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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浮梦公子     盛世医香之锦绣凉缘txt下载     盛世医香之锦绣凉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六十九章 弃子(合一)

    傅准和顾承暄从偏门溜进殿内,顾锦璃抬眸看向他们,扬唇而笑,四弟长大了,也变得越发聪明了。

    顾承暄刚才偷偷跑到顾锦璃身边耳语一番,原是他们想去花园抓几只蝴蝶为陛下助兴,得顾锦璃同意后,两人便趁乱溜出了殿内。

    这几只蝴蝶堪称点睛之笔,为这份寿礼更添了两分神秘。

    见建明帝龙颜大悦,傅准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觉得自己刚才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天已见凉,草木都现枯黄,蝴蝶更是难寻,就这几只还是他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的。

    见傅准一脸傻笑,八皇子看他一眼,故意大声道:“九弟,你笑什么呢,你可准备好给父皇的寿礼了?”

    他们两人年岁相仿,八皇子自幼长得壮实,没少欺负九皇子。

    八皇子知道傅准原先准备的是雕像,后来被人弄坏了,虽说父皇没有责罚他,但想来这么短的时间定然做不出什么好东西来。

    建明帝闻声望过来,目光温和。

    他又不是傻子,自然不相信所谓的天降异象。

    他坐在高台上,将下面的事看得一清二楚,那几只蝴蝶是老九和顾家小子偷偷放进来的。

    但这份孝心,建明帝很是受用。

    “准儿,你给朕准备了什么贺礼?”建明帝柔和的语气让八皇子有些吃味,暗暗瞪了傅准一眼。

    傅准起身,小大人似的拱手行礼,只年岁到底还小,一张脸上全是掩不住的喜色。

    “回父皇,儿臣给父皇准备了生日蛋糕!”

    “生日蛋糕?”众人错愕。

    宋运抬眸望了顾锦璃一眼,微不可察的牵动了下嘴角,眸中烟雨散去,有淡淡的笑意浮现。

    刑部尚书府的孙小姐余姝正好瞧见,羞涩的低头一笑。

    宋二公子笑起来更好看了呢!

    内侍将生日蛋糕呈了上来,那是一个三层的大蛋糕,白色的奶油底刷的不算规整,一条金黄色的龙从蛋糕底盘旋而上,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趴在蛋糕上。

    金龙脚踩团团祥云,龙爪如枯枝,龙头宛若一块长了角的方形板砖。

    顾锦璃扶额,这卖相竟比她想象的还要惨烈。

    好好的裱些花不行吗,非要弄一条跟长了脚似的大蛇,皇家人的审美果然是他等凡夫俗子所不能理解的。

    建明帝显然也被眼前之物丑到了,不可置信的道:“这便是生日蛋糕?”

    这能吃吗?

    看着那条金龙,莫名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对呀,这就是生日蛋糕。”傅准说完还看了顾锦璃一眼,大大方方的道:“这蛋糕胚和奶油都是灵毓县主做的,但是这裱花都可都是儿臣亲手画的!”

    傅准一脸骄傲,显然对自己的艺术成果非常满意。

    但他不能独自居功,此番多亏了灵毓县主帮忙,他必须要让父皇知道才行。

    顾锦璃这一刻只想说,九殿下,大可不必。

    她当真不大想和这条奇奇怪怪的“金龙”扯上关系。

    建明帝有些诧异的看向顾锦璃,这里面还有灵毓的事情?

    顾锦璃只得起身,笑容有些勉强,“回陛下,这生日蛋糕乃是臣妇偶然在一本书上所见。

    只要寿星在生辰之日吃了生日蛋糕,便能心想事成,事事称心如意。”

    建明帝瞬间来了兴致,“此物竟还有这等讲究?”

    傅准笑着从怀中掏出一根粗壮的雕龙红烛,“父皇,先将这根蜡烛点燃,待父皇许愿之后再吹灭蜡烛,许下的愿望就能实现。”

    承暄去年许了长个子的心愿,结果今年愿望就达成了,父皇是真龙天子,愿望更会灵验。

    顾锦璃哭笑不得,没想到四弟倒是教的彻底,将连这都告诉九殿下了。

    不过这蜡烛怎么瞧着像是新人成婚时用的红烛?

    顾锦璃笑笑,算了算了,重在心意,还是莫要拘泥于形式了。

    建明帝心怀开怀,便也乐得配合。

    他点了点头,陈总管会意,立刻走下高台双手接过傅准手中的红烛。

    火石点燃烛心,淡黄色的烛火轻轻摇曳,烛光暖融,映在建明帝的眸中,显露出几分罕见的温柔。

    沈皇后怔了怔。

    自从卿瑶过世,她便再未从他的眼中看到过这种暖光。

    他的眸子总是幽幽冷冷的,似丢了凡人应有的温度。

    这样的他,倒是多了些许生机。

    建明帝在傅准的指挥下,含笑闭眸,对着跳跃的烛火许下了一个心愿。

    愿骨肉至亲早日团聚,愿永享如今日这般的天伦之乐。

    蜡烛被吹灭,傅准拍着手,欢笑出声。

    所有的算计阴诡似乎都被这道轻快纯粹的笑声驱散,这一刻仿佛没有朝堂之争,党派之分,只是一个普通人在儿女的环绕下过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寿宴。

    每人都分到了一块蛋糕,可看着盘中白乎乎软绵绵的东西,他们着实不想入口。

    可建明帝不但动了筷子,吃了一小口后竟对此物赞不绝口,不但将盘中的蛋糕都吃掉了,竟然还将蒋贵妃放在一旁没动的蛋糕也给吃了。

    众人这才将信将疑的试探着吃了起来,结果都觉甚为惊艳。

    这味道虽有些怪,但当真不错。

    特别是一众女子,在吃过之后竟隐有一种“恨不相逢”之感。

    这等美妙的味道,她们竟然错过了这么多年,真是天大的遗憾。

    一时间顾锦璃身边围了不少贵女夫人,纷纷询问制作之法。

    蒋贵妃却脸色阴沉。

    虽说她压根不想吃这劳什子玩意儿,可她不吃是一回事,陛下不给她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丽妃噗嗤一笑,阴阳怪气的道:“陛下这也是为了贵妃好,贵妃说话已经够腻的了,再吃甜食怕是会把自己齁死呢!”

    “丽妃还是管好自己吧,当心一顿饭多长两斤肉,再胖下去怕是椅子都坐不下你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辩起来,沈皇后全当不见。

    反正此时殿内气氛正好,两人的争吵并不显眼,由她们去吧。

    一场寿宴就这般无惊无险的度过,众人甚至觉得有些恍惚。

    没有意外的寿宴,为什么竟感觉不那么真实了?

    各国使臣本以为能在宫宴上打探到大梁的党派纷争,没想到竟被迫看了一场君臣和睦,父慈子爱的戏码,又顺便见识到了大梁英年才俊的不凡。

    这顿饭吃的,当真有那么点窝火。

    建明帝似是意犹未尽,竟又将几个儿子儿媳唤去了乾坤殿。

    临行前,建明帝望了温凉一眼,抿了抿唇,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罢了,不急在这一时。

    几个成年皇子被唤到了乾坤殿,他们心中却都甚是忐忑。

    虽说父皇看着心情不错,但应也没高兴到想要再与他们把酒言欢的份上。

    “说吧,今日都有什么事?”建明帝懒洋洋的落座。

    他半眯着眼,手指叩击着桌面,让人一时猜不到他心中所想。

    几人面面相觑,明明是父皇唤他们来此,为何这般发问。

    倏然,季寒烟撩起衣袍,跪了下来。

    “寒烟,你这是……”傅凇一时怔然,但转而便猜到了其中缘由,也撩起衣袍随着妻子跪了下来。

    夫妻一体,自应患难与共。

    季寒烟神色动容,心中泛起的暖意给了她足以面对一切的胆量。

    “妾身今日犯了欺君之罪,请父皇降罪!”季寒烟跪地俯身,声音虽轻,但吐字坚定。

    “哦?”建明帝尾音虽扬,但并无意外之意,只淡淡道:“说来听听。”

    于是季寒烟便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只只字未提其他人。

    建明帝牵唇笑了笑,不便喜怒,“这种事可不是你一个人能做的,说说,都有谁帮你了?”

    季寒烟紧紧抿唇,不语。

    周倩则紧张的攥着拳,后悔一时心软帮衬了季寒烟。

    若早知如此,她便连那几朵花都不帮季寒烟绣了。

    建明帝见她不说,也不逼问,“你不说,那朕便来自己猜。

    那副画既是皇后所作,此事必有玉华参与,沈妩与你一同进殿,想来也少不了她。

    还有灵毓那一番话,条理清晰,字字珠玑,听着倒是比你更了解那副画的深意,若朕所想没错,此事她必然是主谋。”

    听建明帝未提及自己,周倩松了一口气。

    蒋欣阮则暗暗挑起了嘴角,满是幸灾乐祸的笑。

    顾锦璃向来喜欢多管闲事,如今终是惹了祸事,真是活该。

    “父皇,此事都是妾身所想,是妾身苦苦哀求,玉华她们才勉为其难的帮了妾身……”见建明帝将她们的小动作全都看在眼里,季寒烟心下不免着急。

    建明帝却摆了摆手,锋利的唇勾起一抹淡笑,“你不必替她们遮掩,朕不但不会怪她们,还会重重的赏她们!”

    季寒烟几人一时愕然,却听建明帝欣慰的道:“你是玉华的皇嫂,玉华帮你,说明她顾念血脉亲情,是个有情义的孩子。

    至于灵毓她们,此番不仅仅是帮了你,更是全了朕和大梁的颜面,朕若不赏反罚,岂不成了昏君!”

    听建明帝这般说,季寒烟高悬的心才轻轻落下,这才忙将事情原委细细讲来。

    建明帝闻后,扫了周倩一眼,轻描淡写的夸了一句,“妯娌间知道互相帮衬,不错。”

    可实则建明帝对周倩还是有些失望的,老二老三关系向来很好,兄弟间彼此互助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若她真设身处地为老二家着想,今日便不应由沈妩露面了。

    周倩福身谢恩,脸却羞红了。

    没想到父皇竟然这般宽和,早知如此……

    周倩悔不当初,傅凛的眸光也略为复杂。

    傅冽傅凝压根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那副画轴当真就是礼部呈上的寿礼。

    乍然听闻此事,他们震惊之后,竟不由齐齐打了一个寒颤。

    若没有顾锦璃出谋划策,今日这场寿宴恐就是另一番模样了。

    百花枯萎,那种情形怎么想怎么让人胆战心惊。

    随即傅冽心中涌起了丝丝骄傲,刚才二嫂可说顾家三小姐也出了不少力,某只小白兔倒是越来越厉害了。

    而此时傅决和蒋欣阮心里却是有些慌的,若父皇只想询问这件事,唤老二一家便可,何必将他们全都找来?

    倏然,建明帝望向傅决,惊得他的心蓦地一跳。

    “老五,你可有话想对朕说?”

    傅决揣摩半晌也不解其意,只能小心翼翼的垂首道:“父皇,儿臣无事启奏。”

    建明帝嘴角漫起一抹冷笑,食指随意的叩击了两下桌面,“温凉射箭的时候,那周荣是你推出来的吧?”

    周荣是三皇子周倩的嫡亲弟弟,建明帝自是知晓。

    那周荣被推出来时,他扫了一眼周荣的位置,老五就在那附近。

    他没有证据,也没想责罚傅决,但该有的提点却不能少,是以建明帝并不给傅决喊冤的机会,冷冷道:“你们在想什么,朕都清楚。

    只不管做人做事,都要存些底线。国家利益与个人富贵孰轻孰重,不用朕再告诉你们了吧?

    有些东西争得,可有些东西只能朕主动给,不是你们任何人都能所求的,明白吗?”

    建明帝这一番话可谓句句诛心,傅凛傅决忙收敛心思,恭顺应下,不敢分辩。

    傅决更是紧握双拳,任由指甲嵌入肉中,却连一丝痛意都感觉不到,只心中的嫉妒与不甘几乎要将他彻底湮没。

    为了一个温凉,父皇竟然当众斥责他,不过一个外臣之子,难道还能比得上他这个儿子吗?

    该敲打的也都敲打了,建明帝抬抬手让他们退下,免得再多看他们几眼,好好的心情都给毁了。

    众人退下,陈总管才低声开口问道:“陛下,礼部之事可用派人调查?”

    建明帝沉默了一瞬,“让人暗中查探便好,不必声张。”

    灵毓那个丫头好不容易逆转了局势,他又何必再掀波澜。

    而且他心中已有大概,若真是那人所为,想必也查不出什么来。

    建明帝闭目养神,长叹一声,若所有孩子都如她那般聪慧懂事,那该有多好。

    突然有点羡慕顾明哲呢……

    一行人出了乾坤殿,皆默默无声,各有所思。

    傅冽在想,最近又该找什么借口登门平阳王府,再顺便将顾婉璃也唤到王府呢?

    傅凝则在想,今晚是与暗香品酒,还是听清霜抚琴,真是让人幸福的纠结……

    而另三人的心态便没这般轻松了。

    傅决沉冷着脸色,与蒋欣阮径自出宫。

    傅凛看着傅凇,歉意道:“抱歉二皇兄,我不知此事,今日未曾帮上忙。”

    傅凇摇头笑笑,“三弟千万别这么说,三弟妹已经帮了我们许多

    我们感激还来不及。”

    兄弟两人说了一番贴心话,才各自分开去探望丽妃与芸嫔。

    傅凛侧头扫了一眼身侧的女子,这个曾经让他甚为满意的王妃,如今却是越发的不称心了。

    “礼部出了这般大的事,你怎么也不事先与我说一声?”

    听出傅凛语气中的不满,周倩忙回道:“此事甚大,那些花草皆已枯萎,妾身想着便是与王爷讲了也无用,反是会让王爷难做。”

    若傅凛不知道,就完全可以不用理会此事,否则多少都要帮衬着,周倩不说也是为了傅凛着想。

    “可灵毓县主既是已经想出对策,你为何不留下帮忙,反是一人先回了殿中?”

    傅凛正是恼她如此行事,既事情已有对策,为何不帮衬到底,两相对比,倒是显得他们格外冷漠。

    众人皆知他与傅凇关系亲近,周倩如此做为,只会让人觉得他们行事薄情寡义,就连父皇都已对他颇有微词。

    望着眼前满眼委屈的妻子,傅凛脑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道如兰的倩影。

    不论是心性还是才学,她终究是远不如沈妩的。

    “我有要事要与母妃商议,你劳累一日了,便先回府歇息吧。”

    周倩怔怔的看着傅凛离去的背影,委屈的眼泪终是隐忍不住,滴落下来。

    她忙抬手擦拭,生怕会被他人所见,只心中的酸楚久久无法平复。

    她明明都在为他考虑,却怎么做都无法让他满意。

    到底是她做的不够好,还是她根本就不是那个能让他称心如意的人?

    傅凇与季寒烟拜见过芸嫔之后,两人便乘着马车一路回了王府。

    季寒烟将头轻轻靠在傅凇肩上,直到这一刻,整个人才有一种彻底放松下来的感觉。

    “别怕了,已经没事了。”傅凇揽住她的肩膀,柔声宽慰。

    “嗯。”季寒烟轻轻应了一声,犹自庆幸,“王爷,今日若无灵毓县主她们相助,父亲他怕是……”

    那个后果不是他们所能承受的。

    “这个恩情我们势必要记在心里,日后只要有用得到我们的地方,我们都要尽力帮衬。”傅凇郑重说道。

    季寒烟点点头,“这是自然。”

    她蹙了下眉,轻咬着嘴唇,“虽说不应该这么想,可我还是对三弟妹有些失望。”

    当她初闻此事时,整个人都慌的不行,只盼着周倩能帮她思忖一二。

    可周倩几乎是立刻便劝她与父皇承认错误,虽说此事难为,可哪怕周倩费心思虑片刻,就算想不出办法她也不会如这般难过。

    她是真心将周倩视为亲近之人,甚至为她不惜与五弟妹闹僵。

    最让她失望的并不是周倩提前离开,也不是她想不出解决的办法,而是在灵毓县主想出对策时,周倩竟只顾着与灵毓县主口舌争执。

    周倩明知道此事牵连甚广,也明知她正在为此担惊受怕,但凡愿为她设想半分,都不应在那个时候挑灵毓县主的错处。

    傅凇发出轻轻的一声叹息,将季寒烟揽的更紧了一些,“三弟与我不同,他们想的自然要多些,此事不能怨他们。”

    “你放心,这些我都懂,我日后还会待三弟妹如常的。”季寒烟轻轻柔柔的说道。

    她只是随口抱怨一句,并不想因此影响傅凇傅凛两人的关系。

    只有些事已然发生,想要如初,已是无法……

    傅凛来到丽妃宫中时,丽妃正在喝养神汤。

    今日又和蒋柔争辩了一场,损耗了她不少气力,必须得尽快补回来,以备下次之战。

    母子两人说了几句话,丽妃见傅凛神色不佳,便开口询问。

    傅凛将乾坤殿中的事情一一讲来,丽妃闻后默了默,搁下了手中的杯盏,宽劝他道:“此事周倩确有不妥之处,但女子想事本就不如你们男子周到,你日后多加提点便是,莫要为此事存了嫌隙。”

    她现在还急着抱孙子,可不能让小两口吵架。

    不过这个儿媳的确有些不仗义。

    她年轻时候,若有人敢欺负她的好友,那她定会撸着袖子去揍人。

    只现在她们年纪大了,身份也都不凡,没有那等不长眼的敢招惹她们,想想倒还有些寂寞。

    傅凛不知自家母妃心中所想,只点了点头,温声应下。

    傅凛喝了一口茶,望着丽妃,随口问道:“母妃可还记得珍妃娘娘当年生产的事情?”

    丽妃玉手一颤,险些打翻了杯盏,神色也变得不大自然,“你问这做什么?”

    “今日在乾坤殿看见父皇桌后挂着一幅女子画像,想来应是珍妃娘娘,我便有些好奇……”

    “好奇她作甚!你又不是不知那个女人在你父皇心里的地位,她的事情你少打听。”丽妃鲜有这般严肃的时候,不愿多提珍妃一句。

    傅凛却不想就这么放弃,追问道:“母妃,这里没有外人,我也不会出去乱打听,我只想问母妃可还记得当年珍妃娘娘生产时,请的是哪里的产婆,又是哪位御医接手的?”

    丽妃狐疑的打量着傅凛,“时隔多年,你问这些做甚?”

    “母妃若是知道什么,尽管告诉我,这件事对我很重要。”

    见傅凛神色郑重,丽妃心中虽满是疑惑,但还是认真回忆了起来。

    “那个产婆我没什么印象了,当年珍妃出事后,你父皇大怒之下,险些将那产婆杖毙,后来还是郑医正出面求情,你父皇才饶了她的性命,但也下令将那产婆一家全部赶出了京。”

    傅凛听到了关键,“母妃说郑医正为产婆求情?”

    丽妃点头,“当年一直是郑医正负责给珍妃请脉,郑医正与宋老夫人是挚教,从未假于人手。

    珍妃的身子也一向康健,谁成想竟突然动了胎气,还一尸两命……”

    丽妃啧啧摇头。

    她虽然不喜欢宋卿瑶,还存了不少嫉妒心思,但平心而论宋卿瑶要比蒋柔好的多,若是非得死一个,她倒宁愿希望是蒋柔这个小贱人一命呜呼。

    傅凛拧眉,郑医正是个老顽固,想套他的话怕是不易。

    傅凛正想着,忽有婢女进殿,手中捧着一盘子新蒸好的螃蟹。

    丽妃眼睛一亮,立刻坐直了身子,忙吩咐婢女为她剥蟹,还不忘抱怨道:“这螃蟹乃是世间顶美味的东西,可就因为珍妃对螃蟹过敏,你父皇便不许有螃蟹出现在宫宴上,真是白白辜负了上天的馈赠。

    珍妃活着时也就算了,你说她都去世多少年了,这规矩怎么还不改,倒像生怕会有人过敏一般,可宫里除了珍妃并无人吃不得螃蟹啊!”

    丽妃的随口一句抱怨却仿若在傅凛脑中炸开了一道响雷,他只觉得浑身血液冷凝,身子都随之僵硬起来。

    六弟前几日曾去他府上用饭,因螃蟹乃是时鲜,是以有许多道菜都以螃蟹为主。

    六弟与母妃一般都极爱吃蟹,是以便与他感慨道:“温凉真是可怜,竟然不能吃蟹,这肯定是上天对他太过优秀的惩罚。”

    他当时只当笑谈,可现在想想,真正好笑的是他们。

    父皇真是下了一盘大棋,而他们从一开始便是这棋局上的弃子……

第二百七十章 添丁(合一)

    傅凛勉强稳住摇晃的身形,脚步虚浮的离开了钟粹宫,待出了宫门,他才惊觉自己的双腿竟软的如同蓄了棉花一般无力,连踏上马车都要随行小厮的搀扶。

    傅凛靠着车壁坐下,沉默了许久,竟低低的笑出声来。

    那声音中压抑着无尽的悲愤和不甘,还有曾经从未有过的怨念。

    父皇并非冷淡薄情,只他的所有感情都给了珍妃母子,这么多年从未改变!

    那他和傅决又算什么?

    他们多年来的争执现在看起来只是一场笑话,他们是鹬是蚌,而温凉则是那个坐收其利的渔夫。

    他以手遮面,自嘲笑起,笑着笑着竟蓦然流出了几滴清泪。

    他一直觉得相比傅决,父皇更为看重他,便是一些重要的差事也会交由他来做。

    可这种看重只是相对而已,温凉任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现又任御林军副指挥使,不管是平州水患还是接待使臣,温凉做的每一桩每一件都是储君应做的事。

    他们再如何争如何抢,父皇依旧会将那位置留给他最宠爱的儿子。

    傅凛回府后,当晚便发起了热,重病卧床。

    同样难以入眠的还有他人。

    英国公披着厚厚的大氅立于院中,仰头望着稀疏的星月,久久静默。

    本打算将百花枯萎此等征兆归结于建明帝德行有亏,才会使得上天示警,以此来谋求之后更大的利益。

    可没想到这第一步棋便折在了顾锦璃手上,原本的示警变成了神迹,反是给建明帝大大涨了颜面,他之后的安排全都毁了!

    想到顾锦璃接连坏了他许多好事,英国公心中气血翻涌,扶着亭中的栏杆剧烈的咳嗦起来。

    直到咳出一口鲜红的血,咳声才渐渐停止。

    他只觉这顾锦璃宛若阴云一般如影随形,不管何处都有她跟着掺和。

    甚至当初若无顾家二房横插一脚,先行踩断了大佛寺的木桥,温凉许是早就死在了那场意外中。

    英国公以前从不信邪,可现在他却觉得这顾锦璃也许就是上天安排给他的劫!

    想到顾锦璃,英国公喉咙里又泛出了点点血腥气。

    “国公爷,天凉了,您快回房休息吧。”老管家心疼自己主子,忙开口劝道。

    英国公拢了拢身上的大氅,负手折回了屋内。

    他从不与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至少也要活过那个老死胖子才行。

    “阿嚏!”

    躺在床榻上的宋老尚书打了一个打喷嚏,他吸了吸鼻子,“一天天总有人惦记我,这喷嚏天天打个没完!”

    宋老夫人睨他一眼,“你确定不是染了风寒?”

    “哪能啊!自从用了锦丫头的药膳,我现在的体力简直不减当年,不信我明天给你吃一盆大骨头看看,保证一块不剩!”

    宋老夫人懒得理会他,翻了个身,背朝着某个油腻的老胖子。

    她脑中仍回放着今日的一幅幅画面,那个猜测让她兴奋,又让她紧张。

    曾经她并未注意到的细节,现在回想起来似乎并不简单。

    当年卿瑶早产,一尸两命,温冀一怒之下进宫打了陛下。

    而后便传出平阳王妃受惊动了胎气,产期提前了数日,诞下了一对双生子。

    当年她沉浸在失去女儿的痛苦中,根本无暇理会许多,可现在想想,此事未免有些太过巧合了。

    她越想越心惊,却听见身边的呼吸声渐渐沉重起来。

    宋老夫人心中不悦,凭什么让她一个人在这纠结难眠,这个老东西却整日里只知道吃吃睡睡。

    她翻过身,一脚踹醒了昏昏欲睡的宋老尚书。

    “谁?怎么了?”宋老尚书被吓了一个激灵,一跃而起,惺忪的睡眼中满是茫然。

    见宋老夫人半眯着眼看着他,宋老尚书挠头不解,“阿韶,怎么了?”

    宋老夫人想了想,试探着开口问道:“你有没有觉得温凉长得很像一个人。”

    宋老尚书神色复杂的看着宋老夫人,叹声道:“阿韶,温凉小夫妻对咱们宋府甚是不错,你怎么骂人呢?”

    再说温凉那般俊美,这骂的也不合适呀!

    宋老夫人:“……”

    宋老夫人气沉,索性直接道:“你没有觉得温凉长得有些像我父亲?”

    “岳父?”宋老尚书愕然。

    他觉得把一个孙辈的年轻人和岳父联系起来,怎么想怎么怪,“阿韶,你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个?”

    宋老夫人神色恍惚,轻轻叹了一声,“今日见温凉覆目而射,我觉得他的风华姿容很像父亲。”

    宋老尚书了然,“温凉的功夫的确好,不过他毕竟出身平阳王府,有这等身手再正常不过,想来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起温冀还要强上许多。”

    “可我觉得温凉长得与温冀夫妇并不像,反倒是更像我薛家人多一些。”那个念头一旦扎根脑中,便越陷越深,甚是到了深信不疑的地步。

    “阿韶啊……”宋老尚书苦口婆心的劝道:“温凉的确出色,可你也不能一看见优秀的孩子,就想抢到自家来。

    我还觉得锦丫头那机灵劲像我呢,那也不能说锦丫头就是我孙女啊。

    早点睡吧,我真困了。”

    宋老尚书说完,打了一个哈欠,重新躺好盖上被子,准备甜甜睡去。

    宋老夫人狠狠翻他一眼,冷笑道:“我瞧你最近似乎又胖了,吃三天素减减油,这几天就别惦记吃肉了。”

    宋老尚书猛然睁大了眼睛,却见宋老夫人已经盖好被子转过身去。

    宋老尚书伸出胖胖的手指弱弱的戳着宋老夫人的背,“阿韶,我没胖,可能是最近有点水肿,要不我每天多走半刻钟,你别不让我吃肉啊。”

    宋老夫人将被子一扯,冷酷无情的道:“我困了,别打扰我,再惹我,一个月不给你吃肉!”

    宋老夫人说完当真觉得有些乏了,很快便进入了梦乡,而宋老尚书却沉浸在无肉的痛苦中,久久未睡。

    傅凛生病卧床,告假在府。

    傅决深感意外,这么多年,傅凛还是第一次未来早朝,只想着下朝后一定要让人去打探一番。

    大梁有秋猎的习俗,此番更有各国使臣入京,秋猎便又有了展示大梁雄风的意义。

    傅决自请负责猎场秩序,却被建明帝轻描淡写的回绝了,反是将这个任务交给了温凉。

    傅决颇不服气,“父皇,温凉现任御林军副指挥使,有护卫父皇之责,只怕他分身乏术,无法领这么多的差事。”

    “无妨,朕相信温凉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况且温凉在寿宴上重挫了北燕使臣,此事交给他正好。”

    傅决银牙紧咬,瞪着温凉阴阳怪气的道:“温公子可有信心不辱皇命?”

    温凉淡淡瞄他一眼,用着最淡漠的语气说着最气人的话,“能者多劳,劳殿下惦记了。”

    谦虚一向不数于温凉,而温凉也的确有狂傲的资本。

    早朝散去,温凉与京中的几名将士并肩而行,商讨护卫秋猎围场之事。

    经过傅决身边时,目不斜视径自离开,

    傅决心中的妒火几欲要喷薄而出,他见傅凇走来,才敛下冷眸,开口问道:“听说三皇兄病了,二皇兄与三皇兄一向走得近,可知三皇兄身体如何?”

    傅凇故作没听出他话语中的阴阳怪气,只回道:“我也不知道三弟如何,正想去府上探望,五弟可要与我一同去?”

    “我便不去了,免得三皇兄见了我心情更加不好,二皇兄自己去吧!”

    傅决与傅凇发泄了一通脾气,心情好了许多。

    傅凇也不在意,他本就是做哥哥的,让着点也无妨。

    建明帝安排了一番秋猎事宜,正想歇息片刻,陈总管忽然进殿来报,说是沈皇后被唤去了慈宁宫受训。

    “训斥皇后?可打听到是因为何事?”建明帝皱眉。

    沈心兰这个皇后做的简直不要太称职,那老不死还有什么地方不满意。

    “陛下,其实是关于选秀的事情……”

    慈宁宫中。

    沈皇后端正的跪在殿内,蒋太后慢悠悠的喝着茶,半盏茶入腹,才不慌不忙的道:“皇后,你是先帝亲自定下的太子妃,哀家也一向信任你。

    可没想到你身为母仪天下的皇后,竟会犯善妒之过,着实令哀家痛心。”

    沈皇后挑挑眉,神色淡然,“恕臣妾不知母后此言何意。”

    她似乎没有嫉妒的理由……

    蒋贵妃坐在蒋太后身侧,神情颇为自得。

    皇后又如何,不还是要乖乖跪着受训。

    待决儿登上帝位,她便是正经的皇太后,就算沈心兰也要仰她鼻息!

    她故作关切的柔声道:“皇后娘娘,您一直是六宫的表率,臣妾向来敬仰您,可此番选秀您做的的确有失分寸。”

    她起初还纳闷陛下怎么对那些年轻秀女毫不上心,她无事去秀琉苑走了一圈。

    好家伙,那些秀女除了年轻之外,当真毫无亮点,相貌还远不如她们几个老人,难怪陛下没有心思。

    她不怕哪个小妖精勾走陛下,就怕帝后感情愈深,这才提议选秀,以便分散陛下的心思。

    可没想到沈皇后故作贤惠大度,却暗暗动了如此手脚。

    既是她主动送上把柄,就别怪她们趁机下手了。

    沈皇后闻言蹙了蹙眉,“可这些秀女都是依照陛下的喜好选择的。”

    当初她按照自己的审美选了一些相貌端庄清丽的少女,可陛下看了之后,送了她几本有关毒后的史册来暗讽她,可见是不满她的选择,于是她只好以相反的眼光来择选秀女。

    蒋太后冷笑两声,“皇后如今竟还学会扯谎了。”

    她还怕沈心兰认错太快,无法问责,沈心兰越是嘴硬,才越好收拾她!

    “臣妾并未说谎,母后若是不信,可尽管询问陛下。”

    蒋太后勾唇漫笑,“你不必拿陛下来压哀家,陛下是个念旧的人,定然不会责怪你。

    可哀家是陛下的母后,有责任帮他盯着这后宫。

    你此番行为有欠妥当,哀家便罚你……”

    蒋太后话未说完,便有宫人匆匆进殿,在蒋太后耳边低语了两句。

    蒋太后一怔,不可置信的望着宫人,但见宫人正色点头,呼吸不由都重了起来。

    蒋太后敛眸,神色不耐的道:“哀家便罚你好生反省,你是皇后,一言一行都是天下女子的表率,更要自省才是。

    行了,哀家乏了,你退下吧。”

    蒋贵妃一脸诧色,就连沈皇后都满心疑惑。

    待沈皇后离开,蒋贵妃才迫不及待的问道:“姑母,您为何只训斥了她两句,至少也要夺了她的凤印啊!”

    “你以为哀家不想吗?”蒋太后不悦的扫她一眼,没好气的道:“陛下偶遇了两个秀女,喜欢的紧,一个封为了美人,一个封为了常在,现正领着两人在御花园散步。”

    若她再以此来责罚沈心兰,不但讲不通,更会给某些疯狗般的御史攀咬她的机会。

    “姑母前脚训斥沈心兰,陛下后脚就看上了秀女,怎么就这么凑巧,我才不信!”蒋贵妃气得狠狠揉着帕子。

    她越想越气,索性直接起身赶到御花园“捉奸”去了。

    蒋太后疲乏的揉了揉眉心,都是一群没用的人,总拿这些小事来扰她清净。

    “去西殿传话,就说哀家想听牡丹亭了,让他们准备准备。”

    宫人即刻吩咐下去。

    因天已渐凉,蒋太后懒得去院中听戏,便只由两个年轻伶人在殿内清唱起来。

    两人相貌清秀,扮相不俗,很是赏心悦目。

    蒋太后最是喜欢听曲,对两人也向来满意,可今日却总觉得差了些味道。

    扮演杜丽娘的小少年因身量还未长开,是以伴唱女子毫无违和,只那饰演秀才柳梦梅的戏子相貌虽好,但因出身缘故,是以身上缺少了那种书香浸润的傲气。

    蒋太后兴致寥寥,戏子就是戏子,看着再如何清贵,也终究没有贵族子弟的张扬傲骨,还真是可惜……

    话说蒋贵妃离开慈宁宫一路直奔御花园,远远便可听到建明帝郎朗的笑声。

    有两个少女一左一右立在建明帝身侧,一个为建明帝倒茶,一个则细心的剥着葡萄,单瞧背影,确实是一番暧昧之景。

    “陛下。”蒋贵妃唤了一声。

    建明帝回头望了过来,笑道:“原是贵妃,一同来坐。”

    两个少女一听来人便是蒋贵妃,吓得惊慌失措,连忙屈身福礼,生怕蒋贵妃与丽妃是一样的性子,会将她们重责一番。

    蒋贵妃不动声色的扫了两人一眼,瞬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两人的相貌只能算是端正,哪里就到了一见倾心的地步。

    陛下分明是在包庇沈心兰,如此倒是越发棘手了!

    沈皇后并不知情,回到凤鸾宫后,先是差人去探望三皇子,又命人告知内务府去各宫为主子量裁新衣。

    虽说现还只是初秋,但已然要开始准备冬装,以防突然降温,各宫主子会没有新冬裳穿。

    安排好这一切后,沈皇后只觉得身心疲惫,抬手遣散了宫人。

    或许是因为年纪越发大了,她现在很容易疲惫。

    她半倚在美人榻上,不由轻轻叹了一声。

    她只管理后宫都已有力不从心之感,他想来要比她还要劳累数倍。

    不知为何,想到他鬓边已现的白发,一丝怜惜悄然滋生,扎根无形……

    ……

    话说苗洛本还在为如何去平阳王府探寻渺儿的而苦恼,可参加了宫宴之后,她却豁然开朗。

    灵毓县主那一番话正说进她的心坎里,她那日的夸赞是发自内心的,可既她已表现出欣赏之意,为何不直接去府上拜访?

    这般想着,苗洛当即命玉树临风备礼,与她一同去平阳王府拜会顾锦璃。

    亓难听闻之后,匆匆赶来,皱着两道浓眉直接挑明了道:“殿下,您该不会还惦记着那温凉吧?”

    苗洛望他一眼,冷冷笑起,“大长老还真是耳听六路,本宫不过刚有打算,便被大长老知晓了。”

    亓难并不与她争执,只道:“殿下,那温凉与寻常男子不一样,您还是莫要招惹为好。”

    苗洛不甚在意的弯弯嘴角,“大长老怎么就知本宫惦记的是温凉,难道本宫就不能惦记他家夫人吗?”

    眼见苗洛越说越不像话,亓难神情冷肃,提醒道:“殿下莫要忘了此行的任务。

    您若找不到二公主,便无人接替圣女之位,君上便只能让位于婧王,届时殿下怕是就没有办法这般悠哉了!”

    南疆向来是长女继承皇位,次女继承圣女位,若哪个国君只有一个女儿,便只得退位于其他亲王,以保南疆朝政安宁。

    苗洛闻言笑起,似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大长老怎么好用此事来怪本宫,毕竟又不是本宫丢弃了二妹。

    或许这就是大梁人总喜欢说的报应吧,丢了自己的女儿,就再也生不出女儿,这叫自作自受!”

    因二公主苗渺自出生起便先天有疾,根本无法胜任圣女一职,女君唯恐因此误了她的大业,索性对外宣称二公主病逝,只想着再生一位健全的公主出来,接任圣女之职。

    可这么多年来,南疆女君接连生的却都是儿子。

    女人不比男子,只需奉献一夜,便能白白捡个孩子,女人需要怀胎十月,还要修养身体,女君年纪渐大,身子已然吃不消了,这才想起来曾经被她丢弃的小女儿。

    她知道苗洛身体里有连心蛊,虽说连心蛊已然沉睡,可若另一只蛊虫死了,苗洛体内的连心蛊也不会独活。

    苗洛体内的蛊虫既然无恙,苗渺就定还活在世上。

    亓难听她如此语气,态度也变得不善起来,“殿下为子为臣,都不应如此侮辱君上!”

