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狼藉
进来的时候,这五个杀手就看见了夏文锦。
当铺老板慑于五人凶神恶煞之威,为保小命,当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末了还画了一幅夏文锦的画像。
此刻夏文锦这张脸,就是他们的目标。
但听夏文锦跟王婉儿说的话,显然要把这锦衣小子拿下,还得先把障碍给除掉,因此,对院内的人,他们就毫不手软了。
血腥溅地,断肢横飞。
只是半刻钟,院子里就一片狼藉。
夏文锦道:“婉儿婉儿,看这情形,这些人还挺凶的。你万金之躯,还是不要在这里了,这里交给他们,咱们撤吧。”
此话正合王婉儿心意。
王婉儿平时行事嚣张凶残,但是越是这样的人,越是惜命,真遇上凶的,尤其像这五个杀手一般,见人就杀,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她心里也直发憷,立刻道:“对对对,咱们从那边走!”
巧喜要过来扶,被夏文锦挡开。
王婉儿慌慌张张的从另一边下遮台阳,赶紧先溜。
夏文锦向皇甫景宸使个眼色。
皇甫景宸只迟疑了一下,便跟上来了。
这些杀手杀人如麻,但是这些护院巡守都是为虎作伥之人,狗咬狗而已。
出了南院,王婉儿继续跑,后面竟有追杀之声。
杀手凶厉,这些护卫巡守们欺软怕恶,被他们杀怕了,见王婉儿一逃,立刻就往王婉儿这边退。
夏文锦目光转动,道:“王小姐,我们去给你引开这些人,你赶紧躲起来!”
王婉儿含羞作势地道:“人家还是喜欢听你叫人家婉儿……”
她话还没说完,那边夏文锦早就朝另一条道跑去。
皇甫景宸当然是跟着夏文锦了。
王婉儿心中很感动,这极品少年不但人长得好,关键时候竟然这么为她着想,比那些巡守护院都强。她一定会好好待他的。
这边夏文锦三蹿两蹿,就蹿到了一处假山后。
皇甫景宸冷眼旁观,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夏文锦一边目光四下看着,似乎在搜寻什么,一边道:“这些杀手也不知道是谁派的,非要杀了我而后快。嗯,王婉儿也不是省油的灯。身为你的奴仆,我当然只能给你暖床,王婉儿竟然想要我给她暖床,这必须不同意啊。你看我这小胳膊小腿,怎么打得过这么多人?所以,就让他们互相看看对方实力啰。”
皇甫景宸嘴角微勾,这小子倒是有几分意思,他原本计划,夏文锦撑不住的时候,他再来收尾,现在看来,夏文锦并不是莽撞而为,分明是早就有了想法。
他目光在某处掠过,不动声色地道:“你跑到这里又是干什么?”
夏文锦倒是心情极好地为他解惑:“那些杀手手底下硬,别看华成别院人多,但肯定不是对手。他们的目标原本也不是华成别院的人,等能脱身的时候,肯定是追着我而来。都已经明着露面了,我又跑不过,当然得因势利导,借助地利了。”
她指指皇甫景宸刚才目光掠过的地方,道:“喏,看见没,这院子,那位王郡守可是下了血本了,竟然还设有机关。那里就是!”
皇甫景宸又看了夏文锦一眼。
眼底掠过一抹赞赏,低声说了句什么。
夏文锦没有听清,转头道:“你说什么?”
皇甫景宸面无表情地道:“我说,本公子的奴仆真聪明,没白收!”
夏文锦:“……”
不说这个,还能好好聊天!
她翻了个白眼,不接这茬,只是撇撇嘴道:“那些杀手冲我来的,你还是先躲躲吧!”
皇甫景宸从善如流地走到一株树后。
就这么片刻工夫,已经有两个黑衣杀手出现在视线中,他们也一眼就看见了夏文锦,立刻道:“他在那儿!”
出现在视线中的杀手又多了。
一二三四五!
竟然一个也没少。
王婉儿这届的护院不行啊!
夏文锦立刻满脸惊慌失措,急得团团转,还想爬上假山去逃。
这笨拙又慌乱的样子让那些杀手都气笑了,这么个笨小子,是怎么把他们那同伴给揍到生活不能自理,现在还包成粽子躺床上,口齿不清地叫他们帮他报仇的?
鄙夷归鄙夷,他们还是冲了过来。
夏文锦惊悸地叫道:“别……别过来,你们再过来我就跳下去了!”说着,她站到一块一尺多高的石头上。
特玛这小子是来搞笑的吧?这么高的地方,再加十倍也死不了。
皇甫景宸在一边看得嘴角直抽,这小子一言不合就演上了,但他没发现太过夸张么?
杀手们虽被夏文锦的骚y操作给雷得外焦里嫩,但杀手的冷静还在,尤其是想到前次交锋,这小子滑溜如鱼,竟然借一群羊把他们引开,逃之夭夭,害他们一顿好找。
他们放慢了脚步,警戒地盯着夏文锦。
夏文锦在那块石头上跳了跳,手舞足蹈地威胁:“停,不许过来,我跳了,我真跳了……”
走在最前面的那杀手冷哼一声,伸手一掏,一柄匕首被掏在手中,就要向夏文锦抛掷而去。
夏文锦的手扶在假山一处突起上,用力一扳。
杀手的匕首还没有扔出,就听咻咻咻之声不绝于耳,假山上张开一个个洞,洞里飞出一支支劲驽。
这劲弩突如其来,又快又急,呈扇状四面散开,劲弩尖端,还散发着幽幽蓝光。
连夏文锦都惊了,我的乖乖,只知道这里有机关,竟然是这么歹毒的机关。
五个杀手本来够谨慎了,他们分列站开,就是怕夏文锦有什么小手段。但千防万防,没料到不是小手段,竟是大手笔。
最前那人刚叫得声:“不好!”就被劲弩射中。
五个人中倒也有两人见机,见劲不对立刻斜掠远走,堪堪避过弩箭,远远站着,再也不敢上前了。
而那三人躲避不及,两人当场射死,还有一人只是被射中手臂,还想退开,但不过掠开三尺,就毒发倒地。
好厉害的毒。
夏文锦啧啧赞叹,这毒简直比王婉儿还毒啊!
第32章 翻船
那两人看见夏文锦在那里张扬地笑,恨不得拧断她的脖子,但此时哪里还敢上前?
阴沟里翻船,被个小子给算计了。
夏文锦鼻孔朝天地道:“你们算什么东西?小爷我舅舅是余庆郡郡守,整个余庆郡都是小爷舅舅的,你们到了这儿,那就是自投罗网,就乖乖等死吧!今天在这里你们还能见到小爷一面,明天等小爷回了舅舅府衙,你们连小爷的头发丝也别想看见!”
两杀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退意,一声“撤!”两人毫不恋战,立刻就撤。
夏文锦拍着胸,呼着气,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道:“好险,好险,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这个院子里还有这样的宝贝。可惜只是一次性的。还好那两人怂。要是他们冲过来,我就小命不保了!”
皇甫景宸原本戒备着,只要那两人再冲过来,他就出手把人收拾。
见二人怂了,就此退走,他也没有追击的打算,那两杀手身手不弱,身后不知道还有没有人。
他刚放下戒备状态,就被夏文锦的模样给雷到了。
她眉目张扬,眼里都是笑意,唇角弯弯,嘴里说着惊慌的话,神色却飞扬轻快,哪有半点害怕?
这小子怕不是个戏精!
他翻了个白眼,道:“都走远了,就别演了。”
夏文锦从石头上跳下来,道:“走,去看看还有多少活人!”
皇甫景宸看着她的背影,沉声道:“你想把那两人指引去对付王郡守,显然是不够的。”
“知道知道!”夏文锦边走边摆手:“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么,让这两条鱼去搅一搅,把水搅浑了,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把这鱼塘给翻了。”
皇甫景宸看似没有动,但长腿一迈,已经在夏文锦身侧,他面无表情地道:“你既无人可用,自身又不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却偏偏敢闯祸,就不怕把自己搭进去吗?”
夏文锦声音轻快:“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虽年少,但我心比天高不行啊?侠者,不以力而度,而以身而行!纵死侠骨香!”
皇甫景宸眼眸深深,看着那个还显瘦弱的身影,心中似有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让他震动。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侠者,不以力而度,而以身而行!纵死侠骨香!
侠义之心,不以自身的力量来度是否可为,而是明知力有不及,却仍以侠义之心行事,哪怕身死,碧血照青天!
什么样的气魄和格局,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夏文锦并不知道自己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已经让皇甫景宸心里极为震动。
她顺手捡了一柄匕首,快步跑向南院的方向。
一路上见到不少尸体。
那是王婉儿的人。
这些人身在军营,明明可以为国效力,保家卫民,却做了王婉儿的伥鬼。落到现在大好男儿,死得毫无价值。
夏文锦绕到侧面的院子,那院子里关着大恶狗。
一进去,一阵恶犬的低声咆哮进入耳中,这里竟然养着十几条同样壮如牛犊的恶犬。虽都有铁链锁着,而且分栏隔关,但是见到生人来,个个飞扑而起,立起比人还高,胆小的怕是直接要吓得寸步难行。
夏文锦拧着眉。
她从来觉得猫狗之类的动物都是最可爱的,但是这些恶狗,和王婉儿的那些伥鬼一样,已经不能把它们划归可爱动物一类了。
她翻进栏中,避开一条恶狗的一扑,一匕首送进它的喉咙。
如法泡制,把这些吃人肉,且不知道撕咬死多少人的恶犬杀死。
整个过程,皇甫景宸静静地站在一边。
杀完恶犬,夏文锦有些手软,她嫌弃地闻着匕首上的血腥,把它扔掉,又找了水把手上的血迹细细洗干净。
等她站起,准备继续寻找时,皇甫景宸静静地道:“不用找了,这院里已经没有活人了。”
“没有活人,王婉儿死了吗?”虽然这样视人命如草芥,视自己为女王,随意奴役别人,以将人凌y虐致死视为乐趣的人,也枉披人皮,着实死不足惜。
皇甫景宸道:“逃了。没死的都跟着她逃了!我们也赶紧走,过不了一会儿,郡守府的军队该来了。”
“走什么走?不急!”夏文锦慢条斯理地这里看看,那里摸摸。
昨天晚上匆匆一看,几处疑似机关,今天一看,原来仅仅是疑似而已。只有假山那处才是真的。
可也被她用掉了。
不过她仍是不急。
不一会儿,她找到一个地方,貌似是个库房。满满的一库房东西,丝绸绫罗,上好布料,珠玉首饰,补品药材……
夏文锦咋舌道:“这要换成银子,是多少民脂民膏?”
皇甫景宸又看了她一眼,她一脸财迷的样子,最后说出的话,却完全与脸上表情不符。随时随地的演,她就不累么?
夏文锦没拿珠玉首饰,也没拿书画古玩,只捡了一些药就出来了。
皇甫景宸虽然和她一起,但那些东西当然是看不上眼的,什么都没取。
又绕了几圈,夏文锦最后找到账房所在,在那间空空的屋子里,她目标明确地从桌子底下拖出个瑟瑟发抖的老头,看见这老头,夏文锦乐了:“你不是说这里没活人了吗?”
皇甫景宸:“……”
幼稚!
夏文锦冲着那老头凶神恶煞:“你是什么人?”
老头抖抖缩缩地道:“小老儿是……是这里的……账房先生!”
夏文锦继续凶:“账上有多少银子?”
