宜三思而后行,太子的确有错,但是一年前篱王鲁王之子意外身亡,毕竟没有证据是太子所为。对梁王设计,安插奸细,这也只是谋略的一种手段,梁王中计,虽有奸细引诱之过,但何尝不是德不配位?看似冤屈,其实也并不冤。毕竟,自身若正,又岂会做下那些糊涂事?而身为皇子,觊觎储君之位,是人之常情,太子有勇有谋,监国辅政,表现皆可圈可点,才能胜过梁王数倍,皇上应三思啊!”
赵太傅不满地道:“德不配位,有才有何用?”
辅国公笑道:“赵大人,一个平庸的守成之君,未必会合格,你不知道平庸与昏庸只是一字之差吗?而一个精明有才能的君王,哪怕德行稍有欠缺,但至少能保我南夏国强,外敌不敢侵犯!”
右丞相夏世恩感觉到皇上的目光扫过来,不能继续装糊涂了,道:“太子之事,如果没有任何证据,不宜轻动,如果证据确凿,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是我南夏律典的要义!”
左丞相焦厉耘出列道:“皇上,如今所有的证据,除了太子承认确实对诚王世子派了人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实证。至于对梁王所行之事,臣下认为姜国公说的有理!”
这些人之中竟然分成两派意见。
一派觉得太子身为太子这一年多年,提出的政见独到有见解,行事的风格果决,有储君之范。人无完人,虽然对诚王世子派出杀手,的确是有些过份了,但换位思考,他的长子皇甫敬,的确是喝了龙栖族主女儿准备给皇甫景宸的毒酒才被毒杀,身为一个悲伤的父亲,一时糊涂,迁怒于人,虽是不当,却也不是不能理解。
另一派觉得,梁王德不配位,做下错事,得到了惩罚,现在太子又做下错事,若是不惩罚,未免有厚此薄彼,处事不公之嫌。
于是两派又争论起来,虽然皇甫敬是喝了龙栖族主女儿准备害皇甫景宸的毒酒,但这件事里,皇甫景宸本身就是无辜的,他也是不知情的人。何况,那毒酒也不是他端去给皇甫敬的。这是不是表示,太子迁怒,以后还会对皇甫锦宣也动手?
身为储君,没有容人之量,对自己的亲侄儿都能下得了手,那这样的人,能指望他是一个仁君吗?
另一边也据理力争,太子也只是一时糊涂,他办理皇上交办的差使,哪件不是做得漂漂亮亮?不像梁王在太子之位时,什么事都做得乱七八糟的。这说明他的能力胜过梁王百倍,而且,他的过错,也不及梁王当初犯下的过错的十分之一。
两派越争越激烈,几乎脸红脖子粗,眼看着就要捋袖张拳动用武力了。
皇上这时候反倒坐在案后,冷眼看着案前的朝中重臣吵成一团。
一直没有出声,也没有加入争论的康王突地幽幽地来了一句:“太子因长子皇甫敬之死,迁怒而刺杀诚王世子,诚王若得知消息会如何?”
众人一怔。
接着,姜鑫便道:“诚王远在云州,此消息应压一压。再说了,就算消息传到了云州,诚王身为藩王,无诏不得入京,难道他还想来对太子讨个公道不成?”
皇上的脸色黑了黑。
众人也用怪异的目光看了姜鑫一眼,诚王世子被杀,已经五天过去了,压什么压?该传的消息早就传过去了。
诚王的脾气……
众人想起二十年前的事,不禁都闭了嘴。
这位诚王啊,就算带着一支精兵过来为诚王世子报仇,好像都不是什么稀奇事。
他们在这里光想着太子应该怎么着,却没想过,诚王会有什么反应。
姜鑫哼了一声,又道:“诚王得到消息又如何?你们莫忘了,他是皇子,是藩王,是臣子。难道一个臣子,还敢来京城兴是问罪不成?”
众人都没有说话,不过看着姜鑫的眼神都有些淡淡的。敢情死的不是他儿子,所以站着说话不腰疼。
成王是什么性子?要是像他说的那么简单,他们还需要在这里担心吗?
