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只是想出风头
皇上的目光在他身上落了一瞬,又移开,再落在皇甫敬的尸身上。
皇甫翰钰眼底深处一片阴沉,抱着皇甫敬的尸身,向着皇上下跪,痛哭失声:“请父皇为儿做主,儿一年前已经失去一个儿子,如今,竟然连长子都失去了!父皇,儿臣身为太子,遭人嫉恨。但孩儿们何辜啊?”
皇甫翰钰将一年前回藩途中的第七子皇甫弘致的死又翻出来,再加上现在皇甫敬的尸身就在眼前,触目惊心,皇上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当目光再次落到皇甫景宸身上时,简直有如刀剑般锋利。
不过,皇甫景宸坦然站在那里,神色平静,问心无愧的模样。
皇上再次把目光移开,看皇甫锦宣:“你为什么要取他面前的那杯酒?”
皇甫锦宣似是怔了一怔,才道:“皇上,是侄孙胡闹。侄孙在宫门外和诚王世子打了一架,侄孙是故意跟他过不去。当时,宫侍刚刚过来添了一轮酒。那杯酒是满的,侄孙没想那么多,可侄孙万万没想到,酒里面竟然会有毒!要不然,就是侄孙自己喝了这杯酒,也绝不会让敬堂兄喝这杯酒的。”
“你的意思是,诚王世子也不知道这酒有毒?”
皇甫锦宣道:“咱们一桌的酒,都是宫侍过来添酒。诚王世子之前已经喝了好几杯,这一杯刚刚斟满。他还没碰上杯子,就被我抢了。侄孙虽然和诚王世子置气,但绝不能昧着良心胡说八道。皇上,都是侄孙的错,侄孙不该跟诚王世子置气。但是皇上,下毒之人思恶毒,竟然对诚王世子酒中下毒,敬堂兄是阴差阳错之下,才误喝那杯酒的!”
皇上目光深如大海,里面没有透出任何情绪,他招来禁军都统领,对他吩咐一声。
那禁军都统领立刻就把人分批排查。
当然,所有人还是在天华轩里不得离开,在出事之初,禁军已经封锁了现场,除皇上皇后等一从嫔妃,太子篱王等皇子在一边休息之外,所有人,包括那些服侍的宫人们,全都被看管起来。
最先被排查的就是皇甫锦宣,那杯酒是由他端过去的。
禁军都统领看见皇甫锦宣,也是头疼得很,他问道:“你为何要给敬公子敬酒?”
皇甫锦宣道:“当时,很多堂兄弟给敬公子敬酒,都被他推了。咱们这桌的卓堂兄说,谁要能敬大公子酒,大公子赏脸喝了,他明天就去月满楼开一桌做彩头!是我一时少年意气,想要出风头,就去敬酒了!”
禁军都统领立刻就派人去把说这话的皇甫卓给叫过来。
这皇甫卓是七皇叔的孙子,七皇叔早就瘫痪在床,皇上继位后,怜他残疾,对他们这一支还挺照顾。
皇甫卓吓得连说话都差点不会了,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抖得像一只风雨中的鹌鹑。
禁军都统领问话,他赶紧点头,脸色惨白地道:“敬堂兄是我的仰望的存在,当时咱们兄弟们去敬酒,他都没有喝。我才说了那句话,我说完后,皇甫锦宣就去敬酒了。可我真的不知道,皇甫锦宣会端着一杯毒酒过去!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无辜的……”
这桌上的人都一一问话,事实和皇甫锦宣,皇甫卓说的一般。
禁军都统领问皇甫景宸:“景世子可知酒中有毒?”
皇甫景宸看他一眼:“都统领大人,宫中赐宴是皇祖父的意思。一场家宴,参与的都是骨肉至亲。本世子若知道酒中有毒,之前的酒我还敢喝吗?”
禁军都统领:“……”
他之前已经交叉问过了,这位诚王世子喝了好几杯酒。在一桌上,既不过份安静,也不过份张扬,但酒是宴上的酒,菜是宴上的菜,他的表现也一点异常都没有。
禁军都统领:“你知道有谁想毒死你吗?”
皇甫景宸轻轻叹了口气,道:“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一年前,皇祖父寿宴过后,我回去云州的路途上,曾经有好几波人过来杀我。幸亏我身边跟的人多,而且遇到贵人相助。才保住了这条命。现在的皇宫之中,没招谁没惹谁,竟然又有人想要对我动手。可能我这人天生比较倒霉!”
禁军都统领:“……”
这叫他怎么接话?
皇家子孙的日子表面看来光鲜亮丽,高高在上,富贵无比,但他身为禁军都统领,对皇室倾轧看得多了,深深明白,其实他们的日子没有那么好过,至少,不是所有的皇子皇孙们的日子都是这么好过。
看这位,诚王殿下当初少年无双,意气风发,在诸皇子之中,那可真是出类拔萃的人物,十几岁,在军中就建立了威望,打仗的时候身先士卒,硬是把一个来侵的蛮族打到灭族,解决了南夏边境数年混乱。
这样的功劳,当时谁不羡慕?这位军威凛凛的少年皇子,却偏偏爱上了一个江湖女子。
这一下就一发不可收拾,拒绝娶皇上为他安排的大家闺秀,重臣之女为妃,和皇上梗着脖子对着来,气得皇上在御书房一砚台把他砸得头破血流,也不松口。
最后,皇上气狠了,封了他个诚王,把他赶去藩地,眼不见心不烦。这么多年了,父子关系也没有缓和!
现在他的儿子才到京城,就被人动手。
这禁军都统领心中阴谋论都快出来了。
不会真的是皇上要对他动手吧?
不过他很快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虎毒尚且不食子,当初惹皇上生气的是诚王,皇上不可能对诚王的儿子做出什么事。
这诚王世子也是够倒霉的,而且根据他询问的这些结果,进行推测分析。下毒的不是桌上任何人,只能说诚王世子倒霉之中还有点小幸运。
要是那杯酒被他喝了,那现在躺在那里的尸体就是他的了。
禁军都统领又一一询问众人。
这时,他派去审问宫女太监的人也来回话了。
负责第一桌的宫女太监没有什么问题,因为酒是从皇甫锦宣这一桌端过去的,所以,负责这一桌酒水饮食的宫女太监们,便是重点审查对象。
第452章 二十年前旧仇?
不止酒要查,饭菜也要查。
那就不止这一桌要查,所有的桌席都会查。
御医们拿着银针,一个菜一个菜地试毒。
而负责皇甫锦宣这一桌的酒水的宫女太监们,从酒在酒窖中搬出,中间哪些人接触,发生过什么,都一一要详细询问记录。
不过,除了那杯酒,别的酒菜都没有毒,还真是针对性极强,目的明确!
禁军都统领的副手传来的消息是,就在询问的过程中,那个负责斟酒的宫女突然中毒死了。
众目睽睽之下,突然死去,这情形还是挺吓人的。
很快就查到死因,原来这宫女早就服了毒。
畏罪自杀?
很显然,这个时候,这宫女的死不寻常,就算不是畏罪自杀,也是知道内情,见事情败露后,断没有活着的可能,为免刑罚,干脆一死了之。
禁军都统领立刻就重点针对这个宫女查下去。
然而,这宫女身份很简单,她如今二十八岁,是个孤女,被一个农家一对没有儿女的老夫妻收养,入宫已经十几年了,这些年间,那对老夫妻也相继去世。
当初她进宫来时,也是走的正常的程序。
一个普通宫女,为什么要给诚王世子的酒中下毒?
于是他们继续查下去,结果有了一个很惊人的发现。
这个宫女,并不是什么普通功女。
很久以前,南夏西南方有一个部族龙栖族,这部族族人所在地处荒凉,穷山恶水,养出了他们勇悍的性子,他们经常在南夏的边境骚扰。
这些人抢夺边境上的百姓牛羊,甚至女人小孩。一旦官府出兵,少了,就被他们
经过一百多年的发展壮大,龙栖部族已经小有规模,二十多年前,他们集结了五万人进犯西南边境。
据说这些人吃人肉,喝人血,一到战场,就嗷嗷叫着往前冲,刀砍斧劈不算,没了武器的,就下口咬,咬到的肉也不吐掉,直接吃下去。
这种打法,南夏的兵士哪里见过?
他们眼里,这简直是一群魔鬼。
南夏兵士顿时人心溃散,每战必败,被龙栖部族打下了两座城池,还有继续进犯的迹象。
消息传回朝廷,听说竟是这么一帮吃人肉的家伙,听的人面上变色,那些在朝的将军们,谁也不敢请缨出征。
对着这么一帮魔鬼,光是想想他们吃人肉喝人血的样子,就足以让军心不稳,和人作战还能赢,和魔鬼作战,那不是输定了吗?
赢了是风光荣华,可是身为将军,输了,那可就是马革裹尸了!
看着朝中将军无人请战,皇上气怒,他这是养了一帮什么废物?
还是年仅十六岁的五皇子,后来的诚王皇甫熠主动表示自己愿往,既消了皇上愤怒,也解了那些战战兢兢的将军们的困境。
五皇子到了西南边境,经过两年时间,不但打败了龙栖部族,夺回了被他们抢去的五座城,还打到龙栖部族的老巢,将所有反抗的人都抓住的抓住,杀的杀。
这一个常来扰边,几乎是南夏边境百姓噩梦的部族被除掉。
这个宫女,是龙栖部族族长的女儿,时年六岁!
她流落到京郊,被人收养,最后还到了皇宫。
二十二年后,她对诚王的儿子下毒。
这是家仇国恨,但是说到底,也是这宫女与诚王之间的私怨?
查到这么个结果,已经无法再查了。
事情很明显,皇甫锦宣去敬酒,是因为皇甫敬那边高高在上,激起少年的不服输的性子,才有这桌的少年们撺掇激将,才有皇甫锦宣想要出风头。
皇甫锦宣和皇甫景宸不和,之前还在宫门口打架来着,如果他知道那酒里有毒,肯定不会为皇甫景宸解厄。这明显就是为了羞辱他,欺负他,才故意端走他的杯子。
皇甫景宸安安份份的,没招谁没惹谁,当然也不会想到二十多年前父亲的旧仇会来找他报仇。这是皇宫,他自觉安全得很,肯定绝对想不到酒中有毒。
至于没有阻止皇甫锦宣抢走他的杯子,大概也是为了息事宁人,毕竟,把皇甫锦宣脸上揍成那样。
皇甫敬是无辜受累的!
但皇甫锦宣也无辜,他不过是去敬杯酒!
皇甫景宸同样无辜,这是人在宫中坐,祸从天上来!
所以,归根结底,这皇甫敬就是冤枉死的!
不过,酒是皇甫锦宣端过去的,所以,为了平息太子的怒火和悲痛,罚了皇甫锦宣二十大板。
畏罪自杀的宫女,家中已经无人,戳尸枭首,扔到乱葬岗,曝在荒野,不许人收葬!
负责宫宴的周贵妃用人有误,致皇孙惨死,罚俸三月,禁足十天!
整个过程,皇甫翰钰的脸阴沉得可怕,看着皇甫锦宣和皇甫景宸的目光似欲择人而噬。
众人都当他是痛失爱子,所以气恨了,对这两个置他爱子于死地的人恨意滔天!顿时,他们看向皇甫景宸两人的目光都有些变了。
这两位,惹了太子,以太子的手段,以后能有他们的好吗?