老头赶紧的把装银票的锁头打开,满满一匣子银票。
夏文锦瞪大眼睛,她就说嘛,这么大个别院,养这么多伥鬼,光是吃喝拉撒也得不少银子,怎么会只有库房里那些东西?
她一把拿过匣子,把银票装了起来,粗略估计,怕不有近万两。一边装银票,她一边问这老头问题,老头不敢隐瞒,原来那王郡守是真疼这个女儿,这别院里的一切都派了专人管理,银两支出都是账房这边记账管着的。至于王大小姐要用,另有私库,里面的银子比这里只多不少。
夏文锦听得白眼狂翻。
第33章 幼稚
昊天寨也有很多银子,但取之有道。
寨中人虽喜欢以土匪自嘲自谑,但是整个南夏的西南武林,提起昊天寨,谁不竖大拇指?提起夏万清,谁不尊一声夏大侠?
若不是后来见过更多的恶,见过更多的险恶人心,她此刻就会气得原地爆炸了。
夏文锦再道:“账本在哪里?”
老头唯唯诺诺,拿出一本账本。
夏文锦翻了几翻,猛地拍在老头面前,道:“拿真的账本来!”想糊弄她?门都没有。
老头吓得一抖,急忙道:“小公子恕……恕罪,小老儿糊……糊涂了。”他步履蹒跚地走到屋角,从一个花瓶里拿出另一本账本。
夏文锦一把夺过,翻了翻,哼道:“算你识相。”
账本到手,夏文锦揣在身上,又抓起银票,正要揣好,皇甫景宸伸出手:“拿来!”
夏文锦戒备地后退一步,警觉地看着他:“干什么干什么?打劫吗?”
皇甫景宸冷着脸:“还钱!”
夏文锦睁大眼睛,惊诧莫名:“公子,你用八千两银子,买我为奴为仆一年,赌约生成时,就没有欠债之说了,我还欠你什么银子?”
皇甫景宸:“……”
她说得好有道理,他竟无言以对!
他眯了眯眼,面无表情地道:“世上哪有人愿意为奴为仆的?还我银子,当是为你赎身,我们两清!”
夏文锦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道:“不不不不,为奴为仆很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一日为奴,一年为奴!我并没有赎身的打算。再说,公子天人之姿,神仙之容,高洁如雪,劲拔如松,风华无双,脱俗绝尘,小奴我怎么能用银子这么庸俗的东西污辱你呢?小奴要这么做了,那可是天地不容,我这么心地善良的人,肯定不会做出天地不容的事!所以,银子归我,小奴归你!”
皇甫景宸:“……”
其实他若真想要这银子,在老头打开匣子的时候,直接伸手取就是了,何必等夏文锦拿到手里之后再要?
他不过是听了夏文锦之前的话,对这小子有了几分欣赏,现在夏文锦手里有了银子,还了给他,他正好也把这事揭过去。
可夏文锦行事太过出人意表。
不让她为奴为仆,她竟然还不干!
夏文锦的脑回路把皇甫景宸绕得有点晕,就在他一怔神的工夫,夏文锦手脚极快地把银票收好,两手一摊,冲他露出一个笑脸,道:“看,银票没了!”
皇甫景宸:“……”
幼稚!
皇甫景宸不屑于与她进行幼稚的争论,再说,这可是她不肯赎身的。
他哼了一声,走了出去。
才走出门口,外面突然传来大声呼喝:“快围起来,弓箭手,上前,把歹人拿下!”
这声音夏文锦和帐房老头也听见了。
帐房老头神色一喜,一张口就要叫,但他口才张,夏文锦突然出手,扔了个东西进去,并极快地合上他的嘴。
老头不防,咕咚一声把东西咽下,才觉得不对,猛地看向夏文锦。
夏文锦笑容阳光灿烂,对他一笑,还友好地摇摇手,口中却惊呼道:“啊呀,我刚见库房里那么多东西,一时手痒,制了一枚五毒丸,本来还想请你掌掌眼,可你刚才嘴巴张得太大,我一顺手,就不小心丢到你口中了。你吃了吗?要没吃,赶紧吐出来。那东西吃不得,吃了之后只要七天,就会肠穿肚烂而死!”
老头眼珠子几乎瞪出眼眶,指着夏文锦,手指颤抖:“你你你……”
明明是她故意让他吞服的,竟然还一脸无辜,一片好心的样子。
“注意说话哦,七天肠穿肚烂哦,只有我知道怎么解毒哦!”夏文锦非常好心,神情欢快,表情无辜,友好地提示。
老头在这里当账房,也不是省油的灯,夏文锦虽然口头凶霸霸的吓唬他,其实没准备伤人。可刚才听见外面的声音,老头竟然还准备叫人,显然是王郡守的一条老狗,也不是啥好东西。
老头浑浊的眼珠转了一下。
夏文锦好像看到他心里,截道:“你别不信,你没觉得现在肚内隐隐作痛吗?那是药刚入你的肚子,在找地方占地儿呢。还有,知道什么叫独门毒药吗?独门就是只有我一人可解,你找圣医来也没有用!”
老头原本不信,但细一感受,果然如夏文锦所说,哪里还敢怀疑?他立刻冲着夏文锦作揖:“小公子饶命!”
夏文锦笑道:“原来你还会说人话呀。”
老头谄媚地道:“小公子有事请吩咐,还请饶了小老儿一命,小老儿上有老下有小,实在是不能死,在这里也只是赚几个辛苦钱!若是小老儿死了,小老儿一家就都要一起陪葬了!”
夏文锦拍拍他的肩,道:“放心,没人要你的命。你不是会躲吗?还去桌子底下躲着去,别人问起,只说不知道。过了七天,本小爷自会告诉你解毒之方!”
老头立刻佝偻着身子又钻回桌子底下,动作灵敏,哪里有半点老迈之相?
夏文锦快步出门,对皇甫景宸飞了个电眼,道:“先前是小打小闹,现在玩真格的来了!”
皇甫景宸冷脸:“你还不走?”外面是什么情形很清楚,再不走,就想走也走不了了。
夏文锦笑容灿烂:“走什么走?正好去大赚一笔!”
看着她一副掉进钱眼里的样子,皇甫景宸很无语。
夏文锦侧头:“倒是你,还不走?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皇甫景宸神色淡淡,不回应,脚下却是纹丝不动。
夏文锦白眼,小白脸,想留下就说嘛,这么一副傲娇的样子给谁看?懒得理他。
她在花园里转了几圈,最后又绕回来,挑着草边一株花树,往树上爬,到了枝丫上,便换了个头下脚上的姿势,顺便打量了一下四周,表示很满意,然后,脖子一歪,眼睛一闭!
皇甫景宸:“……”
他虽不说话,却在看着她的动作,她突然且突兀的动作让他瞪大眼睛,还有这种操作?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往树下一躺,双目闭上。
第34章 我来
夏文锦眼睛眯起一条缝往下看,正好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
啊唷,有前途啊,这有样学样的,很上道。
此刻,周围草木青青,花枝灿烂,月白衣衫少年眉目如画,躺在那里,比画卷还美!
夏文锦摇摇头,晃开心里的赞赏。
不就是美貌男子么?上辈子她就是吃了这个亏,这辈子,她要谨记,美男与恶狗,不得亲近!
“仔细搜,别让歹徒给跑了!”
夏文锦爬得高,眼角余光已经瞄到有人朝这边来了,也顾不得看美男画卷,赶紧闭上眼睛装昏迷。
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夹着杂乱的脚步声。
突然一人道:“快看,树下有人。”
接着,便是更加杂乱且清晰的脚步声。
闭目的皇甫景宸感觉自己被围住了,有刀剑对着他,不禁暗悔失策,他应该也寻一个高处,像夏文锦一样。
这时,一个女声道:“不要伤他,不要伤他,那是小姐的人,快看看是死是活!”
这是巧喜的声音。
王婉儿逃走后,立刻就向她老爹哭诉,王郡守立马就调了护城精锐前来围剿恶徒。
王婉儿虽然吓得手足发软,却还记着她刚弄到的两个极品少年还没有尝过滋味,嘱咐巧喜跟着,要是人活着,就赶紧带过去。
巧喜一眼看到被几个兵卒拿武器围住的倒在树下的少年,是小姐念念不忘的人,赶紧挤进来,一边挤一边推:“你们都让开,粗手粗脚的,碰坏了小姐的人把你们杀了也赔不起,我来!”
绿草上的少年如同睡着了,长得真好看,巧喜咽了口口水,眼里闪过一丝窃喜,伸出手,就往皇甫景宸脸上摸去。此时不占便宜,到小姐面前,哪有她的份?
这少年面如白玉,不知道摸上去是什么感觉。
近了,近了……
巧喜差点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口水,眼见得马上就要碰上了,巧喜一颗心砰砰跳,心情狂喜,然而,就在只差一指的距离,那静静的,无声无息躺在地上的少年,突然睁开了眼睛。
巧喜大惊,急忙收手,整个人向后跌去。
皇甫景宸坐起,迷茫地看一眼四周戒备的兵卒,皱着眉看跌在一边的巧喜,还揉了揉脖子后面。
众兵卒立刻觉得自己懂了,这是被人在后面打晕了?
“那个……我是看你……”巧喜做贼心虚,目光乱瞟,陪着笑,想找什么话来为自己遮掩,她还没想到找什么借口好,乱瞟的眼睛突然一顿,惊恐地道:“上……上面有人!”
闭眼装死的夏文锦:“……”
总算发现她了,不枉她把脖子伸那么长!
巧喜觉得真是邪门了,刚进院的时候,看见一地死尸,她都吓得差点走不动。
小姐的“仆人”也死了好几个,那是没来得及跟着王婉儿逃而留下来的。
但没想到,小姐最看重,最想要的两个极品少年竟然都找到了。树下的这个活着,树上的这个……活着吗?
巧喜跟着王婉儿,死人见得多了,凶残的场面也见得多了,虽然吃了一惊,并不吓,反倒指挥着人:“快,快,把人弄下来!”
皇甫景宸站起,道:“我来!”
一个兵卒笑道:“你这小公子弱不禁风的,会爬树吗?”
皇甫景宸冷冷睇过去一眼,那兵卒立刻不说话了。奇了怪了,这小白脸儿看起来弱得很,但那眼神怎么那么瘆人呢?
皇甫景宸在爬树的时候,也很奇怪,他明明很讨厌夏文锦这小子,为什么看到巧喜叫别人把这小子弄下来,他就挺身而出了?
大概是巧喜刚才的动作恶心了他,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毕竟他和夏文锦也算是认识,就当是日行一善吧!
皇甫景宸真的爬到树上去了,惊跌了树下一众人的眼珠子,一个兵卒不禁道:“不错啊,小白脸!把人扔下来,我们接住。”
小白脸三个字可不是什么好话,皇甫景宸眉目间一冷,不过,跟这些粗糙兵贼们计较什么?
他伸手将夏文锦扳正,淡淡地道:“人晕了,没死!我将人弄醒!”
夏文锦:“……”
她忍了!
皇甫景宸伸手到夏文锦鼻下。
夏文锦腹诽,装得还挺像这么回事!
这想法才刚升起,突然鼻下人中穴处狠狠一痛。
猝不及防的夏文锦啊地痛呼一声,这混蛋,来真的!
皇甫景宸面无表情,对树下道:“救醒了!”
夏文锦:“……”
这么个卖功法,她是服气的!
夏文锦大怒,救你妹,是你救的吗?明明亲眼看见她装晕,还故意下毒手掐她人中,好疼,好疼。这死小子臭小子混小子!