要是太子不受到惩罚,诚王那一关先就不好过。
那个人会把京城闹成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
他的怒火谁来承担?
而且,太子做下这样的事,真的不惩罚,或者惩罚太轻,也不足以服众。
皇上闭了闭眼,再睁开,整个人显得苍老了几分,道:“闻卿,在座诸卿对事情的前因后果并不十分清楚,你将三司所查结果细细说来!”
闻苑廷脸色微变,之前皇上没有问他们,显然是想保太子,但现在,叫他们细细说来,这就是改变主意了?
第477章 不臣之心
闻苑廷有些无奈,三司审查的结果,他做了出头鸟。
但这种想法只是一闪而逝,他还是不偏不倚,客观地将所查的结果一一说了出来。
当然,有些不能确定的线索,他没有说,没有确凿证据,这些话说来只会给自己招祸。
但是,即便只是有证据有实锤的那些,也足以叫面前这些重臣们目瞪口呆了。
目瞪口呆之余,他们也很不了解,太子都已经是太子了,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他还有什么害怕的?
要说以前对篱王之子和鲁王之子动手,那反倒能理解,毕竟那时候他不是太子,想用这种办法嫁祸给梁王。
可现在他不是已经是太子了吗?得偿心愿后,想的事却是对付诚王世子。
谁都知道,诚王最不可能成为威胁,但却又最不好惹,这些个皇子们谁不是心照不宣,内里斗得火热,但谁都不会把诚王牵扯进去。
可现在倒好,太子直接把诚王世子给杀了。
这是要挑起拨天怒火,要弄得京城大乱吗?
他想趁乱干什么?
有些脑洞大些的人,悄悄地看了皇上一眼。
他们自认为看得很隐秘,心里的想法也很隐秘,但皇上还是接收到了那些眼神,脸色青黑青黑的。
这些人想到的,皇上不可能就没想过。
太子之位还不满足,那么什么样的位置才满足?太子之上,可就只有一个位置了。
趁乱谋夺能谋夺什么?那当然是那个位置。
如果说之前皇上还对太子存着几分念想,但此刻,皇上已经没有这种想法了。
果然是逆子,这畜生!
听完闻苑廷的话,连和稀泥的姜鑫也说不出话来,原来他的儿子死的并不无辜,他自己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却去刺杀无辜的皇甫景宸?
一个太子,用被灭族前来报仇的敌族之女,来对自己的亲侄儿使下这样的诡计,末了还贼喊捉贼?这是太子该干的事儿吗?
如果说之前他们觉得太子对梁王做的事虽然过份,但也在情理之中,为了储君之位,各出奇谋,那是正常的。但现在,结合所有的事情之后,他们就觉得,太子之前对梁王做的事,怎么不过份?
身为臣子,对储君之位虎视眈眈,便是不臣之心。
伪装虽好,一时得逞,但狐狸尾巴还是露了出来。
皇上沉着脸道:“诸卿退下吧!”他头疼得很,但是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之后,就不想再听这些人吵架了。
哪怕这些人现在很沉默。
众臣默默退下,但心里都清楚,太子怕是凉了,皇上肯定会重罚!
只是不知道皇上重罚,会罚得多重罢了!
想必马上就会有圣意下来,现在皇上只想静静,身为有眼色的臣子,不想惹祸上身,来承担皇上的郁闷和怒火,当然是赶紧的退啊!
出了皇宫,康王世子皇甫榕还在等着康王。
父子两人上了马车,皇甫榕道:“父王,看来此事已经有定论了!”
康王轻轻摇头,叹了口气,忽地看着他道:“你说,诚王世子真的死了吗?”
皇甫榕也叹息道:“多半是不活了!”
那样的刺杀,那么多的尸体,那几乎成为河流的厚厚的血液,触目惊心。尤其是想到当时皇甫景宸是送皇甫锦宣回府,在回去诚王府的路上遇的刺,他们心里也挺不好受。
康王道:“也未必,若真为毁尸灭迹,那火为何只烧半边?”
皇甫榕道:“但若诚王世子无事,这都这些天过去,为何还没有丝毫消息?”
康王默然,脸色凝重地道:“若是有心之人在第一时间把诚王世子身死的消息传到云州去了,结果会如何?”