皇甫锦宣还好,有康王和康王世子护着,之前闯的祸,不都没什么事吗?现在太子还想拉拢康王,大概不会对他动手。
那诚王世子就惨了,诚王可是远在云州。他一人在京中势单力孤,太子要对付他,真是太容易了。
大概只有皇甫翰钰知道,他此时心中有多恨!
明明是万无一失的事儿!
皇甫景宸会死!
负责宫宴的周贵妃难脱干系!
篱王会因为周贵妃一起牵连!
除掉了一个分走他气运的人;又能趁机将周贵妃篱王狠狠地坑一把。
一石数鸟!
最后去查,自有那个龙栖部族族主的女儿当挡箭牌。
他干干净净,不染半点尘埃!
明明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可是,谁知道竟然会出现这样的阴差阳错!
他的敬儿,他看中的长子,就这样枉死了?
明明要去夺皇甫景宸性命的一杯毒酒,结果却是夺了他自己儿子的命。这种搬起石头,不但砸了自己的脚,还把自己腿都砸断了,却只能打落牙往自己肚里吞?
第453章 糟老头子坏得很
设计好了一切,最后,却把自己儿子的命给送了!这让皇甫翰钰简直要疯了!
虽然皇甫锦宣受罚,周贵妃罚俸禁足,但这和敬儿的一条命比起来,又算什么惩罚?
最可恨的是,皇甫景宸还活着!
二十大板将皇甫锦宣这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打得皮开肉绽,他疼得嗷嗷叫。
这赐宴出了人命,虽然事情已经清楚了,该罚的也已经罚了,但是,也再进行不下去了。
各宗室们自是各各告退。
这些宗室们对皇宫赐宴真是又高兴,又荣耀,又惶恐。尤其是今天这场宴,可真是战战兢兢的,好在他们没有牵涉其中,全身而退了。
皇甫锦宣受了刑之后,康王带着他向皇上靠罪,要把人赶紧弄回去,这臭小子,这次差点把他们吓死。
好在皇上英明,只是罚了三十大板,要是再留下来,万一有个什么事,加罚了呢?那可小命不保。
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突兀响起:“谋杀皇孙,还想走?”
地上,皇甫敬的尸身还放着,等待着收殓。不过,有白布盖着,皇甫敬最后那狰狞的模样被盖得严实。
皇甫翰钰眼睛血红,死死盯着皇甫锦宣!
要不是这小子坏事,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的敬儿,不能白死!
皇甫锦宣刚要张嘴,康王瞪他一眼,他悻悻地闭嘴了。康王行礼道:“太子殿下,敬公子之死,小儿的确有过失,但这都是意外,小儿绝无谋害敬公子之心。此事也查得水落石出了,小儿受到了惩罚,以后我也定严加管束,还请殿下节哀!”
康王的姿态放得很低,虽然这件事是意外,但不可否认,这个意外是由皇甫景宣造成的。太子毕竟失去了一个儿子,丧子之痛他还是理解的。
所以现在就算太子的态度再恶劣,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然而,太子一拳打在棉花里,心里的郁闷可想而知。他一伸手,就把被康王和皇甫榕搀扶着的皇甫锦宣胸前衣衫抓起来,一拳就打过去了。
皇甫锦宣没防备,眼看着这一拳就要落在他的脸上,本来就已经鼻青脸肿还受了板子的皇甫锦宣,要是再被揍这一拳,非得打出个好歹来不可。
皇甫榕不会武功,康王也是个太平王爷。
这一切发展的又太快,皇甫锦宣眼瞳紧缩,他可没想到,这个时候太子会对他动手。
惨了惨了,他英俊的脸啊……
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落在脸上,他也没有被一拳打翻去。
他悄咪咪地将眼睛睁开一眯缝,偷偷地看,这一看,就看见一只手斜刺里出现,将太子的拳头给握住了。
转过头,皇甫景宸玉树临风,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抓住了皇甫翰钰的拳头,让他的拳头不能伤到皇甫锦宣。
皇甫锦宣感动地道:“景世子,多谢多谢!”
别以为他不知道,刚才太子这是一拳是挟了内力的,若是真打在他的脸上,颧骨不断,鼻梁也断,那就是毁容了。
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皇甫翰钰一拳被阻,火冒三丈,尤其是看见这个人还是皇甫景宸时,那就更是愤怒得无以复加。
他用力往回拔出自己的拳头,皇甫景宸也适时放手。
而后,皇甫翰钰又冲着皇甫景宸挥出一拳。
皇甫景宸退后一步,让开这一拳。
这下让皇甫翰钰眼睛更红了,冲上去就打,状如疯狂。
皇甫景宸步步后退,仍是不招架,不还手,但也没有让皇甫翰钰打到。
这边的动静把心情不好的皇上的目光也吸引过来,失去一个皇孙,哪怕皇上孙子众多,也会感觉到疼心的。
他不过微微一闪神,那边怎么闹起来了?
看过去,正好看见皇甫翰钰挥拳打向皇甫景宸,而皇甫景宸后退,他追着打的样子。
皇上喝道:“住手!”
皇甫翰钰听见这声音,虽然心中不甘,也只能住手。
皇上走过来,沉着脸:“太子,事情发展成这样,谁也不想。既然已经查出来是个意外,又何必迁怒他人?你是储君,不是市井小民,注意你的身份!”
这话说得极重。
市井小民可以一时意气,但是身为储君,怎么能连自己的脾气都控制不了?君是一国之父,储君也应有天下人皆为子侄的胸怀!
现在他的儿子死了,就迁怒于别人,这和市井小民有什么两样?这样的人,配为储君吗?
还有,事情的真相已经查出来,虽然皇甫敬枉死,但那完全是意外,凶手已经伏诛,戳尸枭首,虽然对方是冲着皇甫景宸去的,皇甫敬死得冤枉,可那不都是阴差阳错吗?
他的目光掠过皇甫景宸,皇甫景宸没动手,只退让,此事他是无辜的,当然能理直气壮。但皇甫翰钰却快要气炸了,目光如果可以杀人,他早把皇甫景宸杀了千百遍。
皇上喝问,皇甫翰钰很快回过神,也知道自己刚才是气怒之下,太过冲动了。
他收了手,虽然心中还是怒气难平,脸上已经没有刚才这样欲择人而噬的凶恶了,但眼睛仍是血红。
篱王扶着皇上,忽地道:“父皇,此事蹊跷啊!”
皇上看向他。
篱王道:“诚王世子也不是第一次进宫了,这宫女以前没有动手,为什么刚好这时候动手?是她以前没有报仇之心,还是她以前不认识谁是诚王世子?既然以前不知道,为何在知道了?为何她恰好选择这个时候?是谁告诉她这个真相?这些,都是蹊跷之处!毕竟,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事儿也不少见!若是别有用心之人故意安排,那包藏祸心的人,可不能姑息。不然,天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有违人伦天道的大事来!”
他的母妃被禁足罚俸,最重要的是,颜面扫地。
如果仅仅只是意外也就罢了,但如果是有人刻意为之呢?
篱王不相信是意外。
在皇宫之中,一切皆有可能。意外这回事儿,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他怀疑皇后和梁王故意挑起争端,一石数鸟。
他又觉得太子也很可疑。
第454章 戳中心事
篱王的怀疑是有根据的,因为之前太子就曾经派杀手对皇甫景宸动手。
所以很明显,只要是优秀的皇孙们,都是他动手的对象。那么,这次若也是他对皇甫景宸动手,就一点也不稀奇了。
至于太子为什么一定要除掉那些皇孙,篱王设身处地想一想,再结合那些死去的皇孙们的特质,就明白了:他要除掉的,都是优秀的那些,平庸的反倒安全。
这是为了除掉隐患啊。
不,他不止对皇甫景宸动手,他还对自己的经纶也动手了。
若是经纶还在,太子之位哪里能轮得到他?
连诚王这个已经不可能对他造成威胁的人的儿子,他都容不下,既然有在京城之外的动手,那在宫中设计,又有什么不可能?他也许并不无辜。
本来就是杀子之仇,不共戴天,难道他还要对老三客气吗?
皇甫翰钰怒道:“皇甫谦昊,你什么意思?”
什么叫会做出有违人伦天道的大事?这是在暗示什么?含血喷人!而且,故意挑起父皇的疑心,让父皇觉得不仅仅是二十年的旧仇之事?而是有人在中间谋划的结果?
这个老九,真阴毒,竟然想把他给揪出来!
他的谋划本来已经鸡飞蛋打,要是父皇真起了疑心彻查,万一要是查出个蛛丝马迹,那他将如何自处?父皇一定会治他的罪,甚至把他废黜的!
皇甫翰钰震怒的样子,只是让篱王轻轻一哂。
篱王可不怕他,因为周贵妃被连累,他也一肚子气呢,他淡淡地道:“怎么,我不过随口一说,踩到谁的痛脚了吗?”
太子这段日子在朝堂上常被篱王绊脚,如今,篱王的势头越来越大,威胁也越来越大。太子本就是积怨在心,篱王这番话简直是火上加油。何况,太子不能让篱王真的挑动皇上的怀疑,然后真的继续往下查,他干脆做出失子之后悲愤难抑的样子,冲过去想对篱王动手。
眼看着兄弟两个人横眉竖目,很快就要打起来,皇上喝道:“够了!”
说着,他盯了篱王一眼。太子失子,身为兄弟,都不能消停点吗?
篱王悻悻地住了嘴。
太子冤?谁知道这件事中间有什么内情?他才冤呢?母妃才冤呢!
那边,在太子与篱王争执之间,康王立刻带着皇甫锦宣离开,皇甫景宸跟着他们一起离开。
这次,屁y股上挨了二十板,皇甫锦宣没办法骑马了!康王正准备把皇甫锦宣扶进自己的马车,皇甫景宸道:“康王叔,我这马车甚是宽敞,里面垫了褥子,锦宣受伤,我送他回府吧!”
康王一想,道:“也好,那就有劳了!”
康王府和诚王府都不是在同一条街,不过,这没关系,皇甫景宸不介意。
皇甫锦宣咧着嘴吸冷气,疼得嘴角直抽,偏偏还道:“皇甫景宸,我这就是无妄之灾,被你连累的,你送我回府也是应该的!”
康王无语地看一眼这个儿子,对皇甫景宸抱歉地道:“景世子别与这臭小子一般见识,他就是个浑的!”
皇甫景宸道:“这次他的确是救了我的命,所以,送他回府也只是略尽绵力!”
很快,皇甫锦宣上了诚王府的马车。
前面马车里,皇甫榕有些担心:“父王,让他们在一辆车上,好吗?”
康王斜了他一眼,道:“不然呢?你是信不过谁?”
皇甫榕:“……”
他说信不过诚王世子?
那少年人他虽没接触,但是诚五叔和诚王婶那样的人,生的孩子绝不会差。
他说信不过自家弟弟?
现在自家弟弟连坐都不能坐,二十板子差点要了他半条命。
他讪讪地笑道:“没有信不过,我就是说说!”
后面马车里,皇甫锦宣趴在软软的垫子上,左看右看,好奇地道:“这样的天气,又不需要垫子,你车里为什么备着垫子?而且,还是这样刚好能让我趴上去的软垫?”