可是她不能崩人设啊!
疼得眼泪汪汪,恨不得咬下皇甫景宸一口肉的夏文锦,抬着泪眼,心里万般不情愿,面上却感激不尽地道:“哥哥,我以为我要死了,多亏你救醒了我!”
皇甫景宸轻轻拍拍她的脑袋,嗯了一声,坦然受用:“我是你哥,我不救你谁救你?”
夏文锦:“……”
要怄血了有没有?
这死小子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腹黑了。
皇甫景宸脸上虽无表情,但微翘的嘴角泄露了他心情正好,他道:“能动吗?不能动抱你下去?”
夏文锦眼里恶趣味一闪,立刻伸出双手,把皇甫景宸一抱,娇气地道:“不能动!”
皇甫景宸:“……”
这是不能动?
他全身都僵硬了。
失策!
看着这小子气到怄血的样子取悦了他,以至于一时忘了,这小子是个死龙阳,他本能反应差点把夏文锦整个扔出去。
可是现在树下这么多人看着呢。
这个死龙阳,身上涂了什么香?这么近距离一接触,那香气直往鼻子里钻。虽然他不想承认,这挺好闻的。
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死龙阳像八爪鱼一样抱着他的腰,他现在恨不得把死小子碰过的衣服全都脱下来烧掉!
冷静,冷静!
皇甫景宸忍着极度的厌恶,任由夏文锦抱着他,从树上跳了下来。
这是花树,树杈离地也不高,一人半。
不过这样的高度对普通人是不是显得有点高?
考虑到这点的皇甫景宸,在落地的时候一个踉跄,顺便提起膝盖,向她肚腹重重顶出,顶死这个死龙阳!
第35章 配合
皇甫景宸全身的僵硬夏文锦当然有感觉,知道他心底的厌恶,她本来就是故意恶心他的,敢借口故意掐她人中?恶心死他!
早防着他的夏文锦哪里会让他得手?
早在落地的片刻,她就顺便一滑,翻侧在地。
皇甫景宸的那一膝盖,被她不着痕迹地避过去了。然后,她一侧身,抱住皇甫景宸的大y腿,惊悸后怕地道:“哥,那些人是什么人啊?好凶,他们把我扔到树上说一会儿回来要杀了我!”
再次被魔爪光临的皇甫景宸:“……”
这次他连背脊都差点石化了,这个死龙阳!他能怎么样?他只能配合啊。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知道,我也被打晕了!”
夏文锦的手立刻摇了摇,满脸关心急切担忧:“哥,你没被打伤吧?你没事吧?”
大y腿受制的皇甫景宸整个人都不好了,尤其是想到这是个死龙阳,这个死龙阳双手抱住他的腿,和他这样亲密接触,顿时胃里翻腾,喉中有什么直往上冲。
他猛地挣开夏文锦,往一边冲过去。
“呕……”他吐了。
夏文锦肚子里都笑翻了,跟我斗,你还嫩呢,臭小子,再敢掐我,我恶心不死你!
但她脸上却无比担心,道:“哥,你被他们喂了毒药,现在不会是毒发了吧?”
巧喜的声音接过来:“中毒?中了什么毒?”
夏文锦无辜:“不知道!不过不管什么毒,吐出来就没事了!”
巧喜一听,松了口气,道:“小姐让我带着人来接你们,你们既然没事,就跟我走吧?”
夏文锦睁着漂亮的眼睛,一脸期待和好奇:“去哪里呀?”
“这里有贼,肯定是不能住了,当然是去郡守府里了。我们家小姐是郡守老爷的千金,你们不是知道吗?”巧喜的优越感又来了,居高临下,施舍般地道。
夏文锦眨巴着眼睛,道:“我们都被喂了毒药,也许命不久矣,哎呀,我现在好虚弱,我走不动路了!要不,你们走吧,别管我们,让我们自生自灭好了!”
巧喜哼道:“外面有马车!”
这么漂亮的少年,她倒是想抱着走。
但是,她也抱不起呀。
再说,就是抱得起,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呀!
至于两个人都被喂了毒药,巧喜心里倒有隐隐的快意。
这样的极品少年,就该让王婉儿看得着吃不着。只要现在人没死,她就得把人带回去。
那边皇甫景宸目光一闪,想到什么,吐完之后,也是一副脸色发白,摇摇晃晃的虚弱样子。
一行人打算出门乘车,至于这个别院,那些护城兵会善后的。
夏文锦说虚弱就虚弱,走路摇摇晃晃的好像随时会跌倒。巧喜见机会来了,心中心花怒放,神色却是施舍般地道:“看你走路都走不好了,我来扶你!”
夏文锦也不客气,整个人都伏在巧喜的肩头。
至于皇甫景宸,虽然也是摇摇晃晃,但走路没有什么问题,不用人扶。
巧喜很开心,好俊好美的少年,哪怕只是扶一扶,也是赚到了。
可很快,她就开心不起来了。
夏文锦像一大块铁似的坠压在她右边肩头,她整个人都快被压跌在地上了。
但这样的好事,巧喜还是舍不得便宜那些兵卒。
不过是从院里走到院外,巧喜右半边身子都麻木了,额头渗出细汗。她跟在王婉儿身边,狐假虎威,吃香喝辣,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出过这样的力?
这小少年,没想到这么重!
好容易看见外面的马车,把人扶上车后,巧喜几乎瘫倒在地,大口喘着气,连爬都爬不上去了,还是一个兵卒帮忙才上了车。
马车很宽畅,皇甫景宸夏文锦加巧喜三个人并不拥挤。
一上车,皇甫景宸就抢占了最边的角落。一个恶心婢女,一个恶心死龙阳,他一个也不想挨近。
巧喜虽然累得喘气,但是想到与两个英俊如画的极品少年同车,又高兴起来。
夏文锦看见巧喜也很高兴,道:“巧喜姑娘身上真软,我全身没力,让我靠靠。”然后,不由分说挨她坐下,靠在她左肩。
巧喜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觉得一块重铁又沉沉压在左肩上。
她想动一动,但一动也动不了。
那边,皇甫景宸鄙夷地扫了夏文锦一眼。
这个死龙阳,竟然男女通吃,那么恶毒的小婢女,也下得去手。不过正好,两人都离他远远的,他乐得清静。
马车在街上七转八弯,巧喜原本想这条路越慢越好,但现在,她却不住催促车夫:“快点,再快点!”
等到停下来的时候,巧喜几乎哭了。
虽然坐着比走路时轻松,但是她左边肩头也麻木了。
这小少年到底有多重啊?
为什么只是靠一靠,她就好像肩头放着一座大山一般?中途几次她想把靠在她肩头睡得舒服的夏文锦甩开,但山就是山,又岂是她能甩开的?
本来是很幸福的事,也是她求之不得的,但现在,她想哭。
好在在她的不断催促中,车夫把马车赶得几乎起飞,加上路上还有郡守府的护城兵开道,比平时快了许多。
听车夫说到了,把车停下时,巧喜喜得声音都差点哽咽了,忙僵硬地转过头,道:“小公子,到了!”
夏文锦睁开眼,坐正了,伸了个懒腰,不吝赞赏:“真舒服,我就说嘛,巧喜姑娘的肩头真软,当枕头太适合了!”
巧喜表示一点也不想当枕头。
她僵硬地道:“郡守府里不比别院,规矩大,两位公子还是注意些。”
夏文锦伸懒腰的手软软地垂下来,有气无力地道:“巧喜姑娘,我好虚弱,连路也走不动,我还是不进去了。”
巧喜正要说话,马车外传来声音:“巧喜,巧喜死哪儿去了?我的人呢?活了几个?我那两个新宝贝儿还活着吗?”
新宝贝儿四个字雷到夏文锦,她偷眼一看,皇甫景宸已经脸沉如锅底了。
夏文锦往车壁上一靠,更加有气无力地道:“我好像快晕过去了!”
皇甫景宸更直接,他什么话也没说,头一歪,闭上眼睛。
装晕这回事,一回生二回熟!
第36章 虚弱
巧喜这时候觉得脚步沉如坠石,两边的肩头都是麻木的,整个人像是挑了八十担水,虚弱无力,脚下重若千斤。
但是,她还不得不打起精神,强撑着撩开车帘,对着外面道:“小姐,你的两个新宝贝儿都没有被杀,不过,他们被喂了毒药,很虚弱,现在快晕过去了。”
王婉儿先是大喜,接着就是大惊,扒开车帘一看,皇甫景宸靠在车壁,双目紧闭。夏文锦靠着车窗,眼睛微弱地睁着,冲着王婉儿眨了一下眼睛,一副想说话却无力说话的样子。
这一下把王婉儿电得外酥里嫩,身子发软,幸福得直冒泡泡,忙一迭连声:“快来人,把人扶进去。快请大夫,请大夫!”
府门口顿时冲过来一堆婢女,上去把夏文锦和皇甫景宸扶了下来。
这儿是郡守府的侧门。
王郡守没有出现,不过下人们不少。在王婉儿的吩咐中,下人们把两人扶到一个精致小偏院里,那偏院倒是幽静,两人被安顿在不同的房间,接着,便是大夫们来把脉看病。
王婉儿看着她的两个极品新宝贝儿,还没有品尝过,就虚弱弱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心都揪起来了。
跟她逃出来的那几个,哪里比得上这两人?
且不说这两人可是为了能让她安全逃走,帮她们引开那几个凶徒的。光是他们这长相,这身段,就让王婉儿垂涎三尺。
但是,这两个少年虽是醒了,好像也没有性命之忧,却虚弱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十几个大夫看过了,也诊过脉,脉膊极弱,时有时无,的确是虚弱之相。
听巧喜说,是被那凶徒喂了毒药。
毒药的事就不好办了,那些个大夫还是被逼着开了一大堆药,写了一大叠药方,但都没有什么用。
王婉儿心急难耐,可看这两人虚弱成这样,她能怎么样?
就算霸王硬上弓,也得他们有力气呀!
最后,王婉儿只得下令,让人好好照顾着,把他们好好养着。
有这么多大夫,开这么多药,总能把人治好。治好了再品尝不迟!
王婉儿实在太垂涎两人的容貌,即使什么都不做,只看着他们的脸,也是一种享受,所以,她几乎整天都守在这个小院里。
“虚弱”的皇甫景宸两人,虽然眼睛是闭着的,有如睡着。但王婉儿一点不在乎,毕竟,这样两个男子,哪怕是睡着的模样,也赏心悦目。
皇甫景宸这边,少年面如冠玉,剑眉如削,鼻梁挺直,棱角分明,面部轮廓如画工精湛的大师工笔细描,完美到无可挑剔。
王婉儿看着这样清俊的一张脸,实在是喜难自耐,数度想伸出手去抚一抚,哪怕先过过手瘾呢?但是少年哪怕眼睛闭着,身上仍带着一份清傲矜贵!这份矜贵让人只可远观,不可亵渎。
而夏文锦那边,也是俊秀,却是不同的俊秀,眉如新柳,长长的睫毛如两把小扇,遮住双眼,肌肤如精美瓷嚣,似有淡淡光泽。脖颈雪白,唇娇艳如花,神韵独特,这样的美丽,简单让人移不开眼。便是女子,也极少生得这样秀丽吧?