    苗洛漫不经心的耸了耸肩,嘴角带着玩味的笑:“大长老若觉不妥,便尽管告诉母上吧!”

    说完,苗洛便带着玉树临风扬长而去,全然不理会脸色铁青的亓难。

    苗洛早已不在乎他们对她的态度,从母亲丢弃妹妹的那一刻起,她便看透了狠毒冷漠的南疆皇室。

    她的亲人只有渺儿一人而已……

    走到平阳王府门前,苗洛整理了衣裳发髻,心弦蓦地紧张起来。

    她正想唤玉树去叫门,却见顾锦璃带着如意匆匆从府内走出,神色十分焦急。

    “灵毓县主,你这是要出门?”

    顾锦璃扫了一眼玉树临风手中的礼物,便猜到她是来府中拜访,只得歉意道:“抱歉苗洛殿下,顾府有些事情,我要回去一趟,改日再请殿下来府中小叙。”

    说完顾锦璃便踏上了马车,一副归心似箭的模样。

    如意搓着手,看起来竟要比顾锦璃还紧张一些,“小姐,您觉得夫人这一胎到底会给府中添个公子还是添个小姐?”

    “都好,都好。”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她都会好好疼着宠着。

    顾锦璃一接到顾府的报信,便立刻赶了回来,本想着看看有没有什么她能帮上忙的,结果刚走到碧竹院,便听到屋内传来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顾锦璃加快了脚步,下一瞬便听到产婆欢喜的声音,“男孩,是个男孩,恭喜二老爷!”

    顾锦璃心中一喜,不需要她出手便是最好的消息,证明娘亲身体无碍。

    可顾锦璃还未等高兴多久,便又听到红芍惊愕的声音响起,“欸?二老爷,您怎么了?

    来人,快找大夫,二老爷晕过去了!”

    顾锦璃:“……”

    男人,还真是会一如既往的添乱啊……

第二百二十一章 宋三好哥哥(合一)

    顾二老爷被人抬出来时,顾大夫人的脸色有些复杂。

    顾二老爷的变化她都看在眼中,从最初的软绵怯懦,为了保护妻女一点点变成了如今的今四君,在她心中二弟的形象早已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可这被女子分娩吓晕过去的人又是谁?

    刚才不是他死活都要陪在二弟妹身边吗?

    这人的性情果然不是说变就能变的……

    顾锦璃却早已见怪不怪,现代许多医院都允许丈夫陪着妻子分娩,以便能给妻子鼓励支持。

    生孩子是一个极其痛苦的过程,有爱人陪在身边就算疼痛不能减轻,但心里总会多些慰藉。

    可后来她所在的医院取消了这项政策,不为别的,只因为有些人不但起不到安慰产妇的作用,反是还给他们平添麻烦。

    有些男人看到分娩过程时,被吓得惊声尖叫,仿佛是他们在生孩子一般,气得产科医生恨不得堵上他的嘴。

    还有些直接被吓得晕过去,结果还得唤其他医生来将人抬出去。

    最经典的一次,她听说有个产妇因为疼所以狠狠掐着丈夫,结果丈夫疼的忍不了了,说了句,“我受不了了,出去歇会儿”,气得产妇当即爆发。

    一手扯着丈夫的衣领子,一手狂扇丈夫的脸,破口大骂,“你怎么就受不了了,还特么想歇会儿,办事的时候你怎么不歇……”

    这位产妇最厉害的地方在于动嘴动口还不影响分娩,两个医生见产妇反是更有气力了,便也没拦着,直到婴儿呱呱坠地,夫妇两人又抱头痛哭,喜极而泣,那场面当真是一言难尽。

    自那之后,医院便不再让丈夫陪同了,不然他们还要分神照顾丈夫,还得调解夫妻关系,着实是忙不过来。

    顾锦璃施了两针,顾二老爷缓缓睁开了眼睛,意识未等清晰便开始喊顾二夫人的名字,“钰儿,钰儿呢?”

    顾大老爷一张方脸不苟言笑,只面皮有些轻微的抽搐,似在强忍笑意。

    顾三老爷嘲笑起自家二哥则是毫不含糊,“二哥你别担心,二嫂比你还状态还好呢。

    大嫂正在碧竹院陪着二嫂,只要你不去捣乱,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顾二老爷却没空与他贫嘴,只拉着女儿问道:“你娘怎么样了?”

    顾锦璃笑笑,父亲还是那样处处以母亲为重,比起那些孩子一出生,就将自己媳妇抛之脑后的男人强上百倍。

    “父亲放心,娘她很好,弟弟也很好。”

    顾二老爷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他这人晕血,这次真是强忍着才挺到孩子出生的那一刻。

    顿了片刻,他才抬头道:“对了,是男孩还是女孩?”

    众人:“……”

    合着与媳妇无关的话,这位是一句没听进去啊!

    “二哥,二嫂给你添了个大胖儿子,这回你可是儿女双全了。”顾三老爷的语气酸溜溜的。

    二哥真是命好,简直都快成人生赢家了。

    “儿子呀……”顾二老爷咂咂嘴,“也行吧。”

    其实他觉得有个姐妹花也挺好的,但只要是他和钰儿的孩子,他都喜欢。

    父女两人去了碧竹院,顾大老爷两人自然不能跟着,便去了松鹤堂给顾老夫人报喜。

    顾老夫人却对这些事并不上心,她现在只想快点好起来。

    她的手脚已经能动一动了,身体也有了些许知觉,可她还是觉得太慢了,一度怀疑顾锦璃是不是还记恨着以前的事,趁机报复她,不好好给她看病。

    可若是其他大夫看见顾老夫人的恢复速度,只会自愧不如,中风本就难调,没有人敢有十足的把握。

    顾老夫人想用眼神示意两个儿子给她换个大夫,顾三老爷见了,对顾大老爷道:“母亲困了,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咱们先回吧!”

    顾老夫人:“……”

    兄弟两人行了礼便走,一边走还一边商量着让厨房做些好菜,一家人好好庆贺一番,气得顾老夫人恨不得从床上蹦起,追打出去。

    此时的碧竹院内分外热闹,顾大夫人陪着顾二夫人在产房说话,因着顾锦璃有孕在身,顾大夫人说两相冲撞,不肯让顾锦璃进产房。

    顾锦璃并不信这些,可顾二夫人一听会对女儿有影响,立刻让红芍去内间门口阻拦,说什么也不让她进。

    顾锦璃哭笑不得,只得和顾婉璃在婴儿房逗弄刚出生的小家伙。

    “大姐姐,他的手好小呀。”顾婉璃将声音压得极低,似是生怕会吓到某个脆弱的小家伙。

    这也是顾锦璃第一次看见刚出生的小婴儿,这个粉粉软软的小家伙是她的弟弟,是在这世上除了父母之外与她血脉最亲近的人,只要望着他,她的心中便洋溢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若非他太小了,她真不得将他捧在怀里,狠狠的亲上一通。

    如意惦记这位五公子许久了,可此番看过之后,却是满脸的一言难尽。

    直到回了王府,如意才实在隐忍不住,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小姐,您觉不觉五公子长得有些……不大好看。”

    其实她想说丑来着,但考虑到自家小姐的心情,还是体贴的婉转了一些。

    “不好看吗?”顾锦璃似有惊讶,随即了然,“你不能以姑爷的外貌来衡量别人,那样可不是瞧谁都不好看了。”

    温凉正好挑开帘子走了进来,听到她们在谈论自己,遂浅笑问道:“说我什么?”

    顾锦璃笑着走过去,递了一条温热的手帕给他,“没什么,就是告诉如意别总拿你的相貌与别人比,那样对别人太不公平了。”

    温凉笑笑,目光柔柔,“也是。”

    如意:“……”

    你们夫妻两真是一个敢夸一个敢应,她没这么说好吧?

    温凉因最近事忙,每天都早出晚归,是以未能去顾府探望,但心中也对这个超级小的小舅子很是好奇,“五弟长得像谁?”

    顾锦璃坐下来,兴致勃勃的与他道:“五弟的眉眼长得像娘,鼻子和嘴巴看着倒有些像父亲。

    他才这么大点儿,小小的,软软的,好看极了……”

    如意默默退了出去。

    她一度怀疑她和小姐看到的五公子不是一个人,为什么她看到的分明是一个抽抽巴巴,粉嘟嘟,没有眉毛,也睁不开眼的小东西。

    在她的想象中,五公子应该漂亮的像年画娃娃一般才对,恕她眼拙,当真没看出好看二字。

    顾府喜添小公子,平阳王夫妇前去探望,看着顾二老爷满面春风的模样,平阳王的心思一度有些活泛。

    回府之后,平阳王一人思忖了许久,才斟酌措辞,试探问道:“夫人,咱们再要个女儿,如何?”

    顾锦璃的贴心乖巧让他很是喜欢,他也很羡慕建明帝有个机灵聪慧的女儿,他也想要。

    如此直接的发问让平阳王妃愣了一下,但她只用了轻飘飘一句话就让平阳王彻底打消了念头。

    “万一添的又是和阳儿一样的儿子怎么办?”

    “那还是算了吧!”平阳王回答的干脆利落。

    想到温凉温阳小时候闯的那些祸,他不想再体会了。

    到时候没添个女儿不说,还要再体会一番炸厨房、揭房瓦,他打儿子已经打腻歪了。

    顾府如今已今非昔比,长房有伯位在身,顾二老爷不仅在户部任要职,更凭一己之力得了今四君的封号,顾家大有飞黄腾达之势,是以京中许多人家都趁机来与顾府攀交。

    傅凛告病在家,却并未疏忽对外面事情的掌控,听闻此事后,他只觉心口闷疼。

    可笑他曾经一心想着将温凉收于麾下,是以即便温凉与朝中许多众臣相交,他也未曾放在心上。

    可如今再看,他才知自己有多蠢。

    平阳王府、顾府宋府自不必说,六部中工部、户部、刑部皆有温凉势力所在,兵部尚书府的小姐也与顾锦璃走得甚近。

    顾锦璃又对承恩侯府和玉华有救命之恩,甚至现在就连大理寺卿都与顾府相交甚密。

    他和傅决争了这么多年,温凉却不费一兵一卒便得到了如此人脉,这些怎叫他不恨。

    若非他醒悟的早,只怕再过些日子,这大梁天下早已被父皇不动声色的交到了温凉手中。

    他为了那个位置筹谋了那么多年,怎能甘心拱手送于他人。

    傅凛唤来了心腹,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目光凌厉,“暗中放消息给英国公府,只说珍妃之子未死……”

    此时周倩正挽着袖口立在桌前作画,可她画了几笔,便不耐的将画作团成一团远远扔开,似乎这样就能扔掉她的烦心事。

    那日她亲眼瞧见沈妩作画,寥寥数笔便勾画出朵朵栩栩如生的花朵,便是她一个女子瞧着都觉得惊艳,更何论男子了。

    沈妩早有才名,她也并非今日才知。

    只她的心思向来不曾放在女子间的比较上,她早就知晓父亲的选择,学习的都是如何治理后宅,如何结交可用之人。

    可现在她却仿佛着了沈妩的魔,做什么事都会想,若是沈妩该会如何。

    周倩静不下心,自然画不出满意的画,她心下烦躁,索性直接扔了画笔。

    见丫鬟提着食盒回来,轻轻摇头,周倩更是气沉,“王爷何至于如此,老二一家又没被父皇责罚,王爷何必与自己过不去!”

    周倩不知温凉一事,只以为傅凛还在因寿礼的事与她置气,委屈的不行。

    周倩也想使性子置之不理,可想到自从寿宴后,傅凛便一直称病未踏足她的房间半步,下人也隐有议论,周倩便只得强自压下心头的郁郁,提笔落字,交给婢女。

    “给这几位夫人小姐下花帖,请她们来王府小酌。”

    王爷不过是怕别人觉他薄情寡义,那她便索性请季寒烟来府,让众人看到她们两人亲密无间,自然就不会再有人传闲话。

    “等等!”周倩皱眉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我之前让你查的事,可打听到什么了?”

    婢女忙回道:“打听到一些,听说是沈小姐与那位钱家公子八字不合,两家便不再相看了。”

    “八字不合?”周倩不信,两家相看先看八字,哪有后来才发现的道理,十有八九所是有什么问题,“你回周府找我父亲,让他帮我细细调查这位钱家二公子。”

    想了想,她又提笔在纸上添了几个名字,眸色深深,“此番将灵毓县主她们也一同请来,地方改在望仙楼。”

    收到周倩的帖子,沈妩深感意外。

    再加上之前画舫一事,虽说她未有证据,可还是对周倩存了防备之心。

    沈妩来找顾锦璃商量,结果才知顾锦璃和姜悦她们也都收到了帖子。

    “会不会是因为咱们解决了寿礼的事情,所以三皇子妃想请咱们一同吃个饭?”姜悦天真的猜想。

    顾婉璃摇头,“那该由二皇子妃下帖子才对,哪有三皇子妃做东的道理。”

    更何况此事不宜声张,否则二皇子妃又岂会私下上门送上厚礼。

    顾锦璃略感欣慰,三妹妹真是越发出息,至于悦儿,还真是天真烂漫不减分毫。

    若日后二哥真的和悦儿修成正果,两人这性子怕不是会被人卖掉。

    “既是大家都收到了帖子,那便一同去吧,也不好拂了三皇子妃的颜面。”

    她们在一处,不怕有人生事。

    若是都找借口不去,反是显得刻意了。

    “这几天怎么都没瞧见涵儿?”没有宋碧涵插科打诨,众人都觉得没有往常热闹了。

    众人皆摇头,谁都不知道这位向来不缺席的宋小姐最近到底在忙些什么。

    宋碧涵自从被自家三哥暴露身份后,便不敢再出门,生怕会撞见苏致,无法解释。

    她之前与苏致称兄道弟,随意进出苏家,全然将自己当成了男子。

    可现下,她若与苏致挑明自己是女子,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十分孟浪?

    宋碧涵一连失眠多日,终是看不下自己这副叽叽歪歪的样子,索性换了男装,直奔苏府。

    与其这般纠结,倒是不如直接挑明,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苏致还在翰林院,苏灵欢喜的将宋碧涵迎了进去,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宋大哥,我都好久没看见你了,哥哥整日在翰林院,你也不来,我都要闷死了。”

    宋碧涵接过苏灵递过来的茶,笑着与她聊了几句,见苏灵对自己一如往常,便转眸问道:“苏妹妹,我听说前几日苏兄与那南疆苗洛公主起了争执,他可与你细说了?”

    一提这事,苏灵就气呼呼的,“我当然听说了,真是气死我了!

    虽说我哥哥一表人才,那也不能说抢就抢啊,真是无天无天。”

    “那……那苏兄可与你讲他是如何脱身的了?”宋碧涵问过之后,紧张的握紧了杯子。

    苏灵没看出她的局促,点头道:“知道呀,幸亏兵马司前来巡视,否则哥哥的名节怕是都不保了呢!”

    苏灵只不停的抱怨苗洛,可见是还不知道她的身份。

    宋碧涵神色恍惚的陪苏灵说了一会儿话,便要起身离开,临走前一再承诺以后会带着她出去玩,这才哄好了小姑娘。

    反正她决定要与苏致坦白了,回府后女儿身后正好带着苏灵各处玩。

    宋碧涵正想着,结果刚走出苏府没几步,便迎面撞见了一身青翠长衫的苏致。

    短短时日未见,苏致已从青涩的书生变成了儒雅公子,只明亮的眸光不曾黯淡半分。

    四目相对,两人都是一怔。

    宋碧涵先行收回了视线,低头望着脚尖,紧张的捏着手指。

    她很喜欢跟在他身边看他写字作画,也喜欢听他与她聊自己的志向抱负。

    可今日之后,这样的日子应该再也不会有了吧。

    “苏兄,抱歉,我骗了你。”宋碧涵不是那等扭捏的性子,既然她已下定决心,便没什么可犹豫的了。

    苏致垂睫望她,明亮的眸光轻轻浮动,见她宛若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般不安愧疚,他心稍蓦地一疼。

    “我都知道了。”他轻轻开口,语气依旧轻和。

    宋碧涵抬起头,飞快的望了他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曾经两人总宛若好友般相谈,可现在她竟都不知该将目光放在何处才不算失礼。

    做女子,还真是麻烦呢。

    “我不是有意骗你的,我只是……”宋碧涵不知该怎么解释,她当时只是觉得好玩,没什么迫不得已的理由。

    至于之后的情愫,更不是她所能预料的。

    苏致轻轻扬唇,抬手覆在了她的头上,温柔的揉着她头顶柔软的墨发。

    宋碧涵的脸色瞬间涨的通红,脑中有个声音命令她立刻躲开,可身子却仿佛灌了泥浆般,动弹不得。

    苏兄明知道她是女子,竟还与她这般亲昵,这胆大妄为的行径真的是苏兄做出来的?

    苏致却只将她的僵硬看作不安,他的手滑落在宋碧涵的肩膀上,他轻轻握住她的肩,望着她的眸子郑重又坦然。

    宋碧涵抿紧了唇,紧张的无以复加。

    难道苏兄也倾慕于她,迫不及待要与她表白了吗?

    “宋兄。”

    苏致轻轻开口,将宋碧涵游走的神思唤了回来,“宋兄,我不怪你,你也不必因此自责。

    你我相交是因性情相投,各自欣赏,与身份无关,你更不要因此自暴自弃,贬低自己。”

    宋碧涵眨眨眼。

    她……怎么有点听不懂了呢?

    “我今日见到宋三公子了。”缘分真是妙不可言,他几次有难,竟都仰仗宋府公子相救。

    “宋三公子说你近日来茶饭不思,打听后才知原来你之前是顶着他的名号与我结交。

    他今日特意来翰林院找我,向我解释了此事……”

    原来宋兄是宋家二老爷外室所出的公子,因怕他嫌弃自己出身,才借用了不在京中的宋三公子名号。

    他哪里会怪她,出身并非自己能够选择的,宋兄为人磊落侠义,他能与这般的友人相交是他的荣幸。

    “外室所出……”宋碧涵轻轻呢喃着,表情一时看不出悲喜,只太阳穴的位置一下一下的跳动着。

    “好,我都知道了。”宋碧涵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一抹勉强的笑,“苏兄,我先回府了,改日再来找你。”

    苏致点点头,颇为感触的道:“宋三公子真是位好兄长。”

    有宋三公子相护,他也可心安。

    “是呢,我三哥他可真是好呢!”宋碧涵牵动嘴角,笑得咬牙切齿。

    回到宋府,宋碧涵径自冲进了宋达的院子,可巧温阳傅冽几人也在。

    宋达一看见宋碧涵,脸上瞬间挂上了得意讨赏的笑,“我说你最近几日怎么总闷闷不乐,原来你在苏兄面前一直报的是我的名讳。

    不过你放心,我都已经帮你解释过了,日后你们还可以兄弟相称,不必觉得尴尬。”

    宋达觉得自己这个哥哥真是太贴心、太尽职了,都被自己感动了。

    宋碧涵直勾勾的望了他一会儿,突然转身。

    宋达一愣,“二妹,你干什么去?”

    宋碧涵顿足回首,露出一抹阴测测的笑,“我要与祖母聊聊杀害她那盆波斯菊的真凶;再与祖父聊聊,他心爱的酱肘子的丢失过程;再与大伯母聊聊,她丢了的私房钱并非大伯父拿走的……”

    宋碧涵说完转身便走,宋达怔愣了一会儿,拔腿开追,“二妹,留命啊!”

    傅冽三人面面相觑。

    温阳忍不住感慨道:“妹妹都这么可怕吗?”

    傅冽傅凝相视一眼,齐齐点头。

    “妹妹都是剥削哥哥,将哥哥利用榨干到极致的存在,你没有妹妹,可真是幸事。”傅凝拍着他的肩膀,很是羡慕。

    做哥哥没啥意思,还是做弟弟好。

    傅冽点头附和,“玉华那个臭丫头最是奸诈狡猾,不过她也到了嫁人的年龄,且看日后是哪个倒霉蛋娶了她。”

    他甚至已经开始暗自窃喜,玉华那个丫头难缠的很,以后可有她夫婿受的,定然被欺负的死死的。

    若是不让欺负,胆敢反抗,那就揍他丫的!

    那个臭丫头再讨厌,也只能他们烦,别人敢欺负她,定要掀了他的府!

    温阳感同身受的点头,虽然他没有亲妹妹,但从玉华公主的斑斑劣迹便可知其凶狠程度。

    也不知日后哪个好脾气的能受得了她,但凡有点血性的男人,怕是都会吵起来。

    想着想着温阳又操起了做哥哥的心,罢了,相识一场,大不了她日后受欺负,他帮着出头便是。

    御书房内的玉华公主打了两个喷嚏,心里暗自琢磨到底是谁在背后说她坏话,想了想去十有八九是六哥七哥还有那个温阳。

    见玉华公主走神,建明帝蹙眉问道:“玉华,朕与你说的话,你可在听?”

    玉华公主连忙收敛心神,抿了抿唇,望着建明帝道:“父皇,儿臣不喜欢苏状元,您别再惦记此事了。”

    建明帝不以为然,“你们彼此不了解,不喜欢也很正常,朕找机会让你们多接触接触便是。”

    玉华公主立刻摇头,斩钉截铁的道:“父皇,儿臣真是一点点都不喜欢苏状元,儿臣喜欢身手好的男子,苏状元虽然有才,但是不抗揍。”

    “荒唐!”建明帝怒声斥道,“堂堂公主说的那叫什么话,难道日后还想揍驸马不成!”

    玉华公主嘟起嘴,不高兴的道:“反正儿臣不喜欢,父皇就是用绳子捆了儿臣,儿臣也不喜欢!”

    玉华公主深知这种事一定要回绝的干脆利落,以免父皇自作主张。

    建明帝气怒,斥了几句,赶走了玉华公主。

    望着玉华公主的背影,建明帝颇为头痛的翻起了桌上的奏章。

    北燕有与大梁结秦晋之好的意思,北燕愿意送公主来,他们大梁收下便是,可若让他把女儿嫁过去,他却是万万不愿。

    只朝政太过复杂,很多时候非皇帝一人能够抉择,早些给玉华定下亲事,他也可早些安心……

第二百七十二章 骂人的小狐狸(合一)

    因着顾府现已成了新贵人家,是以顾家二房喜得贵子的事情近乎传遍了京中。

    就连整日待在后院的赵文鸢都知晓了,但也只莫不在意的冷笑了几声,“都说顾锦璃晦气,现在看来她的命倒是要比谁都好。”

    嫁了个好人家,娘家又得势,以前她压根不屑瞧的破落户,现在却成了她最羡慕的人。

    不像她,人不人鬼不鬼。

    娘家更不用说,乱糟糟的一团。

    兄长伤了根本,与她那个嫂子董明珠更是互相瞧不上,整日扭打谩骂,早已成了京中的笑柄。

    不过,她现在已经没了攀比嫉妒的心思,日子也就这样了,还有什么可争的。

    只她沦落至此都是谢府所害,他们不让她好过,他们也别想顺遂。

    赵文鸢满眼怨恨的将插在瓶中的鲜花揪了个稀巴烂,忽听外面传来丫鬟问安的声音。

    她抬眸去看,正见谢斌迈步走了进来。

    他一改往日恍惚萎靡,又变成了曾经那个温和的贵公子,是她曾疯狂迷恋的模样。

    谢斌望了一眼地上的花瓣,眸光一闪,很快敛下。

    他走过去,坐在赵文鸢身边,声音是鲜少的轻和,“怎么了,可是嫌弃这花不好看,那我陪你去园中采你喜欢的可好?”

    赵文鸢眼中满是狐疑警惕,他们两个说话向来没有好颜色,今日怎么这般反常。

    谢斌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他伤感的垂下眼睫,轻轻叹了一声,自嘲笑道:“我在宫宴上见到顾锦璃了。”

    赵文鸢不屑的勾起嘴角,尖酸嘲讽道:“她可用正眼瞧你了?”

    若是往常谢斌定然恼怒,可此番他却平静的很,只缓缓道:“她过得很好,看见她与温凉之后,我突然想明白了很多。

    人总是对得不到的东西持有执念,却往往忽视了身边的人,身边的幸福。

    凭什么他们两人过的这般好,而你我却要被他们衬得宛若笑话一般。”

    赵文鸢听得怔然,只怀疑今日谢斌是不是撞坏了脑子。

    “鸢儿。”谢斌情真意切的唤道,“我想明白了,之前都是我被猪油蒙了心,伤害了你,也伤害了我自己。

    其实我对顾锦璃并无爱意,只是不甘而已。

    可我却将这种不甘归结到我们两人身上,相互折磨,我真是太傻了。

    鸢儿,再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我会好好对你,也会好好珍惜我们之间的生活,好吗?”

    谢斌握住了赵文鸢干瘦的手,目光柔柔,情真意切。

    可赵文鸢却仿佛被他眸中的温柔吓到了,下意识缩回了手,避开了他的视线。

    若是以前谢斌这般说,她定然会感动不已,可现在她却只觉得荒谬。

    “我没空陪你玩这些把戏,我累了,你若无事就回自己的书房吧!”

    谢斌却不恼,只耐心的道:“那你先歇着,我去园中再给你采些花回来。”

    走了两步,他顿下转身,笑望着赵文鸢道:“最近螃蟹肥美,我特意挑了些新鲜的回来,一会儿让厨房做好给你送来。”

    赵文鸢呆呆的看着谢斌的背影,眼中满是犹疑。

    是她脑子不好出了幻觉,还是谢斌脑子不好,发了疯?

    时刻备战的赵文鸢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独自在屋内呆坐许久……

    这日顾锦璃几人应约一同来了望仙楼。

    周倩宴请的都是身份贵重的官家小姐和年轻妇人,众人也都熟识,凑在一起说话十分热闹。

    季寒烟见顾锦璃她们到了,起身去迎,她虽没多说什么,但眼中却满是亲近欢喜之意。

    周倩见了,眸光凉了凉。

    不过帮了她一次,便叫她感恩戴德到这般地步,还真是简单好骗。

    周倩也起了身,热情的走过来招呼几人。

    这是她组的局,自然要尽地主之谊。

    周倩做事向来得体大方,在她的招待下,众人言笑晏晏,场面十分融洽。

    只是有人在的地方便难免有小团体,顾锦璃几人便是众人眼中的小团体。

    平阳王府的长媳、承恩侯府的小姐、兵部尚书的小姐,哪个身份都不普通,几人又都貌美如花,这个小团体看着便格外夺目了。

    一个比她们年长几岁的夫人笑盈盈的开了口,“灵毓县主怀了身子,再过几月要做母亲了,沈小姐几人也该尽快相看亲事了,否则可是要被远远落下了呢!”

    这只是一番普通的打趣,亲近的人开这种玩笑并无不妥,只她们与那位夫人都不熟识,这句话说得便有些欠妥了。

    “嫂嫂如今说话越发老气横秋了,看见貌美的小姐就忍不住催婚,你再这样,谁还敢与你吃饭了。”周倩笑着打趣道。

    宁氏是周倩的长嫂,周倩这一番说笑,逗乐了众人,也显得宁氏的话没那般突兀了。

    宁氏闻后也笑,“我本就年长你们一些,你们若觉得我老,我也认了。

    只咱们都是熟识的,我才不拘这些。这年轻公子倒是不少,但若说人品好才貌好的,那可就太少了,自然要抓紧才是。”

    “嫂嫂这一番话倒像是那保媒拉纤的喜婆,你就算给这些小姐们介绍人家,我们可也不付你喜钱!”

    姑嫂两人这一番话说的风趣幽默,众人也觉宁氏为人爽利,倒也不觉她无礼。

    宁氏说笑了两句,便又重新说回了沈妩身上,“沈小姐的才学相貌可以算是咱们京中的翘楚,哪家能有幸娶到沈小姐,怕是做梦都能笑醒呢!”

    沈妩并不喜欢与陌生人聊这种私人话题,便只笑笑道:“婚姻大事自有父母做主,我尚想在父母身边尽孝几年,倒是不急。”

    周倩笑意僵了僵。

    沈妩竟还不想嫁人,她究竟在等什么,莫非要待价而沽,奇货可居不成!

    沈妩一日不嫁人,她便一日不放心,再留个几年怕是王爷更要惦记了。

    宁氏点点头,“我若有沈小姐这般好的女儿,自然也不舍得嫁出去。

    婚姻是女子一辈子的大事,自要谨慎才是,更何论沈小姐这般优秀,自要精挑细选。”

    宁氏说完,便聊起了别的话题。

    有些人却偷偷看了沈妩几眼,只觉沈妩至今未定亲,定是因为心高气傲,不愿屈就。

    席上虽聊起了其他事,可顾锦璃几人却都不甚高兴。

    莫名奇妙跑出来对她人的婚事指手画脚,亏得还是吏部尚书府的长媳,真是没得规矩。

    沈妩并不放在心上,反正今日赴宴不过就是为了给周倩一个面子,以后又不来往,随她们怎么说。

    宴席其乐融融,宾至如归,散席时也是一派和乐。

    沈妩几人都格外仔细照顾顾锦璃,大有将她环在其中之势。

    众人也都有眼力的避开,免得不小心冲撞了这位灵毓县主。

    平阳王府的人可不能惹,王府里的人都一言不合就动手,吓人的紧。

    众人正要踏上自己的马车离开,忽有一女子朝顾锦璃几人的方向跑来。

    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她便被墨迹挡在了距离几人五步之外的距离。

    “来者何人!”那女子也没料到半路竟会冲出个一身黑衣,气势凌冽的男子,登时吓得愣住了。

    众人耳尖一动,都止住了脚步朝那女子望了过来,有些一只脚已经迈上马车的小姐更是收回了腿,稳稳站在原地。

    家什么时候回都行,热闹不看可就没了。

    周倩皱起了眉,这是她办的宴会,若真被人冲撞了顾锦璃,她也是要担责任的。

    这般想着,周倩便走上前几步,冷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冲撞灵毓县主?”

    周倩锦衣华服,气质华贵,一看便出身名门,女子眼中划过哀愁,红着眼眶轻轻摇头,“我没想冲撞灵毓县主。”

    她连灵毓县主是谁都不认得,又怎么会冲撞。

    “那你为何如此莽撞,若是冲撞贵人你可担当得起!”

    顾锦璃微微蹙眉。

    虽说周倩做为东家有看护客人安危之责,可以王妃之尊与一个普通女子问话,有些不合规矩。

    顾锦璃觉得怪异,谁知那女子朝她们几人的方向望了一眼,竟突然双膝跪地,俯身叩头。

    她这番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众人先是一惊,而后八卦之心油然而生,脑中已然理出了一条清晰的脉络。

    灵毓县主有孕在身,不方便侍寝,温凉公子一时难耐便在外惹了风流债。

    可这女子心比天高,不甘只作外室,便特跑来求顾锦璃给她一个名分。

    虽说这女子只算中等之姿,但男人的审美有时本就奇怪,或许就是突然好上了这一口寡淡味道了呢?

    她们已在心里敲定了剧本,谁成想她们竟是连主角都想错了。

    “沈小姐,求您高抬贵手,救救奴家吧!”

    众人怔住了,就连沈妩这个当事人也是一脸的不解。

    这里还有其他人也姓沈吗?

    沈妩左右看看,见那女子始终盯着自己,这才敢确信她就是女子口中的那个“沈小姐。”

    “你认识我?你是何人?”

    见沈妩根本不认识这个女子,众人只觉这场戏好像出其不意。

    女子缓缓抬头,含泪望向了沈妩。

    沈妩今日穿着一件月白色墨团云纹玉锦木兰裙,头挽如意髻,鸦羽般的乌发中簪着一支荆枝步摇,发髻以兰花金钏固定,清贵雅致,貌美如花。

    女子眸中刻着深深的艳羡嫉妒,在泪珠的映衬下,变成了委屈的控诉。

    “沈小姐,奴家清萦,是钱二公子的贴身婢女。”

    沈妩皱了皱眉,钱二公子她自然知晓,正是母亲之前为她相看的人,只他们八字不合,事情早已作罢,钱二公子的婢女找他何干?

    “我并不认识你,你找我所为何事?”沈妩坦朗开口。

    清萦眼中划过幽怨,垂首哽咽道:“奴家不过一个婢女,自然不值为小姐所见。

    奴家自知身份低微,更不敢污了沈小姐的眼,只奴家今日前来实在走投无论,恳请沈小姐饶过奴家性命。”

    沈妩闻后失笑,觉得这个清萦实在莫名奇妙,“你这话说的我倒是越发听不懂了。

    你是钱府的婢女,并非我承恩侯府中人,为何求我饶恕你?

    还有,我并未见过你,你为何能认得出我。”

    沈妩问出了关键,两人并不相识,这女子却直接跑来望仙楼找她,此中定有内情。

    清萦紧咬下唇,带着鼻音的声音如泣如诉,足以让男子心疼。

    可她这副模样却是女子最不喜欢的,有事说事,说几个字就哭一哭,倒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承恩侯府曾与钱府相看婚事,我在府中看过小姐的画像。”清萦的语气有些酸。

    当初见了画像她便觉得画中少女委实美貌,很是担心公子动心。

    但好在公子是个专情之人,竟反过来劝慰她,只说画像向来要比真人美上许多,让她不必因此介怀,他心中永远都只疼她一个。

    那画像的确不准,竟只画出了这少女气七分的美貌,那等举手投足浸润书香的气质竟一分都未体现的得出。

    清萦低垂下头,心中不甘。

    若她父亲没有犯错,她也是正经的官家小姐,得明师教导,未必会比沈妩差上许多。

    众人微微惊讶,她们倒从未听说承恩侯府给沈妩相看了婚事,此事瞒的这般好,莫非有什么隐情不成?

    清萦楚楚落泪,自责惭愧的望着沈妩,哀求道:“奴家自知有罪,若非因为奴家,两府亲事早已定下,沈小姐怨我恨我,奴家都可以理解。”

    沈妩已料到此人来者不善,却也未曾想到她竟满口胡话。

    “你休得胡言。两府虽有其意,但我与钱二公子八字不合,是以早就作罢,何来的亲事已定?”沈妩眸光渐冷,语气也现锋芒。

    她的温和只是不愿她与人纷争,可这不代表她会毫无原则的忍让。

    众人都直勾勾的盯着沈妩与清萦,不肯错过她们任何的表情。

    若沈妩所言为真,两人八字不合,自是不能相看,本就无伤大雅。

    可若清萦说的是真,这里面可就另有故事了。

    清萦深深吸气,眼中全是决绝,“奴家有罪,竟对公子动了心。

    可公子只是怜奴家出身可怜,想给如浮萍一般的奴家安身之所。

    公子乃至真至情之人,沈小姐若嫁给公子,定会与公子琴瑟和谐,百年好合,奴家也会全心全意服侍公子与小姐。”

    “真是荒唐,简直越说越不像话!”沈妩怒目望着清萦,心中当真生了怒气,“且不说你只是一个婢女,没有资格过问主子的事情。

    再者,就算你家公子也万没有这般说辞的道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莫非你可代表钱府长辈?”

    “阿妩何必与她置气,能勾引主子的婢女哪里懂得这些规矩。”姜悦挽住沈妩的手臂,抬着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清萦。

    贵胄之家最是注重对仆人的教导,这等胆大妄为的婢女若出现在姜府,定会重责一番发卖出府,哪里还容得她打扮的花枝招展,出来恶心人。

    “妩姐姐别生气,这件事还是让侯爷夫人与钱府长辈去谈,看看到底是她这一人的意思,还是钱府与咱们规矩不同。”顾婉璃如今也学会绕着骂人,轻轻柔柔就骂了钱府一通。

    清萦见几个打扮贵气的少女都出言帮衬沈妩,更有一种被人欺凌的苦楚委屈,“若真只是八字不合,那承恩侯府又为何要屡屡打压钱府?

    公子任上向来勤勉,却毫无缘由被责令回家,我家老爷的官职最近也被降了一级。

    现府上都说是因为奴家之事得罪了承恩侯府,钱府才会落难,夫人一气之下要打杀了奴家。

    奴家本就是命贱之人,死不足惜,可……可……”清萦掩面痛哭,泪如雨下,“可奴家已怀了身子,不忍腹中孩儿枉死啊!”

    众人表情暧昧的望向沈妩,没想到素日向来清高的沈小姐,竟有这般重的报复心。

    虽说这等事情谁遇到都难免生气,但利用家中权势如此报复,便显得有些狭隘了。

    清萦哭的梨花带雨,哀转伤怀,沈妩却第一次见到如此厚颜无耻之辈,只冷声道:“你可知污蔑朝廷命官是何罪?