皇甫景宸看他一眼:“趴得不舒服吗?”
“舒服,舒服得很!”皇甫锦宣嘻皮笑脸地道。
他摸着自己脸上那块青紫,呲牙咧嘴地道:“你下手不能轻点吗?真疼!”
皇甫景宸淡定地道:“我若下手青了,谁知道咱们水火不容?”
“你为什么要让人以为我们水火不容?”
“不是你想吗?我配合你!”
皇甫锦宣错愕了一下,无言以对地道:“嗯,是有这么回事!”
皇甫景宸看着他,目光中多了几分郑重:“你是不是知道那杯酒里有毒?”
皇甫锦宣眯了眯眼睛,道:“那你知道不知道?”
皇甫景宸点头:“我不知道是不是有毒,但我知道有问题。那个宫女斟酒的时候,指尖极快地在杯沿抹了一下,虽然这也许是个不经意的动作,不过那杯酒我是不可能喝了。”
“早知道你不会喝,我又何必枉做恶人?”皇甫锦宣一脸心有余悸的样子:“你没看到太子差点把我咬了吃了吗?”
“你知道酒有问题,却端却给皇甫敬,太子不吃你才怪!”
“话不能这么说!”皇甫锦宣笑道:“毕竟,要是知道是致人于死地的毒酒,我也断不敢这么做!没想到皇宫赐宴,竟然想要闹出人命。太毒了!”
他转过头:“你知道谁要你的命吧?”
皇甫景宸淡淡地道:“本来不知道,后来知道了!”
皇甫锦宣得意洋洋地道:“我也知道了!”他笑道:“所以,敬堂兄既冤也不冤,哎,你想想,敬堂兄手里的人命多了去了,谁知道会这么枉死呢?也许是被冤魂索命!”
皇甫景宸:“……”
这么说也可以。
他和太子之间并没有什么交集,但是太子今天的表情,虽然变化很微小,经过这么长一段时间江湖的锤炼,身边相伴的还是鬼灵精怪的夏文锦,他早就不是去年那个刚从京城回云州,江湖阅历几乎空白的诚王世子了。
此刻他觉得,也许朝中诡谲阴谋,比起江湖中的尔虞我诈来,更加波谲云诡。
以前他不知道那些杀手是从哪里派来的,现在他知道了。
第455章 遇刺
太子为什么要除掉他?之前在江湖中的几拨杀手,都是太子的人吗?如果不是,还会有谁也想对他动手?
“为什么帮我?”尤其是这样的帮忙,很可能将康王都牵扯其中。
“我可没帮你,我就是觉得好玩。我爹说过了,闯祸不要紧,只要不闯大祸。”皇甫锦宣惆怅地道:“这次我好像真的一不小心闯了个大祸。你说,回去后我爹不会又拿大板子盖我吧。”
看着他吊儿郎当没正型的模样,皇甫景宸也有些无语。
不没想到安慰的话呢,那边,皇甫锦宣就高兴起来了:“好在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晚上都亲自下令打我板子了!再说,我这么张扬的一个混蛋,太子要是连我都对付,他还是人不?”
皇甫景宸:“……”
这是杀子之仇!
虽然阴差阳错,虽然有些人自己就是罪魁祸首,但是,他一定会把这笔账记到皇甫锦宣的身上的。
皇甫锦宣这是为他分担了一半的仇恨。
一直把皇甫锦宣送到了康王府。
这一路连风吹草动都没有,皇甫景宸松了口气。
离宫时候,太子的眼神里面带着凶狠的杀机,显然他不会就此罢休。康王身手平平,康王世子更是不谙武艺,皇甫锦宣又挨了板子,身上有伤。
皇甫景宸不放心,这才一路护送!
现在看来,是他太紧张了。
两辆马车是前后脚到的,康王和康王世子已经下了马车,康王府的下人去搀扶皇甫锦宣,皇甫景宸站在一边,并没有帮忙。
等皇甫锦宣下了马车,皇甫景宸淡淡地道:“康王叔,告辞了!”
皇甫锦宣大骂道:“你这人有没有点良心?老子是被你连累的,你还一路冷冰冰的,你懂不懂知恩图报?”
皇甫景宸冷冷瞥他一眼:“这次的事本来就是意外,再说,你也不是什么好心,你是为了欺负我才这么干的。如今被我连累,你怪得了谁?我的马车让你坐,把你送到府门口,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你……你……”皇甫锦宣气得要跳脚的模样,只是一动又扯到伤处,疼得呲牙咧嘴,咝咝直冒冷气。
康王沉下脸道:“诚王世子,是你主动邀请,何必又言出伤人?”
皇甫景宸看着康王,态度倒也没有多恶劣,只是有些冷淡:“难不成康王叔也觉得二公子这是对我有恩?”
康王:“……”
他该怎么说?
皇甫景宸行了一礼,不声不响地就上了马车,马车调头,离开康王府门前。
皇甫锦宣跳脚道:“父王,你说这小子,真是让人看见就忍不住欺负,不就是在宫门口揍了他一顿吗?他还记上仇了!皮痒了,等老子好了,老子再去揍他一顿,不,十顿!”
康王喝道:“闭嘴!”
父子三人进了康王府。
康王府外街上那些似乎是无意经过的行人,或是不远处的摊贩主,此刻都收回竖着的耳朵。
诚王府的马车内,皇甫景宸拧着眉,自己和太子毫无利益关联,父王与他早年间应该也没有深仇大恨,现在父王在云州,皇祖父又不喜欢父王,连带着对自己这个皇孙也一样不冷不热的,所以他们父子是对太子最造不成威胁的皇子,为何太子会针对他?
为了针对他,竟然把几十年前灭族的龙栖部落族长的女儿都利用起来了。
中间必然有他所不知道的真相。
他到京城,才这么一段时间,已经有两波人进他的王府刺杀他。现在看来同样是太子的人。这阵子,还是注意一些。晏南,江宁等人应该也快要到京城了。等他们到了之后,他有人可用,便可稳住局面。
从康王府往诚王府,比从皇宫回诚王府要远,而且路线也不同。
经过一条偏街的时候,皇甫景宸心中忽然涌起一种心悸般的感觉。他急忙道:“秦叔,小心!”
秦叔是车夫!
这是诚王妃从云州派过来的人。
他提醒车夫的时候,自己已经从车帘处斜蹿而出,剑也随即撤了出来,护住自身。
叮叮叮之声不绝,那是剑刃格开箭支的声音,就这么一会儿工夫,马车上已经钉了几十支箭支。
如果不是皇甫景宸发现不对,立刻飞身出来,这时候应该已经在马车里被射成了刺猬。
皇甫景宸急忙去看秦叔,在他示警的时候,秦叔也已经发现不对,急忙从原地跃起,手中的马鞭挥开最先到的箭支。
要是等听见破风声再让,显然来不及。
只是那两匹拉车的马,已经中箭死了,马车也被箭射成了刺猥。
见秦叔无事,皇甫景宸松了口气。
不过他明白,只是箭支没事,不代表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这里是偏街,人不多,但是,这还是在白天。
看箭支的数量,足有二十余人,这还可能只是射手,肯定还有杀手。
光天化日之下,这么明目张胆?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大概是见箭支无用,三十几个黑衣人从屋顶,路边,墙角……四面八方围拢来。
那些人黑衣黑巾蒙面,手执兵刃,脚下无声,而且训练有素,目标明确,很快向两人围来。
老秦沉着脸道:“世子,你先走!”
皇甫景宸摇头:“不,秦叔,我走不了。你走!”
走?怎么走?这些人明显是冲着他来的,不可能让他有机会离开。倒是秦叔有机会离开。
老秦脸色虽是凝重,却也并不慌乱,他道:“我奉王妃之命保护世子安全,岂有有危险先走,抛下世子的道理!世子,这些人要伤你,除非从我身上踏过去!”
老秦打了个唿哨,随着声音落下,四个灰衣身影从不同的角落出现,这四人皇甫景宸知道,是诚王府的暗卫。
之前两次,那些杀手无功而返,都是这四人的功劳。他们离得远,既无恶意,又无杀气,皇甫景宸没想到他进宫中,这四人也一路跟着。
老秦沉声道:“保护世子走!”
那边黑衣蒙面人已经出手了。
皇甫景宸猜得不错,他们既然是冲着皇甫景宸而来,又岂会让他有机会走?
第456章 血腥
对方来的都是高手,虽然老秦和四个暗卫身手高强,但是对方人多,顿时打得难解难分。
皇甫景宸这边,六个人围成一个小圈。
对方这次势在必得,他们选的位置很刁钻,不管是之前用箭支逼停马车,还是现在把他们困在这里。
这一片已经是街角,行人稀少,便算有,面对这边的刀光剑影,也不敢上前。
冷风吹来,一阵血腥气顺风而走。
这边的战斗已经很惨烈,皇甫景宸几人身上全都挂了彩,老秦背上还被刺了一剑,虽然没有中要害,但刺得深,血流不止。
对方更惨,已经留下了好几具尸体。
诚王府这边的人本来少,对方还有弓箭手在放冷箭,只是那些弓箭手武功太低,往往被暗卫或是老秦抽空抓起一支箭就扔回去,从屋顶,街角处传来惨叫后,再没有箭支射出,显然他们的准头要准多了。
但是,哪怕干掉了好几个弓箭手,他们这边的情形,却是不容乐观。
皇甫景宸锦衣上已经沾了大片血迹,虽然这些都是那些杀手的血。
老秦和暗卫们身上,就更多了,他们或多或少都带了伤。
此时,对方三十多人,还有十几人,身手弱的弓箭手已经被除掉了,但这十几人都有一流高手的水准。
整个街角有如修罗地狱,地上的血已经积流成河,踩上去,黏糊糊的,夜风中是一种让人作呕的血腥气。
不过这时,生死之际,谁也不会注意这些小细节。
秦叔一边打一边注意着皇甫景宸,之前的刺杀,在王府内,就已经内部消化了,杀手并没有接近皇甫景宸,当然更别提像现在这样,被一群人围攻。
皇甫景宸在云州的时候,秦叔算是他的半个师父,毕竟秦叔也是教过他武功的。只是那时候皇甫景宸的身手,秦叔很清楚。
他一来担心皇甫景宸功力不足,被人伤到,二来也怕这样残酷的景象,让皇甫景宸承受不住。
毕竟这一切太过血腥,也太过残酷,太过惨烈。
但是他发现,皇甫景宸目光冷静,眼神锐利,出手快捷而沉稳,没有任何花架子,每一出手必然是最有用的招式,每一动作必然是最有效的反应。
他以为会被吓破胆的现象并没有发生,他以为从没有杀过人的世子会不适应这样的血腥,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
而且,世子的身手,显然比他预计的很好,他原本是分心想要照顾的,现在发现没有这个必要了,因为好几次反倒是皇甫景宸在照顾他,替他挡开别人的杀招。
世子在江湖中一年多,这成长速度真是太惊人了,这样也好,王爷跟王妃就不用担心,世子会应付不了这样的场面了。
这样融会贯通的招式,这样迅速准确的判断,这样沉着冷静的应对,不但不比他们差,还比他们更强啊!
然而这一切,也只是那老秦稍微欣慰而已,对面杀手太多,他们人太少了,世子虽然武功高强,他们也都不是弱手,但双拳难敌四手!