王婉儿简直喜不自胜,她那天不过是街上走一遭,竟然能遇到这样两个外地来的俊秀极品。
她白天来,晚上还来,就守在床边,倒也没有动手,只是“看”得极紧。
第二天白天又看了一天之后,两人的“毒”还是没有什么起色,王婉儿的耐心终于也没有那么足,而且越看越是心痒难耐,吩咐人好生侍候着,和带出来的其他“仆人”寻y欢作乐去了。
王婉儿不来,侍候着的丫头们也就懈怠多了。
反正这两人只是睡觉,根本不用照顾。
不过这正合夏文锦心意,装病装了两天,下人们穿梭一般,大夫也是来来去去,不但不能随意走动,连床都不能下,人都长霉了,再不活动活动怎么行?
入夜之后,侍候的婢女们就各自去睡了。
夏文锦立刻翻身坐床上坐起。这精神百倍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虚弱?
为了装虚弱,这两天都没好好吃东西,只象征性喝了些稀饭,实在不抗饿!
夏文锦决定先去厨房找找看。
从窗子里轻轻翻出去,夏文锦猫着腰,像小猫一样。
这是郡守府,王郡守亏心事做多了,平时防得严,里面的巡守比华成别院的更多。
安顿她和皇甫景宸的院子比较偏,大概也不是什么中心地方,这里的巡守少些,随着越往前走,看见的守卫和巡守就越多。
夏文锦不知道厨房在哪里。
不过她遇到两个走在路上,身上有油烟味儿的仆妇,这两人定是在厨房里做事的。
从她们来的方向反向走就对了。
夏文锦很庆幸自己有个很灵的鼻子。
反方向走了一会儿,她就闻到更浓的油烟气。
即使已经收拾好的厨房,也掩不了曾经的菜香。
这时候的厨房没有人,上弦月发着微弱的光,勉强可以视物,不至于让她磕到。夏文锦轻手轻脚潜进去。
到这里可比在外面安全多了。
凭借自己灵敏的鼻子,夏文锦找到那边柜橱里的卤蹄膀,可惜不多,只有三个。管它呢,吃了再说。嘴里咬着蹄膀,她到处翻找,厨房里东西倒是多,可惜都是生的。
偌大的厨房,能吃的有限,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在角落里又寻到几个馒头。
虽然有些冷了,不过这天气,冷馒头也能啃。
三两下解决掉一个蹄膀,又啃了两个馒头,肚子里舒服多了。她想到皇甫景宸也和她一样装了两天病,估计也一样饿得不行了。
这蹄膀和馒头,也给他包一份去。
说做就做,她找到一张干净的油纸,把剩下的两个蹄膀,两个馒头包起,便原路返回。
王婉儿为了让大夫能更好诊治两人,把两人安排住得近,距离不过几十丈。
她轻手轻脚到了皇甫景宸窗前,一推,窗子就开了,里面没有动静,黄铮睡了吧?
她脚下一点,正要翻进窗子。
脚还没落地,突然,一股危机感涌上心头,那是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第37章 暖意
夏文锦想也不想地向一侧让开,还好她反应快速,让得及时。就在她刚才站的地方,一个拳头呼地过去了。
来人一拳落空,下一招又使了出来,招式绵密。
天气不是很好,上弦月本不明亮,还被乌云遮住,只能隐隐看见对方的身形轮廓,窗前的花树阴影交错,更显昏暗。
对方也用蒙面巾遮住了口鼻,他身形挺拔,出手极快。
这里是郡守府,难道王婉儿还在外面安排了人?
又或者,是巡守经过这里,发现了她?
夏文锦心里生了几分戾气,要是被抓住,那她装病装弱可就要暴露了。
想到这里,夏文锦下手也不再留力。
两人拳来脚往,打在一处。
对方的拳风劲,招式狠决。显然功底深厚,若真被打中,怕是吃不消。
夏文锦的拳风绵里藏针,钢柔相济,既有力,又有巧劲。
一时倒是斗了个棋鼓相当。
从她到窗下,到对方出手,两人的招式都极快,快到几乎没有什么反应时间,而且,都是要把对方置入死地的打法。
夏文锦不想暴露自己的本事,用的只是市井常见的普通招式。
对方也是,招式简单,同样也是市井常见的普通招式,不过加上对方的内劲,简单的招式威力也极强。
一晃眼就对了七八招,夏文锦觉得不对。
如果是巡守,根本不必要有任何顾忌,直接叫人,把她围住,她就插翅难逃了。可对方只想置她于死地,动作劲狠,却显然不想惊动别人。这是存着灭口的心啊。
巡守不是抓活的更能领功吗?肯定不会杀人灭口!
还有,“虚弱”这回事,没有人比她清楚。她和黄铮都是装的,黄铮会武功,耳目理应灵敏,可就在窗外打了这么久,屋子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很不对。
夏文锦心中一动,突地低声道:“黄铮!”
那人一拳被夏文锦避开,趁着夏文锦分神的功夫,看到她露出的空门,立刻把握时机,化拳为指,双指并如戟,戳向夏文锦的腰下,这一指戳向的是气海穴。
夏文锦吓了一跳,急忙把她打包的蹄膀馒头油包挡过去。
那人的指尖点在油包上,指尖之力凝了内力,油纸包哪里撑得住,当场爆开,他蹭了满指油,而夏文锦吐出的两个字也正好落入他耳中,他手下一顿,连手指上的油腻也忘了,猛地退后一步。
刚才一切几乎都是同时发生,两人以快打快,反应都是神速,夏文锦两个字叫出口时,正是那人戳向她气海穴时。
这反应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了。
夏文锦一把抹下蒙面巾,恼道:“真的是你?你竟要杀我灭口?”
皇甫景宸指尖蹭油,正不自在,正好把蒙面巾扯下来擦手,难得地解释一句:“我不知道是你!”
油纸包一破,里面的东西掉落,要不是她反应快,还抓着个馒头,那些东西就都全军覆没了。
夏文锦更气了,尤其是看她辛辛苦苦包好的东西都掉在地上,她举着唯一的那个馒头,怒道:“好你个恩将仇报的黄铮,我想着你肯定饿了,还给你包了吃的,给你送过来,你竟然悄眯眯的要杀我灭口!”
皇甫景宸很意外,夏文锦没撒谎,地上掉的的确是吃的,她是来给自己送吃食的。
虽看不见夏文锦的脸,仍然能感觉到她生气的样子,皇甫景宸无奈地解释:“我以为是巧喜!”
“巧喜?什么意思?”夏文锦愕然,那不是王婉儿身边的丫环吗?
皇甫景宸很不情愿,但还是不自在地解释:“巧喜……会武功,你知道吧?”
夏文锦知道,不过,巧喜会的只是一些粗浅拳脚,还不够看。她不解:“这与巧喜会不会武功有什么关系?”
皇甫景宸脸都黑了,好在月光昏暗,也看不清他的脸黑沉如锅底的样子,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字道:“昨夜,她潜进了我的房间,想……想……”
“想要非礼你?”
“哼!”
这是默认!
夏文锦噗哧笑喷了,她实在忍不住。
这一笑出口,就感觉到皇甫景宸恼羞成怒的目光如刀般劈来。
夏文锦忙忍笑道:“对不住,对不住,一时没忍住。看不出呀,这巧喜的胆子还真大,要非礼你。这人俊是非多,你的确长得太不安全了。不过想想也是,男子又不像女子,被人非礼了也就非礼了,而且你这么好面子,而且不爱理人,即使被非礼,肯定也是不会声张的,她也就不怕她家小姐知道。”
皇甫景宸脸上都快结冰了,涨红了脸,恼怒地低喝:“你能不说这两个字吗?”
看到皇甫景宸气恼羞怒的脸,夏文锦适可而止,果然不再说这两个字了,不过她还是很好奇,忍着笑问道:“那她后来……得手了?”
皇甫景宸:“……”
这臭小子就是来气他的吧?一定是的!
她是当他听不见声音里压抑的笑意,还是当他看不见她脸上那忍笑忍到扭曲的表情?
尤其是那双即使蒙昧月光之下,仍然可以看见亮如星辰般的双眸,那眸子里闪着寻幽探秘的光和看戏的模样,当他瞎?
好气!
可他还不能不解释,他咬牙道:“我假作翻身,推倒了床边的凳子。她是偷跑过来,怕响声惊动别人,吓走了。”
夏文锦好笑,昨天晚上,王婉儿守在她的床边,她虽闭着眼睛装睡,但好几次听见王婉儿吞口水的声音,也恶心到不行。
还好王婉儿只是看着没有动手。
那巧喜大概也是见色心喜,知道王婉儿在这里,就想去皇甫景宸那里占占便宜。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婢!
夏文锦下定论道:“你刚才动了杀心?”
皇甫景宸没有解释,他刚才是动了杀心。若真是巧喜又来,他可不想再被恶心一次,再说这样的恶奴,跟着她家主子不知道做了多少恶事,也是死有余辜!
可他万没想到,竟是夏文锦给他送东西来吃。
既然解释清楚了,夏文锦也不是得理不让人的人,再说,刚才这情形,黄铮想要杀人灭口,她又何尝不是?
第38章 善意
夏文锦把那个馒头递过去,没好气地道:“一言不合就动手,也不看清楚是谁!看吧,本来有荤有素,现在就只这个了。”
皇甫景宸无声地接过那个馒头,低声道:“谢了!”便递到嘴边默默地啃了一口。
吃进嘴里,他就是一呆。
刚才他竟没有丝毫怀疑地就吃了夏文锦给的东西?
他行事一向很小心,来历不明的东西,不会轻易吃。
他明明很讨厌这个龙阳倾向的小子,可刚才他竟没有生出讨厌的心思?
不过,心中虽是乱了一乱,他的动作没变,又把馒头送到嘴里啃了一口。
锦衣玉食长大的皇甫景宸,第一次觉得冷馒头也很香。
饿得太狠了!
又或者,是因为这个馒头。
夏文锦独自出来觅食,在巡守严密,守卫处处的郡守府里,也算是虎口夺食一般了。但她竟还记得给自己带一份。
他心中涌起的那丝奇怪感觉,应该是暖意吧?
来自云州之外,一个并不太熟悉的少年的善意!
这种感觉,似乎……也不错!
夏文锦看着他一口一口慢条斯理地吃馒头,明明只是冷馒头,他吃起来却优雅而雍容。可惜看不清他的眉眼。这小子长得不赖,吃个馒头都比别人好看。
趁着他吃馒头的空隙,夏文锦道:“外面自由自在不想过,跑过来装病吃苦饿肚子,你何苦?”
皇甫景宸睇她一眼,虽然看不清,仍然能感觉到这小子一定在翻白眼。
他道:“我的事!”
只是三个字,但意思明显,后面跟着:与你无关!
夏文锦气结,真想再恶心恶心他,不过毕竟都在装病,感同身受,挨饿的滋味太难熬了,考虑到仅只这一个馒头,要是他再吐了,那可就没得吃了。
算了,就当日行一善,跟个傲娇又别扭毛头小子计较什么?她上辈子活到二十三岁,这黄铮不过十几岁的小屁孩。
吃着馒头的皇甫景宸感觉到似乎有一道鄙夷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
除了夏文锦,这里没有别人。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子,散发着一种老气横秋的气息,用过来人一般的鄙夷眼神看他?
可是他能怎么样?只能当没感觉啊!
夏文锦哼道:“地上的东西你处理一下,我回去睡觉了!”
皇甫景宸道:“不送!”
夏文锦:“……”
仗着皇甫景宸看不清,她咬着门牙,皱了皱鼻子,做了个鬼脸,哼,谁要你送?