皇甫榕年纪轻,二十多年前的事所知甚少,闻言道:“诚王的奏折必然已经到京,恳请回京!”
康王摇头:“不,只怕诚王都快要到京城了。”
皇甫榕震惊,云州离京城,数千里之遥,如果坐马车正常情况下,得两月才能到京,晓行夜宿,快马加鞭,一路毫不停歇,也要二十多天。如果骑的是千里马,那也得十天吧?现在才过去五六天。他喃喃道:“不会这么快吧?毕竟,就算消息传过去,用飞鸽传书,也得两天。”
康王问道:“从云州的军报,八百里加急需要几天?”
皇甫榕算了一下,道:“七到八天!”送军报用的都是驿站最好的马,而且一路换马,那也是毫不停歇的。
康王缓缓道:“最多还有三天,诚王必然到京!”
皇甫榕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诚王离京的时候,他年纪还小,后来诚王的事,京城中已经极少有人提起,他对诚王并没有什么印象。
他只是可惜皇甫景宸,这年纪轻轻的。
“锦宣已经知道了?”
皇甫榕回过神,点头道:“知道了!不过已经告诫过他,不可轻举妄动。那些事,不是他能插手的!”
康王点了点头,知子莫若父,他能想到诚王即将到京,皇上当然也能想到,所以,对于太子的处置,应该就在这两天里就会有结果了。
梁王府书房,梁王满脸兴奋地道:“轩儿,父王今天表现怎么样?你说,你皇祖父会恢复父王的太子之位吗?”
皇甫宇轩站在书架前,长身玉立,整个人却阴阴冷冷的,他眼眸沉沉地扫了梁王一眼,淡淡地道:“等着吧!在此之前,你先在我办一件事!”
他很清楚,他做到这一步,最大的可能,也就是将皇甫翰钰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而已。
这个糊涂虫在宁州做下的那些事,引起的是民怨,就算这一年多来,在他的强制要求和看管下,这个父王的确没有出府做什么糊涂事,但是想再回太子之位?做梦!
他不过是用这样的言语,引诱这个胆小如鼠又浑浑噩噩的人在朝堂上出面喊冤,拉开他计谋的序幕而已。
但是只要把皇甫翰钰从太子之位拉下来,经历两次废太子,皇祖父定然不会马上再立一个太子。只要朝中暂时无太子,这才是他的机会。
毕竟,没有太子,那么皇子可能成为太子,皇孙也有可能成为皇太孙!
第478章 很好很强大
东大街,一个不起眼院落,夏文锦提着药包开门入内。
院里安安静静,她一路走进去,连个下人也没有看见。
因为这院子里压根没有人。
夏文锦去往的不是主人家住的院子,而是东厢的一间房。
那房间里有床有铺,采光也好,房间虽不大,但住一个人,原本也不需要多大的房间。最主要的是,这房间的旁边,就是个小厨房。
推开门,床被都是新购的,并不是这房间原有的东西,少年躺在床上,身上的伤都已经包扎好,只是人还昏迷着。
夏文锦进了隔壁小厨房,把刚买来的药才放进药罐熬起来,她一边照看着煎药的火,一边在旁边开火煮粥。
这几天只是煎药,米也是今天才买来。
药煎好,她小心地将药滤进一个小碗里。这时,粥也熬好了,都是细火慢煎慢熬,药煎了一个半时辰,粥也熬了一个半时辰,倒是软烂稠香。
夏文锦照样也装了一碗,用个托盘,端往那间屋子。
将托盘放在床边几上,夏文锦垫高床上少年的头颈,端了药,探了探温度,极小心地给他把药一点点喂下去。
好在少年虽是昏迷状态,而且时不是呓语连声,但喝药无碍。
这几天光靠着药来吊着命,也亏得他底子够好,不然,还真撑不住。
一碗药喂下去,夏文锦观察着少年的脸色。
又慢条斯理地拿起他的手腕为他把脉。
之前虚弱的脉象终于在她这几天的调理中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当然,也许是清心丸的功劳,毕竟那也是救命的药。
看这脉相,应该要醒了吧!