他们已经数次试图护着皇甫景宸往外冲,可对方围追堵截,把几条路都封的死死的。
尤其是负责封锁的,竟然还有超一流高手,这样的身手,放到江湖中,那是可以开帮立派的存在。
由此可见对方的实力跟底蕴。
如果能到王府就好了,王府里面有他们的安排和布置,可这里离诚王府还有一段距离,难道只能困死在这里吗?
看见那个超一流高手出手后,老秦的心有些沉,他自己只是一流高阶,那四个暗卫也只是一流初中阶,就算对方是超一流初阶,看着和他只是一阶的差别,其实越往高走,差距越大。
对方出动三十多人,虽然大都是二流中高阶身手,但一流初中高阶的有七八个,光这些人数就远远的碾压了他们。
秦叔几次冲击都以失败告终,虽然留下一地尸体,可他们也都各有伤损,他们已经经不起再来几次冲击了。
现在对方也只有八九个人还站着,然而,有之前的二十多个人为他们垫底,消耗了这边六人的不少精力,四个暗卫之中,一个身受重伤,眼看着已经不行了,另一个伤了腿,只能坐在地上,还有两个身上都有或轻或重的伤处,激烈的战斗之中,连包扎都不可能!
秦叔身上也带着伤。
他的眼睛血红,他把世子好生生的带出来,就得好好生生的带回去,哪怕他这条命不要,也得保住世子的命。
那几个诚王府的暗卫也是这么想的,就是这么几个人,明明已经摇摇欲坠,一瞬间竟然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爆发力,他们甚至主动冲向对面。坐在地上的那一个手中的刀也舞得呼呼声响,哪怕那个躺在地上身受重伤,不能行动的,眼里也还散发着噬人的杀气,仿佛想冲过去咬一口。
那个带队的超一流高手,心里暗暗震惊之余,更多的是不屑。都已经这个样子了,还想要逃出生天不成?做梦!
老秦想也不想直接冲向那个超一流高手,因为他知道剩下的两个暗卫,不论是谁遇上这个人,支撑不了三五招就会死。如果他能缠住这个人,那两个暗卫可以护着世子逃生!
就在老秦即将和那个超一流高手短兵相接的时候,斜刺里突然掠来一道血色的身影,一柄发着白光的剑带着一道流光刺了过去。
劲气凌厉,角度刁钻,出手迅捷。
老秦微微一怔,那血色身影,竟然是皇甫景宸。
他本来穿的是月白色的锦衣,但这连番战斗,月白色已经染成了红色。
老秦怔忡的不是这个,而是那一剑。
那一剑的水准,让他吃惊,就算一个一流高阶高手,也未必使得出这一剑,世子的身手难道也达到了超一流?
那个超一流高手原本带着微微的冷笑冷眼看着这一幕,他没怎么出手,因为他觉得他带过来的这些人已经足够了,他用俯视的目光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好像看着一群垂死挣扎的老鼠。
第457章 算计
可是突然之间,他眼中垂死挣扎的老鼠之中,突然飞出了一只灵狐,而且是一只成精的灵狐。
这让那个超一流高手又惊又怒。
他的眼瞳猛地紧缩,身子急速后退,手中的刀也急忙出手,那一件带着凌锐无匹的杀气,眼看和他的刀刃相撞,剑身却是一软,剑尖拍向了他的脸!
那高手:“……”
尽管他反应迅速,已经急忙侧脸避开,但眼角处却被剑尖划了一下,划出一道血痕。
他观战这么久,知道皇甫景宸手中是一柄软剑,可是刚刚这一幕实在太快了,快到他只能本能反应,防得了剑身,却没有防住这软软的剑尖。
虽然只是划出了一道极浅的伤口,但这对他来说已经算是奇耻大辱了!
尤其是,划出这道伤口的,竟是个养尊处优的少年公子。
大意了!
他并没有把这少年当一回事,不过是被护住的世家公子,没想到他竟然还有伤自己的本事?
尤其是刚才,他竟然感觉到了死亡的恐惧?
那高手心中更多的是浓浓的杀气,这个少年竟然敢伤他,一会儿他定让他死的惨烈无比。
手中的刀一摆,他立刻就向皇甫景宸杀了过去,老秦心中大急,这人武功这么高,世子一定不是对手,刚才不过是出其不意罢了!
他赶紧上前想将这个对手接过来,虽然他不如对方,但是好歹能多支撑几招,为世子争取一点机会。
然而皇甫景宸和对方已经战在一处,刀来剑往,劲气凌厉,好似已经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区域,他竟是插不上手去。
而那边的一众杀手随着那超一流高手的攻击,也开始展开了激烈的进攻。
两个重伤的暗卫见自己是不成的,完全是不顾一切的打法,那个中山锤死了,抱住一个杀手的腿,张嘴就咬,那杀手发出痛叫声,挣脱不开,旁边杀手手起剑落,将那暗卫钉在地上。
“云四十八!”三个暗卫惨声呼叫,云四十八嘴角轻轻扯动,似乎想露出一个笑容,只是头一歪,就没有了呼吸。
云四十八的死刺激了几个暗卫。他们本来筋疲力尽,此时因为悲愤,更加悍不畏死起来。
只是对面杀手和他们身手差不多,人数又占优势,而且比他们更少伤损。
那个断了腿只能坐在地上的暗卫,干脆就以地上这方圆三尺为基础,专门去斩对面杀手的腿。
只是他毕竟行动不便,虽然伤了一个人,但被对方三个人同时联手斩杀。
“云七十六!”
……
惨声呼唤就在耳边,可他再也听不到了!
皇甫景宸双眼血红,他听到了惨呼,也知道有两个暗卫已经死了,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那个超一流高手刀刀致命。
能到这样身手的,本身就是身经百战。
他的经验可比皇甫景宸丰富多了。
不过,现在两人已经过了一百多招,皇甫景宸并没有落在下风,相反倒是打得难解难分。
老秦插不进手去,虽然着急,也只能和另外两个暗卫一起,挡住其他人的攻势!
这边的刺杀已经进行了一个时辰,可是没有任何人来,很显然,有人之前已经清过场或者是打过招呼,这是要将皇甫景宸必杀的架势。
皇甫景宸第一次面对超一流的高手,他完全无法分心,只有这个高手死掉,他们才有一线生机。
然而,超一流的高手哪里是那么好杀的?
这时候他有些怀念起夏文锦来,若是文锦在这里,她一定有办法的吧?她那么聪明,江湖经验又丰富。
他是不是很没用?
难道他要死在这里,死在这个无人的街角?
不,他不能死!
他若死了,就再也见不到文锦了。
眼前似乎浮现明眸皓齿,笑意嫣然的少女脸容,皇甫景宸心中燃起无限斗志。
那高手刚刚步步紧逼,几乎让皇甫景宸没有了还手之力,但是突然间,好像被打通了什么关节,竟然如一头下山猛虎一般,带着凛冽无匹的凶锐之气,不但扭转了刚刚的劣势,竟然还能还手了!
这是什么情况?
皇甫景宸知道他的机会不多,所以抓住了机会就不会轻易放过,然而,在他攻势猛烈的时候,又听到一声惨呼!
“云五十四!”
又一个兄弟去了!
这些人都是为了保护他而死!
皇城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波谲云诡,尔虞我诈,可他什么都没有做,奉皇命来京,他连诚王府都很少出,太子却一再想要他的命!
皇宫里的算计失手了,原来在这里还安排着更阴毒的后着,今日他若不死,他定会为这些为他而送命的兄弟们报仇!
盘云县,这里离京城还有半天路程。其实天色还早,还没到酉时,若是不进县城,快马加鞭,能在城门关闭时赶到京城。
不过皇甫宇轩并不着急,以事急必出错,小心驶得万年船为名,绕进了盘云县城。
这次的抓捕,皇甫宇轩的人在中间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再加上他毕竟是皇孙,刑部的人都会给他面子。
他们找了镇上最好的客栈,又去酒楼吃饭。
那个刑部重犯也被押进了县衙牢里,刑部的人怕出意外,派了人守着,负责这次行动的刑部主事觉得这次的抓捕行动,要不是皇甫宇轩亲自策划,肯定不会这么顺利,所以由他做东,恳请二公子一定要赏脸!
自从他的父王从太子变成梁王之后,已经很少有人叫他二公子了,都是叫轩公子。
如今听到刑部主事这么叫他,皇甫宇轩有片刻的怔忡。
二公子?
他想要的不仅仅是这个。
失去的,他会一点一点夺回来,他要的,他会一步步算计,曾经是他的也好,还不属于他也好,只要他想要,他都会攥在手中!
今天,皇甫翰钰一定会对皇甫景宸动手,如果皇甫景宸死了,他会把这个消息传递到云州去,诚王夫妻虽然已经远离了京城,但是这不妨碍他利用他们来对付皇甫翰钰。
毕竟是当年的少年战神啊,京城的这趟浑水,怎么能让他置身事外呢?
第458章 安东三鬼
那位诚王叔,爱美人,不爱江山,不在意那个皇位,那就看他在不在意他们的儿子了!
整个过程,皇甫宇轩都已经计算好,皇甫景宸活着,那就做他的挡箭牌,让皇甫翰钰的目光盯在他的身上,省得去关注自己!这样他有足够多的时间暗戳戳的搞事情。
皇甫景宸被杀死,那正好把置身事外的诚王夫妻拉进来,让他们当自己的马前卒。
和刑部的人推杯换盏,皇甫宇轩心情很轻松,现在事情大都照着他的计划在顺利发展,而且他还多了昊天寨这一强大助力。
昊天寨的其他人已经被他派到江湖中去为他办事了,寨主和二寨主就在晋城随时听他号令。
更让他期待的是,夏万清已经到了京城,这个消息他已经放出去了,夏文锦还会远吗?
只要夏文锦来到京城,便是他们大婚佳期将近。
退婚?
那是不可能的!
京城。
只是皇甫景宸这边的情况已经岌岌可危!
那个超一流高手出绝招了。
他手中的刀带着泰山压顶的压力,向着皇甫景宸重重劈来,皇甫景宸避开的时候,他却突然改劈为刺,刚刚的一招,好像有千斤重,但这轻轻的一刺却又灵巧无比。
很难想象,在轻重之间,于他竟然信手拈来,连个过渡都没有,这样的熟练,这样的自然,由此可见,超一流高手的确很难对付!
皇甫景宸在避开对方重重一劈时,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此时正是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那高手的这一刀,角度刁钻,速度奇快无比。
这一刀他已躲不开,皇甫景宸的心反倒平静下来,如果已经躲不开,那就不躲,与这人同归于尽,就算不能,也要给他重重一击。
只有这个超一流高手死了或是重伤,秦叔他们才有一线生机。
此时,四个暗卫只剩下一个,与秦叔背对面,而对方还有四人。
这次,对方准备充分,但是,却又略显匆促。
皇甫景宸明白,这是因为,他不是从皇宫直接回诚王府,而是先去了康王府,所以,那些人定是早在别处埋伏,得知他改变路线的消息,再转移到这边。
这个街角,也许比他们之前埋伏的位置更加隐蔽,但毕竟是临时调整,若不是其中有个超一流高手在,刚才他们是有机会冲出去的。
可惜,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计谋显得那么苍白。
就在皇甫景宸已经做好了准备,并不闪避这致命一招,软剑也向对方肋下卷过去的时候,突然他整个身子被人用力撞开,接着,但是刀刃入肉极轻的沉闷声音。
皇甫景宸回头,目眦欲裂:“秦叔!”