夏文锦是对着他的,而皇甫景宸背光,此刻,正好天空云彩淡去,上弦月努力放光,夏文锦不知道,她的小表情,被月光给出卖了。
皇甫景宸唇角微勾。
此时,夏文锦已经利落地转身走了。
看着那轻巧的身影如一只燕子一般掠过树木阴影,消失在夜色中,他恍然回过神来,刚才,他竟觉得夏文锦做鬼脸的样子……可爱?
那是个龙阳……
皇甫景宸的笑意僵在唇角。
第二天夜里,王婉儿连守了一天一y夜之后,秀色可餐的急切已经消了不少,在皇甫景宸房间里待了一会儿,见他还是躺在那里无声无息,便带着巧喜一众离去了。
巧喜走在最后,回头看了好几眼,极是不舍得离开。
但不知道怎么的,昨天晚上似乎吃坏了东西,今天一天肚子都不舒服,有那心,也没有精力。
听着外面的声音已远,估摸着那主仆一众已经出了院子,皇甫景宸翻身而起。
房间里,夏文锦正悠然地啃着猪蹄,突然窗子一动,一个人影出现在她的面前。
夏文锦一口咬在骨头上,硌到牙齿,猪蹄也差点掉了,吓得她赶紧双手捧住。然后,她对皇甫景宸招手:“来得挺早啊,今天想吃什么,我请!”
悠闲轻松适意,精致的小脸上,眼眸亮如黑珍珠,嘴角微扬,笑吟吟的,仿佛刚才手忙脚乱的不是她。
桌上都是油纸包,打开着,香味四散,摆着卤猪蹄,卤牛肉,还有一条全鱼,几个馒头。
皇甫景宸:“……”
还挺丰盛!
她这是去搬空了厨房里的剩菜?
他专程过来,可不是为了吃东西。
面前少年的轻松适意,让他有一种夏文锦是来度假的错觉。可他不能,他来这里,是有计划的。
他道:“你在华成别院拿的那个账本呢?”
“扔啦!”夏文锦漫不经心地回。
皇甫景宸拧眉:“给我吧!”
“凭什么?”夏文锦睨他一眼:“那是我找到的。再说,你怎么听不懂人话?我真扔了!你也不想想,我要身上带着这么个东西,装病的时候还不得露馅?被人发现我小命还要不要了?再说,我要那玩意儿干什么?又不能吃又不能喝的!”
皇甫景宸当然不信,当时她逼着账房老头拿出真账本来,显然她也懂,说扔了,谁信?但夏文锦不松口,他也没办法,他讥诮地道:“你不会告诉我,你把那些银票也丢了吧?”
夏文锦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冲他竖了个大拇指,道:“聪明!”她眉眼弯弯地道:“当然得扔,不要说那么多银票,就算只有一张,也会引人怀疑。咱们到这郡守府来,和进虎穴有什么区别?肯定不能留下任何要丢命的玩意儿啊!”
皇甫景宸气恼:“那么重要的东西,你……”
“账本有什么重要?银票都没多重要啊!我连银票都能扔,账本还留着过年吗?”夏文锦满不在乎地找了块干净的布擦手,打着哈欠道:“你吃不吃,吃就拿走,我要睡啦!”
皇甫景宸看着她走向榻边的背影,她真的……去睡觉了?他慢慢收回目光,抿了抿薄唇。
心中很气吗?好像不至于。
夏文锦说得没错,那是她拿到的,怎么处置是她的事。
虽然那账本也重要,不过,这郡守府里,应该有更重要的东西。
没错,他之所以到郡守府里来,为的是搜集证据。
皇甫景宸想的是找到王郡守为祸地方,只手遮天,做尽坏事的证据,等那些证据到手后,他会有下一步的动作。
第39章 森严
夏文锦拿到的是华成别院的账本,那也是铁证,不过,离把王郡守拉下马,还差着点什么,这郡守府里的东西,份量更重!
白天王婉儿又来了,在床边坐了许久。
也有大夫来过,王婉儿很是不耐烦地问大夫两人什么时候才能好。
她的嚣张跋扈嘴脸十分可恶,大夫吓得战战兢兢,夏文锦都听不下去了。
这个王婉儿敢这么嚣张,不过是王郡守在背后撑腰而已,像王郡守这样的狗官,自然是要除掉啊。只是,一个狗官也是朝廷的狗官,所以,得从长计议!
至于大夫要把脉?她睡时就已经做好准备了,吃下她配的一味药,脉相就会虚弱到不能再虚弱,除非她上辈子的师父来,没人能识破。
王婉儿那边也并无怀疑,只是有些可惜罢了,美男在前,只能看看。
不过大夫说了,既然毒已经清了,养几天肯定能好。
皇甫景宸那边情形也差不多。
夏文锦有些好奇,也不知道皇甫景宸是怎么在脉相上做小动作,让大夫把不出来的。
天色渐晚,整个郡守府慢慢安静下来。
三更。
月色朦胧,花树的阴影中,一道矫健的身影如一只鹰,在夜色之中穿行。
他先是迂回向左,避开那里的一队守卫,然后在直行十几丈后,闪身进了一道墙角阴影,几乎在他刚刚贴在墙边的时候,一队守卫从对面而来。
等这队守卫过去,这身影立刻转身向相反的方向再次迂回。
面前是假山,这黑影却从侧后绕过去,就在他刚被假山挡住的瞬间,两个巡守出现在假山脚下。
巡守四下看了看,没有看见什么不妥,也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又继续往别的地方巡视去了。
等巡守离开,黑影从假山后走出来,身子微弓,脚下轻捷有如落地无声,飞快地向前移动,几乎是离开假山后不到两个呼吸,便已蹿出几丈,身子一纵,飞身上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
他刚刚落脚在树上,那边回廊处又响起了脚步声,那是第二批巡守。
同样是两人,这两人在院子中转了一圈,还交谈起来:
“姐夫,你说得没错,这事儿果然轻松。就是夜里出来转转。鬼影子都没有一个。”
“还是小心为上,没事就没事,真要有什么事,我们都得吃瓜落。”
“姐夫你就是太小心了,我来这里都半个月了,每天夜里都巡,连只猫都没见过。你也不想想,这可是郡守老爷的府上,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敢夜闯郡守老爷府?”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你要注意,少说话,多做事!”
“是是是,都听姐夫的!姐夫,那个……我最近手头紧,你再借我点银子吧!”
“你是不是又去赌了?”
“没有没有,真没有,姐夫,我已经戒了,这次是真手头紧,你就借我点呗!”
……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走,从树下走了过去。
等到他们走远,黑影落下树来,向右斜前进……
他每走到地方,有时候直行,有时候斜走,有时候藏身。但往往他若前行,前面定没有人。而他若藏身,必有巡卫或是交接的护卫们。
这些巡卫和护卫们的交接,换班或错身,往往只是几个呼吸的空隙,这人把握着这极少的空隙,一路畅通无阻。显然他对院子里的情形相当熟悉。
当然,再熟悉的地形,没有这样利落的身手,也做不到。
哪怕是他自己,在一边走动的时候,也对郡守府的守卫之森严吃惊。
少半个时辰后,他已经到了东院。
东院是主院。
主院的门楣上挂着牌匾,“荣华轩”几个字分外有力,这三个字外框镀了金色,意思直白浅显。这位王郡守,连官场上的道貌岸然的掩饰都不屑于,把他想要荣华富贵的心思红果果地写出来了。
黑影的目标,是荣华轩内东侧的一个三层阁楼。
荣华轩本就富丽堂皇,连那些花树都价值不菲,里面一草一木,都比外面精致。
这阁楼更甚,雕梁画栋,即使在夜色里,也处处彰显着奢华富贵。
此刻,整个郡守府都陷入沉睡,荣华轩内当然也不例外。
阁楼之下,也有巡守和护卫。
黑影从荣华轩的南墙飞跃而上,轻飘飘如一片树叶,落在墙头,又极轻地落下,落脚的地方,是一丛海棠花旁。
这里离阁楼还有十几丈。
黑影落地后,顺势就蹲在海棠花从边的阴影里。
海棠开得艳丽,枝繁叶茂。
他在观察。
巡卫们很警觉,不断走来走去。
守卫也很严密,隔五米远处就有一个,尤其是门口,更是守得严实,四个守卫手按刀柄,分两列而站。
黑影并不着急。
有微风,微风把花香送进黑影的鼻端,他甚至侧头打量了一下花朵。
半刻钟后,风吹来一缕云,正好在天空挡住月色,这时,东面院墙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
安静的夜,突然的声音,众巡卫们立刻向那边扑去,那些守卫,也不由看过去。
不过,守卫们很显然训练有素,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挪动地方。
不一会儿,空气中飘来一丝极淡的血腥,巡守们边往回走,边归刀入鞘。他们神色很不好,像吃了苍蝇般的恶心。
原来是两只野猫在打架。
也不知道是哪里跑来的野猫。郡守府里是什么地方?不要说人不敢乱闯,野猫野狗同样,何况就是在主院荣华轩的院墙外?
两只野猫已经被斩杀,虚惊一场。
巡守们继续巡视,守卫们仍然执守。
风吹走月下的云彩,月华清辉洒满人间,海棠花树的阴影里,那个黑影已经不见了。
就在野猫厉叫,巡守扑出,守卫们看过去的瞬间,那黑影便飞身而起,像一片黑云,极快地在两个守护中间一掠而过,脚下一点,身子一勾一翻,飞跃上了二楼。
这个阁楼,上下三层,就是王郡守的书房。
别人的书房只有一间,而他,弄了整个阁楼,也是够财大气粗的。
第40章 惊心
黑影先是整个身子趴在二楼的窗下突出的檐栏上,二楼窗子关着,若要打开,会弄出大的动静,惊动下面的守卫。
夜色中,黑影面容被黑布蒙住,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深沉如夜色,除了如冰雪般的冷意,还透着一抹坚定和势在必得。
他狸猫似的轻翻,伸着垂下来的吊饰,又翻上三楼的檐栏,而后,趴伏在那里,试着三楼的窗子是否能开。
他几乎整个人贴在檐栏瓦面,即使有人抬眼望,也看不见什么。当然,他的处境也是极为凶险,瓦是琉璃瓦,分外的滑,只要有丝毫的不注意,脚下就会打滑,整个身子滑出瓦面。
这里是三楼,只要滑下来,就会直坠下去。
且不说掉下来会不会摔死,但这样的动静,是必然会惊动那些守卫的。
不过,黑影艺高人胆大,一只手牢牢地按住,掌心似有吸力,把身子牢牢固定。另一只去推那些窗子。一边不开,便慢慢滑动,去推下一个。终于,他在一处停下。
他等待了一会儿,在巡卫回来,众人问情况时,他极快地揭开这扇没有锁的窗格,闪身进去。进去之后,他反手挡住落下的窗格,那窗,又无声无息地关上了。
整个过程,计算得恰到好处,每个动作,既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
在守卫这么严密地方,这简直是步步为营,步步惊心。
进了阁楼之中的黑影并没有放松。
他先是让眼睛适应了黑暗的氛围,借着并不明亮的月色,打量了一眼阁楼之中。阁楼说是书房,但摆的书着实不多。
更多的是精致的奢华的价值不菲的摆件,墙上还挂着几幅画。
这些画,每一幅都价值不菲,有前代名家,有当代大儒的,只怕最便宜的,也要三四千两银子一幅。
或者在这郡守府里,这些画,只用来论价钱。
至于书画本身的高雅,这个已经被金银等俗物包裹的王郡守,又哪里感受得到?