夏文锦拿出玉佩,玉佩散发着莹润的光泽。夏文锦看着床上的少年,千山万佛宗右护法的玉佩,是他家祖传之物,黄铮这祖辈很强大啊!
不过,这些与她无关了。
上辈子她曾是玉佩的主人,这辈子她不是,之所以向顾池霄问起来历,也不过是好奇而已,现在知道答案了,就算这玉佩在手,能量惊人,她也不能据为己有。
许是刚刚喝下的药效果到了,床上的少年眼睛动了动,睁开眼睛,他的眼神仍然干净,干净中带着一份迷茫,似有些不知身在何处。
这些日子,他一直处于昏睡之中,但他还是记得,当时吃下清心丸,夏文锦把他带到这个院子,他才失去知觉的。
此时一睁眼,就看见少女明丽的脸。
夏文锦含笑道:“总算醒了,我还以为我的医术退步了呢,你比我预计的醒来时间晚了一刻钟!”
皇甫景宸抬手揉额,他发现,他竟然没有虚弱到抬不起手来,相反,好像没有丝毫不适。
他记得他沉在一片黑暗之中很长一段时间,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有一抹光,他一直追着那抹光跑啊跑,漫长而遥远,他跑了许多年般的感觉。
当看着少女黑曜石一般的眼神时,他明白了,那一抹光,应该就是面前女子的眸光,那是他心中的柔软。
他轻声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夏文锦道:“也没多久,七天。”
七天够久了,他这个诚王世子当街遇刺,京城里多少会有些变化吧?
秦叔他们都死了,现在诚王府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太子为什么要对付他,他会查清楚。
他知道太子一计不成,肯定会再对他下手,但没想到太子竟然胆大妄为到那个地步,皇宫赐宴失手后,竟然敢当街派人刺杀。
这是何等有恃无恐?
这又是何等的势在必得?
他已经足够小心,明明可以直接回诚王府,但却找借口送皇甫锦宣回府,为是的避开从皇宫到诚王府那段路上几个极好埋伏的伏击点。
可是,哪怕打乱了对方的计划,可还是低估了对方要杀他的决心。
皇甫景宸猛地坐起身,道:“我该回去了!”他有些担心,他不在,诚王府现在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动作,陈管家等人是娘亲亲自派来的人。
夏文锦过来扶他:“我熬了些粥,你先吃点!”
皇甫景宸才坐起就有些发怔,他打量着自己,身上干干净净的,衣服上有香气,而且不是自己之前穿的那一身。
他记得,防止血液滴落留下痕迹,当时他身上染血的外衣都脱下来,换了干净的,但是也仅是外衣而已。身上的伤还是在渗血,而且中衣也是被血染红的。
现在身上却干干净净,他全身衣服都换过了,身上每一道伤口也都包扎了。
他后知后觉地道:“你……你帮我换的衣服?”
“不然呢?”夏文锦挑眉看他。
皇甫景宸的脸腾地红了。
这几天夏文锦对他照顾周到,他已经不是那种苍白失血的脸色,但还是略显白,而他遇刺之后,虽是初醒,但回过神后,眼神中便带着几分凝重的冷意,此时骤然脸热的模样,颇有几分反差萌。
她换的?
那岂不是表示,她……她什么都看见了?
感觉到皇甫景宸的窘迫,夏文锦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道:“逗你的,不是我!我找人来给你换的!”
皇甫景宸又怔了怔,脸上热度稍退,不过,想到刚才他所想的,又有些热,一时,心中也不知道是松一口气,还是失望。
见皇甫景宸脸色奇怪,夏文锦挑眉,故意逗他:“怎么?见不是我换的,有些失望?”
皇甫景宸:“……”
他要说是,会被打的吧?
这个话题他接不住,他转移道:“不是,我是担心,有外人来,会连累你!”
他的行踪若被有心之人知道,必会赶尽杀绝。
便算是另一波人,也必会不断窥探。
夏文锦笑道:“我找的,自然是信得过的人。”
他都被人当街追杀了,她岂会想不到这一点,不但找的人可靠,就算是抓药,她也是很小心,确定后面不被人跟踪之后,才会到这个院子里来。
这几天黄铮的伤势情况不明,为了照顾他,她也没去找夏万清,现在黄铮醒了,她也该做自己的事了。
夏文锦把粥碗端起,非常好心地问了一句:“自己能吃吗?需要我喂吗?”