是老秦在关键时候把他推开了,那一刀,便刺在老秦的身上,前胸透往后背,不过,他的软剑,本来是卷向对方肋下,但被老秦重重一撞,阴差阳错,竟然从那超一流高手的右下斜划而下。
剑刃锋利之极,几乎将那人腰斩。
不要说皇甫景宸,便是那人自己也万万没想到。
突然的凉意之后是铺天盖地的疼痛,而后,他看见自己腰下开始冒血,他惊恐地大叫起来。
虽然他的武功已经达到超一流,但是,这样的高手却偏偏要为人所用,做暗杀行刺的勾当,显然心性并没有达到超一流。
不过刚才发生的一切也的确是人力难算,谁能料到老秦会以身相替?谁能想到被撞歪了身子的皇甫景宸的剑正好斜划而下?若皇甫景宸手中不是软剑,还达不到这个效果,而他手中,恰好是可直可弯,可转可收的软剑。
这样的巧合,谁都没有想到,他也就没办法事先做出防范。
此时,他动也不敢动,口中发出惊恐的叫声,这叫声让他的同伴们一惊,就这么一瞬间,皇甫景宸飞掠而过,软剑带风,杀掉了三个,另一个,也死在仅存的暗卫刀下。
刚刚这一切机会稍纵即逝,皇甫景宸不是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虽然心中悲痛于老秦救他一命并替他挡刀,但是他很清楚,若是对方还站着,他们这边就真没有任何生机了。
对手尽去,皇甫景宸急忙奔向老秦。
老秦抓住皇甫景宸的手,虚弱却坚定:“走……快走……我不成了,别管我……”
皇甫景宸摇头,咬着牙,眼里布满血丝:“一起走!”
那暗卫此时也是摇摇晃晃,刚才强撑着杀掉对方一个,也是趁对方稍稍失神那一瞬间,此时,他还是强提内力,走到皇甫景宸身边,想和皇甫景宸一起扶起老秦。
马车已经没有了,马也死了,这里又没有人,只能把人先抱回去。只是老秦的伤是对穿,而且伤的地方也很严重,显然机会渺茫。
老秦急道:“别管我……快走啊……”
“要走一起走,我不会扔下你的!”
“走?走得了吗?”一个阴恻恻的声音突然响起。
皇甫景宸眼神凌锐,向着声音来处看去。
阴影中,不知何时又站了三个人,这三人如同鬼魅一般,全身都包在黑斗蓬里,像一条条吐着芯子的蛇。
已经在弥留之际的老秦眼瞳紧缩,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安东三鬼?”
安东地处秦州,这个郡并不怎么出名,但是,江湖中不知道安东三鬼的人却少。
这三人是有名的杀手,江湖杀手排行榜,进了前一百的人物。
别小看前一百,整个江湖中高手如云,能进前一百的杀手,至少都是一流高手。这三人是三兄弟,而且还是三胞胎,他们从小长得丑陋,但却是练武奇才,心意相通,竟然练成了一身惊人的本事。
武功练成之后,他们便回到家乡,把当年嘲笑他们丑的人全都杀掉。
在江湖中,他们也是极为邪恶的存在,奸(氵爫壬)掳掠,无恶不作。
五年前,这安东三鬼据说遇上了一个极厉害的人物,吃了大亏,从此在江湖上消声匿迹,人们都猜测他们是已经死了。
没想到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第459章 分家
秦叔回光返照般地重重地握了一下皇甫景宸的手,低声道:“快跑,活下去!”
“这个梦做得不错,在我们三鬼的手底下,还想跑?还能活?”安东三鬼笑了起来,阴冷森寒的笑声,在大白天的,却让人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而且,这三鬼的声音一样,身高一样,又捂得严实,都分不清这笑声是谁发出的,这话是谁说的。
那个超一流高手瞪着安东三鬼:“你们……为什么不……救我?”
如果这三人早点过来,他就不会被那软剑腰斩。
此时他虽然还站着,但他很清楚,只有右腰处一点皮相连,若他动一动,整个身子就会和腿分离了。
这种惊恐,绝望,明知道必死却又不想死的心态,让那超一流高手几乎崩溃。
安东三鬼阴冷道:“你不是说不需要我们吗?当然是不能坏你的好事。若你得手,何需我们兄弟出面?没用的东西!”
那高手目眦欲裂,嘶声惨叫:“救我……救我……”
安东三鬼笑呵呵地道:“吵死了!”
用这种欢快的语气,说着嫌弃无比的话,而后,他们中一人忽地飞身而起,身形如同鬼魅一样,一脚踹在那高手身上。
“啊!”一声短促的惨叫里,那人终于身子和腿分了家,可他是被腰斩,一时还死不了,他惊声怒骂:“安东三鬼……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安东三鬼呵呵哈哈地笑着:“你活着我们都不怕,你死了还怎么不放过我们?废物,带着这么多人来杀几个人,都能把自己搭进去,你活着也是浪费。不过,谢谢你费了这么久的力,让咱们兄弟省事不少。”
这三人虽然看似在说说笑笑,语气嚣张,但是,他们其实一直盯着皇甫景宸和那个暗卫。
此时,皇甫景宸已经筋疲力竭,那个暗卫也已经是强弩之末。而秦叔,此时不过是还剩最后一口气罢了。
本以为杀了那个超一流高手,便是迎来生天,谁知道,对方还有后手,而且,还是以杀人为乐,穷凶极恶的安东三鬼!
皇甫景宸紧紧握住了手中剑。
那个暗卫也崩紧了身子。
此刻,生的希望似乎已经没有了,但是,就这么等死,那是绝不能的。
安东三鬼对视一眼,一人道:“速战速决?”
一人道:“多玩一会儿!”
另一人道:“杀了省事!”
之前那人道:“老三你上!你年纪小,杀人的机会没有我们多!要多锻炼。”
那个老三道:“老子杀了一百四十三个,你们也就比老子多杀了五六个!”
“你杀了这两个,我们还比你多三四个!”
那老三认命地道:“好,老子杀!”
他身子飞蹿而起,人在空中,似乎还打量了一眼,而后,一抹流光划向那个暗卫的脖子。
其实那暗卫也是一流高手的身手,要是他全盛时候,和这三个人也能拼一拼,但此刻,他全身是伤,又恶斗这么久,面对这样的攻势,虽然也有所动作,但显然不足以避开那一击。
那暗卫知道这是无用功,他眼里闪过一抹决然。
然而,预想中的兵刃及身并没有来到,他倒是被一股力给带动,身子移向侧面,而后是叮的一声兵刃相撞声。
原来是皇甫景宸在电光石火间突然出手,将这暗卫救下来。
皇甫景宸此时也没有多少力气了,但是,他不可能见死不救!
秦叔最后微弱而嘶哑的声音:“走……走……”
而后,再没有任何声息了。
皇甫景宸知道,秦叔已经去了。
他心中悲愤交集,眼睛血红,握着软剑,站在那暗卫前面,挡住了那个老三。
不知道是老大还是老二嘲笑道:“老三,你不行啊,河滩上只剩下一口气的死鱼你都捡不了?你还想超过我们?”
这话激起了那老三的怒火,他阴森地道:“老子会把他们碎尸万段!”
第二击又至。
皇甫景宸的软剑将他的攻击又挡了回去。
“哟荷,这个小白脸还有几分本事!”
虽然现在的皇甫景宸已经全身是血,看不出本来面目,但是这三人其实一直就在左近观战,所以知道之前皇甫景宸是什么模样。
“一起上一起上,免得夜长梦多!”
他们说着,三个人立刻就一涌而上。
皇甫景宸的一柄软剑,立刻就左支右绌起来。
那暗卫被皇甫景宸护在身后,此时,也握紧手中的兵刃加入战圈。他是保护世子的,而不是让世子来保护他的。
这场战斗,几乎是一边倒。
安东三鬼像戏耍似的,一会儿在暗卫身上划一刀,一会儿在皇甫景宸身上留道伤,那老三还残忍地道:“你们猜他们身上有多少血,像这个流法,还能流多久?”
听他的口气,竟似是想戏耍到两人血流干而死。
当然,这也是想摧毁皇甫景宸和那暗卫的心理防线,让他们崩溃而死。
那暗卫是经过训练的,哪怕已经没有力气,还是咬牙支撑,没有丝毫退缩。
皇甫景宸在江湖中曾经历过生死,此刻,安东三鬼的话,也左右不了他的心性。
只是他们的情况的确很危急了。
杀之前那个超一流高手已经是侥幸,现在这三人分开来,谁都比不过那超一流高手,但是他们合起来,却绝对不比那人差。
好在皇甫景宸在对战之中,对软剑的控制更是得心应手,那软剑好像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剑身的柔软,使得招式灵活且出奇不意,这才能勉强挡得了安东三鬼的进攻。
但不论是他还是安东三鬼都知道,这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
皇甫景宸能感觉到身上的力气都被抽空,眼前阵阵发黑。
哪怕之前被七个杀手一路追杀到重伤垂死,也不如此时这样。
那种悲愤,绝望,还有不甘从心底里涌出,又消散……
不错,现在,他已经麻木了,没有任何感觉了,当一个人疲累到了极致,内力耗尽,却还面对着几个强有力的杀手的时候,他没有放下手中的剑,还在抵抗,已经是最大的努力了。
第460章 强弩之末
这一片街角,明明已经成了修罗地狱,竟然没有一个人来,这是不是说明,在外围,其实还有人在控制着?就算杀了这安东三鬼,还有别的杀手?
他今天必然会死在这儿是吗?
他不怕死,不过,再也见不到爹娘弟妹,再也见不到文锦了!
又有利器在他肩上划了一条口子。
那些人是在戏弄他,是要让他血液流尽而死吗?
皇甫景宸机械地,模糊地想。
其实这时候,安东三鬼也是见鬼般的表情。
他们这时候真的不是在耍闹,他们已经使出了全部的本事,毕竟,他们出手,若是十招之内把人拿不下来,岂不是把脸都丢光了吗?
尤其是,还是两个强弩之末的残兵败将。
可是,那个全身是血的少年手中一柄软剑,看似机械似的挥舞着,却偏偏有如带着魔性。
将他们的攻势挡开也就罢了,还能让他们感受到致命的威胁。
真是见了鬼了,这少年是有神仙在相助吗?
安东三鬼都看出来了,这少年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力气,甚至,这招式都没有什么精妙可言,就是普通的挥,劈,刺,削,掠,甚至是砍。
而且,是一种机械式的,本能的挥手攻击抵挡。
可是,这普通的招式,配上软剑,挥洒之中带着阴险的后着,劈砍之下偏有意想不到的结果,刺削被挡,那剑身弯啊弯,几乎就把他们身上削下一片肉来。
有两次,他们差点还着了道。
真是邪了门了!
他们想起之前那个超一流高手,明明是胜券在握,可是突然就被腰斩。
难道这少年真的有人在保护不成?他们下意识地四下看,不,哪里有人?
没有人,是这少年自己的本事。
明明不是高明的招式,明明只是机械的出手,就能达到这样的效果,这少年不好杀啊,难怪主子要派出这么多人。
他们之后,是不是还有人?