    若真有此事,为何你家老爷夫人不来讨要说法,反是要由你一个小婢女来此处抱不平。”

    清萦继续抽噎着,颤颤的抬眸,畏惧的望着沈妩道:“老爷夫人自是不敢得罪承恩侯府,也自知理亏,不想生事。

    可奴家实在不忍心让腹中孩儿枉死,所以特来此祈求沈小姐高抬贵手,饶我母子一命。”

    沈妩正欲开口,顾锦璃却出言打断,径自问向清萦,“那你想让沈小姐如何做?”

    有些事不好由沈妩开口,还是由她们这些“外人”来说的好。

    清萦咬唇,怯怯的望着沈妩,郑重而坚决的道:“奴家愿意自请离开钱府,绝不再误小姐与公子的姻缘。”

    “意思便是,沈小姐做钱二公子的正妻,你自请做外室,安居一隅,是吗?”

    清萦蹙了下眉,觉得这位夫人说话委实难听,但也只好委屈的点点头。

    不过是权宜之计,公子对她情谊深厚,以后自有机会接她回府。

    “听起来还真是一个好主意。”顾锦璃笑着说道。

    清萦眼睛一亮,没想到竟会有人帮她说话,不由投去感激的目光。

    顾锦璃温和含笑,望着她道:“沈小姐嫁去钱府,钱府便可借承恩侯府之势发达,你自请做外室,看似退让,但日后也可凭借旧情或是以子嗣为由重回钱府。

    那时沈小姐已为钱府之人,就算怨憎也不可能报复钱府,还真是皆大欢喜呢!”

    清萦被臊得脸红,止住的泪再次崩溃,“奴家冤枉,奴家万没有这样的心思,只是一心想要成全小姐和公子这段良缘,哪里有夫人说的那般不堪。”

    她望着众人,只盼着有人能为她说上两句话,可众人只想看戏,根本不想参与。

    突然她望见不远处的人群中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焦急的朝这边挤过来。

    她倏然站起身,墨迹立刻护在顾锦璃身前。

    清萦却没有上前,只咬唇扬声道:“沈小姐既是不肯高抬贵手,我横竖只有死路一条。

    今日我便舍了这条贱命,全当给小姐赔罪,还望小姐放过钱府吧!”

    清萦说完,便朝着身后的店铺门柱上撞去。

    “不要!”嘶声裂肺的两道响声传来。

    一道是从人群中挤出的年轻公子,另一道则来自于本在看戏的店铺掌柜。

    这人若是撞死在他铺子门前,生意还做不做了!

    他就是出来看个热闹,倒是险些被吓掉半条命,真是晦气!

    “萦娘,你怎么这般傻,你若死了,我如何独活!”

    “林郎,你怎么来了……”

    两人相拥而哭,惊得众人一阵头皮发麻。

    这等场面在戏本子戏台子上看都觉得颇为感人,怎么在现实生活中看着只觉这般油腻呢!

    钱林将清萦揽在怀中,怒目望向人群,可当目光落在如幽兰一般的少女身上时,蓦地一怔。

    这便是沈妩?

    怎么竟比画像上还要美上数倍,那一身气质更是寻常闺秀难及。

    清萦本等着钱林为她讨公道,却久久未听到他的声音,她抬起泪眸,便望见钱林正满眼惊艳的看着沈妩。

    这一幕仿佛将她那颗脆弱的小心脏放在油上煎炸,疼的要命。

    近日来钱府屡屡不顺,她的好友初芳从夫人房中打探到消息,说是这一切都是承恩侯府蓄意报复。

    若是不能平复承恩侯府的怒意,钱府就别想有出头之日,而她的命便是赔给沈家小姐的见面礼。

    她不甘心坐以待毙,初芳便给她出了这个主意。

    这些世家小姐最要面子,只要她将此事公然挑开,沈妩反是不敢再对她如何,公子也更会因为她这一番牺牲而更加爱护她。

    “你便是钱家二公子?”沈妩见钱林久不言语,索性先行开口。

    钱林回神,皱眉点头。

    再貌美又如何,还不是个心胸狭隘的险恶女子,半分不及清萦良善。

    “你的婢女来此处寻我,究竟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有你们钱府主人示意?”

    见沈妩语气犀利,钱林更加确信了自己心中所想,也冷声道:“贵府不愿与敝府结亲,又为何要事后报复,误人前程?

    我母亲甚心仪于你,对待贵府更是客气周到,虽说我与萦娘之情有违规矩,但你若嫁进钱府,我们钱府乃书香门第,自会尊重待你。

    可你既不愿结亲,又不肯放手,难道你非要逼死萦娘才肯罢休吗?”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沈妩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沈小姐。”钱林正色望着沈妩,一字一顿道:“我是如何都不会放弃萦娘的,哪怕承恩侯府要了我的命,我也绝不退让。”

    钱林这一番话感动了清萦,惊住了顾锦璃等人。

    钱林竟能把这种自作多情的话说的如此正义凛然,感人肺腑,也是个人才。

    他有什么自信,觉得沈妩非他不嫁。

    望着两人一副苦命鸳鸯的架势,沈妩突然笑出声来。

    钱林皱眉,冷冷问道:“沈小姐笑什么?”

    沈妩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清冷的眸光满是鄙夷,“自然是笑你不要脸面,滑天下之大稽!”

    赶来的秦俢正好听到这么一句话,他弯起唇角,潋滟的眸中漾起柔色。

    竟然能听到小狐狸骂人,还真是有趣。

    就是这骂人技术有待提高,日后有空可指点她一番。

    傅凛将身侧男子的神色望的清清楚楚,他敛目锁眉,眸中满是探查之意。

    秦俢为了沈妩之事特意去宫门前劫他,寻常关系绝不会做到这般地步,难道他也心仪沈妩?

第二百七十三章 撕破(主讲修妩不喜欢可不定)

    傅凛想走出人群,却被秦俢抬手揽住。

    傅凛皱眉,他今日刚出宫便遇到秦俢拦路。

    若是寻常人等敢拦他的车轿,早就被护卫扭送大牢。

    可此人明明相貌卓绝,却生得一身慵懒气息,桃花眉眼波光流转,那张俊美的脸上赫然写着“不务正业”四个字,着实无法将他与居心不良的歹人联系到一起。

    更重要的是,此人乃是温凉好友。

    温凉是他的眼中钉,只不过这钉子不能由他亲自拔。

    如今他看破温凉的身份,敌在明,他在暗,正好可以谋划一番。

    他本以为秦俢是得了温凉的令前来寻他,却没想到秦俢一开口提及的却是沈妩。

    “王爷莫急,您若现在便出去了,有些东西可就看不到了。”秦俢压低声音,似笑非笑。

    傅凛抿唇,他不喜欢这种一眼看不透的人。

    可望着那如兰般清幽的少女,傅凛还是顿住了脚步,隐在了人群之中。

    钱林似是也没想到这个气质清华的少女竟会张口骂人,一时愣住,随即便是羞愤,“这便是承恩侯府家的教养吗?你们仗势欺人在先,现又当众折辱于我,简直无法无天。

    亏得我曾听闻承恩侯府的小姐端庄识礼,现来看来,也不过如此。”

    沈妩端的是神色平静淡然,耐心的听了钱林一番控诉之后,才不徐不疾的道:“我倒是听闻钱二公子风流无状,原还不信,现在看来所言不虚。”

    “你!”

    钱家乃百年书生门第,府中公子小姐自幼承袭组训,一言一行讲究大家之风。

    平日也秉承话不投机半句多,向来不与人纷争,面对口齿伶俐的沈妩,钱林一时束手无策。

    清萦从钱林的怀中探出头,泪眼婆娑,无助啜泣,“沈小姐这般言辞却是不妥,试问哪家公子到了适龄年龄,家中无人安排通房?

    我在主母进门前怀了身子,确有不妥,可我已时时吃着那避孕的汤药,只大夫也言,那等汤药也并非万全,着实,着实……”

    清萦说到最后,已是泪流满面,脸颊通红,娇弱无力的跌进了钱林的怀中。

    钱林见她为了保全他,竟不惜折损自己的名声,感动的无以复加,环着清萦道:“萦娘何必与她们解释这些,世人俗不可耐,只知门户,不晓得世间真爱。

    我对你的情谊犹如磐石,无论他们如何迫害都不会改变分毫,你我的真情自可冲破重重枷锁阻碍。”

    “林郎……”

    眼看着两人又要你侬我侬,互送衷肠,沈妩着实不愿看这等污人眼睛的事,便道:“你们之间的事情我无意知晓,只既两家当初相看,自要说明实情,你钱府却隐瞒不言,有骗婚之嫌。

    相看之时,我母亲已与钱夫人言明我承恩侯府没有纳妾收通房的规矩,我父兄如此,我未来的夫君自也如此。

    我们并非强人所难,是以事先言明,若钱二公子做不到,大可回绝。

    可你钱府先是一口应下,而后才被我们查出这等腌臜事,现钱府又容这婢女跑到我面前说些不三不四的话,到底是谁欺人太甚?”

    沈妩已经烦透了这些事。

    那些想与承恩侯府联姻的,无不是为了侯府的荣耀。

    她本想着世人多是如此,由得母亲给她挑一户满意的人家便是。

    可现在看着眼前恶心的事,沈妩突然想明白了,与其稀里糊涂的嫁个钱林这等酒囊饭袋,还不如做个老姑娘与锦儿她们玩耍来得自在。

    今日她将夫君不得纳妾的要求宣扬出去,自可打消许多人的念头。

    周倩面上不动分毫,手里却不停的揉着帕子。

    还想一生一世一双人,若王爷纳了沈妩,难道还要将她们这些妻妾全部遣散不成!

    沽名钓誉,自视清高,十有八九便是这份“做作”吸引了王爷。

    这般想着,原本只打算静观好戏的周倩柔柔开了口,“沈小姐勿要与他们置气,这等子没规矩的子弟理应由他家长辈前来管教,再与贵府赔礼。

    我们女儿家的名声金贵,犯不着为了这等子腌臜事说气话,全当没他们这两个人便好。”

    前几句劝慰听着还像回事,可她后面将沈妩的话归为气话却是不妥,反倒显得沈妩理亏,故意扯谎。

    季寒烟皱眉看着周倩,总觉她在此事上显得有些刻意,她正想找补几句,钱林脑中却一下清明,立刻反口相讥,“你如今这番话说的倒是好听,既是你无意与我定亲,又何必撺掇着府上给我们使绊子。

    你若心生怨怼,迁怒于我,我自无话可说,可不应将怨恨发泄到无辜之人的身上。

    萦娘有孕在身,来与你苦苦哀求,你竟狠下心肠逼她去死,世上怎会有如你这般恶毒的女子!”

    感受到怀中女子颤抖的娇躯,钱林心疼不已,说到激动处,不禁抬手指向了沈妩。

    可他未等说个痛快,手腕便被另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捏住。

    下一瞬,未见那手如何用力,钱林便只觉腕间一阵剧痛,当即哀嚎出声。

    “你母亲没教过你不要用手指人吗?”

    慵懒随意的声音中带着丝丝不易察觉的冷,嘴角那丝闲适的笑更只让人觉得他似在玩笑,只有钱林知道,他的手腕是真的疼,快折了的那种疼。

    清萦愕然抬头,待看清秦俢的姿容,眸子一时睁大,再也无法移动。

    原以为公子相貌清儒,是钱府容貌最佳的公子,可站在这身形修长挺拔的男子身边,那点子清雅只剩下了寡淡。

    便如萤火遇到了星辰,梨花遇到了盛世牡丹,被碾压的黯淡无光。

    钱林尚不知怀中娇人的心思,只抽着冷气道:“大……大胆贼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伤人,我要去府衙告你!”

    秦俢勾唇一笑,翻手便将钱林的手腕卸了。

    钱林额上登时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惨叫连连,再也说不出话来。

    秦俢不屑笑笑,甩开了他的手,钱林这才恢复了气力,指着秦俢道:“你这贼人竟敢伤我。”

    转头便对随行小厮道:“去报京兆府,便说有贼人在街上行凶!”

    秦俢听得一笑,他这般弯唇,刹那间只若牡丹花绽,华彩逼人,“钱公子若想报官敬请自便,只公子口口声声说我伤你,届时若拿不出证据,可就成了耽误官差办案,是要受罚的。”

    “我自然有证据,我这手腕……嗯?”

    钱林刚才盛怒之下尚未察觉,可此番无论他如何转动手腕,竟都没有丝毫痛楚。

    可刚才他明明听到“咔嚓”一声脆响,更是痛的他险些背过气去,怎么会……

    秦俢扫了一眼钱林的手腕,笑得意味深长,“不愧是大家公子,这般细皮嫩肉,不过被在下握出了些许红痕便痛的无法忍受,倒是我不对,忽略了公子单薄。”

    钱林脸一红,这人看似客气,实则分明在羞辱他弱不禁风。

    围观众人也面露鄙夷,纷纷交头接耳。

    好在钱林没看到他护在怀中的佳人那一脸嫌弃,否则怕是会被伤的肝肠寸断。

    “你到底是何人?”

    秦俢美眸扫过沈妩,见对方也正抬眸望着自己,眉目一软,笑中自带缱绻风流,“我是沈世子好友,此番路过正巧听到有人在议论承恩侯府,便过来凑个热闹。

    我已听清了大概,只你话中有些事,我不大明白。”

    无视钱林瞪他的大眼,秦俢笑盈盈道:“钱大人被降级之事我略有耳闻,但我怎听闻钱大人本负责京中漕运,却疏漏对船只维修检查,致使两艘货船沉湖。

    那两船运送的江南呈上来的御用稻米,此等疏漏只降了一级官职,难道不应感激圣上宽容,怎好将这过错推给旁人?”

    损毁御用之物,往小了说是失职,若摊上暴君,便是抄了钱府也无人能说出不是。

    寻常百姓自是不知这等事情,闻言都纷纷指责起钱林来。

    自己犯了错,还好意思往别人身上泼脏水,也不瞧瞧自己这小白脸的样,哪点值得人家沈小姐爱慕。

    相比之下,还不如这位身穿月色衣裳的公子与沈小姐来得般配。

    秦俢也发现沈妩今日穿着月色长裙,他低头望了一眼身上的长衫,蓦地一笑。

    虽是巧合,但看着倒甚是养眼。

    沈妩见他兀自弯唇轻笑,从那过人的姿华中察觉出一分不怀好意来。

    沈妩向来不以偏见待人,可对于这位秦公子,她总会下意识将他的一言一行都当作别有居心。

    钱林脸色涨红,他很想反驳秦俢,可他根本不知道父亲为何被降职,见秦俢一脸笃定,不由气短。

    他向来只好文人那一套,总觉得读书人就该写诗作画,不该被朝政那等俗事沾染。

    起初父母兄姐还总劝慰他,后来出了清萦的事情,家人对他彻底失了期望,什么事都不再知会他,他也乐得清闲。

    若非害怕父亲耳提面命,他甚至都懒得去府衙历练。

    想到此处,钱林辩驳道:“可我在府衙从未犯错,若无承恩侯府的干预,我又怎会被谴责回家?”

    秦俢同情的看着钱林,这还真是典型的官家傻儿子,简单到他都不忍欺负了。

    “官家重名声,如你这等有违礼法规矩的人还想走仕途不成?人家遣你回府,也是为了你好。

    不然让你留下白做几年苦力,再告诉你无缘仕途,岂不更不厚道,届时钱公子还指不定如何编排承恩侯府了。”

    钱林脸色白白红红,顾锦璃见秦俢说的差不多了,便望着脸色莫测的清萦,开口问道:“你既来寻沈小姐,为何不去承恩侯府,反是在这望仙楼候着?

    你一个小小婢女,如何得知沈小姐今日此刻会在望仙楼?”

    众人本都只顾着看热闹,此番听顾锦璃一说,才意识到她们忽略了这么一个有趣的问题。

    清萦愣住,被众人望的局促不安,支吾着道:“我去了承恩侯府,听下人说的……”

    “你的意思是,承恩侯府的下人将自家小姐的去处告诉给了你一个陌生的小丫鬟?”顾锦璃嘴角噙着淡笑,语气却不温和。

    清萦被逼问的不知如何作答,眼中迅速涌出泪花。

    顾锦璃却无怜香惜玉之心,只冷声道:“承恩侯爷乃皇后娘娘嫡兄,又率军护卫京中安宁,怎容忍你们这般折辱?

    阿妩,依我看不如上报大理寺,由钟大人来审理此事。”

    周倩没想到凭空出来了一个秦俢,打乱了事情的进程,便故作关切的劝慰道:“两家之事,还是由双方长辈出面处置的好,县主,我等外人便莫要与之掺和了。”

    “锦儿不是外人,她意便是我意。”

    两人姐妹情深,倒是显得周倩多事了。

    本想着由这清萦哭一哭闹一闹,再由京兆府的衙役以扰乱秩序将人带走。

    京兆府尹与她父亲乃是至交,她早已提前打点好,届时沈妩的名声坏了,也没人能查到她身上。

    可这大理寺却是去不得的,虽说她并未暴露身份,但难免会查到有人刻意引导清萦。

    那大理寺卿与顾锦璃的父亲相交甚好,顾锦璃又狡猾刁钻,难保不会怀疑到她身上。

    不过话说回来,这京兆府到底在做什么,怎么还不见来人。

    她哪里知道,京兆府的侍卫早已被秦俢派去的兵马司士兵拦住,现正强迫寒暄,无瑕分身。

    周倩正斟酌措辞,忽然察觉有一道凌厉的视线正在望着她。

    她抬眸迎视,瞳孔倏地一缩,喃喃道:“王爷,您怎么来了?”

    傅凛疏离的收回视线,对沈妩道:“今日本是王妃宴请沈小姐,却不想让沈小姐遇到了这等事情,我府上亦有疏漏,还请沈小姐勿要介怀。”

    “王爷,你……”

    周倩心中漫起嫉妒,想要开口,却被宁氏拉住了手,压低声音道:“众目之下,顾全大局。”

    周倩心中不甘,但也只得做着样子与沈妩赔礼。

    沈妩与顾锦璃都猜出此乃周倩所为,否则怎会那般凑巧。

    傅凛想必也猜到了此处,才亲自赔礼以求让她们息事宁人。

    沈妩见傅凛既已知晓,想来应会好好管教周倩,也不想与这位三皇子闹得太僵,便退让了一步,不作追究。

    钱林和清萦被闻讯赶来的钱家人带走,来人乃是钱家大公子,他倒是为人坦朗,一再与沈妩赔礼,说此事是他们府上教子无方,冲撞了沈妩,改日定会登门请罪。

    众人只觉无甚滋味,本以为会有什么好戏,结果不过是那钱府二公子脑袋被门挤了,自以为事罢了。

    他妄想时也不看看自己那豆芽菜似的模样,真是可笑。

    众人散去,傅凛望了周倩一眼,无声踏上马车。

    周倩紧张的手心都出了一层薄汗,甚至一度想回娘家暂是回避。

    傅凛却挑开了车帘,一双眸子冷幽幽的望着周倩,声音不大,但却寒澈入骨,“上车,回府。”

    众人散尽,沈妩才缓步走到秦俢身边,规规矩矩的福了一礼,“秦公子又帮了我一次,不知该如何报答公子才好。”

    秦俢眯了眯眼,他若说逗她说“以身相许”怕是会被这小狐狸啐一脸吧。

    “久闻沈世子调香一绝,不可否由沈小姐引荐,也让在下讨些香料。”他若再不要些东西,只怕这小狐狸该生疑了。

    沈妩怔了怔,显然没想到秦俢惦记的竟然是兄长的香料。

    随即她心中一松,笑容也真切了两分,“自然可以,哪日秦公子得空便请来府中小坐。”

    秦俢笑笑,话说回来,这不是他第一次被这小狐狸邀请了。

    这次去坐坐,或许也不错……

    傅凛和周倩一前一后回了院子。

    虽已入秋,但院中种着各色菊花,不显得萧条,精致的院落可看出主人的用心。

    这里是周倩与傅凛新房,周倩一直精心打理着。

    迈入房间,往日里最熟悉的环境却让周倩不由环紧了双臂,只感觉冷意入骨。

    她全心爱慕的夫君此时正坐在主位冷冷望着她,眼中没有了往日的温和敬重,那里饱含杀意的寒第一次让周倩意识到,这个男人不仅是她的夫君,更是皇子。

    而皇家人,是没有感情的。

    “今日的事情是你做的,对吧?”傅凛面无表情的开口,虽是发问,但语气已是笃定。

    周倩张张嘴,本已想好的理由如何都说不出口。

    傅凛收回视线,不再看她。

    他没有大发雷霆,可这种冷漠却比愤怒更加可怕。

    傅凛起身,迈步走到周倩身边,他抬手轻轻掐住周倩的下巴,迫使她直视着自己。

    “本王与你说过,不要再动沈妩,你是将本王的话当作耳旁风吗?

    本王想要一个听话聪明的王妃,而听话要比聪明更重要。”

    她从未听过傅凛如此冰冷的声音,在众人印象中,傅凛为人谦和温润,她也曾一度这般认为……

    “没有你,你父亲也一样会辅佐我,你还有兄长弟弟,他们都比你更重要,明白吗?”他的声音明明那般低,可每一个字眼都像刀子一般插在周倩心中。

    刺的她鲜血直流,遍体生寒。

    傅凛松开了手,冷漠的眸中没有一丝感情,“你是我的妻子,只要你不违逆我的心意,我会给你应有的体面。

    可你若不识趣,我便只能再换一个听话懂事,不让我费心的王妃了。”

    傅凛转身拂袖,露出了藏在温润下的本性。

    他想做一个宽和良善的人,他也想不染血的登上那个位置。

    可有些人非要扯下他的面具,温凉是,周倩也是,既然他们如此逼迫,那便索性撕破这层虚伪吧……

    ……

    话说钱林和清萦被领回钱府后,直接被带到了钱大人钱夫人面前。

    钱夫人正用帕子摸着眼泪,儿媳女儿围在身侧劝慰着。

    钱大人头疼欲裂,此番因他的过失毁了贡品,好在钱府立足多年,有同僚帮衬才只被降级。

    他对此只有庆幸,可这逆子竟跑去找沈小姐讨要说法,现在倒好,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失职之事,脸都被他丢尽了!

    再者承恩侯岂是他一个小儿能随意攀诬的,那些圣贤书真是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看着这个屡屡让他失望的儿子,钱大人突然连骂的心思都没有了。

    “你确定,无论如何都要与这贱人在一处?”

    钱林不满父亲对清萦的称呼,但也不敢与父亲顶嘴,只道:“孩儿今生只爱清萦一人,若不能与她一处,生不如死。”

    钱大人抬抬手,“你是我儿子,我怎么忍心看你死?

    我不会再逼迫你了,你喜欢娶谁就娶谁吧!”

    未等钱林开怀,便听他侧头对钱家大公子道:“将族长请来,我要将钱林逐出家门,日后我钱家不会干涉他的生活,却也不想被这不知轻重的东西坏了门楣。”

    钱大公子领命去了,钱夫人也只暗暗戳泪,一言不发。

    直到族人被请进府中,看着他们当真将他除名,钱林才知道慌了,清萦也被这钱家人的举动惊到了。

    之前不管钱林如何违逆父母的命令,因钱夫人宠爱儿子,最后都不了了之,可这次竟连钱夫人也不肯为钱林求情了吗?

    她不想离开钱府!

    清萦啜泣着跪行到钱夫人脚边,哭的梨花带雨,“夫人,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是受了初芳的唆使,才去找沈小姐理论。

    奴婢错了,可奴婢这么做也都是为了钱府好,求夫人别责怪公子。”

    钱夫人被气得隐隐发抖,她此生最后悔两件事,一是因自私而与承恩侯夫人隐瞒了清萦的事,使得两家结怨,她和承恩侯夫人多年的情谊也全数没了。

    二便是当初就该早早打死这个小贱人,何至于生生舍了一个儿子。

    钱夫人身边的婆子看不过眼,她一个奴婢可不讲主子的规矩,上前便抽了清萦一个大嘴巴,“贱蹄子,收起你那副令人作呕的狐媚样吧,真当谁都吃你那一套呢!

    你倒是会推脱,初芳那个小贱人早已卷了钱财走人,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一伙的!

    区区一个贱婢竟敢将手伸到夫人房里来,如你这等子祸害,就该早早浸了猪笼!”

    清萦小脸一白,初芳跑了?

    她不甚清明的脑子转了起来,只觉心中一阵惶恐,她好像中了人家的计。

    钱大人不想再看他们,只命人带他们去收拾体己,算是尽了最后的父子情谊。

    从始至终,无人为钱林说上一句话,曾经最亲近的家人,如今却变成了连看他一眼都觉得烦的陌生人。

    钱林呆坐在屋内,看着清萦翻箱倒柜,不肯放过任何一点值钱的东西,甚是连那床被褥都要随身带了,大有将屋内搬空的架势。

    这等市侩贪婪的模样,与平时与他月下吟诗的佳人相差太多,一时竟让钱林有了种不真实感,更鬼使神差的将她与沈妩比较起来。

    钱林的脸色越发的苍白,心生了一丝惶恐,他是不是做错了……

    ……

    箫素静心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咬勾的鱼。

    打探到那位王家小姐容貌恢复的甚好,宣亲王亲自来了驿站与箫拓求药。

    箫拓唤来了箫素,箫素故作不知的听宣亲王道明来意,为难的道:“这药膏对新伤最是有效,若是旧伤恐要换些药材。

    不知可否让我看看傅小姐的伤,我也好为她挑选药膏。”

    宣亲王没想到箫素竟然这般好说话,拱手谢过,但还是先询问了傅蓉的意思,才将箫素请进王府。

    那药膏根本无甚可换,箫素只是想亲自见一见这位传说中的临安乡君。

    一个被毁容的女子没什么用处,可宣亲王爷身份尊贵,保不齐会留有大用。

    只箫素没想到的是,用上这枚棋子的时间竟比她想象的要快……

第二百七十四章 知晓(合一)

    宋碧涵得知自己一日缺席,竟错过了为好友仗义出手的机会,心中懊恼不已。

    当即便派被她握了把柄的宋达去钱府附近摸底,以便逮住时机为沈妩出口恶气。

    平阳王府中,久违的宋碧涵重新焕发了容光,她抿了一口果子酒,站起身宛若说书先生一般的讲道:“我本想让我三哥去收拾那钱林一番,谁曾想去了那才打听到钱府竟将钱林赶出了家门。”

    沈妩并不知此事,她当时的确被气到了,可事情过去了她也就彻底放下了。

    不过两个不相干的人,全当被不长眼的苍蝇冲撞了。

    宋碧涵却是个不肯依的性子,若她当时在场发够了脾气也就算了,偏生她听到了那两人的厚颜无耻,却没听到他们遭到报应,这让人如何能忍。

    “起初我还以为不过是钱大人一时气怒,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哪能不管。

    钱大人的确下了狠心的,只让他们装了体己,连个小厮丫鬟都没给他们。

    两人用手里的银子买了小院子,估计别人也与我一般作想,是以总有好友暗中接济,日子过得也算滋润。”

    宋碧涵抢过姜悦的茶,喝了一大口,滋润了嗓子才继续绘声绘色的道:“直到后来钱府对外宣称,他们已将钱林逐出族谱,以后是死是活都与钱府无关。

    这样一来,之前那些接济钱林的人生怕得罪了钱府,早早与他割袍断义。

    钱林两人享受惯了,每日都吃着望仙楼的珍馐,没过几日钱袋子就空了,这才傻了眼。

    眼见着两人连吃饭都成问题了,便只能去当铺卖些从钱府中顺出来的好东西,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宋碧涵笑得一脸狡诈,恨不得用笔沾墨在脸上写下“幸灾乐祸”几个大字。

    几人纷纷摇头,示意宋碧涵快些说。

    宋碧涵笑弯了眼,声音轻快且解气,“我三哥总算办了回聪明事,他蒙着面把钱林给抢了,还放慢速度,容着钱林追他跑了一条街。

    最后钱林体力不支,见无望追上,竟坐在地上哭了起来,这样软脚虾似的男人,我都不屑再欺负他了。”

    相信就算没她帮衬,凭借钱林自己的能力,他们也一定会过得很惨。

    众人闻后不免唏嘘。

    钱府乃清贵人家,百年书香门第,谁曾想竟出了钱林这般的忤逆子孙。

    “罢了罢了,以后莫要再去找他麻烦了,本就是不相干的人,提起他们反是觉得腻烦。”沈妩对那钱林无半分情意,无情自然也就无恨,他过得如何她一点都不在乎。

    宋碧涵笑笑点头,“这是自然,我也懒得再去收拾他了,一个大男人为了点银钱哭天抹泪,除了那副皮囊还算不错,着实差劲。”

    姜悦颔首,深有感触,“俗话说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看人不能只看家世。”

    “对,悦儿说的甚对。”想到苏致自幼父母双亡,人家却既拉扯大妹妹,又成了连中三元的文曲星,可见还是个人的能力最重要。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十分投机,深觉对方乃是知音,可很快两人就翻了脸。

    “想到钱林那瘦瘦弱弱的样子,我便觉得来气,好在承恩侯夫人早早发现了他的毛病,不然真是可惜了咱们阿妩。

    依我说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万不能要,男人就要体魄健壮,若连自己的夫人都保护不了,要他有何用!”

    宋碧涵笑意收起,摇头不赞同的道:“你这话说的有些偏颇,也不是所有读书人都如那钱林一般。

    倒是大多数的武夫不懂得情趣,你与他说什么春花秋月都是对牛弹琴,嫁给这样的人反是无趣。”

    就如她那个大伯父一般,虽说是个赫赫有名的大将,但品味差得很,时常气得大伯母跳脚。

    两人一时间就着选择夫君的事分辩起来,且大有辩上三天三夜之势。

    顾婉璃原本在安静的吃着点心,默默听了一会儿,眨着一双清澈无辜的大眼,开口问道:“两位姐姐该不会是有了心仪的男子吧?

    悦姐姐喜欢的是个身材魁梧,身手高强的公子,涵姐姐喜欢的公子则才高八斗,是不是?”

    两人登时小脸一红,齐齐瞪向顾婉璃,“不是!”

    “小孩子家家的少胡说了!”

    “就是,我看你就是话本子看多了,没事多做做绣活,我之前安排的任务你可绣好了?”

    两人同仇敌忾,顾婉璃莫名受了池鱼之灾,撇着粉嫩嫩的唇,一脸委屈。

    唯有看透了一切的顾锦璃无声抿茶,含笑不语。

    “小姐,苗洛公主给您下了拜帖。”如意双手呈上一张帖子。

    顾锦璃这才想起之前娘亲生产,正巧赶上苗洛来府,结果这些天忙着事情,竟将此事给忘了。

    顾锦璃展开帖子,上面却空无一字,“送帖子的人可说了苗洛公主想要哪日拜访?”

    如意表情复杂,回道:“这帖子是苗洛公主亲自送上来的,她现在就在大门候着呢。”

    外族人行事可真是怪,哪有这般送拜帖的。

    她对这个动不动就抢男人的苗洛公主很是畏惧,自家姑爷那般好相貌,难保这女色狼不会见色起意。

    “那还不快请进来。”苗洛是南疆储君,哪有让她候在门外的道理。

    如意领命出去请人,苗洛带着玉树临风踏入平阳王府大门。

    如意偷偷打量苗洛,心里越发纳闷。

    这般好的相貌想来自不乏男子追求,为何一定要抢男人呢?

    好在府中两位公子今日都不在家,倒是免得被她瞧去,至于那位温三公子的相貌,被瞧了也无妨。

    苗洛不知这小丫鬟心中所想,此时也分不出更多的心思来。

    她越是跟着这小丫头往内宅里走,连心蛊的动静便越是大。

    她现在已经不是怀疑,而是确信。

    渺儿就在王府中!

    顾锦璃几人早已候在锦良院门前,看见苗洛,顾锦璃笑着迎上前来,招呼着苗洛进院子。

    趁着寒暄的功夫顾锦璃不动声色的打量了苗洛一番,觉得这位储君殿下的脸色不大好看。

    本是白里透粉如同桃花般的好颜色,今日看着却略显苍白,嘴角的笑看起来也有些勉强。

    顾锦璃正想请她落座,忽听西厢房处传来丫鬟的惊呼声。

    “福儿,你怎么出来了,陛下让你禁足三月,你现在还不能出屋呀!”

    接着便是小丫鬟惊叫的声音,想来是被力大无穷的福儿撂倒了。

    如意气得鼓起的小脸,一边嘟囔一边怒气冲冲的往西厢房走,“这个小蹄子,整日躲在房里享清闲还不知足,怎么这么爱添乱呢!”

    经过石桌,她脚步一顿,回首望着顾锦璃道:“县主,奴婢给福儿拿去一盘枣泥糕可好?”

    福儿好吃,想让她听话只有这盘中之物才有用。

    顾锦璃自是应下,如意忙端了点心往西厢房处跑,远远还能听到两个小丫鬟吵嘴的声,“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呀!陛下罚你禁足,你整日躺在床上吃着山珍海味,看着话本图册,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要不咱两干脆换换算了。”

    她们没听到福儿的声音,只听如意咋咋呼呼的道:“什么姐姐姐姐的,我与你说了多少遍了,那是小姐,不是你的姐姐!

    听话,给你枣泥糕,乖乖回去哦……”

    紧接着便是瓷盘碎裂的声响,还有如意气恼的叫骂声,“哎呦,你个臭丫头,你别跑,给我回来!

    你再不回来,我就不给你拿肉吃了!”

    苗洛突然捂上心口,额上瞬间渗出细密汗珠,她痛的弯下了身子,心口的衣裳被她生生抓出褶皱。

    “殿下,您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顾锦璃早就见她脸色不大好看,是以一直关注着,见她突然这般,便想去帮她探脉。

    苗洛却摆了摆手,喘着粗气,声音轻弱的道:“无事,就是老毛病又犯了,今日先行告辞,改日再来叨扰。”

    苗洛说完竟头也不回的离开,她虽脚步踉跄,但行走速度飞快,未等顾锦璃反应过来,苗洛便已失了踪影。

    这时福儿已从后院跑了出来,发髻都跑的歪扭凌乱。

    她愣愣的望着顾锦璃几人,一向憨憨的小脸更是挂着深深的茫然和失落,她用尽气力的喊了一声“姐姐”,却无人回应。

    她抬手摸上心口,那种“砰砰”的跳动感正在一点点减缓。。

    姐姐曾与她说,如果在哪里不甚走丢了也不要害怕,因为姐姐一定会找到她。

    若是心口有砰砰乱跳的感觉,就证明姐姐在她身边,一定要大声喊她。

    可她感觉到了心跳,也大声的喊了姐姐,为什么姐姐还没有出现。

    她一直都相信姐姐会来找她,只是姐姐为什么找的这般慢……

    苗洛心口气血翻涌,疼的仿佛被锥子狠狠刺入了一般。

    连心蛊对人体并无伤害,只会在苏醒时给人带来不适。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敢确认,那个叫“福儿”的女孩就是她失散多年的妹妹,苗渺!

    可为了渺儿,她不能与她相认,必须要尽快离开这里。

    苗洛下定了决心,更是健步如飞,可她心绪不稳,又因连心蛊彻底苏醒而受锥心之痛,一时不察,竟撞进了一个男子怀中。

    温阳几人一怔,而怀抱佳人的傅凝却甚是享受。

    女子体弱,偶有崴脚绊倒的情形再正常不过。

    他向来怜香惜玉,不像傅冽遇到这种事情全然将女子大把推开,粗鲁的令人发指。

    他正想细细安慰怀中的女子,可待那女子抬起一双盈盈美目时,傅凝笑容僵硬,惊呼出声,“苗洛公主!”

    在他心中这位可不是什么柔弱女子,当家强抢良家男子,其行径可比他这个好色郡王夸张的多。

    苗洛想尽快离开王府,可她身体不适,又恐被亓难发现异常。

    眸光一转,计上心来。

    “原是七殿下……”苗洛声音缠绵悱恻,身体更是柔软无骨的贴近,“我心口疼的紧,麻烦七殿下送我回驿站可好?”

    傅凝本是打算与这等好色女流之辈划清界限,可奈何苗洛生得甚美,那一双眸子秋水般脉脉含情。

    他对女子向来心软,更何况是这等绝色美人,拒绝的话尽数咽了回去,在苗洛那勾魂的注视下,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看着傅凝扶着苗洛离开的背影,傅冽拧紧了眉,满腹难言之语。

    宋达倒是瞧了个热闹,笑着道:“你们说是七殿下府中的女子多,还是苗洛公主宫里的男子多呢?”