第479章 利息
皇甫景宸窘,急忙道:“我可以!”
夏文锦把粥碗塞进他手里,里面有勺子,放了这么久,正好温热能下口。
少年吃粥的样子也很好看!
不过,夏文锦也纯是用欣赏的眼光,她不会再犯花痴的错了。
这少年,身份未明,她现在又有事在身,见他被人追杀,出手相救,就是全了之前同行江湖的那段情份。
越是相处,越发现他身上带着秘密,夏文锦现在没有探秘密的心思,她只想快点将爹爹和昊天寨的叔伯赶紧劝离皇甫宇轩的身边,避免上辈子那样的命运。
等皇甫景宸吃完,她接过粥碗放进托盘,把玉佩和一叠纸张递过去。
皇甫景宸愕然看她。
夏文锦道:“这玉佩是你祖传之物,我不能要。”
“那这又是什么?”
“这是一万两银票。”
皇甫景宸惊讶:“你,你干嘛给我银子?”
夏文锦笑道:“你忘了,在锦州的时候,我手头拮据,又想帮人。当时与你起了冲突,以为你是纨绔为富不仁的富家子弟,所以劫富济贫。但后来知道你不是,我却没有银子还,一直在心里记着呢。现在我有银子了,当然是赶紧把这银子还给你,我也从此心安啊!”
“那也不过是几千两,哪有这么多?”
夏文锦正色道:“利息!”
皇甫景宸心中涌起一份不太好的预感,文锦竟然跟他算得这么清楚?不但算本银,还算利息一起给他?这是不想欠他的意思?
可他不想算得这么清楚,他摇头:“银票我不要,玉佩我也不要。送出手的东西,断没有收回的道理,除非,你不把我当朋友!”
夏文锦笑道:“亲兄弟明算账,这和是不是朋友无关!该是你的东西,你便拿着,我也没说你拿着后,我就不当你是朋友了。我们还是朋友,以后江湖再见,还和之前一样!”
“既然是朋友,为何不接受朋友的赠送?”
夏文锦摇头,道:“你我都清楚。当初,这银子是我不告而取,玉佩一样是!原本是我的不对,你不计较,是你仁慈大度,但是我若仗着与你之间的朋友之情,就此不还,并且据为己有,那是我人品有亏!你如果不收下,才是没把我当朋友!”
在锦州初见,那时皇甫景宸神情傲慢,气势汹汹,还出言不逊,害得她即将到手的银子落了空,她才会专门针对,巧手弄掉他的钱袋,还装成拾金不昧的样子,取得他的信任。
当初的确不是什么光明手段!玉佩同样!
那时他和皇甫景宸互相不信任,在余庆郡郡守府,她施展妙手空空,无意中拿到了这块被皇甫景宸贴身收藏的玉佩。
恰好这是她上辈子曾经得到过的玉佩,她想弄清楚这玉佩的来历,所以皇甫景宸向她讨要,她也并未归还!
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皇甫景宸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夏文锦直接把玉佩和银票塞进他的怀里,她既有心还,自然就不是口头说说而已。另外她说的也是真的,如今她的确不缺银子,那么该还的债就早点还清!
把碗筷全都收拾好,放回原位,再回到这个房间时,皇甫景宸已经收拾停当。
夏文锦半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确定现在可以走出去了,身体没事了吗?”
皇甫景宸点了点头:“我身体无碍!”
这点夏文锦相信,在他昏迷的时间里,清心丸就在修复着他的经脉损伤和内外伤,她配的那些药也是辅助清心丸的药效尽快发挥的。
所以虽然这五天时间里,皇甫景宸是在昏迷中度过,或者说是在昏睡中度过,但其实他的身体却比在清醒情况下恢复速度要快好几倍。
现在他醒过来,就表示身体机能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夏文锦问道:“需要我送你出去吗?”