不,这个功劳,他们是不会让给别人的。那他们吃香的喝辣的日子,将一去不复返!
三人对视一眼,不能这么下去了。他们要的不是猫戏老鼠,而是要在主子面前举足轻重!
三人眼里都闪了一抹杀气,必须要尽快把这少年除掉。
他们心意相通,立刻就付诸行动,招式如同雪花一般向着皇甫景宸而去,带着强劲的内力。
他们就不信了,一个内力已经耗尽,筋疲力竭的人,还能挡得住他们三人的连环三绝杀。
如他们所料,第一个人的招式,被皇甫景宸挡开,但他捉襟见肘,摇摇欲坠;第二人的招式,皇甫景宸已经是勉强而为,甚至在一股大力之下,手中的软剑都握不住了,当的一声,掉落地上。
没有软剑在手的皇甫景宸,根本就是一只没牙的老虎。
第三个人的攻势也到了,那人将手中的尖刺舞出一道光,身刺合一,整个人就像一道标枪,向着皇甫景宸冲过去。
一击必杀!
皇甫景宸没有了剑,此时也再躲不开,其实他的眼神都有些溃散了。打到现在,就是铁打的人,也支撑不住了,何况他是血肉之躯?
他看着那刺尖慢慢地凝在眼中,成为一个光点,慢慢地近了,他心中一片空白。
不是没有悲愤,不是没有不甘,不是没有绝望,但一个人在极度的疲累之下,在再也无力之下,在身体严重透支之下,连任何情绪都不会有,因为,没有力气。
其实那一鬼的身刺合一,是很快的,只是落在皇甫景宸麻木的眼里,有如慢动作一般了。
杀气弥漫,似是被眼前的惨烈情形所感,连天色都阴沉下来。
已经快到晚饭时间了,这是住在这条街附近不远的住户们最悠闲的时刻,闻着家里飘出的饭菜香气,等着娘子将饭菜端上桌,一杯小酒,几个小菜,有滋有味地喝着,一天也就算忙碌过去了。
那些摊贩们也在准备着收摊回家了。
就在一阵饭菜香中,一阵浓烈的气息搅了进来,接着,在街角那个方向有滚滚浓烟升起,那烟一看就不正常。
被气息引出门的人们看到那浓烟,自然要去看个究竟。
这是谁家起火了?
这里门户相连,可别烧到自家这边了,得去看看,要不要搭把手。
人们三五成群地往街角跑,这时候浓烟刚起,他们跑得也很快。
但是,跑到前面的人们,只发出一声惨叫声,然后就屁滚尿流地往回跑,摔倒在地就连滚带爬的,满面惊恐,跟见了鬼一样。
爬到一边之后,就伏在地上开始狂吐。
后面的人下意识看过去,他们也没比前面的人好多少,一时,惊叫声不绝,人人惊恐。
他们看到了什么?
一地死尸,一地鲜血,还有火在烧着尸首。
那浓烟,就是那些尸首烧起来后发出来的,难怪气味这么怪。
在狂吐过一阵后,终于有胆大且脑子清醒的,急忙叫道:“去报官!”
这片街角行人少,摆摊的人都不去那边,谁能想到,竟然死了这么多人,而且看那鲜血还没有凝固,血腥味冲鼻,显然这就是不久前发生的事。
天子脚下,皇城根儿,竟然会发生这么可怕的事?
这些百姓们吓得两股战战,大都都是爬回去的。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毕竟,这么多条人命,以这么血腥的方式出现在众人眼前,地上的血浆厚厚一层,每个人身上都千疮百孔,那么惨烈的方式,普通百姓哪里见过?只怕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要在噩梦中度过了。
在最初的惊惶之后,他们开始猜测这些人的身份,有人记起,之前不是有一辆马车经过吗?还是一辆看着就很豪华的马车。
马车的主人肯定身份不菲。
众人记起这件事,立刻有胆子大的,压着心中的恐惧,再往那边看一眼,在街角墙边,真看到了马车。
也有有眼力见的认出标识,叫道:“那是诚王府的马车。”
又有人道:“马车上是诚王府的世子!”
“那位世子不会在马车上吧?”
“那还用说,肯定在呀!说不定也已经……”
第461章 成事
“那位世子人不错,马车经过的时候,还让车夫放慢,怕磕着路人!”
“既然是世子,那身份得多尊贵呀?怎么会遇上这样的事儿,你们看,这马车都被箭扎成刺猬了,里面有人,也早死得透透的了吧?”
……
刚刚到的京畿卫统领脚下一软,几乎站不住。
里面还有一位王府世子?
他急忙检查尸首,但是这里一半尸首已经被烧的看不出本来面目,只能凭着他们身上的衣服等东西来辨识身份。
他们在一众烧得全是焦黑的尸首身子底下靠近地面的地方,找到还没被火波及的半点衣服残余,本来还抱着侥幸的京畿卫统领眼前阵阵发黑。
那上好的锦衣,不同的质地,这是宫中贡料才有的材质,听说诚王府世子进京,既无住处,也无长物,皇上便赐了个府邸,赐了批宫中贡品衣料。
那衣料世子很喜欢,叫人做了几套衣,这颜色虽被血染,仍然能看出是月白色的,这料子,正是贡料,可不就是那位诚王世子的吗?
这下事情可就大了。
死的竟然是一个王府世子!
京畿卫统领觉得他的脑袋可能都不太稳了。
京兆尹的人慢些,接到报案之后,几乎是以跑步的方式来到现场。
他们验明之后,和负责京畿安全的京畿卫统领对视一眼,脸色都白了,一个世子被人刺杀,这件事情何等重大?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已经可以想像自己被问罪的结果了。如今只有赶紧的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查清楚,把幕后之人揪出来,使案情大白于天下。
这消息也火速送到了宫中。
其时,宫门还没有关。
当消息送到皇上案前时,皇上震怒!
诚王世子,在皇宫里面毒酒毒杀侥幸逃脱,但皇甫敬却因此死了。如今在回府路上,竟然遇到刺杀?
还不到一天时间,诚王世子就遇上两次生死危机,躲过了一次没有躲过第二次。
大规模的,几十人的,岂能是临时组织?分明是蓄谋已久。
皇宫赐宴!
对,三天前皇宫赐宴的消息传出去后,对方就已经在蓄谋了。
手伸到了宫里,宫外也安排妥当,这是谁?
京畿卫毫无察觉?
他们都时干什么吃的?
皇上雷霆大怒,严令京畿卫统领联合京兆尹,限期破案。
圣旨严令,这更是悬在他们头顶的一柄剑,他们战战兢兢之余,更是不敢有丝毫懈怠。
皇上在龙驭殿里,刚刚赶走了京畿卫统领,他气呼呼地坐下,小太监诚惶诚恐地递过来一杯茶,又悄悄地退下去了。
皇上哪有心思喝茶?
怎么死的偏偏是老五的儿子?
这个老五,本身就是个混不吝的,为了个女人,跟他这个做父皇的对着来,被他赶到藩地。二十多年过去了,本来父子关系有些缓和,如今他死了儿子,只怕会闹到京城来。
什么叫藩王之子进京替父尽孝?太子提出来的时候,皇上就清楚他这是怕众藩王有异心,要留人质在京。
老五没那个心思他知道,不过,其他藩王的儿子都进京了,老五的儿子不能单独拎出来。
可谁知道,老五的儿子会在京城里被人惦记?
消息当然也很快传到了太子府。
本来皇甫敬死了,太子住在东宫,是可以在东宫办丧的。
不过,皇甫翰钰恳请了皇上,到宫外的太子府去办,皇上怜他失子,准了。
如今,站在皇甫敬的灵堂中,听着下人汇报的消息,皇甫翰钰阴沉的脸上终于缓和下来,他再确认一回:“确定诚王世子已经死了?”
他派出的几批人,只回来了安东三鬼,安东三鬼的老二还断了一只手腕,显然对方还真是硬茬子。
安东三鬼低头抱拳,单膝跪地:“确定,我们亲眼看他咽的气!”
“好,好,好!”皇甫翰钰很高兴,他派出那么多人,只有安东三鬼成事,定要好好的赏他们。
安东三鬼只会杀人,不会处理现场,他之前派的那些人里倒有这样的好手,不过安东三鬼说那些人全部都死了。算了,那帮没用的东西!人都死了,也没法惩罚了。
另外派人去吧。
但这边安东三鬼前脚才离开,他正准备派人去处理那些刺杀的黑衣杀手的尸首,又有人汇报说起了火,已经引起了京畿卫京兆尹的注意。
他派人再次将叫了安东三鬼过来,沉着脸问道:“你们放的火?”
安东三鬼心里一咯噔,互相对视一眼,之前他们遇到一件事,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连老二的那只断手都没有捡,哪里有空放火?
但是,如果他们说不是,那不是表示还有人在他们后面做了什么事?
所以,虽然看着皇甫翰钰的脸色阴沉得厉害,三个人还是硬着头皮,挺着胸膛道:“是的!毕竟死的是一个世子,我等又不擅长抹去痕迹,担心事情闹得太大,被人寻着什么把柄,所以想毁尸灭迹!”
皇甫翰钰骂:“蠢货!”
毕竟是诚王世子,若是他派人去把尸首处理了,把痕迹抹除了,这件事就再也没有人能查到前因后果。
皇甫景宸死了,他的心病也去除了。
可这三个蠢货自作聪明地去放了火,第一时间就引来了京畿卫和京兆尹,那么多尸体,不用说也会知道能引起多大的轰动。
已经撒过谎了,安东三鬼当然要为自己开脱:“主子,不是我们多事,也不是我们蠢,是那里一片血腥气太浓,就算没有火,也会引人怀疑。我们本来也是想等主子派人去处理一下现场的,但是看着肯定是来不及,这才放火的!”
皇甫翰钰一想,这也有些道理,他又换了和颜悦色的表情,道:“嗯,原来是这样。你们考虑得很周到。我会重重赏你们的!”
安东三鬼露出高兴的神色:“多谢主子!”
皇甫翰钰眯着眼睛想了想,又放下心来,这件事他已经安排好了。就算京兆尹和京畿卫查也查不出什么,他没什么好担心的。
第462章 白阳紫环枪
挥退了安东三鬼,皇甫翰钰握住皇甫敬的灵牌,声音低沉地道:“敬儿,你可听到了,皇甫景宸已经死了。他害你枉死,本宫给你报仇了!还有皇甫锦宣,他也是间接害死你的人,父王会再找机会,也将他送下去陪你!”
害他儿子枉死的人明明是他自己,是他先想对皇甫景宸不利,可他才不这么认为。他想要皇甫景宸死,皇甫景宸竟然没有死,没有死就算了,竟然还阴差阳错的让皇甫敬喝了那毒酒,这债,当然算在皇甫景宸的身上!
安东三鬼离开灵堂,互看一眼,眼里还有惊恐之色。
就在之前,眼见得尖刺就要把皇甫景宸刺个对穿,三鬼眼里露出得意之色,杀了这小子,就可以收工了。
突然,哧地一道劲风,接着,一道热血溅在了皇甫景宸的脸上。
而后,才是啊地一声尖叫,叫声凄厉,真真有如鬼叫一般。
人刺合一的那一鬼,整只握刺的手齐腕而断,刚刚溅落在皇甫景宸脸上的那热血,便是他腕间断处喷出的鲜血。
后面两鬼急忙奔出,兵刃提起,护住自己和兄弟,目光四下逡巡,口中喝道:“谁?”一柄匕首斜斜地落在地上,那是断了他们兄弟手的凶器,但这匕首上竟点血不沾,显然是个宝贝。
不过此时,谁也顾不上这柄匕首。他们更加紧张,竟然还有高手在侧?