看着阁内的摆设,尤其是看到那些摆设背后的价值,黑影眼中有冷意掠过,这个狗官,光这阁楼三层的东西,就不下一百万两。
一个郡守,一郡之长,为人父母官,不思为民,倒是捞得盆满钵满。
他一定要找到更多这狗官的罪证,让他再无幸理,万劫不复。
这黑影,是皇甫景宸!
他从小生活的环境,使他眼界极高,眼力极强。那些书画,入目可知出处和真赝,那些器物摆件,入眼可知贵贱由来。
这些东西,有的价值千金。
但在皇甫景宸眼里,都是粪土。他只看了一眼,便即放下,没有半点据为己有之心。
此刻他在意的,只是搜集罪证。
书信,清单,账册……
任何能揭露王郡守真面目的东西。
皇甫景宸的动作虽快,却极轻,阁楼之下,众护卫环伺,只要有响动,就会把他们惊动。
他每样东西都没有放过,搜得极为仔细。
郡守府里有账册,然而,他找到的两本,都是假的。
经过几番查找,他推测真正的账册就在这阁楼里,阁楼四面守卫严密,他也是计划了一番,这才于今夜夜探。
极轻地翻找了一圈,只要是书,都翻开来,那些可以藏物的瓷器,他也看过,甚至还检查过墙上是否有机关暗室。
整个三楼都搜了一遍,没有。
看来得下二楼去。
下二楼就不用这么凶险了,可以直接从里面走楼梯下。
皇甫景宸很小心,下楼梯的时候侧耳倾听着动静。
二楼没有什么动静。
脚落在这一层时,甚至还能听见下面两个守卫闲聊的声音。
一直守在这里,守卫也很无聊。
皇甫景宸略略放心,先打量了一眼环境,二楼的书要多一些,看起来像个正经书房。
看着那一排排书架,继续翻找,动作更轻更快更小心。
他的眼神更坚定,搜索更细致,东面那片已经搜完,他又转向南面。
书架上虽有一些书和手写的册子,但打开来后,就着月光仔细一看,都不是。很快,四面搜完,仍是一无所获。
这不对!
皇甫景宸拧眉,略一沉吟,便开始打量墙面,在书架与书架之间,有大片空白的墙面,挂了四幅画。
其中三幅和三楼上的画一样,都是出自名家之手。南面墙上那幅山水画,虽也是善画之人所作,但看得出比另三幅差多了,画者落款金山散人。
这也不是什么名家。
皇甫景宸站在画前。
山水是普通的山水,画法虽有些功底,但平常,只要是习过三五年书画便能做到。
善画而不精于,不过是附庸风雅吧?
皇甫景宸眼神一动,猜到这金山散人是谁。
这必是王郡守本人。
他毕竟是从文入仕,南夏仕子虽也是十年寒窗走的科举之路,但都习琴棋书画中一样,一来怡情,二来,也是以后能拿得出手的一项资本。
王郡守能画出一幅不错的画,一点也不稀奇。
遍地名家作品里,有一幅自己的画蔽帚自珍,好像也挺正常的。
不过,皇甫景宸却觉得似乎也不那么正常。
他端详着那幅画,画装裱得极好,精致,显眼,连轴木也要大一些。
这样装裱就太夸张了。
这个书房,要说最让人感觉怪异的,就是这个地方。
既然同样是画,另三幅的装裱都是样,为什么这幅特殊?
皇甫景宸想了想,伸手取下画来。
画连着轴,挺轻,这就更不对了。
皇甫景宸检查画,没有问题,但这样大的轴木,反倒更轻?这说明里面是空的?为什么要用空轴?
皇甫景宸心中一动,检查画轴。
这一检查,就发现了问题,画轴之中,果然别有洞天。
那是用极薄极细的丝绢为纸,用细笔记录的东西。两个卷轴中藏着的绢丝本是小册,又分为上下,足有三十页,每一页,有十多条。
又找到一样,皇甫景宸心情一松,准备收起离开。
突然,他手腕一紧,似有什么东西缠上,接着,绢册啪地掉落地上。
第41章 不对
那东西细滑若无物,如绳如线,但却极有力道,显然是被人控制。
见绢册掉落,皇甫景宸心中微微一震,急忙低头去捡。这是这位郡守的私密账本。
上轴之中的绢册上记录着年月时,收受的贿赂财物,其物不但数目多,品种也繁多,不然,这王郡守也不会用这绢册来记录了。下轴之中,记录的是他送出之物。
这东西,是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最主要的是,有了这东西,便又多了一项铁证,让王郡守纵有舌绽莲花的本事,也无法狡辩。
这可不能丢。
但有一双手伸得比他还快,也是冲着那绢册去的。
皇甫景宸伸手去捡显然是来不及了,眼见那人的手指尖已快触到绢册,他急忙一脚将绢册踢开,那只手也扑了个空。
一个低哑暗沉的声音警告:“何方小贼,如此大胆!这里是郡守府,岂是你等撒野的地方?留下东西赶紧滚,爷留你一条小命!”
就着朦胧的月色,皇甫景宸发现那是个穿着郡守府巡卫衣服的人,一块极大的黑巾蒙了面,只露出两只眼睛。
皇甫景宸心思急转,这阁楼里不但外面有巡守和护卫,里面还有暗卫?
如果是在里面值守的暗卫,为何他刚来时不动手,等他找到东西才动手?
不容他多想,对方见他不退反进,眼里厉色一闪,手一翻,一柄匕首从袖底出现,闪着寒光就扎向他的胸腹。
皇甫景宸侧身让开,一拳击向对方面门。
见匕首落空,对方一个侧身回旋,整个人斜卷而起,像一个螺旋,手中的匕首刀轮一般向皇甫景宸卷了过来。
来势汹汹,且不论是时机把握,还是对他避让的算计预判,都极为精准,速度更是奇快。
这个人的身手,实是他遇见的人中难得一见的强敌。
好在皇甫景宸临危不乱,在这种几乎无解的招式的凌厉攻击里,他整个人向后一仰,一个铁板桥,同时脚下一个滑铲。
匕首螺旋刀轮几乎贴着他的头发丝过去,丝丝冷刃锐意,似已贴着肌肤而过,差点削断他的发。
皇甫景宸心思沉定,遇危愈发冷静,对方身手高明,他也并不怯战。再说,他的身手也不弱。
他避开危机,身子侧翻,并指如剑,点向对方背后,认穴准,出手快,若是对方以为刚才必然得手,而心生丝毫轻忽,势必被他这一下点中。
他指向的,是对方的背后大穴,点中之后,对方就会失去行动能力。
那蒙面巡卫瘦削的身子似背后长了眼睛一般,一着落空,皇甫景宸攻击倏忽而至的间隙里,他竟反应过来,匕首往后一挡。
匕首短,但是他的动作恰到好处,就好像知道皇甫景宸的指尖要指向哪里,刃口就在那里守着。
皇甫景宸若还是执意点下去,两根手指不想要了。
皇甫景宸看到那冷锐白光,手指一收,改为一拳,砸向对方腰间。
对方拧腰错步旋身,两人再次面对面。
变招换招,两人都是以快打快,一晃眼就过了好几招,而且招招凶险,招招都是要把对方重创。
刃劲拳风,杀招连绵。
两人的反应都是极快,一招一招无比衔接,谁也不能一直占着先手主攻,那绢册就在地上,他们尽管打得激烈,但目光都是盯着那绢册。
只是,一个去捡,另一个必然破坏,绝不会让谁有可乘之机。
皇甫景宸挨了一脚,对方脚尖似有重铁,踹得他腿骨几乎断了,不过对方也不好过,被他一拳打中了左肩,虽然对方卸掉了不少力气,不至于打裂肩骨,但也够他疼的。
两人谁也占不到便宜,此刻各自拉开距离,如暗夜猎豹,对峙。
绢册在两人身侧三尺远处躺着,离两人的距离都差不多,而绢册经过两人的脚踢去扒来,此时正在一个架子边,那架子上摆着一个青瓷花瓶。
两人都想抢到绢册,但也都知道对方不会同意,而且都吃了对方的拳脚,知道对方不可小视。
这样的对峙并没有多久,皇甫景宸先动了,他一拳打向蒙面巡守,趁着对方避招时,一个侧翻,伸手一捞,眼见得可以把绢册捞在手心,但蒙面巡卫反应也很快,他脚下一个一字马,接着斜向翻滚,手中的匕首带着寒光,削向皇甫景宸拿着绢册的手。
皇甫景宸急忙收手,旋身向右,恰到好处地又避开蒙面巡守的一踢。没料到这蒙面巡守很是狡猾,他借着一踢逼开皇甫景宸,目标却是绢册。此刻,他的指尖已经快要触到绢册了。
皇甫景宸急了,他避开之后距离远了一丝丝,再去抢地上的绢册显然来不及,甚至都没办法把绢册踢走。
怎么办?
急中生智的皇甫景宸也顾不得危险不危险,整个人向前扑,伸开双臂,向蒙面巡守搂去。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蒙面巡守手已沾到绢册,心情略松之际,露出的破绽其实只是一瞬间,而皇甫景宸就是把握了这一瞬间的机会。他的双手正好搂住蒙面巡守双肩,顿时用力一扳,将对方掀离,皇甫景宸暗暗庆幸,这蒙面巡守个子太小,双肩单薄,要遇上个壮的,倒没这么省力。
蒙面巡守急忙一脚上踢,向皇甫景宸面门踢来,皇甫景宸仰头,脚下一绊,手上一摔,仍是以身体为武器,整个人泰山压顶般将那人制住了。
这下完全出了蒙面巡卫的意料,他发出一声闷哼,那声音极为怪异。
皇甫景宸一怔,这声音?
他虽是按住那蒙面巡守的背后,但离得近了,一丝幽香直扑鼻中,这感觉不对呀。
回想起刚才双手接触她双肩的时候,他就感觉不对,那手感……
皇甫景宸脑子里轰地一声,他知道哪里不对了。
这个人,是……是个女人!
郡守府里竟然还有个女巡守?这王郡守还真是什么人都利用!
皇甫景宸急忙向侧翻滚。
那蒙面巡卫显然也气炸了,手中的匕首猛地向刚翻滚出去的皇甫景宸扎去。
皇甫景宸急忙继续翻滚,同时脚下一个鱼跃,站起身来,避开这劲风凌厉的一匕首,同时伸手去抓她手腕,蒙面巡守一击落空,身子一翻,一字马突然直立,站得稳而直,但出手却快如闪电,打绳随棍上一般就势继续往上削来。
这不止要削手,是要断他整条胳膊。
第42章 无耻
那匕首光芒银白,月色里似有一层光,而且丝丝冷意弥漫,临近肌肤时,似要冻结血肉,显然是极锋利之物。
皇甫景宸急忙侧身退避,同时伸手格挡。
打斗中,架子上的花瓶不知是被碰到,还是被拳风扫到,又或者是被他们的脚劲给震到,从架子上掉落下来。
架子与地面,不过一米的距离。
皇甫景宸心中大惊。
花瓶落地,必然会砸碎,碎裂的声音,必会惊动下面的巡守。
虽然这个蒙面人也是个巡守,但对方既然没有叫下面巡守帮忙的意思,他就还有一搏之机。若是那些巡守和护卫闻声而来,重重包围,哪怕他得到绢册,怕也不太容易全身而退了。
想到这里,他顾不得那蒙面巡守的匕首可能会伤到他的腿,就要去抢花瓶。
然而,意外的事发生了,他已经露出空门,那蒙面巡守只要继续攻击,就能在他腿上留下一道伤口,然而,那蒙面巡守却收了招,整个人向地上滚去,双手接住了即将落地的花瓶。
皇甫景宸极快地收手,趁着这个机会,把绢册捞在手中。
蒙面巡守放回花瓶,转头却见绢册已经落入皇甫景宸之手,眼里闪过一抹薄怒,匕首一扬,就要来抢夺。
这蒙面巡守竟也不想引来楼下的人?