皇甫景宸摇摇头,虽然再次见到夏文锦,让他很开心,但是他很明白,如今他的身份不适合和夏文锦走得太近。
在他没有确定把自己的危险解去时,让别人知道他和文锦的关系,他很可能会拖累她。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暗暗运动一周天,皇甫景宸感觉自己的内力已经恢复了四五成,只是回去诚王府,应该不成问题。
皇甫景宸走后,夏文锦将在院子里面的一切都恢复原状,然后放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在枕头下,就当是这几天的房租了。
她现在终于有时间去找夏万清了,但是夏万清的住处是皇甫宇轩安排的,为了不与皇甫宇轩遇上,所以她选择夜里去!
朝堂上的剑拔弩张,风云变幻,哪怕身在京城,又有多少人知道?
之前与皇甫宇轩一番“倾心长谈”之后,夏万清在心里着实有些难以决断,既动心,又犹豫。
所以今天他准备了好酒好菜,和二寨主山寨主哥几个好好的喝一顿。
在酒桌上,他问两个兄弟在京城过得可习惯。
二寨主华元明端起酒碗喝酒,狂放之中又透着一股潇洒,道:“京城的日子可比山寨的日子悠闲多了,轩公子一直好酒好肉的款待,还送了下人来服侍。走出门去,热热闹闹的,好的,那可比锦州城里好玩多了,我还正想着把妻儿接来享享福!”
三寨主辜鸿信道:“到底是京城,锦州城自然是没办法比。不过老大,这凶公子请我们到金城来,总不会是好吃好喝好玩吧,他还有什么别的事儿吗?这天天玩着我都觉得要长毛了,要有什么事儿给我混着也好啊,好歹能打发日子!”
夏万清问道:“轩公子的身份,你们都知道了吧?”
两人都笑道:“知道知道,原本以为只是个富家公子哥儿,没想到还是个皇孙。好家伙,这身份够显赫的!”
华元明道:“想当初我们下山去抢人的时候,看这轩公子长得秀秀气气文文静静的,咱们当时还看不上!”
辜鸿信笑道:“可不是!是这轩公子听说我们是为了给文锦抢一个相公冲喜,竟然二话不说,主动要求跟我们走。”
第480章 笼络
夏万清回想当时的事,的确是这么个情况。
虽然他是带着为文锦抢一个压寨相公的想法,可毕竟他是一个江湖义士,又不是真正的匪徒。
与其说抢,不如说是用银子和前景引诱。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青年欢欢喜喜的跟上山,哪怕没有被选中,也欢欢喜喜的下山了。
遇上皇甫宇轩时,他们更没有把他列在计划之内,毕竟皇甫宇轩的样子也不像缺银子的。
是皇甫宇轩见他们这边热热闹闹的,上前打听之后,主动要求。
夏万清见他长得好看,心里估摸着文锦应该是愿意的,这才要了他的八字,结果发现竟然是天作之合,那当然是皆大欢喜!
只是昊天寨的人好面子,才到处宣扬是抢来的。
夏万清感慨地道:“听说是救命,轩公子便主动而来,说起来也算是义薄云天了!”
华元明更是道:“难得的是这轩公子出生这般高贵,还不骄不躁,待人温和有礼。锦丫头逃婚而去,说起来是咱们昊天寨对不起他,他也没有丝毫生气,还继续认老大当岳父!这胸襟,这气量,那真是太难得了!依我看啊,这都有当皇帝的命!”
“噤声!”夏万清和辜鸿信赶紧阻止他:“老二,这可是在京城,不比咱们寨子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须防隔墙有耳,这话可说不得!说了会为轩公子招祸的,我们也是杀头之罪!”
华元明不在意地道:“这里只有自家兄弟,不打紧!”
不过到底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了,他转向夏万清:“老大,你说锦丫头到底有没有回寨子里?咱们是不是得跟她好好说道说道,这轩公子啊,的确是难得的好人选,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有这样一个女婿,那也是大哥你的福气!”
辜鸿信也道:“轩公子的确不错!咱们这到外面转一圈啊,听说了不少事儿,听说京城里面想嫁给轩公子的千金可不少!”