就在三鬼喝问的时候,突然响起一阵笑声,笑声清脆有如山涧鸣泉,又如珠落玉盘,是个女子声音。
听那声音,似乎声音的主人还很年轻。
只是,那声间却是四面八方传出,让人分不清来处。
安东三鬼也是一流高手,他们深知,能用内力把声音递到四面八方,这至少是一流高阶高手才能做到的。
他们兄弟伤了一个,面对一流高阶高手,未必是敌手,更何况,万一对方武功更高呢?
这三人自从五年前的事件后,就分外惜命,此时,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心中惊恐不已,三鬼中的老大喝道:“到底是谁?”
就算对方是一流高阶高手,他们也可以一战。
老二刚才被斩断手,那也是对方偷袭,不然,他根本不可能得手。
三个人眼里都是一片凶色,这个人若敢出现,他们要拧断她的头,竟然敢伤了老二。安东三鬼必然会缠到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就在三鬼心里暗暗发狠,并且心中已经涌起最恶毒的念头的时候,那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轻快中又透着丝丝冷意:“安东三鬼,还记得白阳紫环枪吗?”
白阳紫环枪?
安东三鬼三人齐齐眼睛瞪大,眼瞳紧缩,这五个字,好像一个魔咒,让他们齐齐身子一抖,还是三鬼机灵,色厉内茬地道:“那白……白阳紫环枪是……是男的,你……你少拿他的名头装神弄鬼!”
那声音又笑了,清泠泠不绝于耳,声音却似大冬天的雪水一般,冰凉彻骨:“家师令我来给三位递句话,若是嫌脖子上那东西长得太稳,一刻钟后,他便来帮你们松一松!”
家师?
这人是白阳紫环枪的徒弟?
五年前,他们在江湖上何等风光?
他们为所欲为,无恶不作,却没有人敢对他们不敬,因为他们的手中,有几百条人命。
他们甚至上了那些江湖正派所设的恶人榜,排在第七。
不少人也想对他们动手,但是,一个个都死在他们的手中。
他们享受那种把一个个自诩正义,义正言辞地想要替天行道的人虐杀的快乐。
有一次,甚至有个超一流初阶高手,刚开始的确是打得他们没有还手之力,几乎落败,但他们安东三鬼是什么人?可分可合,合起来那也不比超一流差。更重要的是,他们打起来才不像那些正道一样,顾及身份,他们无所不用其极,手段尽出。
他们还记得那个超一流高手从刚开始的不可一世,到后来的惊恐绝望。
那是他们一生中最得意的时刻。
但是后来,他们遇上了白阳紫环枪。
一个看起来貌不惊人的中年人,普通到走进人堆里也找不出来毫无特色。
交手之后,他们才发现这人武功深不可测,比起之前那个跻身超一流高手就不可一世的人来高强多了。这至少是超一流中阶高手啊!
他们三人被白阳紫环枪打得没有还手之力,最后只剩一口气苟延残喘,他们还记得很清楚,白阳紫环枪一脸老实憨厚,诚恳真挚地道:“我不想杀人,真的!杀人的感觉一点也不好!不过,你们杀了这么多人,总得受点惩罚。所以,你们身上有一条人命,我就剜掉你们一块肉,而且我保证,我绝对不会伤你们的脸,毕竟你们已经够丑了。如果清算过后,你们还不死,我绝不补刀!”
一个人,一块肉,在清醒的状态下,三个人生生地被从身上挖了几百片肉。更让他们崩溃的是,白阳紫环枪满是为他们着想的样子,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包盐。挖一块肉,就给他们伤口上揉盐,说是为了让他们伤口快点愈合,这样生还的机会大。
几百片,每一片,白阳紫环枪都能说出名来。
他不紧不慢地说着人名,挖着肉,抹着盐。
那滋味,现在他们想起来还一阵发悸。
也不知道是他们命大,还是那盐的功劳,他们真的没有死。
白阳紫环枪走时还对他们道:“长成这样不是你们的错,但你们因为幼年的言语之恨动不动就杀人全家,屠人满门,这是遇上了宅心仁厚的我。不过,我的机会也只给一次,什么时候,你们觉得脖子上那东西太稳了,我再来取了去!”
所以,原本他们还有些怀疑这突然冒出来的人的身份,听到脖子上那东西太稳之类的话,立马就勾起了当年的惨痛回忆。
那伤,他们三人养了两年多的伤才好,现在身上还是坑坑洼洼的疤痕,他们也从此变得低调,不敢在江湖上为非为歹,但对白阳紫环枪的恐惧却是深深地扎在心中。
第463章 垂死
现在老二的手断了,对方还有个一流高阶高手的徒弟,他们还怎么打?
要是还敢留下来,那真的是嫌脖子上那个球长得太稳了。
一刻钟后?
这是不是表示白阳紫环枪也来了京城?
不行,再遇上白阳紫环枪,他们会没命的!
三人对视一眼,又看一眼皇甫景宸,此时,皇甫景宸全身浴血,眼神溃散,手中虽在机械地挥舞,但连剑都掉了也不知道,这样子,也就是在弥留之际。
看他哪怕听见白阳紫环枪徒弟的声音,也没有什么反应,显然是活不了了。
反正是要死,被他们现场割脑袋,和他们走后不治而死都是同样的结果。他们可以对主子交差了。
三人立刻做了决定,立刻想也不想地就跪下,三人六只膝盖,跪得分外整齐,由此可见,白阳紫环枪在他们心里的份量。
他们不知道声音来的方向是哪里,这一跪之后,便磕起头来,口中还道:“我们立刻就走,我们对白阳紫环枪大侠是恭敬有加,绝不敢有丝毫的冒犯之心,求女侠美言几句!”说完,三个人如他们来时一样,一溜烟地就跑了。
等安东三鬼跑得不见了影子,右边街角的阴影处,走出一个青衣少女。
少女尤如信步闲庭,行走之间,步步生莲一般,煞是好看。
皇甫景宸机械般的目光看着那边,眼里稍稍有光亮闪过,不过,更多的是绝望。他一定是快要死了吧?眼前都出现幻觉了,他怎么会见到夏文锦呢?
夏文锦最不想来的就是京城,她说过,要在江湖四海为家。
青衣少女脚步极快地踏着地上层层血浆走来,好像踩在污淖上的莲花,她收起自己的匕首,再看向皇甫景宸,问道:“喂,你还好吧?”
问完之后,她叹了口气,都这样了,还能好到哪里去?她想问的是,会不会死!
毕竟不过是萍水相逢,为他赶走安东三鬼,已经是仗义援手了。
“文锦……”
虚弱至极的声音。
夏文锦不禁一怔,这人是谁?认识她?
夏文锦是路过这里,她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安东三鬼要对这人下毒手,这人全身上下都被血液包裹一般,根本看不出本来面目,她也不知道这人是谁。
但她知道安东三鬼。
上辈子,她见过这三鬼,也知道他们穷凶极恶,杀人不眨眼。
所以,自然就认为要被他们杀的人是好人,这才出手。
夏文锦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身手,以一对安东三鬼,肯定是没有胜算的。
所以,她才搬出了白阳紫环枪的名头。
当年安东三鬼何等嚣张跋扈?但提起白阳紫环枪靳天涯,他们就立刻落荒而逃。
夏文锦先是利用自己习过的八音轮迴功法装神弄鬼,让安东三鬼以为她武功也是深不可测,而后再搬出白阳紫环枪,果然这安东鬼立刻就夹着尾巴逃了。
连他们老二被自己一匕首断了手腕都连半句狠话都没有。
夏文锦看见满地死尸,心中也有些唏嘘,这里可是京城啊,而还是内城。
在内城这个地方,发生这么残酷的刺杀,死了这么多人,这可是大事件。
但是她万没料到,这个唯一活着的人,竟然认识她?
皇甫景宸身边原本还有一个暗卫,但是在刚才安东三鬼不断发起的攻击之中,那名暗卫也死了。
她迟疑地道:“你……是黄铮?”
这声音,似乎是啊。
只是沙哑得厉害,而且有气无力,她也不太能确定。
“文锦……是我……”
还真是黄铮啊?
夏文锦急忙过去扶他,这黄铮也是够倒霉的,之前在江湖中被人追杀,奄奄一息,只有一口气吊着,亏得遇上她,这才把人从鬼门关里给救下来了。
这次遇上他,他直接成了一个血人,看这情形,也伤得不轻。
不过,安东三鬼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被这样的人追杀,由此可见,黄铮怕是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人。
对方动用这样的杀手,显然也不是什么好人。
在极致的虚弱之后,在体力完全透支,内力完全用尽之后,在绝望之后,突然见到夏文锦,皇甫景宸这时候根本分不清是真是幻,他喃喃地道:“文锦……是我……”
他喃喃地说着,翻来覆却却只有这两句。
夏文锦正要再问问他,但是他已经双眼一闭,昏迷过去。
夏文锦吓了一跳,忙去探了探他的脉膊。
这是多重的伤?而且,不但重伤,还体力透支,内力耗尽?
这一身的血,一时也无法看出哪些伤致命,夏文锦只得扶着他先躺下,给他检查一下再说。
这一检查,她的脸色就凝重了,二十七处刀剑伤,还受了一掌。
身上血肉模糊,内伤外伤都有。
这和他上次的情况一样凶险,同样是命悬一线。
夏文锦看看四周,这里显然不是可以长时间停留的地方。
地上好几十具尸体,看着就触目惊心。但凡有一个人经过,她就说不清了,而且她就救不了黄铮了。
夏文锦想到什么,眼前一亮,在身上摸索两下,拿出一个小瓶。从里面倒出一颗药丸来。瓶口一开,便是一缕清香,她把那颗药丸塞进皇甫景宸的口中。
那是上次,皇甫景宸给她的清心丸。
她没有吃,皇甫景宸也没有收回去。
没想到,这个时候,倒是方便还给他了。
有了这颗清心丸,只要还有一口气,便能救回来。
皇甫景宸也算是运气不错,若不是夏文锦恰恰好到了京城,经过这里发现异样,一时好奇来看了一眼,他很可能就会死在安东三鬼的手中。
更别说什么清心丸救命了。
服下清心丸之后,皇甫景宸紧闭的眼睑动了动。
他脸上全是血,也看不出脸色。
夏文锦为他把脉,感觉到脉息强了些,一会儿就跳动的有力起来,显然这清心丸不但在修复着他的伤势,也在恢复着他的气力。
可这显然是不够的,若是黄铮在一刻钟后醒不来,估计永远也醒不来了。这个地方,她又怎么能等上一刻钟?
第464章 清心丸
可吃下清心丸的人没有醒来就不能移动,不然,后果难料。
夏文锦心中颇有些着急,低声道:“黄铮,黄铮,你醒醒!”
不过一会儿,皇甫景宸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
有门,看来能醒!
夏文锦忙又叫道:“黄铮,黄铮,快睁开眼睛看看,是我啊!我给你送玉佩来了!”