    傅冽没好气的冷哼道:“谁有心情理会他们这些闲杂事,老七这个要色不要命的,迟早折在女人手上!”

    温阳对这种话题没有兴趣,只道:“先不管他了,我们先去书房商量秋猎之事。

    温凉既是信任咱们,咱们也不能让他小瞧了去,必须得把正事办妥。”

    傅冽郑重点头。

    他起初对这等事情毫无兴趣,可他细细打探了一番顾家大老爷的喜好,知道他这个人最是看不上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

    虽说他不纨绔,但的确在混吃等死,是以他便下定决心要做出一番成绩来。

    眼下现成的差事便是秋猎,秋猎之事由温凉全权负责,他本也只是试探着与温凉提了一嘴,没想到温凉竟当真同意让他们插手。

    既是得了机会,他自要好好表现,一是不能让温凉小瞧自己,二也是立志要与傅凝这等酒囊饭袋划清界限,让顾御史知道自己的能力。

    话说傅凝扶着苗洛上了马车,正想关切一番,谁知上了车之后,佳人便翻脸不认人,不但从他怀中起身,更面无表情的靠着马车闭目养神,连句话都不与他说。

    傅凝一时有些摸不清这位苗洛殿下的脾性,刚才投怀送抱,现在又欲擒故纵了?

    傅凝心中笑笑,他对女子向来爱怜,哪里用女子如此费心琢磨。

    他也不说什么,体贴的由着苗洛尽情表演。

    可待到了驿站,傅凝温柔的搀扶着苗洛下了马车,本想扶着佳人回房,谁知苗洛却是抽回了手,嘴角虽含笑,眼神却是冷冰冰的,哪里半丝情意。

    “今日有劳殿下相送,本应请殿下进去吃盏茶,可我身子着实不适,只能改日再请殿下了。”

    苗洛说完,径自离去,徒留傅凝一脸莫名的立在原地。

    这是个什么套路,就算是欲擒故纵,是不是也纵的太厉害了?

    难道是顾及他身份尊贵,是以不敢如抢他人一般对自己下手?

    傅凝越想越觉得如此,除了这个原因,他实在想不出俊美如他有被拒绝的理由。

    现在指不定如何抓心挠肝,肖想于他呢!

    苗洛心口翻涌,只想回院子好好平复心虚,却不成想被箫素拦住了去路。

    箫素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勾唇笑着道:“殿下还真是不甘寂寞呢,竟将手伸向了大梁皇子,这胃口未免有些大了吧?”

    苗洛压下心神,勾起红唇,似笑非笑,“大梁皇子好歹身份贵重,露水一场倒也不亏。

    比不得北燕公主喜欢做大夫,甚至愿意屈尊降贵伺候一个王爷认下的劳什子孙女,这等心胸,我南疆是万比不得的!”

    箫素本就想来试探一番,是以也不生气。

    苗洛此番又是强抢状元,又是勾搭皇子,她唯恐南疆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不过现在看来倒是她多虑了。

    想到那个傅蓉,箫素眸光微动。

    那的确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对她这个北燕公主竟是也敢颐指气使。

    她所凭借的不过就是宣亲王而已,若无他庇护,这等性情只怕早已死上百回。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且容那傅蓉再嚣张几时,待日后这颗棋子有用,自要让傅蓉晓得其中利害。

    亓难听闻苗洛与傅凝之事,只略略沉了口气,并不做理会。

    反正这位储君荒唐事不止一桩,他早已习惯。

    自从入京后,除了入宫赴宴,今日是亓难第一次踏出驿站,却是径自入了英国公府。

    他知晓建明帝在驿站附近安插了眼线,防的便是各国使臣与大梁权臣勾结。

    可英国公府光明正大请他入府给大公子看诊,他也坦坦荡荡的应下,不怕建明帝追查。

    英国公府的大公子中的是南疆奇毒,早已伤了筋骨,他也回天乏力。

    英国公略有失望,但还是在正堂备了酒宴请亓难落座。

    “毒已浸骨,我有秘方可延大公子寿命,但身体想恢复如初,便是神仙也无法。”

    英国公早已有了心理准备,闻言也只点了点头,并无多少失落。

    更何况这本就是个由头,今日的正事另有其他。

    亓难从怀中拿出两个黑漆漆的小匣子,英国公打开看了一眼,花白的眉毛皱起,“就这么点?”

    亓难面无表情,不悦的道:“国公爷莫非以为我南疆蛊虫如同鸡鸭下蛋般用之不尽?若是如此,南疆皇室如何立足。”

    南疆人虽擅蛊毒,但真正厉害的蛊虫都在皇室手中握着,寻常人等根本无法接触。

    英国公也不与他废话,递上了一摞银票。

    这次轮到亓难拧起了眉,“我只要金银,不要这票据。”

    这票据拿回南疆,如同废纸一般。

    “我若备上此等数量的银子,大长老可能一人扛出去?”英国公语气略带讥讽,“这票子在大梁境内任何一家钱行都能兑换,由得大长老方便。”

    亓难闻言蹙了蹙眉,但还是接了过来,数了数银票,将其揣入了怀中。

    二公主失踪久未寻回,几个王爷虎视眈眈,这些银钱可用来冶炼兵器,壮大军队,就算届时内乱,也可保君上无忧。

    用些蛊虫换来数十万两的银子,亓难觉得这买卖甚是合适。

    英国公深知这些蛊虫的好用之处,只可惜这亓难心里只有女君,不管他给多少好处,都无法为他所用,见亓难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英国公冷笑一声,“大长老对贵国女君还真是尽心尽力,想来在女君心中大长老也定然地位非凡。”

    亓难的脸色唰的沉了下来。

    他的确一心爱慕君上,可君上却与储君一般,都是重色之人,他这等相貌自然入不了君上的眼。

    他今生所求唯有帮衬君上,让她无忧,他对君上的忠诚如何是这老贼子三言两语能够挑拨的。

    “我向来不看重此事,不若英国公一般,一把年岁还放不下年轻时的失意。”英国公与宋府老夫人的旧事几乎成了京城人人知晓的旧闻,亓难自然也晓得。

    亓难与蒋兴年纪相仿,英国公没想到一个后辈之人竟有胆量如此羞辱他,顿时眸色冷凝,透着凌厉慑人的锋芒。

    亓难心中蓦然一惊,不禁有些后悔。

    他图一时嘴快,却忘了这位英国公向来锱铢必较的性情。

    正想着该如何找补,忽有英国公的心腹脚步匆忙的走进屋内,虽未言语,但脸上的焦急之色显而易见。

    英国公沉着脸色端了杯子,冷冷道:“今日府上有事便不留大长老了。”

    亓难心知自己现在身处别人的地界,若英国公使绊子,他能不能顺利离开大梁都是问题。

    再者说,南疆地少人稀,银钱稀薄,还要傍着英国公府,想到这亓难便放缓态度,说着软话道:“我手头正养着一只好蛊,只此蛊甚是娇弱,但若培成却有大用。

    待此蛊成时,我必定第一个呈给国公爷。”

    英国公撩撩眼皮,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算是给亓难吃了一颗定心丸。

    亓难松了口气,起身告辞,英国公才不慌不忙的抬头问道:“何事这般惊慌?”

    如今京中安宁,英国公想不出什么事能让心腹慌成这般模样。

    那心腹一张脸宛若蜡色,说话都带着颤音儿。

    英国公这数十年来在各处各府设下的明桩暗桩不计其数,为的便是打探朝中官员权贵的动向,以此获利。

    而英国公府的一处暗桩便在某个镇上听到了一耳闲话,此人原是当年为平阳王妃接生产婆的娘家侄儿。

    产婆会提前入住王府,在王妃分娩之前便检查胎位,以作准备。

    那产婆的娘家侄儿多吃了几杯酒,说起了醉话,只言那产婆曾闲谈提过,王妃腹中的这个胎儿胎位甚正,头部朝下,分娩时想必不会困难。

    英国公不解其意,罕见的露出了茫然神色。

    可待细细琢磨一番后,英国公面色忽然巨变,“他的意思是,平阳王妃腹中只有一个胎儿?”

    见心腹用力点头,英国公皱眉道:“不过乡野小民的醉酒之话,如何信得?”

    那心腹的脸色越加难看,“属下也这般作想,可此事甚大,属下不敢忽视,便命手下盯紧了那人。

    结果,那人却在当晚暴毙。”

    “什么?”英国公倏然起身,手背青筋迸出。

    若只是一则酒话,他自不会放在心上。

    可此人说罢这番话后突然身死,这绝非偶然,而是他的存在碍了某些人的眼。

    怕是有人心虚,杀人灭口,凶手是谁已昭然若揭。

    若当年平阳王妃腹中只有一个胎儿,那温凉温阳这对双生子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此事为真,平阳王为何要为他人养着儿子,平阳王妃又怎么甘心有人与她的亲生孩儿争夺王位。

    除非……

    一个念头在英国公脑海中倏然炸响,惊得他只觉寒意骤起,蔓延至他全身的血液之中。

    如果他的猜测为真,那事情真相足以让他疯癫发狂。

    耳中轰鸣作响,英国公只觉天旋地转,强自稳住身形,咬牙吩咐道:“派人给我盯紧宋府,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及时来报!”

第二百七十五章 秋猎

    “老夫人,温大公子来。”宋府中,林嬷嬷垂首对宋老夫人道。

    屋内香炉中燃着袅袅清淡的熏香,闻之令人心神平和。

    宋老夫人微微沉气,颔首道:“将人请进来吧。”

    温凉被请进屋内,屋内只有宋老夫人和林嬷嬷两人,望了一眼被林嬷嬷合上的房门,温凉眸光微动。

    “老夫人。”温凉拱手行礼,态度恭敬。

    “坐吧孩子。”宋老夫人抬手唤温凉坐下,她的目光落在温凉的面容上,久久无法移开。

    温凉故作不察,双手接过林嬷嬷呈上来的热茶,在氤氲的雾气中轻抿了一口。

    “有没有人与你说过,你的眼睛很像你母妃?”宋老夫人凝眸望着他,低低开口。

    温凉眼睫微颤,手指轻轻动了动。

    他搁下茶盏,神色如常,“父王曾这般说过。”

    他回答的滴水不露,宋老夫人眸中却噙了一层水雾,“那你父王可曾说过,你的眼睛像的是哪位母妃?”

    温凉薄唇抿了抿,敛下了眸子。

    林嬷嬷看的心急,她也早有怀疑,却不敢声张,唯恐美梦一场,可如今既是连老夫人都已笃定,只等着温凉松口,老夫人便能再享天伦之乐。

    见温凉迟迟不开口,林嬷嬷的急性子受不了了,“温公子,您对老尚书老夫人向来敬重,老夫人对您和灵毓县主也是打从心眼里喜欢,甚至恨不得您就是她的亲孙儿。

    老夫人这辈子唯独只有一个遗憾,便是无缘听到一声“外祖母”,而这也是她老人家一辈子的夙愿。”

    宋老夫人饱含希冀的望着温凉,这个一向英勇威严的传奇女子,此时眼中只有小心翼翼的殷切。

    生怕眼前只是一场梦,终究是她多想了。

    在两位老人的殷殷注视下,温凉缓缓起身,拱手对宋老夫人行了一礼,“老夫人……”

    两位老人眸光齐齐黯淡下来。

    “老夫人,晚辈尚有秋猎事宜要处理,今日先行告辞,改日再来拜访。”

    温凉说完,拱手一礼,周到的礼数显得有些疏离。

    宋老夫人叹了一声,落寞的点了点头,“正事要紧,年轻人,忙些好……”

    宋老夫人垂眸望着地毯上的花边出神,心中漫起了浓浓的失落,本以为温凉已经走了,却忽听年轻人那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孙儿探望外祖母万没有空手前来之理,认亲之日必要三跪九叩,令天下人皆知。”

    他多年来一直与宋家保持距离,便是唯恐被外祖舅舅察觉到他的身份,为宋家招来不必要的祸端。

    可如今京中局势纷扰,他隐有预感,他的身份瞒不了许久了。

    而他现在也不再是当初那个没有能力的小孩子,他想护的人便一定会守好。

    既要认祖归宗,那便要正大光明

    “你……你……”宋老夫人猛地站起身,虽然这个回答曾在她脑海中上演过无数次,可亲口听到温凉说出口的那一刹那,宋老夫人还是控制不住因激动而隐隐发颤的身体。

    温凉眸光柔和,他走上前去,握住了宋老夫人微凉的手,语气依旧清冷,可落在宋老夫人耳中却如同六月的暖阳,让人心里熨帖。

    “孙儿不孝,未能在外祖母身边尽孝,但待朝政清明,孙儿必会承绕膝下,以尽孝心。”

    ……

    彼时英国公正与几位老友在望仙楼小聚,借酒宴以探朝政。

    忽有心腹叩门而入,在英国公耳边将温凉入宋府拜访之事尽数报来。

    平阳王府与宋府关系亲密,温凉入宋府探望本是寻常之事,可自从英国公心里存了怀疑,便怎么看都觉得不对。

    他心有疑虑,借口身子不适起身告辞。

    几个京中老人儿面面相觑,英国公中途离席,这倒是第一次。

    有人轻轻叹了一声,似感触颇深,“国公爷如今这身子大不如前了,行事比之以往也柔和许多。”

    英国公向来以铁血手腕让人心生敬畏,可最近这段时间英国公屡屡失利,英国公的身子也衰老许多。

    猛虎若是老了,山中的其他野兽胆子便会渐大。

    英国公刚走下二楼,便见傅冽正站在柜台前点菜。

    傅冽这等闲散皇子向来入不了英国公的眼,他也不过扫了一眼,便要离开,却忽听傅冽道:“做菜时切记要将锅碗刷洗干净,尤其是在做过蟹后,温凉那厮吃不得螃蟹,若是将他吃坏了,你们可赔不起!”

    傅冽细心的吩咐着,忽听身后传来一道惊呼声,“国公爷,您怎么了!”

    傅冽诧异转身,只见英国公吐了一大口血,衣襟嘴角都沾满了血沫。

    可英国公眸中的血色竟比鲜血还要猩红几分,他就那般直勾勾的瞪着傅冽,眼中翻涌的滔天怒火与冷绝的杀意竟让傅冽都心生了恐惧。

    若非英国公身子不堪晕死了过去,傅冽觉得他都要先行承受不住了。

    英国公那眼神像是望着有血海深仇之人,似乎想要将他剥皮拆骨。

    他三哥虽与傅决相争,但英国公有必要这么恨他吗?

    傅冽满心犹疑的回到了二楼雅间,傅凛正在屋内盘坐饮酒。

    傅冽将楼下见闻一一道来,傅凛闻后似是并不意外,只冷笑着挑了挑嘴角。

    他当初听闻此事也气血翻涌,英国公被气的吐血并不意外。

    他与平阳王府宋府并无直接交恶,就算温凉认祖归宗,也有时间再行谋划。

    但英国公府与宋府却已不共戴天,若知晓温凉便是珍妃之子,英国公如何能容得下他?

    那个酒后醉语之人的确是给平阳王妃接生产婆家的远房侄儿,只他哪里会知道王妃生产的情况,那些话不过是他给了银子,叫人说的。

    事后,也是他找人杀人灭口,以此让英国公相信此事别有内情。

    如他们这些多疑的人,你将真相摆在明面上他们连瞧都不会瞧上一眼,只有自己费尽心力查到的才是真的。

    不过说来也巧,他只打探到英国公今日在此会见老友,却没想到温凉竟去了宋府,倒更帮了他一把。

    傅冽坐在傅凛对面,蹙眉望着自己的兄长,突然开口问道:“三哥,你今日让我要几道好菜来感谢温凉,却恰逢英国公也在此处,这不是巧合吧?

    还有你嘱咐我下楼说的那一番话,也是为了给英国公听的?”

    只他不明白,他嘱咐小二温凉不能吃螃蟹,这句话什么玄机吗,为什么能让英国公口吐鲜血?

    傅凛似有意外的望了傅冽一眼,在他心中这个六弟向来顽劣胡闹,却没想到他竟能看出这些来。

    可他无意与傅冽解释,只道:“这些事不该你打听,不必多问。”

    傅凛起身要走,他顿足望了傅冽一眼,本想嘱咐傅冽不要与温阳他们走的太近,但想了想,还是抿唇止了声。

    既然温凉现在的身份尚未公之于众,敌在明,六弟与温阳交好,或许可以利用一番。

    见傅凛先是欲言又止,而后又似下了什么决定负手离开,傅冽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觉得三哥有事瞒着他。

    他们是亲兄弟,三哥若让他做什么只需言语一声便好。

    但三哥可以指使他,却不能利用他,便如今日这般让他稀里糊涂做了自己都弄不清的事,他很不喜欢。

    傅冽拎着食盒子,心情略有沉重,刚到平阳王府门前,正遇到出府的顾婉璃。

    这几日顾婉璃一直与姜悦学习绣活,有了不少心得,终于绣成了一只小老虎的肚兜,便立刻来王府献宝。

    “六殿下可是来找温二公子的?”

    两人自从画舫游湖后,打破了曾经的尴尬,如今已能自在交谈了。

    “没有,我这次是来找温凉的。”冽将自己得了围场的差事讲给顾婉璃听,想让她知道现在他也有了正经事做。

    可顾婉璃并未有露出赞许的表情,反是眨了眨眼睛,歪头问道:“可我怎么觉得六殿下似是情绪不佳?”

    傅冽一怔,“你如何看出来的?”

    顾婉璃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并没有大姐姐那等察言观色的本事,只如实道:“就是感觉,但我向来猜的也都不准……”

    见她这样子,傅冽心头萦绕的愁绪竟被瞬间吹散,眸中的霜色也被尽数化去,“我刚才的确心情不好。”

    三哥自小就喜欢话不说全,虽是自己亲哥哥,但交往起来,还不若温阳宋达这些粗人来的痛快。

    他们若有不和之处当即就说出来,说的开自然好,说不开便打一架,什么时候打明白什么时候算。

    什么事都藏着掖着,只任由人猜,当真窝火。

    可有些人却如同细雨微风,能够熄灭怒火吹散愁绪。

    傅冽眼神柔和,笑语道:“不过,我现在的心情甚好……”

    这小白兔马上便要及笄了,董明珠与赵楚也结为了夫妻,再无人去提之前那挡子事,待这小白兔长大,也该叼回窝里了。

    ……

    英国公突然重病卧床,蒋太后听闻一连派了数位御医,但都只言英国公身体虚弱,需要安心休养。

    英国公这般一病,朝中竟隐起轩然。

    傅决一派自是心中惶惶,他们如今也都看得出来,这位五殿下论头脑心机远比不上三殿下。

    不过是仗着宫内有太后坐镇,宫外有英国公出谋划策,才得以安然与傅凛分庭抗礼。

    而英国公世子蒋兴的智谋便更不必提,根本无法与英国公相提并论,若英国公倒了,这朝中局势怕是更不明朗。

    而傅凛一派自是想趁英国公重病时动些手脚,若能将英国公气得一命呜呼才更是妙哉。

    可傅凛却警告他们不得妄动,谁都不许借机生事。

    傅凛现在并不希望英国公出事,若是英国公倒了,便只能由他与温凉斗,这把刀尚还能用,何时卷了刃何时再弃便是。

    父皇想让他和英国公做鹬蚌,他偏要做渔夫!

    箫素也觉得英国公病的甚是蹊跷,因建明帝始终派着眼线紧盯驿站,是以箫素不敢明目打听,便“偶遇”了五皇子妃,暗中探查。

    北燕与英国公是老相识,此番北燕进京,也都由箫素这位天真烂漫的公主与蒋欣阮互通消息。

    蒋欣阮对这个心思简单的盟友向来不甚防备,她只满心担忧,可见也不知晓英国公发病的实情。

    箫素打探不到消息,可直觉告诉她,这里面必有大问题。

    箫拓闻后,不甚在意,“英国公一把年纪了,身子骨早就不行了,生个病而已,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顿了顿,他又道:“再者,咱们来大梁可不仅仅是来恭贺皇帝老儿寿宴的,秋猎之后,咱们就该启程了,父君给咱们任务可还没有头绪呢!”

    而且箫拓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任务有些强人所难,单凭他们两人如何能搅乱大梁朝局。

    他目光晦涩的望着拧眉的箫素,四妹的确聪明,但父皇对四妹的寄予未免也太高了些。

    箫素仍自顾分析着英国公的病情,闻言也不过随口敷衍道:“三王兄不必挂怀,此事我自有计较。”

    箫拓闻言不再多语,反正他本就是个凑数的。

    父君让他来不过是为了牵制大梁皇帝的眼线,方便四妹行事而已。

    只他心里也十分好奇,四妹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

    英国公重病缠身,不能再去围场秋猎,而原本定好的行程自然也不会因为英国公有所改变。

    这日清晨,天色蒙亮,宫中仪仗便浩浩荡荡朝着围场驶进。

    能随帝王秋猎的都是重臣极其家眷,只这次许久不曾参与围猎的宋老夫人竟也罕见的随驾前来。

    宋老夫人与宋家两位夫人坐在同一辆马车中,宋大夫人剥着葡萄,宋二夫人则小心侍奉着茶水,殷殷笑着道:“母亲今年怎么想起来秋猎了,这一路舟车劳顿可还吃得消?”

    “无妨,人这身子与那刀剑一样,越用越锋利,一直放着反会锈掉。”宋老夫人随口回道。

    如今她好不容易找到了外孙,外孙媳妇又怀了身子,让她枯坐京中等着小两口回来,她万万做不到。

    虽然她不是第一天认识温凉,可换了个身份,温凉在她眼中就全然变了样。

    似乎更加英俊,更加优秀,本来的一百分讨人喜欢,现在也变成了万分。

    宋二夫人不知道宋老夫人心中所想,只笑着说恭维话。

    宋老夫人默默喝着茶,这个秘密只有她与林嬷嬷两人知道,就连宋老尚书那她都只字未提。

    此事涉及太广,越少人知晓越好,但必要时可以与两个儿子知会一声。

    围场远在岐山,以此速度至少要行上一日。

    温凉脸色不佳的策马而行,途中频频回眸望着平阳王府的金顶马车。

    若非揽了这等差事,便可以与锦儿同行,一路上温香暖玉,才是真正的放松。

    建明帝坐在宽敞的龙撵中,心里也颇为惦记顾锦璃。

    顾锦璃如今怀孕未满三月,身子最是不稳。

    想了想,建明帝掀开帘子望了下四周,叫停了队伍。

    陈总管忙上前询问道:“陛下可是有何吩咐。”

    “朕有些乏了,暂时休息片刻再整顿出发。”

    陈总管传令下去,御林军指挥使翻身下马,跪地道:“陛下,再行一刻钟便可至湖边,那里有干净的水源和宽广的草地,更适合扎营休息。”

    “那不是还要再等一刻钟?朕累了,暂时休息一会儿,晚些再去湖边歇着。”马车一路颠簸会累坏他的小皇孙,走走停停也好让灵毓那丫头歇歇身子。

    皇帝累了,御林军首领还能说什么,只能老老实实听令。

    众人也不知建明帝是心疼孙子,只当是他安逸惯了,受不起颠簸,更不敢有疑义。

    队伍暂时安营,温凉派出先骑部队去前方探查。

    御林军统领觉得这样完全没有必要,因为先骑部队每行几里地便会先行查探一番,再回来禀告路况。

    这段路刚刚查过,难道还会出什么问题不成。

    可结果,还真就出了问题……

第二百七十六章

    队伍停下,女眷们乐得轻松,纷纷下了自家马车,出来走动。

    秋日草木萧条,但庄稼丰收,金黄的颜色淡去了草木枯黄显露出的冷清,秋日并非万物肃杀,亦是生机勃勃之季。

    平阳王妃撩开车帘向外望了望,笑着对顾锦璃道:“这里虽没有平整的草地,但可俯视山下景色,却也不错,我们下车走走,松动松动筋骨可好?”

    顾锦璃自是点头应下。

    她身子骨向来不错,这孩子也不闹她,至今还没有孕吐的症状,虽一路颠簸,但顾锦璃的状态依然很好。

    建明帝远远望了一眼,见顾锦璃神清气爽的与玉华公主几人说话,欣慰的勾了勾嘴角。

    蒋贵妃顺着建明帝的视线看去,脸色微沉,转眸对身侧的沈皇后笑道:“陛下如今是越发贴心了,也晓得咱们女子经不起长途劳累,甚是体恤咱们呢。

    南阳城距离京都千里之遥,平阳王妃这一路只怕更是辛苦,想想还真是让人佩服。”

    往年秋猎只会在途中歇息一次,哪有这般走走停停的时候。

    今年唯一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多了平阳王妃一家,刚才她分明从陛下眼中看到了怜惜和关切,她所料果然没错,陛下绝对与平阳王妃有一腿!

    沈皇后听了,连眉头都没动一下,只淡淡扫了蒋贵妃一眼,“平阳王妃的确让人钦佩,但本宫最喜欢的是她懂得分寸,从不乱讲闲言碎语。”

    蒋贵妃一时脸色讪讪,丽妃不知从何处飘过来,尖酸刻薄的冷笑道:“可不是嘛,贵妃什么都好,就是这舌头太灵活了,有时候就跟那雀儿似的,叽叽喳喳的实在吵闹。”

    沈皇后一言不发的迈步离开,重新找个安静的地方欣赏风景,任由两人争吵。

    难得出宫散心,她偶尔也想放一放皇后的架子,远离这些是非争端。

    沈皇后虽训斥了一番蒋贵妃,但自己也忍不住望向建明帝与平阳王妃。

    那日温凉冒险相救九皇子,建明帝在众人面前惶恐失态,她虽没与建明帝提过,但心里也有些困惑。

    陛下对温凉的确太好了……

    沈皇后正想着,温凉突然走到建明帝身边,轻语了几句。

    建明帝闻后色变,立刻唤了平阳王与御林军统领去僻静地议事。

    建明帝与平阳王并肩而行,两人低声商量着什么。

    温凉落后他们半步,跟在身侧。

    沈皇后抬眸细细望着,这般一打量不要紧,向来端庄从容的沈皇后瞳孔猛然缩起。

    以往她没见这三人走在一处,是以从未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可今日这三人几乎是并肩而行,她竟觉得相比平阳王,温凉竟然更像陛下!

    温凉气质与陛下迥然不同,往日里她从未感觉温凉相像陛下,可在平阳王这个亲身父亲的对比下,温凉更像一个外人,这便有些匪夷所思,甚至让人恐慌了。

    虽然一早就知道陛下喜欢随性胡来,可这未免有些太过大胆,若是处理不好,只怕朝局都会随之动荡。

    一时间,沈皇后的闲情逸致尽数消散,入眼的美景也都成了愁绪。

    而建明帝此时心情也不甚明朗。

    几人来了一处偏僻地方,待听闻温凉禀报,御林军统领登时吓得跪地叩首,“陛下明鉴,微臣真不知前方会有埋伏,否则怎敢让陛下通行。

    微臣失察,但绝无加害陛下的心思啊!”

    威风凛凛的七尺壮汉跪地请罪,小山般健壮的身子隐有颤意。

    他现在真是后悔死了,陛下要歇就歇,他阻拦陛下做甚,现在可真是有嘴都说不清了。

    建明帝脸色阴沉晦暗,一双幽冷的眸子饱含杀意。

    “陛下,此事怨不得魏统领。这条路先骑部队早已检查过,贼人是趁着先骑部队折返的这段时间设下的埋伏。”温凉并非为魏统领求情,只是说出实情。

    前去围场的道路日日有人查看,一路上更是由骑兵先行,可没想到建明帝一时心血来潮下令休息,而温凉又行事严谨,竟让大部队逃过一劫。

    本是安全平整的道路忽现深坑陷阱,坑中布满尖刺,骑兵策马越过,勉强逃过一劫,却未曾想马蹄竟淌过地下埋着的绳索,触发了新的陷阱。

    北边山坡上忽有巨石滚滚而下,若是大部队经过此处,必定伤忙惨重。

    “如此繁琐的陷阱岂是那半刻时辰能够布置好的?”

    平阳王冷寒着一张脸,平静的分析道:“那陷阱或是早已设好的,只不过又被掩盖遮挡了,待先骑兵折返时,他们才又重新布置。”

    可见此人定然熟知秋猎防护习惯,这一路更要加倍小心才是。

    温凉颔首,对建明帝道:“臣也这般认为,并已派兵将四处搜寻,沿路检视,陛下无须担心。”

    建明帝更多的是气恼,若非他心疼自己的孙子下令休息,现在指不定有多少人被扎成筛子,砸成肉饼,他们中每个人都有可能会受伤!

    建明帝眸色幽幽,望着曾劝他启程的魏统领自然不假辞色。

    虽知魏统领未必知情,可建明帝心里还是存了嫌隙,“将令牌交由平阳王,秋猎期间由平阳王接管御林军。”

    温凉负责围场秩序,而御林军则负责这一路上的安危,如今出了这等事,建明帝只放心将自己的小命交给平阳王。

    魏统领哪敢不从,忙从怀中掏出令牌,毕恭毕敬的交到了平阳王手中。

    原以为只是稍作休息,却没想到再次启程已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怎么这么久还不启程,这样下去咱们到围场时天就彻底黑了,今日怕是玩不上了。”宋碧涵惦记骑马打猎许久了,恨不得长着翅膀直接飞到猎场。

    可顾锦璃看着往来的御林军,却总觉得途中或许出了什么事情。

    启程时,建明帝的脸色已经阴沉如墨。

    温凉率人在原定落脚之处发现了水雷,一路上捣毁了大小陷阱无数。

    这些人当真狡猾,简直是在掐着他们行进的时间布置陷阱。

    温凉虽已派人入山搜寻,但对方借着山势行踪隐秘,身手灵活,只击杀一人重伤一人,那人被卸了下巴,交由墨踪审讯。

    路上不太平,建明帝现只想尽快前往围场,是以途中不打算再停歇。

    可他又顾念着顾锦璃的身子,便让沈皇后给顾锦璃车里送些御用的锦枕。

    这锦枕松软又有弹性,靠在身后可减缓马车颠簸。

    建明帝现在满心都是这个不轨之徒,哪里看得到沈皇后那一脸复杂的神情。

    队伍一路行进,途中再无停顿,有些女眷只觉得吃不消,忍不住偷偷抱怨起来。

    之前是半刻钟一歇,现在是半刻都不歇,可真是要人命。

    但不管众人如何抱怨,队伍的行进速度是半分都不减,竟在天黑之前便抵达了围场。

    一番舟车劳顿,不仅女眷累坏了,一路跟着行进的士兵也都气喘吁吁,直不起腰。

    围场本准备了篝火晚宴为建明帝接风,可建明帝却提不起兴趣,只命队伍安营,各自休息,他则召了平阳王温凉入皇帐议事。

    年轻的小姐公子们本都盼着篝火晚宴,没想到却被建明帝取消了,一时很是失落。

    顾锦璃望着皇帐的方向,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心中难免挂怀。

    “灵毓县主。”

    妩媚含笑的声音在顾锦璃身后响起,顾锦璃转身,便望见一张笑吟吟的明艳面庞,“灵毓县主,那日我犯了旧疾,竟没能与县主促膝长谈,甚是可惜,不知县主今日可有时间让我讨杯茶吃。”

    顾锦璃弯唇颔首,柔柔浅笑,“殿下说的哪里话,能与殿下长叹,亦是我的荣幸,殿下请。”

    南疆北燕的两位公主都不简单,但相较于装作一脸天真无害的箫素,顾锦璃倒更愿与这位看似言行无状的苗洛公主来往。

    看着两人走进帐篷,宋碧涵歪了歪头,小声问向沈妩,“不是说这位苗洛公主最是喜欢貌美的男子吗,可我怎么觉得她对锦儿比对温凉更有兴趣?”

    沈妩也隐有这种感觉,但只推着宋碧涵几人道:“别胡说了,都快去歇着吧。明日一早便是始猎之礼,都要早早起身,当心迟了。”

    几人闻言也不再多想,都兴奋的议论着明日该去何处游玩。

    沈妩心中却泛起阵阵不安,总觉得这场秋猎或许会有大事发生。

    如意寸步不离的守在顾锦璃身边,对苗洛存了满心提防,只由其他小丫鬟前去奉茶。

    苗洛看了如意一眼,眼角微扬,含笑道:“不仅县主人美,就连你身边的小丫头都长得甚是水灵,真是讨喜呢。”

    如意翘起嘴角,羞涩一笑,觉得这位公主殿下真是有眼光。

    话锋一转,苗洛又有些好奇的问道:“我见朝中身份尊贵些的小姐夫人出行至少有两名大丫鬟陪着,县主身边却只有如意姑娘一人,想来应是如意姑娘能力非凡。”

    如意面上挂着矜持的笑,心里却用力点头。

    她要收回之前的偏见,苗洛公主真个有眼光的好人。

    顾锦璃见小丫头尾巴都要翘起来了,便帮她往下压了压,“这丫头看着机灵,但偶尔也会犯蠢,担不起殿下的夸赞。

    其实我身边还有个大丫鬟,不过暂时被禁足府中,是以公主未曾见过。”

    苗洛眉头微动,故作不知的道:“哦?可是那日我去贵府,听到的那个叫“福儿”的丫头。”

    “正是。”顾锦璃未想多谈,只随口带过。

    可苗洛却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问起了福儿犯错的经过,顾锦璃只得简明扼要的说了些。

    苗洛眸光微漾,荡满了温柔,渺儿竟还是这般率真可爱。

    她近日也暗中打听了一些渺儿的事,听说渺儿本是个小乞丐,被顾锦璃捡回了府中,便一直跟在顾锦璃身边。

    那孩子虽单纯,却也能分清善恶好坏,她愿留在顾锦璃身边,可见顾锦璃待她不错。

    更何况若是普通丫鬟杀了太后的锦鲤,怕是早就被杖毙了,而渺儿却只被禁足,还每日好吃好喝的享受着,可见顾锦璃也是真心护她。

    苗洛试探几句,她打听到的情况相差无几。

    她看得出,这位灵毓县主是个心思通透的人,聪慧却不阴暗,渺儿留在大梁,比随她回南疆要好上许多。

    南疆皇室乱成一团,她此番回去,尚不知是凶是吉。

    虚无缥缈哪里比得上安宁幸福,福儿比渺儿好。

    想到此处,苗洛嘴角笑容更盛,与顾锦璃谈天说地,两人有许多思想都不谋而合。

    苗洛不禁感叹道:“我有这般想法乃因南疆是女权为尊,灵毓县主生在大梁却能有此见识,当真令我钦佩。

    只可惜咱们两个都是女子,若有一人是男子,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就算殿下是男子,她与殿下也并不般配。”

    温凉不知何时迈入帐中,眸光比他身上席卷的冷风还要凉上几分。

    天蓝长衫,月色披风,谪仙一般的男子冷的让人生不出半丝亲近之意。

    苗洛莞尔,“温公子竟连女子的醋都要吃吗?”

    温凉并不接话,只声音清清淡淡,疏离至极,“膳房已将晚膳送至殿下帐中,殿下若再不回去,只怕饭菜便凉了。”

    苗洛识趣起身,她还要将妹妹寄托在王府,自然不能惹得温凉不快,只仍忍不住打趣道:“灵毓县主,那我便先行告辞了,我这人喜欢吃热菜,与县主口味不同。”

    顾锦璃脸色微微泛红,见苗洛出了营帐,才嗔怒道:“瞧瞧你都说了什么,白白让人笑话。”

    温凉挑眉,神色很是认真,“若她是男子,你当真觉得你与她更合适?”

    顾锦璃气得抬手去揉温凉的脸,“我虽知你爱吃醋,但也万没想到你竟连女子的醋都要吃一吃,以后你是不是还要吃宝宝的醋了?”

    温凉拉下顾锦璃的手,故作用力的咬在了她的手背上,“她既当自己是男子,那便是男子,我为何不能气?”

    见顾锦璃怒睁杏眸,气得脸颊鼓鼓,温凉侧身从后面揽住顾锦璃,双手轻轻的搂着她的小腹,在她耳边吐气如兰,“你既承诺今生只我一人,那其他男子你便再不得想,就算这个男子本就不存在。

    除了岳父和儿子,别人我可都不让半分。”

    顾锦璃弯弯嘴角,她转身过,直面望着温凉,捧着他的脸满脸歉意,“可是,有个男子已经入了我的心,且无法割舍。

    阿凉,你会怪我吗?”

    眼看着温凉的眸光一点点冰冻成霜,顾锦璃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抬手去掐他的俊颜,“快收起你这满身酸气吧,当心时儿长大后笑话你这个做姐夫的!”