皇甫景宸极快地把绢册塞进怀里,道:“等等!刚才都是误会,我并不是有意冒犯。对不起!但你别再上前了。你若再上前,我便砸碎东西,引来下面的巡守,咱们一拍两散,谁也别想成!”
暗哑低沉的声音:“无耻!”
皇甫景宸很好奇,这人的声音一直在掩饰,听起来像是个男子声音,哪怕之前猝不及防的时候,竟然也不没有露馅,说明她很警觉,而且,似乎还有余力。他急忙道:“罪证我已拿到,断不会让狗官脱罪!你再纠缠也没有用,我不会让你拿到,大不了鱼死网破!”
蒙面巡守本已蓄势来抢,此刻生生顿住,眼神晦涩不明地打量着皇甫景宸。
皇甫景宸刚才已经退开三步,手边有一个博古架,架子上摆着不止有花瓶,还有更多的瓷器。
此刻,皇甫景宸的一只手,已经扶向了一个瓷瓶,他用行动告诉蒙面巡守,他说到做到。
蒙面巡守离他还有五步,他手边有五个瓷器,就算蒙面巡守反应极快,能扑去接住一个两个,但也断不可能保证五个一个都不落地,不会发出声响。
蒙面巡守看他的眼神中原本怒火满布,但慢慢冷静下来,她慢慢地退后,接着,闪身往三楼上去了。
皇甫景宸松了口气。
既然这巡守也不想惊动别人,这便是他的底气。
其实刚才他也是在赌。
如果这巡守只是想自己立功不惊动别人,到了关键时候,见情形不可控制,还是叫人来帮忙呢?
好在没有。
这也说明,这巡守,也许不是真的巡守。
那人和他一样的目的,也是冲着这绢册而来。
甚至,他比自己来得更早,说不定也找过一次,但一无所获,是自己的到来,让他藏起了身。直到自己找到绢册,他才突然出现想据为己有。
或者她的目的和自己一样呢?
毕竟,王郡守这样的人,想要让他万劫不复的人定不少。
不管如何,现在绢册已经在他手中,那人也退走,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
就在皇甫景宸寻找绢册的时候,两个人影鬼鬼祟祟地出现在郡守府西面花园中,他们黑色夜行衣,黑巾蒙面,小心翼翼地绕开了守卫们的视线和巡守的路线。
他们在这里已经转了一会儿了。
郡守府实在太大,转着转着,他们就迷路了。
此刻,看着差不多的花园,他们记得,他们之前好像也到过同样的花园,如果不是花不一样,他们几乎要以为自己遇上鬼打墙。
终于,一人用极低声音崩溃地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路啊?”
“知道,怎么不知道?这些有钱人的府邸都差不多。再找找就到了!”
“都找半天了,还是抓个人问问吧,这么找找到什么时候?再找天就亮了,天亮了还怎么动手?”
另一人低喝:“闭嘴!”
身为领路人不知道路他自己也很懊恼,为了面子还只能绷着不说,结果那个混蛋一点没眼力见地把他的脸踩到地上摩擦。
“不说就不说,天真的要亮了!”
听着同伴的嘀咕,虽不情愿,但那人不得不承认,也只能这么办了。这里守卫太森严,他们费了这么大的力,真的天亮了就白来了。
两人躲到路边修剪整齐的花树丛中。
之前他们避着人,生怕被人看见,可人来人往,避了一个又一个。
现在他们想抓个人问路,结果路上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两人都觉得憋气。
意见又发生分歧,一个要去别处抓人,怕在这守一晚也没有人来。另一个要在这里守株待兔,这府里太危险,不论再往哪里,总归多一份危险。
吵的结果就是没有结果,继续等!
想走没走成的那人忍不住道:“这趟买卖真他y妈不划算,死了三个兄弟!还残了一个!”
坚持留下的那人声音阴森:“两个人分银子,岂不比六个人分更好?”残的一个,自身都难保,当然别想分银子了。
先说话那人呆了一呆,接着声音里透着喜悦:“我怎么没想到呢?”他又担心地道:“真没想到那小子舅舅是郡守,还直接住进了郡守府,你看这郡守府里也的确森严,咱们在郡守府里办事,杀的还是郡守的外甥,会不会有麻烦?”
“咱们干的哪桩事没麻烦?得手了就走,又不是来杀郡守,你哪来那么多废话?”
先说话的那人被骂,悻悻地闭了嘴。
他们做的本来就是无本买卖,银子哪那么好赚?
又等了好一会儿,终于一个端着茶水的小丫环经过。
坚持守株待兔的人有松一口气的感觉,同时得意地看向同伴。
另一人不服气地别过脸去,要依他的别处去找,早就找着人了。
不过,好不容易等到的人,可不能惊走了,两人静静地蹲在路边花树丛里,连呼吸也不敢大声。
第43章 捡漏
终于,小丫头走到两人身旁。
两人等了半天,可不就是为了这一刻么?他们猛地蹿出来,小丫环正为王郡守第十八房小妾端去莲子汤。
这大半夜的,那得宠的第十八房小妾恃宠而娇,大半夜的要喝莲子汤,丫环便只能为她去熬,守到现在,莲子汤终于好了。
小丫头正满肚子怨念,端着托盘走得飞快。
突然,面前人影一闪,两个黑衣人挡住去路。
这是贼呀!
小丫头反应过来,张口就要叫,两黑衣人哪容她叫,一人飞快上前捂住了她的嘴嘴,另一人无缝衔接地接走了她手中的托盘,他们极快地把人拖进草丛。
不一会儿,两人出来,这次,目标明确地往夏文锦住的院子而来。
奇怪的是,之前戒备森严,十几步就有一个巡守,这一路,倒是松快得多了。
他们没有走院门,而是绕到侧面,翻墙进去。
两人身手矫健,轻身功夫不错,树不动,草不惊。
当然,若是他们前两天来,定不会这么顺利,那时下人,大夫来来往往,有如穿梭一般。
这两天院里王婉儿不来,下人们就懈怠多了,早早睡了。院子里不像外面守卫重重,这里没有护院,何况现在已经四更了,四下里静悄悄的。
他们放松多了,不过后面那人很谨慎:“慢一点,小心有诈!”
华成别院,明明可以把那小子杀了,谁知道那里竟然有机关?几个同伴死在眼前,要说这两人心里不忌惮,那是不可能的。
要是这里再遇什么意外,他们岂不是要折在这里?
两人果然更小心了,虽然知道夏文锦是住在这个院子里,但他们也不知道是哪间屋子,正要一间间寻找,突然耳房那边有门吱呀一声开了。
有个小厮要起夜。
这真是要睡觉有人递枕头。
两人大喜,立刻就向那边扑去。
起夜的小厮正边揉着睡眼边去找茅房,眼前突然冒出两个黑影,捂着他的嘴就把他往房里塞去,心中一急一吓,哪里还憋得住?顿时失y禁。
臭气熏鼻而来。
闻到臭气,这两个杀手只叫声晦气,手下丝毫不软,逼问的时候十分凶神恶煞。
小厮吓得要死,问什么答什么。
只不过这小厮并不知道他们郡守府什么时候有了一位表少爷,他们府里就一位大小姐。
两杀手问半天问不出结果,气急败坏地对小厮拳打脚踢一番。最后还是一人脑子灵光些,把夏文锦的长相描述了一下。
这下小厮就明白了。
他本来就是在这个院子里侍候,院里的人当然知道。
他们说的那不就是大小姐抓来的男宠中的一个吗?
小厮哪敢隐瞒,不但告诉了他们夏文锦的住处,还告诉他们夏文锦的身份。
对于夏文锦骗他们说郡守是她舅舅,两个杀手气得哇哇叫。
让他们找人找不到,还以为是郡守外甥捏了一把汗,实在是让人气恨,一会儿要多扎他两刀。
不过这小子也是找死。
他一定以为说是郡守舅舅他们就不敢动手了。
笑话,就算是郡守本人,只要是任务目标,他们也会动手的。
这小子为了吹牛,把自己的住处暴露,也省了他们的事!
他们却不知道,夏文锦并不是吹牛,也不是为了吓唬他们。
相反,她是担心这两人一直老鼠一样隐在暗处不时给她添乱,告诉他们位置,一劳永逸。
他们若没本事,自会死于郡守护卫们手中。
他们若有本事,她自己来收拾!
逼问到夏文锦的房间后,两人心里都很兴奋。
那锦衣小子是临时入住,住的是郡守府原本的房间,这里不会有什么机关,而且还是这么偏僻的地方,只要不闹出大的动静,显然也不怕引来巡守!
六人变五人,五人变两人,人手少了许多,两人也很谨慎,这次特意养精蓄锐后才来,而且这个时间点,也是临时起意,那锦衣小子断断想不到。
悄眯眯地摸进夏文锦的房门口,两人贴在门边侧耳听着,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看来人睡着了。
那小厮不是说过,那小子到了府上之后,病得都起不来床,大夫天天来,药都吃了一筐了吗?
就让这小子死在睡梦中吧。
两人小心地拔开门闩,轻手轻脚走进去。
房间很宽敞,但里面的摆设并不多。入眼可见床在哪里。
此时,屋里静悄悄,床上被子隆起,看来锦衣小子睡得很香啊。
不过这小子可真会享受,屋子里这么香,跟个娘们似的。
听说那些有钱人家的富贵公子,就喜欢熏香,什么臭毛病?
两人多年合作,很有默契,一左一右向床边潜去,然后,两人几乎同时举起匕首,争先恐后般猛地扎向那隆起的被子。
两匕首都扎向床上那人要害位置。
但入手感觉不对呀,怎么是软的?
左边那人猛地掀开被子,里面只有一个枕头,哪里有人?
这时,身后一个声音悠然道:“你们是在找我吗?”
两人猛地回过头。
蒙昧的月光下,只见一个悠闲的身影缓缓地从门外走进来,她背脊挺直,走路的姿态十分好看,优雅从容淡定,还十分好心地把门给关上了。
两个黑衣人本来吃了一惊,本能地各自横刀自卫,但看见来人,心里却陡然一松。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这个小子,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这样大摇大摆,这是多不知道死活啊?
尤其是,他还把门给关上了,正好,就让他逃走无门。
夏文锦目光扫过两人,一双眼睛眨动,如暗夜星辰一般,她脸上堆起可爱的笑容,笑嘻地道:“原来是你们啊,你们怎么现在才来?”
这语气,好像遇见多年好友一般。
左边那人惊道:“你在等我们?”
“是呀!”夏文锦笑道:“你们六个人像苍蝇一样一直跟着,嗡嗡嗡嗡,讨厌死了!都告诉你们地方了,你们现在才来,怎么,不但是苍蝇,还这么胆小啊?”
被比喻成苍蝇,两人怒目,右边那人低喝:“找死!”说着,手中匕首一划,就攻了出去。左边那人也不落后,同样一匕首扎出。
第44章 苍蝇
“看吧,就说见到苍蝇就要一巴掌拍死,不然后患无穷!”