不知道是她的声音太熟悉,还是清心丸的作用,黄铮的眼睫再动了动,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没有焦点的眸子慢慢聚焦,落在夏文锦的脸上,惊奇交集:“文锦,真的是你?是你救了我?”
夏文锦冷静清晰地道:“你听我说,你现在稍稍恢复了一点力气,已经能够移动了,我扶着你赶紧离开这片地方,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再给你好好治伤!”
皇甫景宸压下心中涌上来的喜悦,点了点头,然后就挣扎着要坐起来,夏文锦扶起他。
这一起身,他身上的伤口裂开,血竟然在地上汇成了水滴。
夏文锦一只手扶着他,另一只手里的银针,随着他身上血滴流出,不断的扎过去,说也奇怪,经过他这样一番处理,皇甫景宸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竟然真的止血了。
站起身来的皇甫景宸感觉一阵阵头晕,但是他的确有了行动的能力,而且他也知道夏文锦担心的不无道理,只怕一会儿就会有人来验收这里的成果。
看见他没死,必然会补上一刀,甚至会把夏文锦也拖累。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即使不能动,哪怕是爬,他也要爬走!
有夏文锦的搀扶,他移动起来更方便了一些,只是那些血滴实在是太过触目惊心,而且在地上汇聚成一条线路,只要有人顺着血滴寻找,就能找到他。
而且他这一身雪衣,整个人几乎成了一个血人,只要走出这个街角,落到路人的眼中,只怕立刻就会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到时候,想要杀他的人,肯定也会马上做出反应。
更何况这也会吸引官府的注意,只要有人看到这里这么多死尸,她和黄铮都得去京兆尹衙门。
夏文锦目光四下睃巡,看见那边的死马和扎成刺猬的马车,马车看着不错,她之前的猜测看来不错,黄铮的确是出身富贵。在京城里还有这样的排场,他是什么人?
不过现在不是去询问这些的时候,夏文锦收回目光,问道:“你车上有衣服吗?”
皇甫景宸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点头道:“有!”
去参加宫宴,车里肯定会有备用衣服。
夏文锦道:“你先等一等!”扶着皇甫景宸靠墙站立,她飞快的跑向马车。
看着车上密密麻麻的箭支,这好好的马车,显然是不能用了,本来车上还有徽记,不过被那些箭支遮挡,夏文锦没有看到。
在那些箭支的缝隙之中,她上了马车,还在里面找出了一套衣服。
她快步走回来,捧着衣服道:“先把这身换掉!”
皇甫景宸点了点头,动手脱衣。但身上的衣服全部被血浆凝结,他的手上又受了伤,动作缓慢。
夏文锦迟疑了一下,拿出匕首把那血浆沾满的衣服哗哗哗哗的给它划成破布条,从他身上扒下来。
不过看到他背上那么多伤口还在流血,她还是忍不住又拿出金创药给他撒上,药粉很快被血浸透,不过之前夏文锦已经给他止了血,并没有涌出更多的血把药粉冲掉。
夏文锦把身上的中衣撕成一条条的,粗粗给他包扎了一下,把那件干净的衣服往他身上一披,拿着皇甫景宸身上扒下的血衣,往一具尸体身上裹去,然后将那尸体的脸给毁了。
皇甫景宸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知道夏文锦是为他争取时间。
只不过,那人那么狡猾,肯定不会因为这样的一小小伪装,就以为他死了。只不过,他倒可以借此机会多些日子养伤。
夏文锦又从怀里拿了一包药粉往地上一洒,然后扔了个火折子到地上,火折子接触到那些药粉,顿时熊熊燃烧起来。
她只撒了一半地方,洒过药粉的才燃烧,另一半并没有烧起来。
皇甫景宸看着秦叔的尸身在那边街角死不瞑目的样子,还有四个暗卫,都是为了保护他先后送命,他心中悲痛,暗暗咬牙。这些债,他会替他们收回来的!
夏文锦快速而麻利地把现场处理了一番,整个过程不过片刻,就又回来扶着他道:“快走吧,这里很快就要来人了!”
皇甫景宸伤的很重,离开那个街角,进了一个宅子之后,他就昏迷了。
外面已经天翻地覆,但是皇甫景宸还没有从昏迷中醒过来。
这个宅子是夏文锦误打误撞闯进来的一个空宅子,本来夏文锦还担心,若是宅子的主人碰见他们,该怎么解释,或者是说求情。
但里面一个人都没有,而且看来空置了一段时间,夏文锦便决定暂时把皇甫景宸放在这里养伤了。
她到京城来,本来是来寻夏万清和昊天寨的叔伯们的,但是黄铮遇到这种事情,她总不能置之不理。
事有轻重缓急,黄铮命悬一线,若是没有遇到就罢了,既然遇到了他,又怎么可能不尽力救治?
反正已经知道了夏万清他们的住处,找到机会再去劝告他们一番就好了,其实她自己心里也很没底,不知道爹爹会不会听她的话。
这些烦心事以后再说,现在黄铮的伤势还真不容乐观,清心丸虽能保住了他的命,要恢复可能需要一段时间。
这还得亏夏文锦本身医术高明,若是还要去外面医馆寻医,那才是变数多多,难以控制。
可即使这样,皇甫景宸的伤还是反反复复,人也时而清醒时而昏迷。
伤势太重了。
而且,秦叔等人都是为了他而死,他心里还有深深的愧疚在折磨着他。昏迷中,他不断地叫着:“秦叔,你们快跑!”
“不要,你们不要死!”
“皇甫翰钰,你好恶毒啊!”
“你们冲我来,别杀他们!”
“……”
第465章 还记得曾是太子吗
在黄铮的胡话里,夏文锦眉头跳动,皇甫翰钰?
难道是同名同姓吗?
是她知道的那个皇甫翰钰吗?
黄铮怎么会与皇甫翰钰扯上关系?皇甫翰钰这时候还是太子,虽然他在太子之位上坐不长久了,但以他的身份,去迫害一个江湖人,不,一个富贵公子?这中间有什么内情?
黄铮的身份,真的是越来越神秘了。
先不理会这些,还是等人能好起来再说。
夏文锦明白,若是不能把黄铮这个心病去掉,他的病情只怕会一直反复!
在景云客栈负责监视夏文锦的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突然发现夏文锦是真正的不见了,乔平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主子就要回来了,人却不见了,他们怎么交代?
乔平令人把这一片所有的地方都查了一遍,一问客栈,那女子提前给了银子,订了一个月的房,连行李都没有收走,虽然行李只是几件衣服。
乔平急了,就算一个月之后,那女子会回来,主子回来的时候她不在,又有什么区别?
查问过后,把所有的属下汇报来的消息里汇总,乔平发现,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人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昨天一早,这女子就又像之前那样出了门,还是循之前的路线闲逛,他的人只是稍稍错了下眼,就没见人了。
不过,他们也并没有在意,因为之前也常有这样的现象,反正到后来,这女子又会回到客栈。
可是她没回,昨晚没回,今天也没回。
这两天过去了,什么消息都没有。
京城这么大,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哪怕因为诚王世子遇刺已经身亡这样大的消息,乔平心里也没有一点儿波动,他只有一个想法,赶紧找到那位姑奶奶!早知道她会跑,当时就该把人给囚禁起来。
盘云县。
皇甫宇轩和刑部的人开始往京城赶路。
人犯是送到县衙大牢暂时关押的,本来县令有给他们安排住处,不过,他们坚持要在客栈里面住,县令除了责令客栈老板好生招待之外别无他法。
起床后,县令早就派人过来请他们过去用早餐。
用完早餐,去大牢里面提取人犯,交接,而后再压解上路时,日头已经老高了。
刑部主事看看天色,又看看皇甫宇轩,心里很安定,有二公子在,这趟算是稳了,天黑之前,是一定能进京的。
二公子为了帮他们抓人犯,连皇宫赐宴都错过了。
现在这样肯办实事的年轻人可是越来越少了,二公子年少有为,只是可惜了,明明可以更尊贵,偏偏有个不争气的爹。
果然如之前预想的一般,在天快黑的时候到了京城,赶在城门即将关掉的前一刻,进了城。
人犯押解进了刑部大牢。
皇甫宇轩和那边交接之后,便回去梁王府。
才进他的院子,就见梁王跑得跌跌撞撞的,一副天已经塌下来了的样子:“轩儿,你知道吗?诚王世子遇刺身亡了!”
这消息在皇甫宇轩的意料之中,但是,看着梁王这惊慌失措的样子,他心里就一阵失望。
这个人,果然只不过是会投胎,除此之外,一无是处。
可这个人是他的父王。
如果这个人稍成器一点,他哪里需要像现在这般挖空心思算计?那个位置,本来就应该是他的,如今,却拱手让人了!
皇甫宇轩脸色有些冷:“诚王世子是死是活,与你有什么关系?”
梁王被儿子的冷眼吓了一跳,讷讷地道:“没……没关系!”
皇甫宇轩更看不上他这唯唯诺诺的样子。
在太子之位的时候,他倒是嚣张跋扈得很,现在,整个人畏畏缩缩,成什么样子?
他冷冷道:“既然没有关系,管好你自己,别去听那些有的没的!”
说完他转身进了书房,把梁王晾在一边,全没有父子之间父慈子孝的氛围。怔怔地看着儿子转身而去的背影,梁王:“……”
他好像被自己的儿子给嫌弃了。
他后知后觉的想,好像这个儿子一直都很嫌弃他。
他还是太子的时候,这个儿子不敢对他表现的多么无礼!
可自从他成了梁王,他在皇甫宇轩面前好像就没有抬起头过,具体的说应该是他怕他,那么杀伐决断,冷酷无情,阴森恐怖!
成天都像谁欠了他几万的银子似的。
梁王翻了个白眼,得,惹不起他躲得起。
好好的当他梁王,不香吗?
过来看他什么脸色?
至于诚王世子,说的也是,与自己有什么关系?甚至,那个年轻人他都没什么印象,皇孙太多,皇室宗亲里面这个年纪的男子也很多,区分谁是谁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他当太子的时候,尚且不想去费这个事儿,何况现在,他只是一个富贵闲王!
进了书房后,皇甫宇轩立刻就写了一封信,他以万分诚挚,万分悲痛,万分伤感,万分愤慨,万分无奈的语气,将皇甫景宸的死因写下,这封信马上就要递去云州,他想看看那不动如山的成王夫妻,会不会还像之前一样那么稳得住!
而他的另一个计划此时也要付诸实行了!
庄王,在太子之位上已经一年多了,够长了,该挪位了!
做好一切,又进行了一番别的安排之后,虽然极不情愿,皇甫宇轩还是去了梁王的院子。
有些事还是得这个不成器的父王自己出面。
看见皇甫宇轩过来,梁王差点打碎手中的酒杯,他手忙脚乱地放下杯子,站起身来,不确定地道:“轩儿,你……你来有事吗?”
皇甫宇轩看他一眼,走过去,在他的对面坐下。还好心情的拿起酒壶,给他斟了一杯酒,笑了笑,道:“父王如今这日子过得舒坦,可还记得你曾经是太子吗?”
梁王怔住,顿时觉得酒也不香了,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现在还说这些干什么?本王已经不是太子了,这话要是被别人听去,就是大罪,你不是要我谨言慎行吗?怎么你倒说这样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