华元明兴致勃勃地道:“可不是,茶馆里面还有说书先生专门编成书来说,用的那些词儿可稀罕了。”
夏万清不知道该怎么说,文锦一心拒婚的事他还没有告诉这几个兄弟。
皇甫宇轩在山寨上得到了大多数兄弟的心,人人都对文锦嫁给他的事喜闻乐见,要说文锦要悔婚,只怕他的这些叔伯们,都会站在皇甫宇轩那边,对她相劝。
夏万清觉得自己都是站在皇甫宇轩那边的,何况别人呢!
要是老五在这里,定然知道他此时的犹豫和为难。但当初,皇甫宇轩相邀时,众位兄弟们各有事在身,和他一起来京城的,只有老二老三。
他想起今天的目的,终于还是问道:“若是让你们不要回昊天寨,在京城谋个一官半职,为轩公子效力,你们愿意吗?”
华元明道:“怎么个效力法?”
辜鸿信迟疑道:“论起来,我们可都是他叔伯,若是为他效力,那岂不是成了他的手下?”
华元明道:“确实啊,这点不太妥当!”
一个声音笑道:“岳父大人,华叔,辜叔,你们这已经喝上了?我带了好酒,大家一起喝一杯!”
听说有好酒,三个人都很有兴致。
皇甫宇轩大步走过来,一手提着一坛酒,模样儿倒也潇洒不羁。
他把酒为三个人满上,酒香四溢,酒浆金黄,的确是上等好酒。
三个人馋虫大动。
皇甫宇轩举起碗,道:“我敬岳父和两位叔叔!”
几人举碗一饮而尽,十分畅快,连刚才聊什么都忘了。
他们忘了,皇甫宇轩可没有忘,皇甫宇轩主动提起话题道:“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好像听几位叔叔在说,在京城谋个一官半职是为我效力。这话不对!”
华元明道:“怎么不对?”
皇甫宇轩笑道:“岳父大人误解了我的意思。我跟岳父大人说的是,若是几位叔叔有心在京城发展,我为几位走动一下,谋个一官半职。所有的官员,都是皇上的臣子,我也是!所以叔叔们仍然是叔叔们,不是我的手下!”
听他这么说,华元明顿时一脸笑意:“轩公子一片心意,哪怕是为轩公子效力也没关系,自家人好办事!”
皇甫宇轩一脸诚恳地道:“寨子里的叔伯们对我照顾有加,我是清楚的,所以有好处自然也会想着各位。华叔说的对,一家人,咱们守望相助,荣辱与共,这才是一家人嘛!”
辜鸿信道:“轩公子,这谋一官半职怎么个谋法?咱们这些粗人也可以吗?除了打打杀杀,我们可什么都不会!”
这问题夏万清也问过,皇甫宇轩却没有丝毫的不耐烦,耐心的又解释了一遍。
当然,他也把对夏万清说过的话,换个方式对华元明和辜鸿信也说了一遍。
封妻荫子,光宗耀祖那一套,对这些性子粗豪,胸中有热血的江湖人来说也很有用!哪个男人没有升官发财梦?
华元明几乎是立刻就被说动了,辜鸿信稍有犹豫,也很快动心。
加上几碗酒下肚,眼前似乎看到了荣华富贵后的场景,顿时热血沸腾。
皇甫宇轩心中很高兴,同时他也心生鄙夷,一帮粗人,只要稍动心思,就能把他们玩弄于鼓掌之中!
皇甫宇轩和三个人达成共识,除了夏万清暂时不想入仕,他会为华元明二人先谋一个校尉职位。
校尉虽是八品不入流,但手中也管着两百多兵士。
皇甫宇轩一再跟他们保证,以他们的身手当一个小小校尉当然是屈才了,但是凡事都有一个过程,就好比敲门之砖,只有让别人知道他们的本事之后,他们才能步步高升,现在,不必介意职位高低。
其实皇甫宇轩最想要夏万清入仕,身为昊天寨主,他武功高强,而且在江湖中地位不低,另外,只有他入仕了,才能更好地让夏文锦妥协。
但他也知道,如果夏万清不愿,强行劝的话,反倒会适得其反,所以更着意笼络华元明二人。
一番恭维,让二人喜笑颜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