夏文锦猛地后退一大步,两人攻势快,一人手中的匕首将她左手臂上的衣破开一个小洞。
她看着那个洞,眼睛瞪大,接着现出一抹惊慌,似是没有料到这一匕首竟然这么快一般,失色地道:“这么凶,你你你……你们明知道这里是郡守府,还真敢在这里杀人?”
难怪这小子刚才装得大尾巴狼似的悠闲,原来是在唱空城计,想把他们吓走。两个杀手觉得自己看穿了夏文锦的心思,冷笑一声:“你算什么人?有钱人家小姐养的小玩意儿。杀你八百遍都没事!动手!”
两人再次攻击。
夏文锦一边闪避,一边急声道:“等等,你……你们两个人对付我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可怜,是不是太不讲江湖道义了?”
这小子还知道江湖道义?他们是杀手,又不是江湖人,讲个鬼的江湖道义?
左边那人手中的刀一刀斜划,就掠到夏文锦面门,这是个用刀高手。
“你们玩真的?”夏文锦惊呼一声,往地下一蹲。这杀手被气笑了,他们是来杀这小子的,不玩真的,难道吓唬他?
右边杀手低声道:“速战速决!”
夏文锦急得连连摆手,道:“停停停,临死之前,我有话说!”
左边杀手也低声道:“不急,反正他今天跑不掉!”
夏文锦立刻见缝插针地道:“你们都要杀我了,总得告诉我,到底是谁要我的命,让我死得瞑目吧?”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夏文锦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兮兮地道:“怎么,你们连一个临死之人的愿望都不愿达成吗?”
右边那人眼神凶狠地道:“你到阎王殿前再去问吧!”两人很默契地向夏文锦攻来。
都这时候了还不说?
这两人虽然觉得面前小子挺傻,心生轻视,可招式狠辣,想的是速战速决。
夏文锦本来就是引蛇出洞,她说的是实话,被几个杀手一直跟在后面想取她的命,这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对于这样的危险,当然是除掉呀!
不要说她本来就是生在江湖,对于恶人不会手软。
便是上辈子战场血腥征战,又何曾害怕手软?
人不犯她,她不犯人,是这些杀手先犯她的。
门已关,夏文锦也没有什么顾忌,绕影步展开,整个人绕出一片残影,两个杀手手中有兵器,招式也精,力道也浑,内力也深,但夏文锦太滑了,他们空有本事,打不着人,又有什么用?
其实这时候的夏文锦很庆幸。
上辈子她这么大的时候,可不会绕影步,也不会医,只是个一腔热血的懵懂少女,被皇甫宇轩的温情哄得愿意抛头颅,洒热血,为他燃尽最后一丝光。
如果上辈子这年纪她面对这两个杀手,就只有逃命的份,现在,却可以反杀。
绕影步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看着在左,实则在右。
两个杀手被绕得晕头转向,这屋子里的香气似乎越发浓郁,他们一点儿也闻不惯。
没想到养尊处优的富贵公子,身手竟然这么好。
这两杀手本来庆幸银子原本六个人分,现在两个人分,赚大了。可现在却深深觉得,东主叫雇他们六个人,是很有道理的。
这小子身子轻飘飘的跟个鬼似的,抓又抓不着,打也打不中。
更要命的是,他们头晕。
夏文锦绕到右边,伸出手,一掌击在右边那杀手颈上,那杀手本来绕得晕了,香气冲鼻,眼前发花,被击个正着,一声不吭地就倒下了。
左边这杀手慌了,正全神戒备,但眼前一黑,整个人也软倒下去。
夏文锦站定,看着面前两个晕过去的杀手,自语道:“小爷早就在等着你们了,当小爷的房间这么好进的吗?”
房间要点熏香,这是她对王婉儿提的要求。
这种小事,王婉儿哪里会不答应?所以这房间里熏香多着呢。
不同的是,夏文锦在时,点的熏香是普通熏香,夏文锦离开房间时,她会在熏香里加点料!
既然要出门,肯定得万无一失,虽然她做好了伪装,但万一有人进来了,发现她不在房间呢?
两个黑衣人内力深厚,熏香里的料对他们反应迟缓些,若是下人进来,也就绕两个圈子,便会晕在里面。
夏文锦撕了条床单,把人捆好,拿出两颗药丸塞进他们嘴里,又用剩下的布团把他们嘴堵了,忙完这一切,还真觉得有些累啊,她揉了揉左肩,嘴角微微扯了下,好疼!
不过,她很快就恢复原样,把桌上的残茶提起,往他们脸上一淋。
熏香中的药遇水则醒,左边黑衣人一个激灵,睁开眼睛,还有点搞不清状况,等眼神慢慢聚焦,看清笑吟吟蹲在他面前的夏文锦,他们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整个人都僵了,眼珠子几乎瞪出眼眶。
夏文锦顺手抽走他嘴上的布团。
那杀手震惊之下,语不成句道:“你你你……”
“我我我……”夏文锦眨巴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像两面扇子,表情无辜,语气惶急:“你们是不是觉得胸腑有些难受,提不起劲来?全身无力?”
两个杀手一惊,暗提内力一试,果然!
面对他们惊恐的眼神,夏文锦神色更惶恐了,连连道:“对不起对不起,刚才你们晕倒了,我本来想弄醒你们,结果我太害怕了,一不小心给你们喂了软筋断肠摧心散。你们活不过一个时辰了,这可怎么办啊?”
软筋断肠摧心散是什么鬼?
虽然从没有听过,但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什么一不小心?这小子铁定是故意的!
可他表情那么无辜,还那么惊慌,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两杀手此刻心里都是一堆问候祖宗十八代的刷屏。
夏文锦目光更无辜了,眼神更真诚了,双手合什地道:“你们不用担心,这药我有解药,我肯定能救你们的……”
“条件呢?”这小子哪会这么好心?
第45章 冷战
夏文锦连连摆手,满面正气地道:“没有条件没有条件!我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吗?”她语气一转,道:“只需要你们满足我一个小小要求……”
条件和要求,有区别吗?
这杀手气得咬牙,哑声问:“什么要求?”
夏文锦睁着无辜的双眼,语气真诚,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就是回答我先前的问题呀,请你们杀我的是谁?”
杀手:“……”
这杀手心里发麻,却是硬气地道:“要杀要剐随便!给老子来个痛快!”
“哟,骨头还挺硬!”夏文锦一改刚才的无辜和惊慌,笑了,手一晃,银针再次出现在手中,她道:“其实我也不是很在意答案,不过你们告诉我我肯定会更开心!现在你们不肯说,我很不开心,既然我不开心,我就得让自己开心!你们说对吧!”
杀手:“……”
对个大头鬼,他是遇见疯子了吗?面前这少年年纪这么小,可那双眼睛,他突然不敢直视。
那是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像夜空的星星般闪着熠熠光芒,她一直在笑,可刚才他仔细看过,那笑容根本没达眼底,她眼底有如暗夜般幽深的黑洞,深不可测。
这杀手杀人如麻,但此刻,他却感觉面前的才是个杀人如麻的人。
夏文锦十分好心,声音欢快地解释:“你们一定不知道软筋断肠摧心散有什么厉害吧?这毒和它的名字一样,分为三层,软筋,断肠,摧心。现在你还在软筋阶段,一刻钟后断肠,半个时辰后摧心。但你一时半会还死不了,那时,你会很清晰地感觉到你的五腑的变化,听说那种滋味,就算骨头是铁打的,也没有人受得了哦!”
面前的少年笑吟吟的,说出的话却让人凉到骨子里:“那种肠断的感觉,那种心腑寸寸摧残的感觉,那种疼痛可不是骨头硬就可以受得了的,你一定以为我是危言耸听。所以我就发发善心,出手让你先体验一下断肠摧心的感觉,你会享受断肠摧心半个时辰后再死。我从不骗人的,我保证让你终身难忘,下辈子也不想做人!”
夏文锦明明在笑,可这杀手却觉得毛骨悚然。她的手稳稳地拿着银针,在这杀手面前比划,好像在考虑一会儿扎哪里一样。
做杀手这一行,残忍而冷静,心硬如铁。
他本来也是这样的,但是这次真的邪门。
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一次失手是中了诡计,二次失手是误中机关,这次,分明是落入圈套。
面前那双眼睛很好看,秀气清雅,明亮如星,但那眼神,眼底清冽的幽冷,竟让他有种被寒冰包裹的感觉。
那不是少年清冽的眼神,而是一种杀伐决断的气势,一种泰山压顶般的气场,好像面前的不是一个少年,而是一个掌握着生杀大权的阎王,那种从心底铺天盖地涌出的冷意把他整个人包裹,让他竟生出一种欲要窒息般的重压。
只是一个眼神,为何会这样可怕?
夏文锦一字一句,如敲在他的心尖,可她却在笑,笑吟吟的样子就好像和人在讨论天气很不错:“说吧,谁派你们来杀我的?”
这杀手咬紧牙关,顶着重重的压力,他不能说。
夏文锦笑道:“看来我的话你不怎么相信!”她白葱般的手指拈着银针,扎进黑衣人的皮肉之中。
“唔……”凄厉而压抑的闷哼声。
光听那声音,就知道有多疼,不是针入肉的疼,而是药催发的疼!
夏文锦没有吓他,这是她配的药,几百年前闻名天下的毒尊邬离留下的绝世毒方,这毒方配料用料很常见,在华成别院的库房里,要多少有多少。但即使有毒方,想要配制而成,也极是不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所以几乎失传。
夏文锦上辈子机缘巧合,也是无数次失败才得到调配心得。
可惜,那时候的她只是皇甫宇轩手中的一柄剑,觉得他是对自己最好的人,也以满腔真心去回报,对他言听计从,他要毒,她就为他调配出这毒药,也不知道他曾用于哪些人身上。
而这次才是她第一次亲手来用。
这种毒过于歹毒,不过夏文锦觉得,不管毒也好,刀剑也好,论起来性质差不多,都是取人性命。关键在于用的人!
人用之行善,刀剑可惩恶,毒也可以。
人用之行恶,任何一物都比毒药更毒。
上辈子,她只是个傀儡,被所谓的感情冲昏头脑。所以那软筋断肠摧心散,在皇甫宇轩手中,不知道害死了多少异己。
这辈子,在她手中,她绝不用此毒去伤害无辜!
这杀手疼得全身冒汗,正在体会着五腑纠结,肝肠寸断般的疼痛。他张了张口,可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夏文锦悠悠地道:“很痛苦吧?”
那杀手已经说不出话来。
夏文锦笑道:“我是提醒过你的!但你骨头这么硬,想要尝尝这滋味,我只好成全你,我实在是太好心了!只是举手之劳,你不用谢我!”
杀手:“……”
有句MMP,他已经讲不出来了。
夏文锦把他扔到一边,走到另一个杀手面前,蹲下,看见那杀手恐惧的眼神,她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纯真的笑容,很体贴地道:“你们是同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要不,我也帮帮你吧!”
另一个杀手刚才目睹了同伴的遭遇,而且全程目睹,就算他是杀手,他也会害怕,尤其是这时他的同伴已经倒在地上发不出声音,然而,那扭曲的脸,抽搐的样子,还有那痛苦的眼神,让他机伶伶地打个冷战。
说是不说?这是个问题。
他的同伴,明明疼到极致,却连翻滚都没有力气,除了一张脸抽搐抽搐,除了表情扭曲扭曲。什么也做不了,但是,他清醒着,很显然,正清醒地承受着那种难以言说的疼痛。
身为杀手,虽然明知道技不如人就得死,可是死得这么凄惨……
他没这么死过,不想这么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