    某个差点被姐夫当做假想敌的肉团子此时正窝在娘亲怀里睡觉觉,全然不知自己惊险的走了一遭。

    温凉眸中的寒气一点点收敛起来,抬手挑起她尖尖小小的下巴,用力吻上,“我知道你不会喜欢别人。”

    “那你还满身酸气?”顾锦璃双手环住温凉的脖颈,娇笑如花,眸光摇曳。

    温凉的喉咙轻动,目光似被火星撩起的草原,一点点变得炙热浓烈,搂着纤纤细腰的手愈加用力的收紧,声音也渐渐低沉,“便是你以哪个男子骗我,我也不会气你。”

    “真的?”顾锦璃挑眉,显然不信。

    温凉颔首,将她彻底环紧怀中,垂首抵着她的额头,“但我定会拿他出气,直到舒爽为止。”

    她当然不会移情别恋,可能被她拿来气他的男人,定也是得到了她的认可。

    蓄意在她面前表现,便是图谋不轨,他如何能放过。

    “你呀……”顾锦璃不知道该如说什么才好,只笑着用手指去戳他的眉心,却被他一把握住,揉在掌心。

    墨色的眸漾起微光,似映进了漫天星辰。

    他望的那般专注,仿佛在看着世间最极致的景色。

    顾锦璃却被他的目光看的心惊,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两步。

    这样的目光她再熟悉不过,这种专注与狼看着羊,鹰隼看着兔子时一模一样。

    “不行……我现在身子不方便。”顾锦璃察觉到危险,弱弱开口,想要逃脱他的禁锢。

    可被狼欺身压在身下的绵羊岂有逃跑的可能。

    温凉将她拦腰抱起,轻轻的放在铺着厚厚锦被的床榻上。

    顾锦璃见自己无法逃脱,忙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动之以情,“孩子还小,行不得的……”

    温凉却下定了决心要惩罚她,让她知道玩火的危险。

    顾锦璃还在苦苦告饶,却发现她的衣衫已被尽数解开。

    顾锦璃一时不禁气恼,这男人似乎都有解衣服的天赋,甭管多复杂的衣裙,随手就能你挑开。

    但你若想让他帮你系一下裙子,那手就跟灌了铅似的,最简单的蝴蝶结都系不上。

    不顾某人的苦苦的哀求,温凉狠狠欺负了某人一通,可他毕竟顾及着孩子,未敢跨越雷池。

    结果温凉便发现,这哪是对顾锦璃的惩罚,分明是对自己的折磨!

    俊逸的谪仙重新穿好外裳,黑着一张脸去营帐外练了半个时辰的剑,某个小娇妻则缩在被窝里不厚道的笑。

    这三个月她倒是可以好好欺负某人一番了!

    因已入夜,围场静寂,温凉破空的剑声便显得格外刺耳。

    建明帝听闻剑声,命陈总管挑开了帘子,负手立在营帐门张望。

    但见一道行云流水般的身影在霜似的月光下挥舞银光,如仙俊逸。

    建明帝望了一会儿才折身走进帐中,颇为欣慰的含笑道:“这孩子像朕,刀子嘴豆腐心,别看他往日对朕不假辞色,但见有人欲对朕不轨,便深夜练武,这是唯恐出了披露,会让朕遇到危险。”

    陈总管忙笑着附和,哄得建明帝合不拢嘴,待听到沈皇后求见,建明帝心情甚好的召了沈皇后进帐。

    沈皇后与建明帝寒暄了几句,问了饮食,便说自己这两日翻看史书,有些心得,想请建明帝指教。

    建明帝被沈皇后提点的时候不少,但还从未被请教过,乍然听闻顿时心情大好,忙让沈皇后道来。

    可他越听越觉得不对味。

    沈皇后一连给他讲了许多个故事,都是那些无道昏君瞧上了臣子家的夫人,为了将美人占为己有不惜做出自毁长城的蠢事。

    沈皇后讲完之后,神色复杂的望着建明帝,幽幽道了句,“好在陛下圣明,并非那等无道昏君,我大梁定可在陛下的治理下一统万年。”

    沈皇后点到即止,起身告辞。

    建明帝听得一脸懵,就如同沈皇后当初看了建明帝给她的史书一般。

    建明帝咂咂嘴,略略琢磨了一番,才明白了沈皇后的意思。

    她这是在暗示他身为帝王要珍惜贤后,切莫为了美貌女子荒废朝政吗?

    看来定是他最近连封了几个美人,让她心里不甚舒服了。

    建明帝欣慰勾唇,轻轻摇头,虽说高出不胜寒,但有这么多人惦记他,他这皇帝做的也不寂寞……

第二百七十七章 胜者(合一)

    被人惦记关怀的建明帝一夜好梦,香甜酣睡。

    可得知沿路变故的傅决傅凛两人却无法安心,傅决听闻竟有大胆反贼敢行刺圣驾,心中颇为不安,只想着待明日去猎场定要多带些人手。

    傅凛想的则更多了些。

    大梁已历经数百年,且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一无前朝余孽,二无揭竿而起的反贼,大梁境内何人有这般大的胆子敢来行刺君王。

    南疆北燕的皇子公主皆在随行之列,尤其是南疆储君在此,谅他们也不敢胡作非为。

    如此分析下来,傅凛脑中只有一个人选。

    那便是卧病在床,留在京都的英国公!

    这个猜测让傅凛不禁心惊。

    他将温凉的身份透露给英国公,是为了借他之手除掉温凉,可他万万没想到英国公一出手,竟将目标对准了父皇。

    傅决也在随行队伍之中,事无绝对,难道英国公就不怕伤到傅决?

    为了除掉温凉,英国公竟什么都不在乎了吗?

    这太疯狂,也太可怕了!

    傅凛心中生出了一丝惊慌,怪不得外祖父总叫英国公为蒋疯子,行事毫无顾忌之人,才是最可怕的。

    此番狩猎怕不简单……

    种种忧虑下,傅凛傅决自是难眠。

    第二日清晨起身,看着眼下隐有发青的两人,建明帝神清气爽的笑道:“你们两个怎么无精打采的,瞧着竟还没朕有精神!”

    “父皇身体康健,龙精虎猛,儿臣自是难以匹及。”傅决向来嘴甜,最是会说好话。

    建明帝显然很是受用,笑着鼓励了他们两句,让他们一会儿务要好好表现。

    傅凛虽也恭敬应和着,但话却不多,不似傅决好话不断。

    因为他知道,他们便是说尽了天下的好话又能如何,父皇真心疼爱的儿子依旧不会是他们。

    他们从出生起便注定是陪衬,如何努力都是徒劳。

    ……

    秋猎不仅仅是为了让皇帝百官散心,更是大梁百年以来的传统,意欲提醒子孙后代,勿因生活安宁而生疏马上功夫,要时刻谨记大梁先人是如何争来的这万里河山!

    是以能在秋猎比试上拔得头筹的人便能得到皇帝的厚赏和嘉奖,甚至加官进爵,委以重任。

    书香门第有多么推崇科举,武将之家便有多么重视围场秋猎,科举与秋猎的榜首也被民间并称为文武状元。

    建明帝依规说了一番鼓舞士气的激昂之语,来振奋这些跃跃欲试的年轻人。

    实则他却暗暗朝温凉使了一个眼神,示意温凉务必要夺得秋猎头筹。

    他已然设想周到,待秋猎之后,各国使臣离开,他便要让温凉认祖归宗。

    届时平阳王已启程镇守南阳城,南有温家军,北有宋家军,他会事先知会宋赫,若有人敢不从,南北军压境看谁敢嚣张。

    他对潘老将军还是敬重的,老三也向来让他省心,只要丽妃当年没参与谋害瑶儿一事,他自会保全他们的荣华。

    温凉这孩子面冷心热,也不会为难兄弟。

    这般想着,建明帝挽弓搭箭,朝着密林射出了一支破空箭矢。

    首箭射出,一众年轻人们立刻策马驰骋,奔进林中,朝气蓬勃的风姿让众臣人都不由随之颔首而笑。

    温阳策马跟在温凉身边,傅冽策马驶过,故意撞了温阳一下,张扬挑衅道:“今日魁首必定是我三哥,你们可早早歇下了!”

    傅凝策马跟在傅冽身侧,显然也要帮衬傅凛。

    温阳不屑的挑起下巴,扬着手中的马鞭道:“谁输谁赢要靠真功夫,耍嘴皮子算什么。”

    这时宋达也策马哒哒跑过来,傅冽立刻挥手道:“宋达,来这,咱们今日一处!”

    宋达勒马,看了看傅冽几兄弟还有他们周围乌泱泱的侍卫,挠头道:“要不我今天还是和温阳他们一处吧,他们人少,下次我再陪你。”

    傅冽那边已经“人多势众”了,这两兄弟看着怪可怜的。

    “切!真当谁乐意让你陪似的,我还嫌带你拖后腿呢!”傅冽冷笑一声,抬鞭指着温阳几人道:“咱们不妨来打个赌,若哪队输了,便要请对方喝一个月的酒,如何?”

    “比就比,谁怕谁,单我一个都能挑你们所有人。”温阳见自己的手下败将竟敢叫嚣,立刻不客气的回怼。

    两方未等比试便已针锋相对,隐有火光迸发。

    可这种较量光明磊落,不过是年轻人间的意气风发,不掺一丝杂质。

    傅凛握着缰绳,冷眼望着温凉,目光却不纯粹。

    他一直以为宋达是傻的,现在看来宋家人的演技当真一绝,居然骗了他们这么多年。

    可在关键时候,宋达终究还是向着自己人,也就老六实在,与他们真心相交,可实则这一切不过都是他们的诡计罢了!

    就连寿宴上顾锦璃出手帮二皇嫂解围,现在想想也不过是为收买人心、讨好父皇。

    甚至礼部百花枯萎也许都是他们预谋好的诡计,否则顾锦璃又怎么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想出堪称绝妙的计划。

    温凉,还真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二皇兄嘴上虽说不怪他,但还是与他疏远了,宁愿陪着二皇嫂,也不愿随他一同狩猎,想来便是不愿在他与温凉之间抉择。

    傅凛仿佛入了魔咒,只觉的身边所有人都别有居心,所有事都是早有预谋。

    温凉察觉到傅凛看他的目光,他抬头迎视,傅凛却已收回视线,挥鞭策马驰入林中。

    此番他一定要猎到最多的猎物,纵使父皇看不到他的好,他也要让文武百官知道谁才最适合坐上那个位置!

    建明帝射完首箭之后便落座歇息,品着岐山独有的美酒,欣赏着舞姬们穿着骑马装跳的民族舞蹈。

    众人也把酒言欢,各自笑谈,虽有君王坐镇,但远离朝堂深宫,众人也不觉放松起来。

    平阳王妃处围了好些夫人,先是捧着平阳王妃好一番奉承,而后才一点点将话题掰正。

    先前温凉与顾锦璃如胶似漆,琴瑟和谐,她们便是想往温凉身边塞人都不得其门。

    可现在顾锦璃怀了身孕,不能再服侍夫君,京中贵妇的心思又渐渐活络。

    她们自然舍不得将自己的嫡女送进王府做妾,但府中的庶女却是最好的铺路石子。

    若能趁着顾锦璃有孕期间,得了温凉的宠爱,他们也就能背靠上平阳王副这棵大树。

    若平阳王妃是京中的夫人,她们也不必这般焦急。

    可秋猎之后平阳王妃便要随着平阳王启程回南阳城,蒋老夫人也做不得温凉的主,她们必须趁着这段时间将事情定下。

    有些夫人已然将选好的庶女带在身边让平阳王妃相看,一个个少女宛若花骨朵般乖巧柔美,这样的姑娘家莫说男子,便是女子看了也会喜欢。

    几个夫人言笑晏晏,但并不将话挑明,仍旧隔着一层纱,好为自己留些体面。

    但偏偏有人将这窗纸捅破了。

    “灵毓县主可是咱们京中女儿家的翘楚,我家这丫头时常将县主挂在嘴边,总说想向县主讨教呢。

    奈何这丫头脸皮薄,自己不好意思,还得求着我帮她说。

    王妃,您看待回京之后,我带带着小女去府上拜访可好?”

    说话的夫人是丽妃的远房堂姐潘氏,她与丽妃倒是没什么姐妹深情,但她夫君在潘老将军麾下任职,很得器重,两姐妹也才渐渐亲近。

    她这一番话说的可谓露骨,只怕她家女儿想讨教的不是顾锦璃,而是人家的夫君!

    几位夫人一时都不大高兴了,她们都只暗中打探平阳王妃的心思,哪有一上来就把话说明的,若是不成,一会儿岂不丢脸。

    潘氏却不在意,回头望了身后的少女一眼。

    少女会意,盈盈走上前来,大大方方的与平阳王妃福礼道:“岚儿见过王妃。”

    邓岚虽是庶女,但潘氏向来只打压庶子,对府中庶女却是不错,教导也十分用心。

    邓岚相貌不俗,貌若海棠,妩媚俏丽,说话也颇为大方爽快,“岚儿久闻县主事迹,心中仰慕不已,还望王妃准许岚儿能入府与县主结交。”

    剩下几个夫人小姐都惊了,她们的目的虽是一样的,可这种话她们却万万说不出来。

    看着眼前娇媚的少女,平阳王妃笑了笑,柔声道:“锦儿的确是个好孩子,我们全家都很喜欢。

    她性情温和,你若想与她来往,尽管下帖子给她便好。”

    邓岚闻后一喜,平阳王妃这是接纳她了!

    其余几个少女又是气闷又是后悔,若早知如此可行,她们也宁愿舍了颜面!

    潘氏和邓岚正暗自窃喜,却听平阳王妃又道:“不过,锦儿如今有孕在身,精力有限,怕是不好招待邓小姐,不如等锦儿诞下麟儿养好身子再行招待邓小姐。”

    邓岚怔了怔,顾锦璃生完孩子她可还有机会了?

    这些话一个未出阁的小姐自然不能说,潘氏本就武将人家出身,不讲繁文缛节,直接问道:“女子有孕精力自然不比以往,如此岚儿也不好打扰。

    只灵毓县主有孕,许多事怕都不甚方便,王妃可想着帮县主找两个可心人帮衬?”

    几位夫人虽不屑潘氏作风,但也没有说话,都紧盯着平阳王妃看。

    平阳王妃弯唇笑道:“自是有的,我身边的妈妈丫头都踏实能干,都能帮衬锦儿。”

    潘氏抿抿唇,显然对平阳王妃这个回答并不满意,索性直接道:“妻子有孕在身,自要为丈夫选两个妥帖的妾室。

    温公子何等才貌,低贱的婢女可配不上,不如选些身家清白,教养有方的小姐才好。

    年轻人没有经验,难免会有疏漏,王妃更要帮县主想着才是,免得有人传县主善妒,有失妇德。”

    平阳王妃收起了嘴角恬淡的笑,她本不想说太多,可既有人扯上锦儿的名声,她就只能勉为其难的与她们分说分说了。

    “邓夫人所言差异,我在闺中时曾读过一些书,古人留下的书籍多是浸染历史的精华,但唯独那女德女训我翻了一页便让我扔进火盆了。

    不过男子为了显示尊崇胡编乱造的玩意儿,我们何必听之信之,让自己过得不快活?

    侍奉夫君,孝顺父母,教养孩子,只要这些一一做到那便是贤妻,为何非要通过给男子纳妾显示宽和?

    男子女子同样为人,怎么女子就能一生忠于夫君,甚至便是丈夫死了还要守寡替他孝顺父母,而男子便要以各种理由纳妾纳通房?”

    几个夫人听得直愣,哪有女人喜欢给丈夫纳妾的,可那是自古以来的规矩,她们不得不遵从。

    潘氏咂咂嘴,反驳道:“女子身子不爽利,不能伺候夫君,自要有人侍奉……”

    “没人侍奉他们会病会死吗?”平阳王妃轻飘飘一句话堵得潘氏没话说。

    她只觉平阳王妃莫名奇妙,哪个做母亲的不往儿子房里塞妾室,明明是她该做的事,怎么反过来还要她们求着。

    “将心比心,我这个做婆婆的都从未给夫君纳过妾室,又有什么资格往儿媳屋里塞人。”看着几个欲言又止的夫人,平阳王重新露出笑,轻轻柔柔的道:“有女儿的不想女婿花心,有儿子的却总想让儿子想齐人之福。

    这种想法有问题,我们王府不提倡。”

    因平阳王夫妇久居南阳城,是以她们还当真不知平阳王爷竟一个妾室都没有。

    乍然听闻,除了惊诧以外,还有那么点不是滋味。

    本是想趁此机会傍上王府,莫名被喂了一碗醋是怎么回事。

    潘氏如鲠在喉,心里自然也不舒服,咬牙道:“王妃倒是豁达,竟也不怕外人说道。”

    平阳王妃闻后一笑,莫不在意道:“邓夫人也说了,不过是外人而已,关上房门谁在乎他们如何说。

    日子是自己的,是苦是乐只有自己知道,与其得个无用贤名却让自己一辈子不痛快,我宁愿如现在这般。

    况且,也没哪个外人敢来对我指手画脚不是?”

    一众夫人齐齐偃旗息鼓,她们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平阳王妃看着笑吟吟,若想气人也能把人气个七窍生烟。

    除了嫉妒,她们还能说什么呢?

    人家婆婆都向着自己儿媳,她们再一个劲往温凉身边塞人岂不是成了不识好歹,上赶着找骂。

    便宜没找到,反是给自己惹了一肚子气,她们现在只想静静,一个人消化下心中的烦闷。

    耳根子清净了,平阳王妃便饶有兴致的欣赏起歌舞来。

    世人对女子的确有众多枷锁,可其实最为难女人的却是女人自己。

    男人三妻四妾都是女人惯的,女人唯唯诺诺不敢违背规矩也都是女人逼的。

    平阳王妃身边的位置空了出来,宋大夫人几个交好的才能坐过来。

    “你倒还如年轻时一般受人欢迎,我们想与你说话还得等你空闲才行。”宋大夫人将刚才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故意逗笑道。

    “快别闹了,你们可赶紧坐下来吧。

    你们若是早些过来,我岂不是早就安静了?”平阳王妃一边埋怨,一边招呼她们落座。

    “不过王妃刚才那一番话真是说进我心窝子里了,我不求女婿多出息,但只一条,那便是绝不准拈花惹草。

    自家女儿都是娇养的,凭什么嫁到别人家就要做牛做马,若天下男子都那般,我宁愿养女儿一辈子。”承恩侯夫人想起钱家就气不打一处来,心里更多却是后怕。

    姜夫人也有女儿,最懂承恩侯夫人的心思,“我知道你还在气钱家,那样的人家的确大有人在,可好人家也有许多,慢慢挑就是。

    相比钱家,那永宁伯家岂不更是糟心?如今有了经验,以后就不会犯错了。”

    宋大夫人笑着点头,扬唇道:“不知道你们最近可曾听到钱家的事了,那可真叫一个热闹。”

    原是钱林和清萦没了钱府资助很快就捉襟见肘,只能变卖家里的东西,屋漏偏逢连夜雨,竟还被歹人抢了银子。

    再美好的爱情若是温饱难足,也会出现问题。

    更何况这两人一个是娇生惯养的大家公子,一个虽为奴婢,但也从未吃过苦,两人凑到一起不顶一个全乎人,很快就起了争执。

    一开始是动嘴吵,后来便演变成了动手。

    钱林顾及清萦有孕,每每此时只能干忍着,直到发现清萦根本没有身孕,那不过是骗他的说辞而已。

    钱林被气得大病一场,清萦见跟着他也没有出路,竟偷偷卖了房契卷铺盖走人了。

    可怜钱林被房子的新东家抬出来扔到了大街上,哭的那叫一个天昏地暗,悔不当初,直至晕死过去被钱家人捡了回去。

    宋大夫人说完不由唏嘘,“虽说打劫不可取,但若不是那人抢了钱林的银钱,只怕他还要再被蒙骗些时日,那人倒也算阴差阳错做了好事。”

    宋大夫人全然不知那个打劫的便是自家儿子,否则怕是就无法这般气定神闲了。

    承恩侯夫人听了也觉的痛快,猪油蒙心的东西就该让他长长记性。

    “钱家人倒是聪明,知道如此来历练儿子。”

    她们早就看出钱家这么做不过是为了磨砺钱林,让他见识真正的人间冷暖,毕竟有几个父母真能舍得丢下自己的儿子。

    若非怕牵扯到女儿,承恩侯夫人真想也去踩一脚。

    见承恩侯夫人余怒未消,宋大夫人笑着打趣道:“你也别气了,想找不纳妾的女婿还不容易嘛,我家达儿还有温二公子都保准不纳妾,你们两家的姑娘不妨考虑考虑。”

    宋二夫人急得直瞪宋大夫人,那温阳是她瞧上的,怎么就被大嫂大咧咧的让了出去,真是气煞人也。

    承恩侯夫人和姜夫人看了看平阳王妃,又看了看宋大夫人,露出了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

    宋达是个好孩子,只这孩子多少有点太过……单纯率真了。

    至于温阳,小伙子虽是不错,但两人现在更希望能找个称女儿心意的,不敢再随意应下。

    见两人回避了这个问题,宋大夫人不禁在心里为儿子哀叹一声。

    儿子傻出了名,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娶到好媳妇了。

    几人之后便都谈些家长里短,竖着耳朵偷听的建明帝没了兴趣,收回了心思。

    那邓家长舌妇着实讨厌,他的孙儿还未安稳,若被这些女人气坏了可如何是好。

    改日他便给邓家送上两个美妾,让她好好做一个贤妻!

    这一幕被沈皇后尽收眸中,目光噙着满满的担忧。

    可见陛下没将她昨夜的话放在心里,竟还这般明目张胆的关注平阳王妃。

    她不禁抬手扶额,若有朝一日平阳王知晓了陛下的心思,以他的暴脾气怕是会直接率兵打过来吧。

    “皇后不舒服?可是昨夜没睡好?要不要歇一歇?”建明帝见沈皇后撑着额头,似乎很痛苦,便关切问道。

    沈皇后无声摇了摇头,只心想着,只要他离她远一点,她就百病全消了。

    宋碧涵拉着姜悦顾婉璃去空场骑马,沈染不喜狩猎,便教导九皇子与顾承暄骑马,顺便帮着照看一下自家妹妹的好友。

    沈家儿女向来文武双全,玉华公主骑射功夫在女子中也很了得。

    玉华公主指导着顾婉璃和姜悦,沈染则耐心的教着两个小人,这一幕落在建明帝眼中,登时变成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暧昧画卷。

    他托着下巴,笑得意味深长。

    玉华不喜欢文弱书生,这沈染身手不凡,很是抗揍,表兄妹,或许也是不错。

    沈皇后瞥见了建明帝不怀好意的笑,只觉得头更疼了。

    她今生所求不多,只求陛下能少作妖,少惹事,让她少操些心。

    沈妩没去骑马,留下陪着顾锦璃说话。

    只有一道视线浓烈的让顾锦璃无法忽视,她抬头望去,便见宋老夫人正笑眯眯的看着她,目光相比以前慈爱更甚。

    那是一种如珠如宝,将她当成眼珠子看的喜爱。

    顾锦璃含笑回应,乖巧的模样让宋老夫人愈加喜欢。

    顾锦璃知道温凉已与宋老夫人开诚布公,只等着那日到来便可正大光明的相认。

    她只觉得缘分这东西妙不可言,她如何会想到初来古代救治的第一个人竟会是她未来夫君的外祖父。

    秋猎以三炷香为限,临近之际,林中传来阵阵马蹄声,是一众少年人策马归来。

    众人翘首以盼,有些性子活泼的少女已经起身迎了过去,只为看个究竟。

    傅决与傅凛回来的时间相差无几,两人都满载而归。

    为了公平起见,众人的箭矢颜色不同,且侍卫只能携带最普通的箭矢,以防犯规。

    猎物身上插着的虽是傅凛与傅决的箭,只那些猎物并非一箭毙命,身上血迹斑斑,满是伤痕,可见生前曾为许多利箭贯穿过。

    傅凛傅决都有各自的追随者,他们彼此心知肚明,都默契的避而不提。

    建明帝心里清楚,只他觉得能让人甘愿追随也是种能力,手下人得力也算他们有本事,是以干脆做起了闭眼家翁,全作不见。

    “温公子怎么还没回来,时间已快到了,会不会来不及?”沈妩轻声问道,为温凉捏了把汗。

    顾锦璃正欲说话,忽听有人喊道:“温公子他们回来了!”

    傅凛侧眸瞥了一眼香炉中刚刚燃尽的香,心泛冷意。

    温凉,还真是什么事都刚刚好……

    温凉网中的猎物明显没有傅决傅冽的多,傅决得意勾唇,正为自己终于赢过温凉而沾沾自喜时,却见建明帝忽然起身,盯着网中之物看了一会儿,笑道:“依朕看,此番胜者非温凉莫属。”

第二百七十八章 变天(合一)

    傅决如何肯认,温凉网中只有寥寥几只动物,显然没有他的多。

    而建明帝给出的原因则是,温凉网中的猎物皆是活生生的。

    温凉网中的动物皮毛干净,只腿部有箭矢擦过的血痕。

    那些动物虽有些惶恐畏惧,但活力十足,警惕的望着四周,伺机逃窜。

    宋碧涵一看有活的猎物,立刻拉着顾婉璃几人跑向了温凉。

    宋二夫人气得咬牙,正想将宋碧涵唤回来,却看到一身玄衣的温阳英姿飒爽的站在温凉身边。

    她眸光动了动,将斥责的话咽回了腹中。

    平阳王府不是那等规矩森严的书香世家,若女儿能与温阳多多相处也不是坏事。

    温凉的猎物数量不多,但种类不少,飞禽走兽无一不有。

    “呀,这还有只小鹿!”

    网中有一只刚刚长出角的小鹿,正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警惕的看着四周。

    宋碧涵喜欢的紧,忙扬起嘴角讨好的看着温凉,“锦儿有孕,现在养不得小动物,不如把这小鹿放在我那先养些日子吧!”

    宋碧涵的眼睛圆圆的,与那只小鹿一般模样。

    温凉点头,淡淡应了一声。

    玉华公主撅了撅嘴,暗暗瞪了宋碧涵一眼。

    她也喜欢这只小鹿呢,倒是让涵儿这家伙抢走了。

    温阳见了,从网中抱出一只黄黄胖胖的兔子,送到玉华公主面前,“这兔子也挺好玩的,你拿去玩吧。”

    玉华公主嫌弃的撇了撇嘴,她不喜欢这种柔柔弱弱的小动物,那小鹿长大以后会长出漂亮的角,可比兔子威风多了。

    再说,她才不要温阳这个家伙给她的东西呢,“我不要,还是烤了吃吧!”

    “别别,给我行吗?”顾婉璃弱弱开口,用祈求的目光看着温阳。

    她自从养了小白,就对小兔子喜欢的不行,哪里忍心看人把它吃掉。

    见玉华公主是真的不喜欢,温阳便将兔子放在了顾婉璃怀中,提醒道:“它的腿擦伤了,你一会儿给它抹些药膏。”

    “嗯,好!谢谢温二公子。”顾婉璃含笑点头,温柔的摸着兔子头,安抚着被吓坏了的小家伙。

    傅冽的心里酸的像碰翻了一桶的陈醋,酸的他的上下牙齿不住的打颤。

    就这么一只黄了吧唧的丑兔子哪里好了,小黑小白都是他特意寻来的名贵品种,皮毛长而柔顺,手感哪里是这粗毛兔子能比的!

    傅冽直勾勾的盯着顾婉璃怀里的胖兔子,大有吃掉以解心头之恨的意思。

    “打猎不难,可活捉猎物却是不易。温公子真是箭术卓绝,令人钦佩。”

    傅凛闻声望去,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嘴角。

    邓岚含笑走过来,眼中满是欣赏。

    她并未露出痴迷之色,态度不卑不亢,望着温凉的目光也坦然大方。

    温凉扫了她一眼,见只是个他不认识的人,便收回了视线,全然无视。

    邓岚也不觉尴尬,她见网中有一对被捆住了脚的大雁,便笑望着温凉道:“这活雁甚是少见,不知小女可能请温公子割爱,将这对大雁送给小女。”

    大雁象征情爱,邓岚此举可谓大胆。

    邓府之前一直随潘家军作战,不久前才回京。

    邓岚曾在寿宴上见识过温凉的英姿,自此难忘,恰逢顾锦璃有孕在身,她便决心入王府做妾。

    她虽是庶女,但以她的身份亦可嫁个像样的人家做主母,可她却觉得陪在这般好男儿身边才算不辱没此生,为了心爱之人,受些委屈也无妨。

    玉华公主几人抬起头,皆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望向邓岚。

    居然能还能见到往枪口上撞的人,真是难得。

    温凉偏头又望了她一眼,只此番的眸光要比刚才还要冷上许多。

    “温阳,大雁之死矢靡它,小心护好。”温凉交代了温阳一句,便拂袖走人。

    邓岚站在原地,拧眉望着温凉,不解其意。

    温阳也一脸茫然,玉华公主见他这样子嫌弃的不行,没好气的道:“大雁对待伴侣最是忠贞,若失去伴侣宁愿孤独终老。

    你小心照顾着,可别做那破坏人家姻缘的恶人!”

    说完,还不忘意味深长的看了邓岚一眼。

    顾婉璃的声音轻轻软软,就如怀中那兔儿一般,没有一点攻击力,“这对大雁一定是大姐夫给我大姐姐猎的,以物言志互诉忠贞。

    涵姐姐,你们以后找夫君也一定要找如我大姐夫这般一心一意,忠于妻子的。”

    姜悦听得明白,笑着掐了掐顾婉璃小小的鼻尖,“说的好像你不找夫君似的,以后咱们都要以温公子为准,万不能找那些喜欢拈花惹擦的。

    什么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都是谎话,要我说看见花丛就该绕着走,免得被缠人的藤蔓绊住了脚。”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笑,邓岚如何听不出她们的话外之意,气得涨红了脸。

    她不是没听说过温凉性情疏离,可男人哪有不好色的,她对自己的相貌很有信心,却没想到她不但没得到温凉垂青,还被这几个人狠狠嘲笑了一番。

    看着邓岚落荒而逃的背影,几人会心一笑。

    顾承晏完全没看懂几个女子刚才的交锋,他只挪动脚步走到几人身边,趁着她们逗弄小鹿的时候,偷偷给姜悦递了点东西。

    姜悦红着脸悄悄接过,眉头不禁一蹙,这手感……

    她摊开手掌,赫然发现手中握着的竟然是两枚小小的鸟蛋。

    “这是……”

    顾承晏忙解释道:“这是鸟蛋,特别好吃。”

    “……”姜悦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的确爱吃,但也没爱到宋老尚书那种地步,比起光溜溜的鸟蛋,她觉得毛茸茸的小动物才更好。

    望着俏丽的少女,顾承晏欲言又止,他很想说一句“你放心,我以后定会洁身自好。”

    可这句话他终究没说出口,只半垂着头去追温凉,不想让人看到他泛红的脸。

    他很喜欢这个爱吃爱笑的姑娘,他也知若真心喜欢人家,不能私下来往,要让长辈去提亲。

    所以他不敢有违礼仪,只敢送这些吃吃喝喝,免得有私相授受之嫌。

    他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庶子,可她却是兵部尚书府的小姐,他想闯出些名堂再求大伯母二伯母帮他求亲,那样既能让她父母安心,也可给她一个好的归宿。

    姜悦不知顾承晏心中所想,只小心的收好了鸟蛋,待回到席上便交给了婢女,吩咐道:“一会儿将这两个蛋拿去烤了,稍稍撒些盐便好。”

    姜悦脸蛋微红,这是他的一片心意,她不能辜负了,一定好好吃才行。

    清点猎物时,众人犯起了难。

    猎物数量最多的是傅决,但傅凛猎到了鹿羊这样的大家伙,而傅决网中多是些兔子山鸡,一时倒是不好抉择。

    而建明帝却觉得温凉有好生之德,慈爱之心,理应温凉获胜。

    可傅决傅凛两派皆不同意,这是秋猎比试,选的是武将又不是和尚,要好生之德做甚。

    建明帝扫视了一眼群臣,心里十分想念顾明哲。

    若是他在此处,定能猜出他的心意,只可惜他家夫人刚生产不久,这人的心思全放在媳妇身上,早早就与他告了假。

    深得顾二老爷真传的大理寺卿钟树看出了皇帝的苦恼,起身拱手,对建明帝道:“陛下,微臣另有愚见。”

    得了建明帝首肯,钟树开口道:“臣愚以为两位殿下各有千秋,难分伯仲。”

    建明帝以为这就是个出来和稀泥的,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却听钟树又道:“温公子网中的猎物数量虽不及二位殿下,但飞禽走兽尽有,此乃网罗天下乾坤。

    方才几位大人说的也有道理,这是狩猎比试,看的便是谁的本领高强,而非仁爱。

    可据微臣观察,温凉公子网中的猎物皆是左后腿中箭。

    射杀猎物不难,但能掌控猎物死活,甚至能控制猎物中箭的位置,这难道不更能说明温公子骑射之高超吗?”

    这一番话说的颇有顾二老爷的味道,引得建明帝都不由多看了他几眼,欣慰颔首。

    建明帝摸了摸下巴上蓄起的胡须,满意笑道:“钟爱卿所言有理。”

    说完他又看了看傅凛傅决的猎物,有些嫌弃的道:“你们两个网中的猎物着实太惨了些。”

    一只兔子,身上有数个伤口,若非将其他箭矢拔了下去,只怕都会被人当成刺猬。

    建明帝的意思很清楚,他不想揭他们两个作弊的短,但他们也别再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来找他分辩。

    两人如何听不懂,就算心里窝火也只得眼睁睁看着建明帝宣布温凉获胜。

    傅凛攥紧了拳,他的指甲平整,却深深刺入了肉中,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减缓他内心的苦楚。

    傅冽输的心服口服,温凉的身手他确实比不过。

    不过对于另两个人他却不客气的冷嘲热讽起来,“这些猎物都是温凉自己射的吧,你们两个简直毫无用处嘛!”

    “谁说的!若没我们帮他圈赶猎物,他能那么顺利吗?”宋达见傅冽敢小瞧自己,立刻不服气的辩驳道。

    温阳斜睨傅冽,冷哼道:“你不也空手而归吗,说什么大话!

    明日可自由打猎,咱们几个不妨真刀真枪的干一场,看看究竟是谁厉害,免得有些人如井底之蛙,狂妄自大。”

    察觉到顾婉璃在看他们几个,傅冽挺直了脊背,张扬而笑,英姿飒飒,“比就比,明日便让你们见识见识我外祖父亲传的箭术!”

    “啧啧啧,那你完了,我的箭术可是得我家祖母亲传!

    论箭术,你外祖父是我祖母的手下败将,你输定了。”

    傅冽上下打量了一番宋达,颇为嫌弃,“宋老夫人的确厉害,可我瞧你还是更像老尚书多一些。”

    “你小子怎么骂人呢,当心我跟你绝交!”宋达气鼓了脸,忿忿难平。

    全然不想着,若他这话被宋老尚书听到,怕是会挨上一顿捶。

    “绝交就绝交,真当我稀罕你们呢!结交你们这样的蠢货,绝对是我这辈子犯的最大的错误!”

    温阳冷笑,“咱们彼此彼此,与你们相交也非我本愿。”

    年轻男子的谈笑声中有意气风发的张扬,有磊磊落落的纯粹,只他们不知,前方早已为他们的人生设了一条分叉路口。

    一左一右,没有第三条路可选,且这条路每走一步,后边的路便尽数崩塌。

    无法驻足,更无路可退,唯有继续走下去,直至渐行渐远……

    建明帝给温凉的赏赐十分耐人寻味。

    他没有赏赐财物,也没有给温凉加官进爵,而是给了温凉一个承诺,许温凉一个心愿。

    日后温凉有任何所求都可以提出,他都会满足。

    这个赏赐引起了不小的议论,众人都觉得这个赏赐太重了。

    若是平阳王府图谋不轨,想要皇位呢?

    可这话他们不敢说,谁若是说了,怕是会先挨一顿平阳王的铁拳。

    傅决只是气又被温凉占了便宜,可傅凛的身子却隐隐颤了起来,父皇果然想将那个位置留给温凉!

    众人回帐休息,顾锦璃一边帮温凉脱下外裳,一边轻声问道:“林中可还安全,没出什么变故吧?”

    顾锦璃知晓沿路有人设埋,所以她并不关注比试的输赢,只盼他们都能平安归京。

    温凉在她的额头上印了一吻,柔声道:“我们今日已巡视了林中,并无不妥,围场有重兵把守,那些人无法进入围场,无需担心。”

    他早已派兵驻扎围场,他们没机会在林中布置陷阱。

    京中也已加派了人手前来护驾,那些人不会再有机会了。

    见顾锦璃还是忧心忡忡,温凉轻轻摸了摸她尚还平坦的小腹,“难得出来,别想这么多,这里景色不错,明日我陪你四处走走。”

    顾锦璃摇头,“保护陛下要紧,我又不是涵儿那贪玩的性子,你不必顾虑我。”

    “明日陛下打猎有父王和众臣陪同,少我一个也无妨。”

    顾锦璃笑着拥进温凉怀中,两人耳边厮磨,爱意融融。

    顾锦璃将头倚在温凉肩上,手指在温凉胸口画着圈,声音轻柔婉转,“阿凉,陛下给你的赏赐,你打算用来许什么心愿?”

    温凉捏住那只胡乱燃火的手,凝着冷眸望她,“许你能乖上一些,莫要这般淘气。”

    “我哪有。”顾锦璃笑意不减,轻轻在温凉耳边吹着温软香风,撩拨得某人的心弦不停的颤动。

    “你真是……”无奈宠溺的语气又带着两分咬牙切齿。

    如今她有孕在身,倒是比往日更加大胆了。

    “锦儿,篝火燃起来了,你快出来看呀!”营帐外传来宋碧涵兴奋的声音,顾锦璃甚至可以猜到她那手舞足蹈的模样。

    好在苏状元此番未能来猎场,否则某人怕是就没这般欢快了。

    见温凉紧绷薄唇,顾锦璃坏笑着在他唇上印了一吻,轻快的跑出了营帐。

    温凉虽气,但听她笑音如铃,只能无奈的勾了勾嘴角。

    自己选的媳妇,除了宠着还能怎么办。

    现在受的折磨痛苦都是暂时的,他早晚会再次将她拆吃入腹,重振“夫纲”。

    篝火燃起,橘色的火光似乎点亮了天际。

    火焰随风而动,热烈张扬,一如篝火下那些年轻人一般。

    舞姬们身穿飒飒的骑马装,手挽着手在篝火下起舞。

    以往舞姬们所弹跳的多为靡靡之音,可今日她们唱着嘹亮的山歌,在苍穹夜幕之下,在橘色的火焰旁,这简单的舞曲竟格外有感染力,让人心中蓦地生出振奋来。

    “走,咱们也去跳!”宋碧涵眼中映着火焰,明亮如昼,拉着顾婉璃几人的手跃跃欲试。

    “这样不好吧……”顾婉璃担心不合规矩,小眼神不停的瞄着顾锦璃。

    “有什么不好的,这里又不是京城,出来玩就要开怀肆意。”说完,也不管几人的扭捏,径自将她们推向了篝火旁。

    就连沈妩也没能幸免,硬生生被拉入了人群中。

    起初有些扭捏不自在的少女,在随着节拍舞动起来后,渐渐忘却了所有,什么规矩什么礼仪全都被抛在脑后,只记得天幕繁星璀璨,入耳的歌声轻快畅然。

    顾锦璃望着她们绚丽娇美的笑颜,心中蓦然生出一丝感动来。

    天下最美的景致并非锦绣山河,而是人们嘴角洋溢的笑容。

    若非腹中有个小家伙,她也定然要与她们一同疯一同笑。

    “咱们也去吧。”傅凝兴趣十足。

    “胡闹,不许去!”傅冽没好气的叱道,那都是些姑娘家,他们哪能去牵她们的手。

    虽说小白兔的手定然很软很嫩,那也不成。

    “咱们围着篝火内圈跳,不与她们掺和。”

    “好好好,这个好玩,咱们一起来!”宋达第一个附和,说完还握住了温阳的手,笑得堪称天真烂漫。

    突然被一个大男人握住了手,温阳整个人都是抗拒的,强压着心头的不适才没将宋达一脚踹开。

    “六哥,走!一起去!”

    一些年轻公子见此也纷纷加入,少男少女们围着篝火唱和起舞,欢笑的声音远远飘荡,与风声交融,宛若天籁。

    建明帝欣慰含笑,这种纯粹的笑他许久没看过了。

    沈皇后也感触颇深,见玉华公主笑得天真烂漫,她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若规矩只能让人活的束缚压抑,那倒莫不如舍了,开心才是活着最重要的事。

    少年不识愁滋味,他们笑得恣意无忧,有着年轻人方有的张扬纯粹。

    只他们全然不知,这一晚畅然后,等待他们的将是血雨腥风和艰难的抉择。

    次日。

    秋猎比试结束,便是自由活动的时间,就算女子也可入林打猎,是众人最喜欢的一日。

    建明帝与各国使臣入林打猎,召温凉相陪,炫耀之意显而易见。

    温凉本打算今日陪顾锦璃四处走走,听到建明帝的传召,脸色瞬间冷若寒霜。

    在建明帝含笑与各国使臣交谈时,温凉冷沉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就差在脸上些写着“我不愿意”几个字。

    一众人策马驶入密林中,顾锦璃正打算找沈妩几人去说话,忽被人唤住了脚步。

    来人是个十分明艳的少女,一身海棠红色的劲瘦骑装,将少女的身形勾勒的楚楚动人。

    “灵毓县主不准备骑马去林中逛逛吗?”邓岚虽在笑,但望着顾锦璃的目光噙着赤裸的打量。

    武将家的女儿身上都有种率性的利落,只有些利落是如宋碧涵那般的纯粹,而有些则是咄咄逼人的无礼。

    邓岚,显然便是后者。

    “原是邓姑娘。”敢与温凉搭话的姑娘顾锦璃已经许久没见过了,对邓岚印象深刻,她浅浅弯唇,“我身子不便骑马。”

    邓岚扫了一眼顾锦璃的小腹,心里对这些娇弱的文臣女儿家十分不屑,“那还真是可惜。

    温公子骑射一绝,想来灵毓县主也定然精通骑射了。”

    顾锦璃轻笑出声,“为何阿凉骑射过人,我便也要精通?我会医术,却也从未要求阿凉学医。”

    “这怎么能一样!”邓岚皱起眉,“男儿学习骑射,是为了保家卫国,哪是岐黄之术能够相提并论的!”

    顾锦璃唇边笑意不改,依旧从容淡然,“保卫家国是为了护佑地方百姓,大夫行医也是是为了治病救人,在我眼中两者并无区别。

    况且军队征战,若无军医随行诊治,那些生病受伤的士兵又该如何?”

    邓岚早闻顾锦璃口舌过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便也不与她分辩无用之事,直言道:“温公子那般俊杰,身边的女子自要能与之匹配。”

    这顾锦璃柔弱无骨,如何能与温公子策马驰骋。

    “邓小姐指的可是如你这般的女子?”既然邓岚说话越发不客气,顾锦璃便也不打算再给她留颜面。

    邓岚的俏脸微微红了一瞬,却也没有否认,只道:“县主不容温公子纳妾,难道就不怕外界笑温公子惧内?

    县主若真的在乎温公子,就该为温公子的名声考虑才是。”

    “若我说不呢?”顾锦璃浅笑盈盈,芙蓉花般的绝色容貌甚是赏心悦目,只落在邓岚眼中便有些刺目了。

    “那便是善妒。”这个女人最让人讨厌的不是她的美貌,而是她眸中的从容淡然。

    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顾锦璃都不在意,就好像在顾锦璃眼里她脆弱的不堪一击。

    “我本就善妒,何惧人言?我为温凉妻子一日,温凉便不得纳妾,就算通房也不成。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我们夫妻的事情就不劳邓小姐操心了。

    况且人生有无数种选择,为何非要放着好好的嫡妻不做,去做他人的妾室?

    邓小姐这般通透,想来应与我一般作想。”

    见邓岚脸色青青紫紫,顾锦璃轻轻弯唇,“我与人有约,先走一步,邓小姐请自便。”

    邓岚咬了咬嘴唇。

    她阔步行到马前,利落的翻身上马,冲入林中。

    既然无法在平阳王妃与顾锦璃这里下手,那她便要让温凉看到她的好。

    说起骑射功夫,寻常女子绝对及不上她,她一定会让他眼前一亮。

    宋碧涵也想去打猎,奈何宋二夫人死活不让,她便只能骑着马无聊的转圈遛弯。

    顾锦璃和沈妩漫步走在草地上,入目皆是静谧。

    倏然,一阵疾驰凌乱的马蹄声从林中传来,哒哒的马蹄声让人只觉心神不宁。

    两人相视一眼,挽着手朝营帐中走去,便见几个随行的御医狂奔而出,御林军统领厉声喊道:“御医,御医,快来为陛下诊治!”

    几人将建明帝小心的抬下马背,沈妩惊呼一声,连忙捂上的自己的嘴,只眼中的惊恐如何都无法消散。

    顾锦璃也神色惊变,心中泛起层层冷意。

    一支利箭从建明帝的后背贯穿,那箭矢的位置正中心口,若伤到了心脉……

    各国使臣皆在猎场,若建明帝真有意外,只怕届时大梁内忧外患,再无宁日。

    蔚蓝晴朗的天际忽布密云,凉风骤起,似有雨意。

    风雨欲来风满楼,这天,终究还是变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陷害(合一)

    彼时蒋贵妃与丽妃正在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不休,两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

    待听到魏统领那一声厉吼,两人才闻声望去,瞬间变了脸色。

    “陛下!”

    建明帝被人从马背上抬下来时已经昏迷不醒,龙黄色的衣衫被赤色的血染红了一片,触目惊心。

    围场内顷刻间被惊慌所笼罩,帝王乃是天下人的主心骨,容不得有半分闪失。

    众臣心中已卷起滔天波澜,嗅到了风雨的味道。

    女眷纵使不懂朝政,却也察觉到了紧张肃杀的气氛,夫人们忙将儿女管教在身边,以免在这个时候惹出事端。

    “陛下怎么会受伤,御林军都是干什么吃的!”蒋贵妃小脸苍白,心中惶恐不安,唯有斥责御林军来舒缓心情。

    陛下正值壮年,她从未设想过陛下若不在了将会如何。

    此时突然让她面对如此境遇,她思绪乱糟糟的一团,全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丽妃也没了声音,脸色没比蒋贵妃好到哪里。

    她虽想将儿子推向那个位置,但从未想过盼着陛下死。

    若陛下真有个三长两短,只怕她潘家与蒋家就要来一场殊死搏斗了。

    蒋贵妃不停的抹着眼泪,丽妃急嚷嚷要进皇帐陪着建明帝,两人杵在皇帐门前吵闹的让人心烦。

    “都给本宫闭嘴!”沈皇后闻讯赶来,威严凌厉的气势更盛从前。

    她行至皇帐前,转身,甩袖,宽大的凤袍长袖冷然甩出“啪”的一声声响,与她的眸光一般慑人。

    “陛下在里面休息,谁若敢在外喧哗,以谋逆罪论处!

    所有人皆回各自营帐等候,无召不得出。

    御林军封锁围场,任何人不得进出,违令者斩!”

    接连几条命令让众人见识到了沈皇后雷厉风行的手腕,她的从容冷静并非因她不晓局势,相反她想的要比蒋贵妃丽妃更多一层。

    她们此时脑中想的只是那个位置由谁来坐,而沈皇后最担心的则是大梁周边各国。

    若他们趁机生事,大梁群龙无首,内忧外患,怕有破国之危。

    她是他的皇后,越在这个时候,她越要帮他守好这一切。

    见沈皇后疾言厉色,丽妃的火爆脾气也上来了,“皇后这是什么意思,莫非要独断专权不成?

    我们是陛下的妃子,关心陛下,想要入帐探望有何不妥?”

    蒋贵妃哭的眼圈都红了,嘤嘤抽泣着道:“皇后娘娘,臣妾们保证不吵陛下,求皇后娘娘让我们进去看看陛下吧,否则我们实在放心不下啊……”

    若陛下真有三长两短,她必须要亲耳听到陛下的遗言,免得被让人钻了空子。

    沈皇后横眉立目,凤眸冷肃,“你们觉得本宫可是在与你们商量?

    本宫口谕,便是懿旨,违者休怪已抗旨论处!”

    望着气势汹汹的丽妃,沈皇后眸中有的只是冷意与肃杀,六宫之主的气势非丽妃等人所能以匹及,“沈染,本宫命你候在帐外,无令擅闯者,杀无赦!”

    “沈心兰,你敢!”丽妃惊呼出声,心口因愤怒而剧烈起伏。

    沈皇后往日虽死板严格,但未曾当众下过两人的面子,此番简直是不讲她们放在眼里。

    沈妩走上前来,双手端着的是从沈染帐中取来的宝剑。

    沈染接过,长剑出鞘,剑刃泛起的寒光与他的眸光一般无二。

    “尚方斩马剑!”蒋贵妃顾不得啜泣,直勾勾的望着沈染手中的利剑,表情因嫉妒而扭曲,“陛下竟将尚方宝剑给了你!”

    尚方斩马剑,持者权力无上,可先斩后奏。

    这尚方宝剑乃是沈染从平州治水归来后由建明帝亲自所赐,建明帝很欣赏沈染,也希望日后他能成为温凉的左膀右臂。

    建明帝现在没有办法给温凉太多,但他能为温凉培养能人贤臣,让他足以与别人分庭抗礼。

    傅凛心中酸涩,在看到义无反顾站在沈皇后身边的沈妩时,一种难言的痛苦更涌上心头。

    原来承恩侯府也是父皇为温凉备下的助力,怪不得沈染会直接了当的拒绝他。

    “母妃,这里有皇后娘娘看管,您放心就好。”傅凛走上前去搀扶丽妃,轻轻捏了捏丽妃的手臂。

    父皇不省人事,自该由皇后主持大局,母妃若不服从皇后,定会被人说辞,也许还会被蒋贵妃趁机踩上一脚。

    丽妃抿了抿嘴,心里虽不服气,但还是退了一步,“我不进便是,可我就要在这候着,哪也不去!”

    蒋贵妃转动眸子,抽泣两声,也柔柔道:“臣妾也在这候着,皇后娘娘若有何吩咐也好召见臣妾。”

    沈皇后见她们两个安分下来,便也不再理会,转身进了帐子。

    其余众人可没有蒋贵妃丽妃的胆子了,忙回了各家帐篷,不敢打探。

    丽妃冷哼一声,不屑嘲讽道:“又没有儿子,这般急切做什么,与她有什么干系!”

    蒋贵妃虽也这般想,却不动声色。

    这个时候口舌之争最无用,说多错多,且耐心心等着吧。

    几个皇子自也都候在帐外,傅凛傅决神情复杂,另几人倒是真的担忧关切。

    九皇子傅准不停的擦着眼睛,袖口全被眼泪打湿了,可他不敢哭出声来,只默默咬着嘴唇。

    他喜欢父皇,他不想让父皇死。

    傅凇见了,递给了他一块帕子,轻声道:“别用袖口擦了,袖口有金线,当心擦坏了脸。

    父皇是真龙天子,有上天庇佑,定会有惊无险,九弟无需担心。”

    “嗯。”傅准哽咽的应了一声,只心里依然难过,很想抱个人哭一哭。

    突然一只大手伸过来,将他的小圆脸一团,本来咧着的小嘴瞬间变成了小鸡嘴。

    他泪眼朦胧的抬头,看到的是傅冽那张不耐的冷脸,“你虽只有四尺高,但好歹也算是男儿,别哭哭啼啼的,当心让那些小姑娘看了你的笑话。”

    傅准委屈巴巴的撅起了嘴,他哪里是四尺,明明四尺多了两寸呢!

    六皇兄真讨厌,怪不得皇姐们都不喜欢与他说话。

    “九弟,别理他,你日后定比他长得高。”玉华公主牵起傅准的手,扬唇一笑。

    皇姐的温柔让傅准一时忘却了伤感,老老实实的站在玉华公主身边。

    只玉华公主心里并不像表面这般轻松,她也恐慌也担忧,可她知道这样没用。

    现在安抚人心,不出乱子,才最重要。

    顾锦璃回了营帐,心中颇不安稳。

    平阳王等几位众臣一同进了皇帐,与建明帝一同狩猎的众人皆已归来,但唯独仍不见温凉踪影。

    温阳那时正与傅冽宋达几人比试骑射,也不知温凉去向。

    顾锦璃一时不由心中惴惴。

    而此时皇帐中的众人也满脸愁云密布,沈皇后虽以雷霆手腕暂时稳住了人心,可她知这并不长久,陛下一时不脱离危险,局势就不会得到平息。

    此番共有六名随行御医,可他们只暂时为建明帝开了吊命止血的方子,直至现在也无人敢将建明帝胸口的箭矢拔出来。

    一是他们并非军医,并不擅长这种刀箭外伤。

    其次,这箭不仅贯穿了建明帝的身体,还插在了心口的位置上,他们不敢妄动。

    “怎么回事,竟到现在还商议不住出对策吗?”沈皇后有些恼了,再让他们这样耗下去,陛下的血都要流尽了。

    “皇后娘娘,这一箭贯穿了陛下的胸口,实在凶险,臣等不敢妄自出手……”

    “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们是不敢治,还是不会治?

    陛下圣体金贵,你们若是再这般拖延时间,延误救治,本宫一样治你们的罪!”见这几个老家伙想浑水摸鱼,沈皇后气恼不已。

    虽说御医伺候皇室多有不易,可他们平日里享受的也是其他大夫没有的安逸尊荣。

    “你们承了多大的福气,相对就要承担同样的风险,遇事只知推诿,毫无担当,宫里养你们有什么用处!

    陛下若有个三长两短,本宫定要你们陪葬!”

    沈皇后虽鲜有如此疾言厉色的时候,几个御医被凤威吓得跪在地上。

    沈皇后冷冷看了他们一眼,声音没有半分感情,“陛下若无事,本宫自有厚赏。

    陛下若有个万一,本宫要你们所有人偿命!”

    沈皇后斩断了他们所有的退路,不管他们治不治,他们的生死都与建明帝绑在一处。

    上位者要懂得恩威并施,而此时需要的就是雷霆铁血。

    几个御医忙从地上爬起来去研究办法,沈皇后这才松开了泛白的手。

    见沈皇后走出内帐,外帐候着的几位大臣忙迎了上去,关切的打听建明帝的病情。

    在听到御医仍未给建明帝拔箭时,平阳王墨色的眉狠狠皱起。

    南阳城不仅临近南疆,周围还有一些游牧部落,每年秋冬季都会跑到大梁劫掠。

    这些部落虽然不大,但零散部落众多,且他们居无定所,打完便跑,很是难缠。

    平阳王时常带兵出征,对这些外伤也算半个行家,他深知再耽搁下去,陛下没事也变成有事了。

    平阳王想到了顾锦璃的医术。

    沈皇后闻后怔了一下,她还真把这孩子忘了。

    有些老臣却不同意,“灵毓县主虽诊治过一些疑难杂症,但她并未正经学过医术,不过是道听途说一些偏方,如何能为陛下诊治!

    陛下龙体金贵,若有损伤,王爷怕是也负不起这个责任吧。”

    几个老臣纷纷附和,沈皇后也有些为难。

    她虽是皇后,可有些事也并非她能掌控。

    他们每说一句,平阳王额上的青筋就暴起一分,有个老臣最是讨厌平阳王这等手握兵权的武将,觉得他们就是朝堂混乱的根本原因,逮到机会便不免多说了两句过瘾。

    谁知他正说在兴头上,迎面一个铁拳砸来,他哎呦一声摔倒在地,鼻血横流不止。

    “你……你竟敢打人!简直无法无天,肆意妄为……”

    几个老臣还想再骂上几句,可在看到平阳王那张满是杀气的冷脸时齐齐闭上了嘴。

    武人粗鲁,被打上一拳怪疼的。

    平阳王收回视线,抱拳对沈皇后道:“皇后娘娘,这位大人伤的不轻,但御医怕是分身乏术,不如请灵毓前来为这位大人诊治一番。”

    “你……你……卑鄙!”那位老大人气得浑身直抖,鼻血流的更冲了一些。

    沈皇后也觉痛快,如今陛下正值危急之际,他们却只知争吵,着实烦人。

    顾锦璃被请进帐中,平阳王直接开口道:“锦儿,你去内帐看看陛下的病情。”

    察觉到几个老臣忿忿的眼神,平阳王扫视过去,冷冷道:“几位大人既是信不过我儿媳的医术,我怎敢让她为大人诊治,免得届时伤了大人金体,我无法负责。

    还是等御医得空,再为大人看诊吧!”

    无耻!

    这是一众老臣共同的心声。

    不怕武将无礼,就怕武将无耻。

    这粗人玩起心眼真是又狠又不要脸,他们甘拜下风!

    婢女挑开帘子,顾锦璃进了内帐。

    沈皇后让人找她,便说明陛下的情况不容乐观。

    可在看到建明帝的伤势时,她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伤势看着竟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顾锦璃上前给建明帝探脉,几个御医并无意见。

    他们的脸早被打麻木了,谁敢怀疑灵毓县主的医术。

    只在听到顾锦璃马上就要给建明帝拔剑时,他们却如何都不能同意。

    “县主,这箭埋得甚深,若完全贯穿,只需将箭折断,拔出便可。

    可箭尖只露出分毫,大部分还埋在陛下的皮肉之中……”

    “那便挖出来。”顾锦璃将宽大的袖子绑在手臂上,又命婢女准备热水烈酒,俨然要动手的样子。

    几个御医急得满头大汗,这可是九五之尊啊,又不是挖土豆红薯,哪能那么随便。

    “县主,你这般实在太过冒险,若有意外这谁负责得起?”

    顾锦璃将手放在盆中细细清洗,抬起眸子冷幽幽的看了他们一眼。

    “若由你们这般犹豫下去,陛下性命堪忧,你们一样活不了。

    我并非御医,本可置身事外,我救陛下亦是在救你们,你们竟还想让我来承担全部风险不成?”

    几个御医被臊得脸色通红,人家小姑娘贵为王府长媳,本可不淌这浑水。

    他们技不如人,还只想着保命,两相比较真是羞煞人也。

    几个御医彼此相视一眼,也不再说风凉话,都心甘情愿的去帮顾锦璃打下手。

    此时皇帐外的几人却有些站不住了。

    蒋贵妃和丽妃多年养尊处优,站了这般久,双腿都有些打晃。

    蒋贵妃后悔留下来,回到帐篷里躺着等结果不舒服吗?

    这般想着,蒋贵妃突然向后一仰,摔倒在了傅决身上。

    傅决急切的扶住蒋贵妃,忧心忡忡的搀着她回了营帐。

    丽妃心里暗骂一声卑鄙的小贱人,她本也有这个打算,只不过没想到竟先被丽妃给用上了,现下她倒是不好再装晕了。

    傅凛并不想走,皇后既是将顾锦璃唤了去,想来父皇现况不容乐观,他必须时刻留意动向,早做打算。

    若父皇不幸身亡,他能否将此事烧到温凉身上呢?

    傅凛正想着,身后传来哒哒马蹄声,原是温凉策马而归,远远还有个身穿红色骑马装的少女跟在后面,正是邓岚。

    傅凛见状,眯了眯眼睛。

    “温凉,你怎么才回来,你知不知道,父皇他中箭了!”在傅冽心中,温凉算半个自己人,是以立刻告知温凉。

    温凉自然知道,甚至比傅冽知道的还多一些。

    建明帝有心在各国使臣面前露一手,想要打一只大猎物。

    恰有一只矫健的雄鹿从林中跑过,建明帝立刻策马去追,还用眼神朝他示意。

    相处这么多年,虽无甚父子之情,但默契却还是有的。

    温凉立刻调转马头去另一侧夹击,而北燕箫拓显然也有心猎下这匹鹿,以振北燕国威,平阳王虽不情愿,但也只等帮建明帝绊住箫拓。

    如此一来建明帝与温凉便先行离开了大部队,只他没想到原本跟在建明帝身后的贴身侍卫竟会暗下冷箭,待他听到声响时,建明帝已经中箭落马。

    温凉立刻策马赶赴过去,刚将建明帝扶起,众人也已赶至。

    温凉将建明帝交给了平阳王,他则策马去追。

    只他本可以拿下那名刺客,却没想到竟横空跑出来一个碍事的女人,不但险些撞上他的马,还因一时之差让那侍卫逃走了。

    想到此处,温凉眸色骤寒,卷起漫天霜雪。

    而邓岚的脸色此时也不好看,她本想让温凉见识到她的飒飒英姿,让他看到自己比顾锦璃的好,她哪里晓得温凉是在追捕刺客。

    当时温凉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哪里还有谪仙般的俊逸,简直宛若修罗。

    邓岚心里十分委屈,楚楚可怜的抬头看了温凉一眼,才低垂着头回到了自家帐内。

    “陛下如何了?”温凉平时虽对建明帝百般嫌弃,可想到他落马时的场景,温凉心中便不受控制的泛起怒意。

    “还不知道,母后唤了锦儿进去,现也过了好一会儿了。”时间一点点流淌,玉华公主的心越加焦躁,眼眶酸的就要控制不住泪珠了。

    她虽一直在安慰弟弟,可她心里也特别害怕,害怕她马上就要失去最近亲的人。

    望着玉华公主眼圈泛红,强自忍耐的模样,温凉的心不受控制的轻轻动了一下。

    或许这便是所谓的血缘,纵使他们从未以兄妹相称,可看她如此,他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怜惜。

    “陛下不会有事,一定不会。”温凉似劝慰般的低低道了一句。

    玉华公主愕然抬头,温凉刚才是在安慰她吗?

    虽觉匪夷所思,可他那样子倒挺像个哥哥的……

    傅凛将这一幕幕尽收眼底,他正暗暗思忖如何拉温凉下水,却没想到让他开心的事竟来的那般快。

    温凉正想让沈染通传入帐,御林军统领魏岳忽然率兵将温凉围困起来。

    突发的变故让众人一时惊疑,沈染持剑走上前来,蹙眉询问,“魏统领,陛下正在帐内休息,你因何弄出如此阵仗?”

    魏岳面上亦有难色,拱手道:“沈世子,温公子,还请二位配合。

    温公子现有刺杀陛下之嫌,按例理应调查。”

    “怎么可能!温凉怎么可能刺杀我父皇!”傅冽直言道。

    先不说他了解温凉的性情,他绝不会那般做。

    再者说父皇对他那般好,他有什么理由刺杀父皇啊?

    傅凛扫了傅冽一眼,示意他别多话,可傅冽却全然没看到,与傅凝几人为温凉辩解着。

    “众位殿下,并非我要怀疑温公子,实在是有证据表明,我也是依例行事。”魏岳苦哈哈的抱拳。

    御林军统领何等风光,温凉身为他属下,想要拿人自是他一句话的事。

    可奈何人家背景好,他只能商量着来。

    “什么证据,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温凉有何动机要谋害陛下,我看分明是有人要蓄意加害!”

    围场的动静不小,有些胆大的人家都探头出来偷窥。

    温阳自然也只听到了,耐不住暴脾气冲了出来。

    这些人魏岳谁也得罪不起,只能耐心的解释道:“当时陛下中箭,只有温凉一人在场……”

    “这算哪门子证据!”傅冽不顾傅凛的眼神,再度开口,气得傅凛恨不得上前封住他的嘴。

    魏岳见镇不住场子,只能透露实情,“陛下所中的箭与温公子箭篓中的箭是一样的。”

    温阳皱眉,“今日又不是秋猎比试,众人的箭不都是一样的吗,你为何断定就是温凉的?”

    这些事本不应拿出来说,可这几位着实难缠,魏岳只得叹声道:“围场为安全起见,在给众位分发箭矢时都在箭尾处做了标记,以防出现事故,不好排查。

    经我们所查,陛下中箭的标记与温公子箭上的标记是一样的。”

    众人闻后默了默,即便似有证据,可他们还是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傅凇一直皱眉思忖着,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但若有人意欲陷害温公子,也能事先刻上同样的痕迹。”

    魏岳点头,“的确有这个可能,是以我们也未下定论,为了查清实情才更需要温公子配合。

    早些抓到凶手,也能早些还他清白。”

    魏岳苦口婆心的劝道,几人虽不服气,但也找不到分辩的理由。

    魏岳说的有道理,既有嫌疑,还是大大方方的配合调查才好,若是拒绝反显得心虚。

    见他们终于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魏岳松了口气,看着温凉道:“咱们共事时间虽不算长,但我甚知你的秉性,也相信此事绝对与你无关。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快找出真凶,还你清白。”

    温凉眼中却没有魏岳想象中的动容,墨色的眸子如霜冷清,他幽幽开口,语气至寒,“在箭上留刻痕迹,可是魏统领的主意?”

    魏岳被问的蓦然一惊,在那双幽深冷眸的注视下,竟下意识的想要回避。

    “众人之策,我哪敢独享。”

    魏岳笑呵呵的回道,力求表现的淡然平静。

    温凉只望了他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我可以回帐暂不出行,你们也可围困我的帐篷。

    但在陛下清醒之前,你们没这个权利审问我。”

    魏岳锁眉,声音也冷了下来,“你这是想拒绝接受审讯?”

    温凉不屑冷笑,“魏统领一不是暗龙卫,二不是大理寺,你有何权利审我?”

    两人彼此迎视,魏岳的手轻轻搭在了刀柄上,他身后的御林军也立刻做出进攻之势。

    突然,一列黑红相间,腰挎金刀的士兵如潮水般奔涌而来,将御林军团团围住。

    魏岳面色惊变,冷喝道:“温凉,你竟敢动用兵马司,你是要造反不成!”

第二百八十章 通敌卖国(合一)

    “温凉,你敢擅动兵马司,你是要造反不成!”魏岳大惊,警惕的盯着温凉身后的兵马司。

    他握着刀柄,长刀已拔出一半。

    而暗二率领的兵马司也同样将刀拔出一半,刀刃泛着粼粼寒光,大有拼死相搏之势。

    突然而来的剑拔弩张之势看惊了众人,傅凝面露惊愕,喃喃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傅凛隐隐猜到了,嘴角轻勾起一抹细微的弧度。

    不过随即他的嘴角再度落下,虽说除掉温凉是当务之急,可若父皇就此驾崩,他根本来不及筹备。

    英国公留在京中,已占了先机,届时他该如何与英国公抗衡。

    傅凛不再关注场上之势,已经开始分析起朝政局势来。

    温阳侧身,站定在温凉身边,兄弟就要共进退,管对方是谁,先干他丫的再说!

    傅冽傅凝相视一眼,也抬步走向温凉。

    “加我一个!”宋达本撩着帐篷看热闹,但见热闹一下子变成了麻烦,不但不避,反是将脑袋削尖了往前冲。

    宋大夫人虽然担心,但抿了抿唇,还是没开口唤住他。

    且不说她与平阳王妃的交情,单就是昔日宋府蒙难,温凉与顾锦璃百般帮衬,她们也不能坐视不理。

    可宋二夫人却一脸急色,“大嫂,你快将达儿唤回来啊,这不是胡闹吗?

    大哥统帅北境军,若是被人怀疑咱们宋府不忠,咱们定会被牵连啊!”

    “达儿做的对,唤他做甚!”宋老夫人走过来,神色肃然。

    “温凉不可能行刺陛下,不过一场误会,谁能怀疑我宋家不忠?

    中立没错,可该有的立场还是要有!”

    宋老夫人意有所指,宋二夫人脸色红了红,心里清明母亲是在点她没有立场。

    可如今这种场面,明哲保身才最重要。

    她心中虽不服气,但也不敢与宋老夫人分辩,只能提心吊胆的望着外面的局势。

    傅凇倒是没如他们一般时刻准备动手,只与魏岳讲着道理,但言辞之间显然还是在偏帮温凉。

    待傅凛回神,看到的便是所有人都与温凉站在了一处,甚至就连他的亲弟弟都站在了温凉身边。

    而他周围竟不知何时竟空无一人,像极了“孤家寡人”。

    玉华公主松开了九皇子的手,正想上前,手却突然被一只小手拉住。

    她垂眸,对上的是一双清澈水灵的大眼睛,“五皇姐,我和你一同去。”

    “你不怕?”玉华公主有些意外。

    傅准坚定的摇头,“不怕!”

    若是没有温公子,他早就死在了那场大火中。

    父皇说过,人要懂得知恩图报,现在有人欺负温公子,他也要帮忙。

    “魏统领莫要动不动就拿造反吓唬人,我们这几个皇子公主难道还能造自家的反不成?”相较那几个只知挽袖子的莽夫,玉华公主伶俐的口齿此时却更为好用。

    “温公子已同意自困,你们不放心尽管派人包围他的营帐,魏统领何必张口闭口就说人家造反呢?

    父皇对温公子一向看重,此事十有八九是场误会,魏统领将声势弄得这般大,以后共事免不得要尴尬了。”

    魏岳瞪目盯着温凉,毫不退让,“公主殿下,下官也不想为难他,不过依例问话而已,他若不心虚为何要拒绝?”

    “魏统领这是咬定此事乃我所为了?”温凉微微眯眸,掩下了冷幽的目光。

    魏岳神色不变,冷声道:“是不是审问了才知道!”

    两方无人肯退,眼见出鞘的刀刃越来越长。

    “哎呀呀,两位都快息怒,这话怎么说的,哪有自家人打架的道理。”大理寺卿钟树闻讯赶来,笑脸待人。

    “魏统领说的对,此事依例的确该与温公子问询,但御林军并没有审讯之职,您看不如让在下来与温公子询问线索,如何?”

    魏岳心有不甘,温凉虽出身王府,可他才是御林军统领,上司找属下问话,推三阻四不说,竟还与他剑拔弩张,传出去面子往哪放。

    最可气的是温凉身边这些人他哪个都得罪不得,现在又冒出个大理寺卿出来搅局,他先想不送口都不行。

    魏岳咬牙收刀,冷喝道:“来人,护送钟大人与温公子回帐,好生保护!”

    魏岳加重了“保护”二字,任谁都听得出不忿之意。

    温凉淡漠的望了他一眼,幽幽眸色,似能贯穿人心。

    魏岳则望着温凉的背影攥紧了拳,此番他可没有误会温凉,平阳王府的狼子野心,不日便可公之于众!

    帐外争吵的声音不小,皇帐内的众人自然也听得分明。

    刚刚那些偃旗息鼓的老大人瞬间宛若打了鸡血一般,满血复活,厉声道:“皇后娘娘,快将顾锦璃从内帐中唤出来!

    那温凉有谋害陛下之嫌,若她对陛下心怀不轨,陛下岂不危险!”

    “温凉竟敢擅动兵马司,可见其没安好心,娘娘万不能将陛下交到那等贼人手中!”

    沈皇后沉下一口气,尽量平静的道:“陛下觉得此番御林军人数不够,才特命人从兵马司调派人手,护驾随行,温公子并未擅动兵马司。”

    鼻血刚刚止住的老臣,捂着鼻子,斜睨了一眼平阳王,目光隐含挑衅,“不知可有陛下圣旨为证?”

    沈皇后的脸色冷了下来,“此乃陛下口谕,并无圣旨。

    怎么,你们连本宫的话都不信了,还是你们觉得本宫也有反心?”

    “皇后娘娘言重,微臣怎敢,微臣也只是唯恐娘娘被奸人蒙蔽而已。

    只不管真相如何,温凉此时既有嫌疑,决不能让那顾锦璃再接近陛下,还请娘娘命她速速退下。”

    沈皇后眯起了凤眸,语气寒澈,“若本宫说不呢?”

    那老臣也颇有脾气,竟直面迎视沈皇后,义正言辞的道:“娘娘明知温凉有谋害陛下的嫌疑,还敢让温凉的妻子为陛下诊治,若有意外,娘娘只怕也会被其所累。

    若娘娘一意孤绝,不肯让顾锦璃离开,那我等就只得冲进去保护陛下了!”

    说完,此人竟挽起袖子,招呼一众老臣入帐勤王。

    “你们放肆!本宫看你们今日谁敢动!”沈皇后怒火中烧,竟拔出了平阳王腰间的佩剑,直指那几个老臣。

    “本宫敬你们是朝中元老,对你们一再忍耐,可你们莫要忘了,本宫是这大梁的皇后,本宫为君尔等为臣。

    你们若得寸进尺,不识好歹,休怪本宫手中之剑认血不认人!”沈皇后虽会骑射,但并不会武艺。

    可此时她执剑而立,那满身凤威竟颇为凌冽,甚是慑人。

    “陛下重伤,你们一不通医术,二不知稳局,一个个宛若跳梁小丑般在这指手画脚,比起废物还不如!

    今日你们谁敢上前一步,本宫必定要治你们大不敬之罪!”

    几个老臣被说的面色红若猪肝,立在原地不敢再动,可那被平阳王揍了鼻子的老臣却一身硬骨头,“皇后娘娘铁了心要包庇那顾锦璃吗?

    我身为人臣,绝不能看着陛下遇险,今日就算皇后娘娘斩杀了我,我也要进去保护陛下!”

    这老臣说完便低着头往前冲,沈皇后何曾见过这等无礼的老臣,一时慌了手脚。

    平阳王忍了许久,终是让他逮住了机会,二话不说上前便是一脚,直接将老臣踹倒在地。

    平阳王脾气虽暴,却不是那没有分寸的。

    这老大人已六十余岁,若挨上一记窝心脚怕是会要他半条命,是以这一脚直接踹在了他的大腿上。

    老大人“噗通”一声跪伏在地上,疼的哎呦呦嚷个不停,却如何也爬不起来。

    沈皇后此时也恢复了冷静,将手中的长剑往那老臣的脖子上一架,厉声呵斥道:“谁若再敢妨碍陛下诊治,本宫这剑可就要见血了!”

    平阳王的佩剑可不是看着好看的,那是与平阳王一同上战场的剑。

    剑身厚重,哪里是沈皇后那纤细的手腕能握住的。

    沈皇后情绪激动,手腕又酸痛,竟当真在那老臣的脖子上划出了一条血痕。

    “见血了,见血了,皇后娘娘您可悠着点啊!”

    老臣的声音带上了哭腔,这剑若换个人拿他都不会这般害怕。

    若平阳王敢杀他,自有朝中文臣为他讨伐,可他若死在皇后的手抖之下,这可太不值得了。

    皇帐内死一般的静寂,再无人敢叫嚣说话,直至御医从内帐中跑出来,才打破了压抑的沉寂。

    “皇后娘娘,县主将箭取出来了,陛下已脱离危险了!”

    沈皇后心口一松,手腕再也没了力气,长剑划过,锋利的剑刃将那老臣的后颈割了一道口子。

    那老臣只觉脖颈处传来一丝冷意,脑中瞬间想起了年轻时看的江湖游记,似乎那些人被杀之前,都只觉脖子一凉。

    惊惧羞恼交加之下,他终是忍不住种种打击,头一歪,晕死了过去。

    沈皇后却顾不上他,立刻进了内帐,平阳也不知避讳的跟了上去。

    剩下的几个大臣面面相觑,互瞪了一会儿眼,才蹑手蹑脚的抬步跟上。

    一进内帐便可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碎成两半的箭矢放在桌上的托盘中。

    顾锦璃正在为建明帝包扎伤口,虽已用了止血药,但仍有斑斑血迹从纱布中透过,看着格外的触目惊心。

    建明帝的脸色苍白如蜡,死气沉沉。

    沈皇后往日一直嫌弃他胡来又碍眼,可现在她情愿帮他收拾烂摊子,只要他能恢复以往的活力。

    她入宫这么久,得到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他们两个从未爱过彼此,但两人之间早已被亲情牵绊。

    她不想失去他。

    “灵毓,陛下什么时候才能苏醒?”

    顾锦璃清理好伤口,又帮建明帝盖上了锦被,才道:“陛下的伤口虽深,但并未伤及心脉。若今日陛下没有发热,最迟明早便能醒来。

    若陛下一旦发热,还请娘娘及时派人去传唤我。”

    外面的声音她自然也听得到,现在她只想赶回去陪在阿凉身边。

    平阳王见建明帝气息已然平缓,也不准备再留,“皇后娘娘,照顾陛下务要找可信之人。”

    沈皇后为建明帝掖了掖被角,点头道:“平阳王放心,本宫会亲自照顾陛下。”

    这里有人想要他的命,她要留在这陪着他,直到他平安醒来。

    顾锦璃赶回营帐,才发现她和温凉的帐篷被御林军围的如铁桶一般,甚至将她都拦在门外。

    “大统领说了,没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守卫士兵冷声说道,手握在了刀柄上,大有威胁之意。

    “这是我的营帐,我为何不能进?”

    士兵斜睨了顾锦璃一眼,“大统领说了……啊!!”

    赶过来的平阳王抬腿便是一脚,这一脚他可没留半分余力,竟将那士兵踹的飞出老远,重重落在地上。

    “什么狗屁大统领,这是我平阳王府的帐子,我们想进便进!”平阳王毫不客气,睁圆的冷眸杀气十足,让人胆寒。

    可当目光落在顾锦璃身上时,声音便不由自主的放轻,“进去吧,若有人欺你,尽管唤我。”

    “多谢父王。”

    魏岳得知消息后,气得怒拍桌案,平阳王府的人真是狂妄无礼。

    他的手下有些担忧的道:“大统领,听说灵毓县主已经治好了陛下,或许这真是一场误会,咱们还是别与王府关系闹得太僵了。”

    魏岳却不以为意,“陛下不是还没醒吗,急什么。

    顾锦璃迫于压力,自然会竭尽全力救治陛下,但这并不能证明陛下遇刺与温凉无关,真相到底如何,尚需查证。”

    待他得到了真正的证据,看他们还如何嚣张!

    顾锦璃走进营帐时,大理寺卿钟树也在。

    钟树并非因私情而偏帮温凉,而是凭借自己的判断力在分析此事。

    动机不对,证据不全,不能妄下定论。

    钟树虽一心学习拍马屁的功夫,但这不妨碍他是一个好官,他所问的问题也都一针见血,可见其经验手腕。

    询问了一番,钟树起身,“温公子放心,此事我定会探查,绝对会还温公子清白。”

    “有劳钟大人了。”

    温凉将人送至门口,才转身将顾锦璃揽在怀中。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入鼻满是女子身上清香的芬芳,抚平了他起伏的心绪。

    “他……怎么样了?”本以为他对他毫无感情可言,可现在他的心里竟难受的无以复加。

    在看到他中箭落马的那一瞬间,他甚至有种愿意代替他受伤的念头。

    “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已无大碍。

    只此番的确凶险,若箭再偏上分毫,只怕就……”顾锦璃仍觉后怕,紧紧揽着温凉的腰肢,将头埋在他怀中,“阿凉,京中是不是要变天了?”

    温凉将顾锦璃拥入怀中,轻轻抚着她的背。

    他没有说话,只一双眸子噙满了冷光。

    这才只是开始,远远不会结束……

    事实证明温凉所想无差,沈皇后照顾了建明帝一个晚上,见他体温如常,沈皇后长长松了口气。

    本以为这会是个好消息,谁曾想竟是临近午时建明帝仍未苏醒,御医也探不出个所以然,沈皇后只能唤人去请顾锦璃。

    几个皇子和一些大臣早早候在了营帐外,见顾锦璃又进了皇帐,傅决冷哼道:“母后不许我们探望,却一而再再而三传召顾锦璃,还真当她是神医了不成!”

    饱受平阳王摧残的老臣脖子上缠着一圈纱布,梗着脖子道:“什么神医,若医术真能妙手回春,陛下为何还未苏醒?

    不过是沽名钓誉,装模作样罢了。”

    “你行你去,不行就闭嘴!”傅冽担心的一晚上没睡着,此时心情极差。

    再听有人说风凉话,更是怒从心起。

    “无礼!”内阁的老臣生起气来连建明帝都敢批,更不会将傅冽这样的皇子放在眼里。

    “您别生气,傅冽他也是太担心父皇了,才口不择言。

    如今父皇尚未清醒,还需您等肱股之臣坐镇,莫与他这般的小孩子计较。”傅凛一番话说到了那几个老臣心坎里。

    他们这些内阁老臣就是为了匡扶社稷存在的,只当今陛下重武轻文,光顾着亲近平阳王宋府等武将人家,全然忽视了他们的作用。

    要说陛下的这些皇子中,果然还是三殿下最稳重最识大局。

    顾锦璃也完全没想到建明帝仍在昏迷,她细细探脉,建明帝的脉搏虽有些虚弱,但很是平缓,皮肤透出了些许血色,相比昨日白蜡般的脸色已然好了许多。

    顾锦璃又仔细检查了一番,依然没能看出问题,“怎么会这样……”

    沈皇后见她皱眉不展,心中蓦然一沉,正欲开口询问,忽听帐外将传来一阵阵甲兵之声。

    两人相视一眼,快速走出营帐。

    围场内的御林军竟多了一倍,而魏岳此时竟率兵将平阳王的营帐围的水泄不通,且士兵刀剑已然亮出,与兵马司的人马刀剑相抵,与昨日之势完全不同。

    “魏岳,这是怎么回事?谁允许你围困平阳王的营帐了?”沈皇后一直担心会有人趁机生事,只没想到陛下才刚昏迷一日,便有人按捺不住了。

    魏岳毕恭毕敬的拱手,态度虽算得上恭敬,但却全然没有退让的意思。

    “魏岳,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趁陛下龙体不适私自围困我大梁重臣。

    本宫看你才是想要造反的那个!”

    面对沈皇后疾言厉色的审问,魏岳毫不惊慌,不慌不忙的从怀中取出了一卷黛墨色的绸卷。

    沈皇后瞳孔一缩,这是懿旨!

    “皇后娘娘,微臣所奉的是太后娘娘的懿旨。

    现有确凿证据指证平阳王与南疆暗中勾结,以图不轨,太后娘娘特派御林军前来围剿奸佞,保护陛下,还望皇后娘娘知晓。”

    群臣倒吸了一口冷气,视线纷纷朝着平阳王的营帐望去,眼中满是深意。

    沈皇后跪接懿旨,心中惊愕。

    这懿旨的确是真的,可上面的内容沈皇后却不尽信。

    “不知魏统领所说的证据是什么?”

    傅决傅凛都直直的盯着魏岳,等待他的下文。

    他们都知道,只要有确凿的证据,这次就能将温凉彻底碾死。

    两个死对头,此时倒是罕见的意见统一。

    “温二老爷去平阳王的书房借阅资料,却不慎触碰了机关,打开了暗格。

    里面有与南疆的来往书信,信上言明,南疆会帮平阳王撺掇皇位,而平阳王则以南阳城为酬赠予南疆。

    此等通敌叛国之举,人神共愤,得而诛之!”

    “荒谬!南疆远在千里,如何成事。

    况且南疆若有此等能力手腕,又何必受制于人,数十年来连南阳城都未曾踏足一步。”

    顾锦璃此言一出,众人也觉得甚有道理。

    南疆人少,内政混乱,尚且自顾不暇,如何帮别人撺掇皇位。

    魏岳目光阴冷的看着顾锦璃,不管是沈皇后还是顾锦璃,都牙尖嘴利难缠的很。

    女人不过就是床榻上的玩物,给了些颜面就不知自己是什么东西了。

    待平阳王府覆灭,顾锦璃便成了罪臣家眷,不死也会为奴,这般好颜色,届时倒是可以好好玩弄一番。

    “南疆的确没有兵力,但南疆却有世上最邪最毒之物!”

    温平不仅在暗格中发现了所谓的书信,更发现了一张关于使用蛊虫的信笺。

    “蛊虫与寻常毒药不同,便是银针都探不出来,只需将虫卵刺入人的血肉中,蛊虫便可苏醒。

    中蛊之人面色红润,气息平稳,仿佛昏昏欲睡,并不会直接致命。”

    几个御医听得一惊,这不就是陛下现在的症状吗?

    众人见御医如此神色,便知魏岳所言不虚。

    魏岳怒目瞪着顾锦璃,一脸愤慨之色,“可那蛊虫以人的精血为食,直至将中蛊之人蚕食殆尽。

    温凉暗箭中伤陛下,再故意由你诊治,以此洗脱嫌疑,实则你们真正的杀招却是南疆蛊虫!”

    这时,一个御林军士兵匆匆跑来,跪地禀告道:“禀大统领,那名沿路设伏的刺客招认了!”

    那刺客本是由墨踪审讯,可温凉如今深陷嫌疑,这名刺客自然也就交由魏岳审讯。

    只没想到这个抵死不招的刺客,刚到魏岳手里便“供认不讳”了。

    “刺客招了些什么?”魏岳冷然问道。

    “回大统领,那刺客说……说……”

    士兵欲言又止,被魏岳叱骂了两句,才道:“那刺客招认是受温凉指使,沿路设伏。”

    “原是如此,怪不得这刺客不肯招供!”魏岳冷笑开口,语气中满是讥讽。

    “真是一出自编自演的好戏,不但借此得了陛下的信任,甚至还收走了我手中的兵权。

    若非我御林军侍卫对陛下忠心不二,只怕此番真就让尔等得逞了!”

    顾锦璃听得心惊,只她怕的并不是此时局势惊险,而是在怕那幕后之人的诡谲心思。

    如今想来,对方沿路设伏,不论成与不成都有下一步棋在等着他们。

    那箭矢上的标记的确不能作为温凉刺杀陛下的证据,而对方也无意如此,他为的只是将事情引到平阳王府通敌卖国之上。

    这是一个反证法,只要咬死平阳王府通敌叛国,那即便证据不足,温凉也有刺杀陛下的动机,所有脏水便都可以尽情泼向他们。

    此人之心机真是太过可怕。

    听魏岳一一道来之后,沈皇后便更是不信了。

    什么巧合,那温平分明是蓄意陷害!

    “京中既发生如此大事,暗龙卫为何不前来禀告?”

    建明帝唯恐英国公留在京中生事,特意将暗龙卫留下,京中有如此变故,暗龙卫一定会赶来,怎么会直至现在仍无踪影。

    魏岳勾起一抹冷笑,“皇后娘娘,臣是御林军统领,暗龙卫的事微臣可不知。”

    说完,魏岳立刻翻脸,喝令道:“来人,将平阳王府众人给我尽数拿下,违抗者,杀无赦!”

第二百八十一章 援军(合一)

    围场众人或是茫然惊慌,或是暗含窃笑,只有傅凛最清楚其中原委。

    这一切都是英国公为了除掉温凉所做的谋划,通敌卖国,此等罪名压下,便是如平阳王府这般的猛虎也只能被迫受俘。

    温凉自然是无辜的,可现在谁又有为他证明。

    父皇仍在昏迷,就算温凉现在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也为时晚矣,只会加重他的嫌疑。

    英国公这一招真是高,全然断了温凉的后路。

    除掉了劲敌他本该开心才对,可他现在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英国公得知温凉身份不过只有短短数日,竟能设计出如此缜密的毒计。

    温凉倒下后,父皇生死未卜,他便是傅决唯一的敌人。

    想到即将与英国公为敌,傅凛心中生出了阵阵寒意。

    御林军要冲进营帐捉人,却被温阳抬脚踹翻。

    “不长眼的狗东西,我母妃尚在帐中,你们竟敢私闯!”

    “温阳,我奉的是太后懿旨,你敢抗旨不遵?”魏岳手握懿旨在手,腰板挺直。

    “我呸!来围场秋猎的都是朝中众臣,若太后娘娘真有懿旨,为何不交由他们,反是交给你一个小小的御林军统领?

    依我看,那懿旨定然是假的,这一切都是你这老小儿使的诡计!”

    众人第一次听到有人形容御林军统领是小小官职,平阳王府出身的人果然狂傲。

    魏岳被气得咬牙切齿,温阳全当不见,只抬手指着一人道:“英国公世子在此,五殿下在此,太后娘娘若有懿旨为何不给他们,反是要给你一个外人?”

    被点名的傅决和蒋兴怔了一下。

    对呀,有懿旨为什么不给他们呢?

    本在好好的瞧热闹,现在竟有种被人嫌弃了的失落感。

    “我是御林军统领,太后娘娘给我下懿旨有什么不对!你少在那信口开河,这懿旨千真万确,不信你可以问皇后娘娘!”

    “哎呀,母后,您怎么了?”玉华公主一声娇呼,她搀扶着沈皇后,急得眼里都闪现了泪花,“你们这群狗东西,竟把我母后都气晕了,你们给我等着,一会儿本宫再出来与你们理论!”

    玉华公主骂了两句粗话便搀扶着沈皇后回了营帐。

    沈皇后心中无奈,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竟也会如蒋贵妃她们一般装晕。

    不过此时她不在场才最好,平阳王府便能以怀疑懿旨真假与他们周旋,就算事情闹大,以后也好收场。

    只不过这并非长久之计,只有陛下清醒,才能彻底解决这一切。

    沈皇后走了,便没人能证明这懿旨的真假。

    “我来看看!”

    傅决要拿懿旨,温阳却直接骂道:“看个屁!你现在巴不得我们早点死,你那嘴里还能吐出象牙来?”

    “温阳,你骂谁呢?”

    “骂你呢,怎么着?”

    本是剑拔弩张的气氛因两人隔空叫嚣竟好似在闹着玩般。

    傅凛正犹豫着要不要替魏岳证明懿旨的真假,可他未等做出决定,傅冽便走过来瞧了一眼,啧啧道:“我瞧着也不像真的,我记得颜色好像应该比这深一些。”

    傅凝拧着眉认真端详,也点了点头道:“我记得也是。”

    魏岳气得恨不得将懿旨扔他们脑袋上,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傅冽自己作证还不算,顺便还将自家母妃拽下了水,“母妃,您看看这懿旨像真的吗?”

    丽妃哪里知晓温凉的身份,她只是单纯的不想看姓蒋的得势,看了一眼便道:“真假本宫倒瞧不出,只太后娘娘将懿旨下给你一个外人,本宫也是不信。”

    母亲弟弟都咬定了帮温凉说话,傅凛就算气怒也不能再反手打他们的脸面,只能咬牙不语。

    宋达颠颠的跑了过来,做出一副附耳的样子,对温阳道:“是不是这老家伙嫉妒温凉长得好看,又得陛下信任,所以就趁机来污蔑你们?”

    他的架势像在说悄悄话,只他的声音实在不小,众人都听得分明。

    魏岳被这几个小子气得怒火中烧,也不再与他们废话,拔刀道:“莫听他们胡言,我手中的懿旨如假包换,回京之后自有太后娘娘为我作证!

    给我冲进去捉拿温冀夫妇,违抗者斩立决!”

    魏岳有懿旨在手,御林军又都是他的属下,当即便持刀冲向了营帐。

    “我看谁敢!”

    平阳王妃走出营帐,纤细的身姿立在一群身披铠甲的御林军前气势竟不低分毫。

    “王爷心忧陛下,一夜未睡,现正在帐中休息,岂是尔等喽啰能够惊扰的?”

    平阳王妃抬眸望向魏岳,总是笑吟吟的眸中噙满了冷雪风霜,“区区御林统领,竟敢率军围困亲王,我看想要造反的人是你才对!”

    果然是一家人,说话都是一个样。

    区区御林军统领魏岳何曾受过如此屈辱,羞怒道:“你们若还想留些颜面便束手就擒,本官也可给你们保留些体面。

    可你们若是执意如此,便莫怪手下兵将无情了!”

    银刀长剑在阳光下泛出粼粼寒光,刺得人眼目生疼,可平阳王妃却连眼都未眨一下,只冷声问道:“平阳王世代袭爵,镇守南阳,乃大梁重臣,你凭何捉拿?”

    “呵呵!”魏岳冷笑出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纵使温冀做出一副忠臣良将的模样,他的狼子野心也早已暴露。

    通敌叛国,以下犯上,行刺君王,哪一条都足以治他的罪!”

    平阳王妃似未听清,又似难以置信,向前走了两步,蹙眉问道:“你说什么?你走近些再说一遍。”

    魏岳皱了皱眉,这平阳王妃年岁不大,难道耳朵还不好了吗?

    众目睽睽之下,他若没有反应倒显得他心虚了。

    这般想着,魏岳虽心中不耐,但还是向前走了两步,冷声道:“温冀他……”

    “啪”的一声清脆声响,在安静的围场内是如此的清晰。

    平阳王妃使足了力气抡圆手臂,魏岳未曾料到,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脸都被扇歪了。

    这一巴掌打懵了魏岳,也看呆了众人。

    不愧是能降住平阳王的女人,甭管外表长得多柔弱,这性子可真是彪悍啊!

    “王爷的名讳也是尔等小人能直呼的?就算王爷犯错,也只能由三司审理,陛下定罪。

    你一个小小御林军统领竟也敢在此处狐假虎威,这小人得志的模样,真是让人作呕!”

    见平阳王妃一言不合就打人,那些曾败在她口舌之下的夫人又是佩服又是庆幸。

    好在当时平阳王妃只想以嘴服人,否则她们可打不过。

    “你竟敢殴打朝廷命官,我……”

    “打得好!依我看,打你都是轻的,活该拉出去剁了你!”宋大夫人挽着着宋老夫人走出来,头发半白的宋老夫人精神抖擞,走起路来凌厉带风,仍有当年巾帼风华。

    魏岳抿抿嘴,心中虽不忿,却也没做分辩。

    宋老夫人不仅余威犹在,宋府两位老爷一文一武,皆任朝中要职,魏岳不敢得罪,好言好语的解释着。

    宋老夫人却是不听,“就算平阳王有通敌之嫌疑,那也要由三司细细审查,我们离京才不过三四日的功夫,你们是如何查的?

    陛下不在京中,当事人也未经过审问,谁给你们的权利可以定重臣之罪?

    就算给个知县定罪,尚需层层上报,平阳王身为一方藩王岂能任由你们攀诬!”

    宋老夫人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武将在前线抛头颅洒热血,你们留在京中享受安逸,不知感恩就算了,竟还以阴暗心思来揣度将士的赤诚之心,都是一群闲的脑袋放屁的狗东西!”

    宋老夫人气势十足,一些武将深受感触,纷纷点头附和。

    眼见越来越多人的帮衬平阳王府说话,魏岳冷笑起来,“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分明是在拖延时间!温冀根本不在帐中对不对,他是不是畏罪潜逃了!”

    平阳王妃眸光微动,虽是转瞬之间,但还是被魏岳察觉到了。

    魏岳心中大喜,若平阳王不在帐中,便是做贼心虚,畏罪潜逃,届时看谁还敢为这一家反贼说话。

    “给我搜!务要将反臣温冀缉拿归案!”魏岳不想再与他们耍嘴皮子,反正如今兵权在他手中,他又有懿旨在手,就算伤到了谁,也有太后英国公为他说话。

    如此想着,魏岳越发有恃无恐。

    见他们是真的下定了决心要往帐中冲,温阳几人与也都拔出了手中的刀剑,准备来一个砍一个。

    平阳王妃却拉住了他们,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与兵马司都不得乱动,任由侍卫们冲了进去。

    “王妃,不能惯着他们,咱们虽然人少,也可以搏一搏!”宋达向来标榜自己是京中一霸,看不上谁就打谁,御林军统领也不惯着。

    可还没等平阳王妃说话,帐篷内便传来了惨叫声。

    魏岳怔愣的功夫,帐篷内突然飞出一个士兵摔倒在魏岳脚下,那小兵捂着心口,脸上的的表情都疼的扭曲起来,“平……平阳王!”

    营帐帘子猛地被人挑开,一身铠甲的平阳王大步走出,身上的肃杀之气非魏岳所能比拟。

    平阳王走出营帐后,二话不说,几招之内先夺了魏岳的刀,然后便成了单方面的殴打。

    魏岳起初还有气力还手,到最后,平阳王干脆将他骑在地上,坚硬的铁拳一下下的砸向魏岳。

    魏岳只能以手臂苦苦支撑,每承受一拳,他的表情就难看几分。

    这哪里是拳头,简直如铁锤一般。

    平阳王过够了瘾,卸了火气,才利落起身,走到平阳王妃身边。

    他捏起平阳王妃的手腕,见她的掌心通红一片,可见刚才扇魏岳那一巴掌,她也是极痛的。

    平阳王皱眉,转身便踹了温阳一脚,“这等粗事也要你母妃来做,没用的东西!”

    温阳被骂的面色讪讪,不敢回嘴。

    今日他的确不够用猛,下次定然改进。

    魏岳被士兵从地上扶起来,羞愤交加,愤怒到极致,双眼都血红一片。

    “都给我上,违者无论何人,尽数杀!”他有几千兵马,平阳王不过寥寥数人,不管如何勇猛,也无法抵一抵百。

    他已百般容忍,既然他们执意抗旨,那便索性要了他们的命。

    英国公不但不会怪罪,回京之后还会嘉奖他。

    他兢兢业业这么多年,才爬上了御林军统领这个位置,那温凉却可平步青云,还妄想顶替他的位置,如此他便只能另谋高就了。

    恰好英国公有招揽之意,许他无限荣耀,他自要一搏。

    刀剑无眼,反正伤到也只能是温凉一派,陛下所中之蛊无解,这大梁天下很快就要易主了,他背靠大树,有谁能找他的麻烦。

    这般想着,魏岳越发有恃无恐,手下的御林军与平阳王等人打成一团。

    傅凛看出魏岳动了杀心,心中正慌,却看傅冽竟也混战其中,一时更是又急又怒。

    想到母妃还在身边,傅凛打算先护着丽妃躲到安全地方,却见丽妃不知从哪捡了一柄剑握在手里。

    “母妃,你是做什么,难道你也要掺和其中不成!”傅凛急了,一把抓住丽妃的手腕,沉声问道。

    “哪能啊!”丽妃向右动了动眼神,低声道:“他们若敢伤你六弟,我一会儿就去挟持蒋柔那个贱人,他们投鼠忌器,必不敢动。”

    丽妃目光略带得意,似在等着儿子夸赞她有先见之明,傅凛望着她,只觉如鲠在喉,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若担心六弟,难道不该一开始就不让他卷入争执吗?

    他们是皇家人,又不是江湖儿女,快意恩仇与他们何干啊!

    两方打得正是激烈,魏岳嘴角噙着掌控一切的冷笑。

    若能如此斩杀平阳王,倒省的他之后暗中下手了。

    倏然,一阵马蹄声响踏破刀剑声响,驶入围场。

    魏岳本以为是援兵到了,待看到那高扬的旌旗,他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母亲,是父亲来了!”沈妩握着承恩侯夫人的手,激动难掩。

    有父亲在,这些人定不敢再妄动,姑母也可掌控全局。

    承恩侯麾下的护城军镇守四方入京之路,护卫皇城安宁。

    这支军队直接授命于君王,除王命外,不受任何人调遣。

    承恩侯翻身下马,虽着一身铠甲,但相貌却甚是温润儒雅,素被称作玉面儒将。

    望着承恩侯身侧的温凉,魏岳恨得气血翻涌。

    温阳等人始终阻拦不让他搜索平阳王的营帐,致使他误以为平阳王不在帐中,没想到他们竟是在为温凉拖延时间!

    可恨他被这些人带偏了想法,只关注平阳王,竟忘了温凉。

    承恩侯带领的护城军人数比起御林军只多不少,御林军的人数优势消失,士兵们便失了士气,只望着魏岳,等待命令。

    承恩侯扫了一眼狼藉的四周,行至魏岳身边,彬彬有礼的问道:“魏统领这是因何动怒,竟与平阳王爷刀剑相向?

    大家同朝为官,失了和气可不好。”

    魏岳不客气的冷笑,“承恩侯何必明知故问,既有人将你唤了来,想必定会告知你实情。

    只不过我真没想到,堂堂承恩侯竟与通敌叛国之臣为伍,难道你也要与他奸贼狼狈为奸,谋图我大梁江山!”

    面对质问,承恩侯并不生气,俊颜上的笑容依旧宛若清风,“魏统领何出此言,护城军向来只听命于陛下,吾等来此,乃奉圣命。”

    魏岳全然不信,“不可能!陛下尚在昏迷之中,如何给你下令?”

    温凉不想再听到他那令人作呕的声音,面无表情的从怀中掏出一块明黄色的令牌,四角各雕刻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中间刻着一条五爪金龙,直冲云霄。

    “金龙令!”

    众人先是愕然,下一瞬连忙跪地俯身。

    四军各有青龙令白虎令朱雀令玄武令,由其统帅掌管,而建明帝的手中的金龙令可号令大梁任何军队。

    金龙令至,如同圣驾亲至。

    直至众人尽数跪下,魏岳才后知后觉,不甘的屈膝,盯着手中的金龙令恨恨道:“陛下人事不省,谁知道这金龙令是不是你趁机偷来的!

    平阳王府涉嫌通敌,我有权质疑金龙令的来历!”

    “金龙令是陛下亲手赐给温公子的。”陈总管后怕又庆幸,好在陛下有先见之命,担心秋猎会出变故,提早将金龙令给了温公子,否则结果不堪设想。

    而温凉也早察觉出魏岳的意图,昨天就在夜色掩映下离开猎场,赶赴护城军营。

    傅决本以为温凉今日注定完蛋,谁曾想凭空冒出了金龙令,“陈总管,有些话你可要想好再说,帮衬乱臣贼子,可是死罪。”

    傅决的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威胁,如今父皇危在旦夕,这皇位十九八九是他的囊中之物。

    若父皇死了,前内务府总管不过就是一只小小的蝼蚁,由得他随意碾死。

    陈总管一改往日唯唯诺诺,语气坚定,“奴才此生只忠于陛下一人,绝不会与任何人同流合污。

    这金龙令早在抵达围场当日,陛下便将其赐给了温公子。”

    傅决不屑冷哼,“好话谁不会说!”

    傅凛自知陈总管所言为真,可也正是如此,他心里才越不舒服。

    父皇,真是偏心到了极致……

    “既然你怀疑金龙令有假,我们怀疑你手中懿旨是假,莫不如等着陛下苏醒,再行决断。”这是一场没有穷尽的辩解,对方咬定主意不相信,如何争辩都无用。

    魏岳瞥了顾锦璃一眼,皱起了眉。

    “若陛下不醒呢?”

    顾锦璃唇角讥笑,“魏统领是在诅咒陛下吗?”

    魏岳心惊自知失言,忙道:“你少血口喷人,我只是心忧陛下。

    陛下所中乃是南疆奇毒,且无解药,你要如何医治?”

    “你们没办法,不代表本宫也没办法!”妩媚的女声含着些许寒意,那双魅人心神的秋眸望着魏岳时也尽是冷色。

    这狗东西竟敢派人围了她的帐子,最好别让她逮住机会,否则定让他肠穿肚烂。

    沈染护卫苗洛前来,他手中的尚方斩马剑上还滴着血,那血显然来自囚禁南疆使臣的御林军士兵。

    “沈染,陛下赐你尚方斩马剑可不是让你胡作非为的!

    南疆涉嫌谋害陛下,你竟私自将她放出,你们安得是什么心思?”

    傅决也在一旁帮腔,“顾锦璃,早听你与南疆公主来往密切,原来你们竟是早有预谋!”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合谋加害你们陛下了?丑人多作怪,我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苗洛忍了一肚子气,对待傅决这个没有绝色之姿的人骂起来毫不嘴软。

    傅凝“噗嗤”一声笑出来,他知道现在局势很严肃,可那句“丑人多作怪”真是正好戳中他的笑点了。

    苗洛扫了傅凝一眼,眼中多有嫌弃。

    这个皇子姿色一般,还自作多情,也没好到哪去。

    “如今能救你们陛下的只有我一人,信不信随你们。

    当然,你们若盼着他死,也可尽管看着。”

    傅决气得咬牙,却不敢再多说,免得被人曲解他盼着父皇归西。

    虽说……这也不假。

    魏岳终于理解英国公为何曾被逼得吐血。

    本以为应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可没想到他不但没讨到丝毫好处,竟还被平阳王揍了一顿,双臂现在还又痛又麻。

    这块骨头怎么这般难啃!

    已成僵局,双方便各退一步,平阳王府毕竟涉嫌通敌,暂由承恩侯看护。

    平阳王没有意见,配合的回了营帐。

    平阳王妃拂了拂有些松散的发髻,含笑道:“侯爷放心,我一定会管教好儿子,不给侯爷添麻烦。

    咱们王府也不是那等不讲规矩的人家,只不过我们不欺人,却也容不得什么阿猫阿狗都上来咬一口,您说是吧。”

    承恩侯无视魏岳铁青的脸色,笑着颔首道:“是,王妃说的有理。”

    平阳王妃斜睨了魏岳一眼,招温阳兄弟两人回帐篷。

    “你先回帐等我,我去看看陛下。”顾锦璃捏了捏温凉的手,夫妻两人越发默契。

    温凉点头,回捏着她柔软无骨的手,眸中尽是深沉的温柔,“好,注意身子,遇事不要逞强。”

    “放心,有墨迹时刻跟着,我不会有事的。”

    温凉抬眸看向沈染,收起利剑的沈染同时也敛去了身上的凌厉。

    他会意颔首,温润一笑。

    这个时候,温凉行事不便,他自会多加帮衬。

    苗洛是应顾锦璃的请求才来帮建明帝看诊,她对建明帝的死活并不在意,可对方竟敢屎盆子朝她头上扣,这她绝不能忍。

    而且她有私心……

    她看得出建明帝才是平阳府最大的仰仗,福儿尚且还留在王府,她不能看着平阳王府落难。

    苗洛诊出建明帝的确中了南疆的蛊毒,且是致命剧毒,没有解药的那一种。

    只这种蛊虫十分稀少,只有皇室权贵手中才有。

    她有办法可医,可大梁重臣并不信她,抵死不从。

    有个老臣甚至撞柱以死明志,只这里的柱子并非金銮殿上的金柱,那老臣的脑袋撞出了一个大包,晕了过去,人并无大碍。

    沈皇后被他们吵得头痛欲裂,最后直接摔了杯子,才暂时让他们禁声。

    “苗洛殿下,陛下就拜托给你了。”沈皇后郑重望着她,眼中没有一丝怀疑。

    苗洛点了点头,随着顾锦璃进了内帐。

    “皇后娘娘,您怎么能这么做!那两人一个是别国储君,一个是叛贼家眷,您难道要与她们同流合污吗?”

    沈皇后拿起了沈染手中的尚方剑,那些老臣却是不惧,据理力争,“事关陛下安危,就算皇后娘娘杀尽我等,我们也要护卫陛下。”

    沈皇后却是累了,她没有力气再与他们分辩,只撑着剑坐了下来,“这是唯一的希望,本宫说什么也要试上一试。

    谁敢擅闯,这尚方剑必要染血。

    可若陛下此番真有好歹,本宫便以此剑自刎追随陛下,绝不独活!”

第二百八十二章 神队友(合一)

    “姑母,您怎么能……”沈染见沈皇后竟下了军令状,心中焦急。

    姑母做为皇后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傅家,她怎能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沈皇后却轻轻摇头,嘴角笑意从容,“夫妻便是生同衾死同穴,若陛下因我判断而有意外,本宫理应下去与他赔礼。”

    沈皇后说的是“赔礼”而非“赔罪”。

    他们生是帝后,死是夫妻,届时他们关系平等,她便不用再给他面子,也可将这么多年的不满尽数道来,好好指着他的鼻子骂上一番。

    众人见沈皇后竟有必死决心,便知自己劝说不动,只能静候在帐内,心里揣度着各种可能……

    内帐中,顾锦璃和苗洛将沈皇后的话听得分明。

    苗洛噙笑,“你们大梁的皇后倒是很有风骨,甚至比你们的皇帝陛下还有魄力。”

    特别是这几日建明帝一直昏迷,围场内外都由沈皇后掌控,苗洛觉得若让沈皇后做女君也不见得比建明帝差。

    顾锦璃见她竟还有闲情逸致与自己谈天,心中也不免急切,“殿下既听到了皇后娘娘的决绝之词,便望殿下尽心医治。”

    顾锦璃这次真是束手无策了,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苗洛身上。

    苗洛还不曾见过顾锦璃慌张,便起了逗弄的心思,托腮笑道:“你这般说害的我都紧张了,若我真把你们的皇帝治死了可怎么办呀?”

    顾锦璃无奈轻叹,并不接她的话,只耐心问道:“不知殿下解毒需要哪些药材,可需要银针?”

    苗洛笑而不语,只轻轻摇头,趁机握住了顾锦璃的手,嘴角挂着风流的调笑,“这些都不需要,你若想知道,便备下一把剖开我心脏的尖刀。”

    这双手不仅看着白嫩,摸着也柔软无骨,温香的女儿家真是比男人招人疼多了。

    顾锦璃这辈子还从未被女子调戏过,若真是登徒子,她早就一根银针扎过去,定要他麻上半日。

    可望着眼前那明艳妩媚的绝色脸庞,顾锦璃除了无奈叹息别无他法,“殿下,时间紧迫,还请您尽快帮陛下解毒。”

    “好好好,美人所言,何敢不依。”苗洛一脸宠溺,趁机多捏了两下美人的小手。

    温凉爱吃醋,她还偏要趁机揩油。

    “那就麻烦县主帮我备一把尖刀吧。”

    顾锦璃本以为她还在开玩笑,正想劝她以大局为重,却见苗洛从桌上拿了一个小瓷碗来,笑望着她道:“听闻灵毓县主医术高超,我这条命可就全交给县主了。

    世上美男万千,我还没享受够,县主可务必要保下我这条命啊。”

    “殿下的意思是?”

    苗洛笑得随意,“县主以为谁都有如你这般医术不成,我是储君,哪里会学医术。”

    苗洛在顾锦璃茫然的注视下脱下了外裳,左侧的内衫也尽数褪下,露出一片洁白细腻的皮肤。

    “南疆擅蛊擅毒,若南疆国君没有防范,只怕隔些时日江山就要易主了。

    南疆君主百毒不侵,百蛊不近,我是南疆储君,自也如此。

    一盏心头血,不管他中了什么的蛊虫,都能将他救回来!”

    南疆君王的心头血虽可解蛊毒,但君主金体何其贵重,怎么会为了救人而损。

    所以世人说此蛊无解,也不算夸大其词。

    顾锦璃一时愣住,她本以为苗洛说剖心是在逗她,没想到竟是真的。

    此举不能再说举手之劳,而是以命相救。

    “殿下,待陛下醒来,我定会将殿下大义如实禀告,殿下之恩我大梁绝不会忘记。”

    苗洛却摆了摆手,莫不在乎的笑了笑,“我倒不需要你们陛下的感激,但若能得县主一个承诺,我死也值得。”

    “殿下想要什么承诺?”

    苗洛贴近顾锦璃,在她耳边轻轻低语道:“我要温凉,可好?”

    顾锦璃面上并无愠色,反是轻轻一笑,“殿下若喜欢阿凉,尽管去抢就好,我相信殿下不会以此来要挟我。”

    堂堂一国储君,有自己的骄傲,岂会如此贬低自己。

    苗洛摇头,啧啧叹声,“太聪慧的女人有时真不可爱,本想看你气得跳脚,委屈抹泪呢。”

    两个女子相视而笑,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她们很像,都有自己的准则和规矩。

    顾锦璃用烈酒清洗尖刀,又在火上仔细烤着。

    这把刀要插入苗洛的心口,而苗洛竟比顾锦璃还要轻松自在。

    “你这个做大夫的手怎么还抖起来了,你这样谁敢找你看病?”苗洛浅笑盈盈,逗着趣道。

    顾锦璃勉强勾了勾嘴角,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莫名的紧张。

    如果说现在要取的是她的心头血,她反是会更轻松一些。

    “这是我研制的护心丸,请殿下含在舌下一颗。”

    苗洛接过,放在了舌下,苦的瞬间变了脸色。

    顾锦璃继续道:“取血前我会先给殿下用麻沸散,不会让殿下觉得痛。

    取过血后我会用银针封住殿下的心脉,然后再为殿下包扎伤口。

    那止血散也是我亲自配制的,效果甚好,殿下无需担心。”

    苗洛弯唇笑出声来,一派轻松自在,“我不担心呀,反倒是你,怎么瞧着比我还紧张?”

    顾锦璃也翘了翘嘴角,“苗洛殿下,我觉得我好像越来越欣赏你了。”

    苗洛眨了眨长而浓密的睫毛,抬手挑起顾锦璃的下巴,“我也越来越喜欢你了,不如你弃了温凉,随我走吧。”

    顾锦璃早已习惯她的“不正经”,笑笑未语。

    “殿下,是您来,还是我来?”

    苗洛看了一眼顾锦璃手中的尖刀,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还是你来吧,你是大夫,下手有分寸,我若是捅深了,岂不麻烦?

    若你们陛下是个绝色的年轻人,为他去死也无不可,只这糟老头子,我实在爱不起来。”

    “好,那便我来。殿下,您放心,我绝不会让您有事。”握住银刀的瞬间,顾锦璃便像换了一个人。

    冷静从容,淡然自若。

    苗洛点点头,嘴角虽扬,但双手还是紧张的捏紧了椅子。

    “灵毓县主,你可要记得你欠我一个承诺,若改日我让你兑现,你可不能食言。”

    顾锦璃正色颔首,“殿下放心,我若违背誓言,天地诛之!”

    内帐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

    沈皇后虽面色不留分毫,可手心已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她不怕死。

    不过一剑抹了脖子,痛一痛而已。

    可她知道,若陛下挺不过去,大梁将千疮百孔,将会死上成百上千的人。

    想到那一幕,沈皇后除了痛心疾首,只有深深的无力。

    有些事只有他才能做,她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淌了,沈皇后坐在椅上都觉得身子越发无力,更何况那些站着的老臣,他们的身子都开始打晃,但仍咬着牙硬挺着。

    今时不同往日,陛下性命堪忧,若一旦有个意外,他们这些老臣必须要匡扶起大梁社稷。

    沈染立在沈皇后身边,寸步不移,只他总忍不住频频向内帐望去,一颗心高高悬起。

    若陛下醒不过来,不仅姑母受累,她这个医治之人也必定受到牵连。

    沈染暗暗捏紧了拳。

    他说过一定会护着她,就算真有个万一,他拼死也要将平阳王一家送回南阳城。

    陛下无恙,他忠于陛下,若陛下不在,他只循道义。

    内帐的帘子突然被人挑开,一道道视线迎视过去,却见顾锦璃搀扶着苗洛踉跄走出,苗洛那张本如蔷薇花般娇嫩的小脸此时毫无血色,如同被风雨侵蚀褪色的花瓣,虚弱无力。

    众人一怔,这苗洛不是来给陛下解毒的吗,怎么看起来反像是丢了半条命似的?

    “皇后娘娘,陛下之毒已解,还请娘娘看护好陛下。

    苗洛殿下耗费了太多精力,我先扶她回去休息。”

    顾锦璃没有解释,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不能让人知道苗洛的心头血可解南疆百毒,否则于她不利。

    “我来吧。”沈染走过去搀扶苗洛。

    苗洛的身材要比顾锦璃更加修长,顾锦璃搀扶她明显有些吃力。

    而且沈染在她们两个的身上闻到了金疮药的味道,他虽不知具体情况,但也猜到苗洛应受了伤。

    苗洛笑着倚进了沈染怀中,双眸中泛着柔情脉脉。

    “还是沈世子知道怜香惜玉呢,你既对我如此怜惜,当初又何必拒了我呢……”

    沈染表情有些僵硬,但还是小心的搀扶着。

    苗洛这言行无状的模样落在刻板的老臣眼中只觉刺目厌烦。

    甚至有些人觉得苗洛说不准就是想占沈染的便宜,才故意装出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

    不过就是解个毒而已,何至于此。

    “皇后娘娘,现在能让臣等探望陛下了吧!陛下龙体如何,可不能只听她们一面之词。”

    沈皇后近日忧心胆颤,又一夜未睡,气息已经不大平稳,顾锦璃倒出一粒护心丸,服侍沈皇后用下。

    听他们还在这里喋喋不休,给沈皇后施压,顾锦璃起身冷冷道:“众位大臣可通医术?

    若是不通,除了打扰陛下休息,给皇后娘娘添乱,恕我想不到众位的探望有什么用处。”

    “你……你怎么敢这么与我们说话?”

    顾锦璃冷眼瞥着他们,语气幽幽,“尊重是相互的,你们对我横眉立目,百般折辱,我又为何要敬你们?难道只因你们比我老上一些?”

    一众老臣气得面色铁青,顾锦璃却不惯着他们,继续道,“陛下这里有御医诊治,有皇后娘娘照顾,众位大人若无事可做不妨想想如何与陛下交代。”

    众老臣皱眉,“我们无愧于心,有什么可交代的!”

    顾锦璃勾唇冷笑,“你们险些贻误陛下病情,又逼迫皇后娘娘以死护佑陛下,这些事众位好好想想如何解释吧!”

    几人稍稍变了脸色,眼神心虚的偷偷瞄向沈皇后。

    他们刚才对沈皇后说话的确重了些……

    几人试图往回找补,沈皇后却不理会他们,只握着顾锦璃的手道:“灵毓,你再陪我待一会儿。”

    再坚强的人也有支撑不住的时候,现在对于沈皇后来说,顾锦璃便是她的主心骨。

    “好。娘娘,我扶您去内帐休息。”

    说完,顾锦璃便扶着沈皇后进了内帐,被通传的御医也背着药匣子匆匆进帐,无人理会那几个面色复杂的老臣。

    沈染恭谨的搀扶着苗洛的手臂,苗洛却仿若无骨的蛇攀缠上了沈染的身体。

    沈染皱了皱眉,但并未推拒。

    他素爱调香,所以嗅觉相对常人更为灵敏。

    苗洛在贴近他时,他闻到了鲜血的味道,她果然受伤了。

    见御医被传唤进去,皇帐外候着的众人都在翘首以望,可没想到最先出来的竟是腻歪在一起的两人。

    众人一时神色各异。

    “我送殿下回营帐。”

    苗洛倚在沈染怀中,声音轻柔妩媚,仿若撒娇一般,“不嘛,我那帐子又小又冷,人家不想回去,我去沈世子的帐子可好?”

    说完,她莞尔一笑,吐气如兰,“人多,也暖和些,你说呢沈世子?”

    这般赤裸的勾引调戏,众人都以为沈染定会拒绝。

    谁知沈染望了苗洛一眼,竟颔首道:“依殿下所言。”

    众人都看愣了,就脸沈妩都一脸难以置信。

    哥哥素来看重清名,怎么会答应苗洛的要求?

    沈染如此自然不是因起了怜香惜玉的之心,而是他能感觉到苗洛的身体越发乏力。

    如今围场混乱,南疆又被牵扯其中,若无人保护苗洛很有可能招小人觊觎。

    而苗洛看似与他调笑,实则也是考虑到了此处,才寻求庇佑。

    这个苗洛殿下可不像想象中那么简单!

    傅凝看着有些不大舒服。

    他知道苗洛花心,可再花心也总得扔了旧情再寻新情吧,可与他的那段旧情明明还未开始啊。

    他怎么就莫名奇妙被抛弃了呢?

    向来只要风流,不求真心的宁郡王第一次为情计较起来。

    但很快这种微妙的不甘就被喜悦冲散了,御医传出消息,建明帝之毒已解。

    众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陛下圣体安康,大局得稳。

    沈皇后命众人回帐休息,待建明帝苏醒再行传召。

    傅决傅冽两人面上虽在笑,只这笑容少了两分真诚,多了许多复杂。

    丽妃累的腰酸腿疼,忙让婢女为她揉捏,傅冽坐在一旁忿忿不平的道:“这些定然都是蒋家搞出的名堂,平阳王怎么可能通敌卖国。

    待父皇苏醒,定然好好彻查此事,最好将姓蒋的一窝端了才好!”

    没留意傅凛冷冽的神色,傅冽喝了一大碗茶,语气中带着一丝钦佩,“要说温凉还真有先见之明,提前去找了承恩侯,不然等到魏岳发难,咱们还真不是对手。

    若换作是我,就算父皇给了我令牌,我怕是也想不起来。”

    “你想多了,父皇怎么可能会给你金龙令!”傅凛已经被嫉妒迷了眼,“温凉”两个字如同魔咒,闻之便足以让他失去冷静。

    见傅冽对温凉赞不绝口,傅凛心中升起一股无名怒火。

    傅冽本不过随口一说,莫名被傅凛怼了一通,不服气的喃喃道:“又不只我一个人没有,父皇不是也没给你们嘛!”

    “说够了吗?”傅凛腾的起身,脸色冷若寒霜,“对,父皇没有给我金龙令,因为他不信任我也不看重我!

    他心里只有温凉一人,在他心里只有温凉才是好的。

    你现在也瞧不起我了是吧,你是不是更希望认温凉做你大哥!”

    傅冽气得拍了桌子,“你发什么疯!我又没说什么,你这简直莫名奇妙!”

    “我莫名奇妙?分明是你被人家蒙了心志,认贼为友!愚不可及!”傅凛冷冷笑起,语气中满是嘲讽。

    傅冽墨眉紧皱,“我承认我没你聪明,但我知道什么样的人值得我交往,用不着你教我!”

    “呵呵……”傅凛低低笑了起来,心中压抑许久的痛苦让他看起来有些疯癫,“值得?

    这世上没有人值得信任,有的不过只是虚伪,欺骗罢了。”

    傅冽不喜欢瞧他这副模样,也不想再与他吵下去,只拂袖道:“随你怎么说吧。”

    见他要走,傅凛冷冷开口唤住他,“傅冽,你今日不信我,来日莫要伤神!”

    傅冽抿抿唇,狠狠掀开帘子,不发一言的阔步离开。

    傅凛一向有兄长气度,兄弟两人还从未这般争执过,丽妃也不赞同的道:“刚才你弟弟在我没愿意说你,今日的确是你不对,好好的发什么邪火。

    冽儿脾气虽臭,可他一向听你的,你有什么话好好与他说,怎么能骂他呢?”

    发了火气,傅凛冷静下来后也有些后悔。

    他明知道弟弟不知情,不过是为了义气才帮衬温凉。

    可在看到所有人都围着温凉,那种孤立无援,没人陪在身侧的感觉,真是让他又怒又恐。

    傅冽怒气冲冲的走出营帐,便看见宋达在皇帐前探头探脑。

    “你干什么呢?”

    宋达被吓了一激灵,捂着心口气道:“你走路能不能有点动静,差点吓死我。”

    “你自己做贼心虚,还怪别人吓你。你不回营帐,在这做什么?”

    宋达坦然回道:“我在等灵毓县主啊。”

    傅冽讥笑出声,“没看出来你还挺痴情的,你该不会见温凉要出事,想要帮人家照顾妻儿吧?”

    “龌龊!”宋达翻了他一眼,拉过他小声道:“灵毓县主手里全是好东西,我看现在局势挺乱的,想要点迷药毒药什么的,关键时候好全招呼到魏岳身上。”

    傅冽冷眼看他,啧啧摇头。

    有宋达在,局势何愁不乱。

    但见他一腔热血,傅冽没戳破他,只望着他,正色问道:“宋达,你骗过我吗?”

    宋达愣了一下,抬眸看他,望着傅冽冷幽幽的目光,心虚的避开了眼神。

    “你骗过我?”傅冽皱眉。

    宋达眼珠乱转,不自然的揉着手道:“没骗过几次……”

    “几次?”傅冽震惊。

    “嗯……就是我上次不小心弄坏了你书房的藏画,我怕你找我麻烦,就把你那只黑兔子抱了过去,还在它身上蹭了墨,骗你说是它弄的……”

    傅冽咬牙,“果然是你,我就说小黑怎么会好端端的跑到我的书房去!”

    画坏了他也就忍了,可宋达那厮为了让他相信竟在小黑的毛上涂满了墨,他洗了半晌才洗干净。

    “还有呢?”

    承认了最严重的罪过,剩下的一些事宋达就交代的格外轻松了。

    什么往酒里添料啊,什么犯了错栽赃嫁祸啊,总之都是些幼稚至极的行为。

    傅冽气着气着笑了起来,就宋达和温阳那种智商能骗他什么?

    他才不会看错人,这几个家伙再不着调再不正经,也绝不会骗他。

    京中。

    此时京中与围场一般,尽是风雨欲来的压抑感,甚至比围场局势还要紧张。

    许多股肱之臣都随建明帝去了猎场,京中俨然有一家独大之势。

    只蒋太后和英国公也并非万事顺遂,他们行事也受到了掣肘。

    英国公本想私下将平阳王一家端掉,温平发现的罪证,不过是为了让蒋太后可名正言顺的下旨缉拿平阳王。

    建明帝既然必死无疑,这朝中之事还不是任由他说了算。

    只他没想到事情竟然泄露了出去,先是顾家兄弟暗中知会了一众清流之臣,这些臣子虽官职不算太高,但都是硬骨头,当即联合起来跑到宫门口给蒋太后施压。

    他们不同意未经三司审查就定平阳王的罪过,甚至还让蒋太后派人接沈皇后回宫主持大局。

    这些清流之臣脾气刚硬但也不是傻子,蒋太后不是建明帝生母,她在意的只有皇位而已。

    沈皇后出身名门,有承恩侯府为助力,最重要的是沈皇后没有皇子,相比其他人更能公正处事。

    而新科状元苏致也给英国公添了不少麻烦,他虽仍在翰林院历练,可他连中三元,在百姓与学子之间呼声甚高。

    一大批学子百姓竟自愿随他上街游行,抗议蒋太后专权摄政。

    更有甚者,百姓间流言四起,竟有人说是傅决在围场挟持了建明帝,而蒋太后英国公趁机铲除异己,意欲谋朝篡位。

    这些人都虽都手无缚鸡之力,可偏偏还杀不得,否则只会激起民愤。

    蒋太后听到这些怒不可遏,拍案道:“不过都是些孱弱的废物,先杀一批,挫挫他们的锐气!”

    “不可妄动,先等围场传回消息再定。”英国公坐在慈宁宫里安然的喝着茶。

    蒋太后向来仰仗英国公,闻言点头,只仍旧气恼的喃喃道:“只那顾家人着实可恶,此番若不是他们,京中何至于乱成这般模样?”

    英国公脑海中浮现出一张俊逸儒雅的面孔来,这般干脆利落的手腕除了顾明哲还有何人。

    聪明的人永远都知道如何保护自己。

    民心看似薄弱,用得好却是一柄可抵千军万马的利刃。

    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能用的力量统一起来,将有限的人手发挥出最大的力量,这个顾明哲比他想象中还要难缠。

    若任其发展,只怕谢昆都压不住他。

    “无妨,再等上一等。”英国公眸中寒光浮现。

    傅棱咽气之时,便是屠尽顾家满门之际

    顾府中。

    顾明哲推开一间小小的厢房,纪大夫正在为躺在榻上的人包扎伤口。

    “纪大夫,他的伤势如何?”

    榻上的男子浑身缠满了纱布,浓重的药味都遮掩不住他身上的血腥气。

    “这位大人已无性命之忧,只伤势太重,要好好修养。”

    榻上躺着的正是暗龙卫指挥使龙羽,他被秦俢救回来时已人事不省,像刚从血池里捞回来一般。

    顾二老爷点点,嘱咐道:“玉颜阁暂时关门吧,你与纪夫人先行搬来顾府,如今局势混乱,小心为上。”

    顾二老爷面色凝重的望着围场的方向,锦儿运气一向好,相信这次也定然能顺利脱险。

    而在他们回京之前,他能做的便是尽可能帮他们稳住局面……

第二百八十三章 醒(合一)

    京中风声鹤唳,许多人家都关门谢客,生怕被卷入暗流涌动的漩涡中。

    顾大老爷身居御史中丞,日日率领一众御史在城下谏言。

    蒋太后未曾露面,而御史台的真实目的并非劝谏蒋太后,而是帮天下百姓分辩忠奸善恶。

    除去牛马御史几名清流,傅凛一派的大臣这次也站在了顾大老爷一方。

    他们清楚,若此番不帮三殿下争取,这朝政就要被改蒋姓了。

    值得庆幸的是谢昆不在,户部皆由顾二老爷掌管。

    他立刻命人封账,并将户部银两暗中转送兵部,由兵部尚书看护。

    而兵部尚书也早早命士兵穿好甲胄备上武器,若英国公真敢篡权,谋害贤臣,他能挡一时是一时。

    兵部的兵马虽不足以除掉奸佞,但他也不会束手就擒。

    顾大老爷顾二老爷皆有重任在身,顾三老爷便担负起看守宅院之责。

    他不但不觉自己被两位哥哥轻视了,反而十分看重自己的责任。

    一家老小都由他看护,全家的性命系在他肩上,能力越大责任便越大,可见大哥二哥有多么的信任他。

    静姨娘为顾三老爷熬了参汤,心疼的道:“老爷最近都瘦了,妾身却什么忙都帮不上,真是愧对老爷对妾身的疼爱。”

    顾三老爷温柔的拍拍她的手,柔声劝道:“这本就是男人该做的事,你帮我打理好后院已是帮了我大忙,别为难自己了。”

    “嗯。”静姨娘乖巧点头,一边为顾三老爷揉捏肩膀,一边道:“老爷,我听说二哥唤了纪大夫入府,咱们府上可有人生病?”

    “二哥那是为了保护纪大夫,顺便也好给暗……给母亲看病。”顾三老爷差点咬了舌头,险些说漏嘴了嘴。

    静姨娘柳眉皱起,她刚才可听的分明,他明明是要讲什么,后来生生改了口。

    顾三老爷怕自己露馅,将参汤一口干掉,找个借口闪身走人了。

    静姨娘坐下来,皱眉喃喃自语,“暗,暗……”

    她瞳孔猛然缩起,难道是英国公正在到处搜寻的暗龙卫指挥使!

    静姨娘因这个猜测而惊慌不已,她十分了解英国公的可怕,与他为敌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顾家兄弟简直是不自量力,竟妄图螳臂当车。

    就算顾锦璃嫁入了平阳王府,他们完全可以将二房推出去,独善其身。

    本就是二房自家的事,何必将整个顾府都连累了。

    静姨娘此时十分想念顾老夫人,若她身子骨还硬朗,定会提出分家,将老二一家踢出去。

    可如今当家做主的是顾大老爷,那就是个木头!

    静姨娘急得在屋里直转圈,大房愿意找死她管不着,可她决不能看着老爷和昌儿有难。

    静姨娘踱了几步,拿起了披风,对婢女道:“我有些胸闷,你陪我去院中走走。”

    她要先摸清那人的位置,再行定夺。

    ……

    此时的魏岳心情甚是慌乱。

    英国公明明告诉他那蛊虫无解,怎么就被那苗洛给解了?

    陛下对平阳王府异常信任,若是陛下醒过来,只怕落难的就是他了。

    魏岳心中不安稳,决定将这里的事情飞鸽传书告知给英国公。

    可出了营帐才发现,到处都有护城军的守卫,护城军、兵马司、御林军三军交织,互相制衡,谁都别想单独成事。

    在围场巡视的承恩侯看见了脸色铁青的魏岳,笑着走上前来,“魏统领也出来巡视?”

    “嗯。”魏岳没好气的应了一声,“承恩侯真是擅长用兵,竟在各处都安插了护城军的人手。”

    承恩侯温和笑笑,若非他穿着铠甲,那温润有礼的气质只会让人误以为他是内阁的学士,而非指挥作战的将军。

    “围场内现有三支军队,彼此制衡才是安稳之道,况且这样魏统领也能监管护城军与兵马司,免得我一方做大。”

    “承恩侯想的真是周到!”魏岳冷哼一声,转身回了营帐,只他心里已远不像外表那样冷静。

    陛下若不死,他该如何是好?

    皇帐内没了吵闹的老臣,沈皇后终于得以安静下来。

    夜色已深,沈皇后让顾锦璃回去休息,她则坐在建明帝的榻前细细望着他。

    他的眉眼似乎还如当年一般,只这张俊美的容颜上已现衰老的痕迹。

    这张脸曾几何时让她恨得牙根痒痒,可现在她心中却只有怜惜。

    沈皇后打湿帕子,为建明帝轻轻擦拭着脸庞,叹声道:“这个时候你一定很希望让瑶儿陪在你身边吧?”

    沈皇后笑笑,自问自答,“我也很希望啊,当年甚至我一度想着,为何不是我死了让她活着。

    她去了,你伤心我也伤心,若是我去了,你只会乐得少一个人管束你吧?

    少一个人伤心总是好的。”

    沈皇后向来对建明帝不假辞色,今夜说的话倒是比哪日都多。

    “我很羡慕我兄嫂的感情,兄长性情温和,很懂得哄嫂嫂开心。

    我也很羡慕平阳王夫妇,平阳王话虽不多,但对平阳王妃如珠如宝。

    只有我,嫁的人并非明君也并非良配。

    我时常想着,若我当初没有被先帝选为太子妃该多好,那样我也能找个如兄长或是平阳王爷那样的夫君了。”

    她与建明帝的感情一向单薄,瑶儿去世后,建明帝仿佛变了一个人,广纳后宫,雨露均沾。

    以前的他只让她嫌弃,那时的他简直让她厌恶。

    好在他从未招惹过她,直到那日他醉酒闯进了凤鸾宫,他们才有了夫妻之实。

    那晚之后,建明帝醉酒睡去,她一人枯坐盯着建明帝看了许久。

    “你那时毫无还手之力,我可以拿起被子捂死你,也能随便用一根金簪要了你的命。

    可为了承恩侯府,我忍住了,但我对你一直深恶痛绝。

    直到我有了玉华,才抹平了我对你的恨。”

    她有自己的骄傲,她明知他不爱她,怎会愿意委身于他。

    沈皇后轻轻握住建明帝的手,目光是少有的温柔,“你既让我有了玉华,你就要对玉华负责到底。

    你一定要熬过去,看着玉华嫁人生子,不要再让我恨你一次。”

    “皇后娘娘。”帐外传来婢女的声音,沈皇后为建明帝掖了掖被角,抬步走了出去。

    内帐的帘子被轻轻放下,建明帝缓缓睁开了眼睛,虚弱的望着沈皇后离开的方向。

    沈心兰这个女人居然瞧上了温冀!?

    那就是个傻了吧唧的铁疙瘩,哪里比他好了?

    建明帝稍一动气,心口就疼起来。

    亏他一直以为皇后端庄识大体,没想到她还竟还有过弑君的打算,真是胆大至极。

    想想他曾留宿在凤鸾宫的那些夜晚,建明帝便有些后怕。

    还好这个女人尚有些理智,不然他这一代明君可就要早早陨落了。

    建明帝气归气,可心底更多的却还是感动。

    他中毒昏迷无法苏醒,可外面的事情他听得一清二楚。

    那些老臣的咄咄逼人,沈皇后的决绝相护他都听的分明,当然也包括苗洛骂他是糟老头子,还当着他的面调戏他的儿媳妇!

    紧要关头才能看透人心,在他性命危机之时,果然只有她才能一直陪着他。

    那些话至今在耳畔回荡,虽然不想承认,可那句“绝不独活”狠狠的戳中了他心中的柔软。

    瑶儿去了后,他为了蒙蔽世人,分散权力,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好色君主。

    可他从未想过与她有夫妻之实,并非因为厌嫌,相反他尊重她,也想保护她。

    她是瑶儿最好的朋友,也是在这深宫中,除了瑶儿他最为信任的人。

    他不想将她卷入争执,更不想毁了她的骄傲。

    只他没想到自己当年竟着了一个小小修容的道,喝了加料的酒。

    那日他正好有事要与她商量,结果这一去凤鸾宫便铸了大错。

    他虽赐死了那个修容,但也一度无颜面对沈心兰,在听到她怀了身孕后,他更是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

    如果她诞下的是皇子,势必会成为他人的眼中刺,她在宫中只会步步维艰,他不想让她步瑶儿的后尘。

    于是他开始故意冷落她,时不时的斥责她,甚至一度任由其他妃嫔对她不敬,以此减轻那些人对她的敌意。

    直到她安全诞下一名女婴,他才放松心弦,将本该属于皇后的尊荣权力还给了她。

    在他与她的这段感情中,他们宛若两个意见不合的战友,平时彼此嫌弃,但当危险来临是,他们却能将后背放心的托付给对方。

    听到帘外传来声响,建明帝连忙闭上了眼睛。

    她若知道他听到了刚才那番话,两人定然尴尬,索性再装一装。

    沈皇后挑开帘子走了进来,手里提着食盒。

    她不放心留他一人,所以就连用膳都在皇帐中。

    饭菜的香气迎面扑来,勾起了建明帝腹中的馋虫,他这才发现自己早已饥肠辘辘。

    “水,水……”建明帝实在忍不住腹中的空荡,闭眸喃喃低吟了两声。

    沈皇后立刻撂下了碗筷,飞身至建明帝身边,轻轻唤道:“陛下,陛下……”

    建明帝虚弱的睁开了双眸,与所有昏迷刚醒的人一般,先茫然问了自己身处什么地方,遇到了什么事,得到回复之后才深深望着沈皇后,嘴角轻勾起一抹上扬的弧度,“此番多亏有你陪在身边。”

    他的茫然虽是装出来,但这句话却不掺一丝假。

    沈皇后眼圈泛红,泪珠萦绕,委屈和软弱齐齐涌上心头。

    她并非毫无畏惧,她只是无路可选,唯有坚强。

    “陛下!”

    沈皇后拥住建明帝,伏在他的胸膛上哽咽啜泣。

    建明帝怔住,从未想过沈皇后竟会在他面前露出软弱之色。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抬起手,迟疑着拍了拍她的背。

    “别哭了,我没事了……”

    沈皇后察觉到自己失态,忙坐起身用帕子将脸上的泪痕擦干,两颊泛起红晕,羞赧的揉着帕子问道:“陛下,可用我将几位殿下唤进来?”

    建明帝虚弱的摇了摇头,“先不必唤他们,再让他们高兴一会儿吧。”

    “陛下的意思是……”

    建明帝牵了牵唇,自嘲笑笑。

    他的爱妃和儿子们现在只怕都盼着他咽气呢,此时宣布他醒了该有多煞风景。

    他正色望向沈皇后,一字一顿道:“但召见他们之前,我尚需做一件事……”

    沈皇后忙端正坐姿,静待建明帝的指示,却忽然听见一道很煞风景的声音。

    咕噜噜咕噜噜……

    建明帝不好意思的一笑,“在那之前,先给我弄点吃的来,我太饿了。”

    沈皇后:“……”

    果然还是那个不着调的陛下。

    她忽的弯唇,眼中噙满了笑意。

    这样也很好……

    众人在各自营帐中等待着建明帝的消息,此时忽有人报,听到皇帐内传来了建明帝的怒吼声。

    消息灵通的几人立刻赶至皇帐,傅凛傅决相视一眼,两人难得没有争吵,只静静听着里面的动静。

    魏岳也候在一侧,只他神情严肃,紧张的攥着双拳。

    此番他是依照懿旨所行,就算陛下醒了也没有理由责罚他。

    可若陛下一味偏心平阳王府,他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几人心思各异,可他们并未等到建明帝的传召,反而是沈皇后红着眼睛走出营帐,唤御医为陛下看诊。

    众人忙上前询问,沈皇后沉稳气息,将眼中的水光压下,“陛下刚才醒了……”

    魏岳心中一沉,却又听沈皇后自责道:“可在得知平阳王府一事后,陛下大怒,直言是有人诬陷,不肯相信。

    只没想到陛下一时气急,竟又晕了过去。”

    几个闻风而至的老臣不赞同的道:“皇后娘娘,陛下才刚刚苏醒,您怎能用这些事去烦扰陛下!”

    “是啊,皇后娘娘,您该先唤御医,待陛下病情平稳再慢慢透露才是。”

    接二连三的指责终是压垮了沈皇后,“那你们想让本宫如何?

    如今形式混乱,你们这些人除了添乱,什么忙都帮不上。

    本宫虽为皇后但只是一个妇道人家,如何懂得朝政,自然只能由陛下处置!”

    沈皇后只觉得今日受的气比前半辈子加起来都多,看着几个禁了声的老臣,沈皇后疲惫的揉了揉眉心,身形有些踉跄。

    沈染见状,忙道:“皇后娘娘,您已经两日未合眼了,这里交给微臣,您先去休息。”

    见沈皇后摇头,沈染继续劝道:“陛下龙体有恙,尚需皇后娘娘主持大局,您若病倒,只怕时局更是动乱。”

    玉华公主也赶过来相劝,待听御医诊治后,只言建明帝是怒极攻心,并无大碍,沈皇后才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沈皇后细细叮嘱一番,才在玉华公主的搀扶下回帐休息。

    傅决几人拦住御医,好一番询问。

    “几位殿下无需担忧,陛下已服用了安神汤药,今夜休息一晚,明早便可恢复气力。”

    傅决的表情说不出是喜是忧,只没得感情的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而魏岳的脸色则比傅决还要难看一些,他刚才可听得分明,陛下连原委都不问上一句,就选择了相信平阳王。

    “魏统领的脸色瞧着不大好,可是近日太过劳心了?”

    见是谢昆,魏岳止步,趁着众人都正围着御医问话,两人折身进了魏岳的帐篷。

    “皇后娘娘的话你刚才都听见了吧?陛下一心向着平阳王府,怕是不会降罪平阳王,此事国公爷可有打算?”

    谢昆听了,淡淡笑了笑,“这未必是真,也有可能是皇后娘娘故意偏帮平阳王说话,魏统领不必惊慌。”

    “假不了!我的人也都听到了,谢尚书还是想办法通知国公爷,让他早做对策才好。”

    谢昆神色不变,脸上依旧挂着那种漫不经心的笑,“国公爷为何需要对策?”

    魏岳皱眉,面露不解,压低声音道:“国公爷难道不想要平阳王的命吗?”

    谢昆连连摆手,笑着摇头,“魏统领何出此言,国公爷不过是因为有人检举,才上奏太后娘娘,暂时羁押平阳王,等候三司审讯。

    平阳王清白与否,自有三司查探,与国公爷何干?”

    魏岳愣了愣,一时有些听不懂谢昆的话,“可国公爷明明吩咐我不能让温凉活着回到京城,甚至就连陛下中箭,都是为了……”

    谢昆收起笑,冷冷看着他,“魏统领,饭能乱吃,但这话可不能乱讲,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这些事是国公爷指使你的?

    国公爷他老人家在京城养病,对这里的事情全然不知,魏统领可不要乱说话啊!”

    魏岳正发着愣,会有御林军来报,关押的那名刺客突然自尽身亡了。

    魏岳瞳孔猛地缩起,震惊的看着谢昆,“你们是在利用我!”

    世上哪有那么凑巧的事情,那刺客怎么偏偏在陛下好转后选择自尽?

    此事他委实无辜,可在他人眼中只怕定认为是他在杀人灭口。

    “魏统领这话说的就有些难听了,这怎么能是利用呢。来,咱们坐下细细说。”谢昆落座,笑得随意轻和,魏岳却只觉得遍体生寒。

    细细想来,就算东窗事发,他也没有证据能指认英国公。

    而现在就连那唯一的人证也在指认温凉后自我了断,。

    若陛下彻底苏醒,事情败露,英国公依然可以全身而退,而等待他的将是深渊。

    魏岳无力跌坐椅上,悔恨交加。

    他真是利欲熏心,竟敢与虎谋皮。

    见魏岳一脸生无可恋之色,谢昆露出一抹奸猾阴冷的笑,“魏统领不必如此惊慌,事情远未到最坏的处境。

    陛下尚未苏醒,您依旧是御林军大统领,若陛下永久不醒,您的从龙之功,更是无人能及呀……”

    魏岳抬头,迎视着谢昆精明的目光,只觉的自己被一条剧毒的蛇紧紧缠住。

    他的身家性命尽数暴露在那颗毒牙之下,没有回击之力……

    ……

    建明帝病情平稳,对于大部分人来说皆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只要建明帝无事,大梁暂时就乱不起来。

    承恩侯不敢掉以轻心,命护城军、兵马司、御林军层层护卫在皇帐前,以保护建明帝安危。

    沈染奉沈皇后之命,执剑立于帐前。

    暗二率领兵马司守护皇帐,但时间一长难免觉得无聊,便与沈染闲谈起来,“沈世子,待明日陛下醒来,这里的事就可告一段落了吧?”

    沈染望着天际繁星,轻轻应了一声,“嗯,但愿吧。”

    本以为此番来猎场会轻松一些,没想到这里竟比京中之势还要凶险。

    朝堂一日不稳,走到哪里都躲不过京中的风云。

    倏然,几道破空利箭划破了静寂。

    沈染和暗二几乎是同时警觉,立刻拔剑道:“有刺客,护驾!”

    箭矢被他们手中的长剑打落,一阵箭雨之后,几名身手矫健的黑衣人跃入皇帐前,试图冲进帐内。

    这几人身手诡谲,出手狠辣,他们并不恋战,彼此配合默契,稍有机会便往皇帐内冲杀。

    显然,他们的目标是建明帝。

    可这三支队伍也不是摆设,几次冲锋都没让刺客讨到半分好处。

    刺杀讲的就是快狠,既已失了先机,便没有再恋战的必要。

    刺客首领吹响了哨音,他们的队形从进攻变成了撤退。

    刺客首领忽然从怀中掏出几个球状物体,投掷在地上的瞬间,圆球炸裂,散发出刺鼻的烟雾。

    众人不妨,一时被呛了口鼻,几名黑衣刺客立刻趁机逃走。

    沈染如何能放他们离开,立刻率领护城军追击。

    与此同时,围场忽起火势,马厩内浓烟滚滚,马匹嘶鸣不断。

    “不好,是马厩着火了!”暗二恨得咬牙跺脚。

    这些人还真是阴险,竟然对马厩下手。

    若是马匹都被烧死,他们回京必然耽搁。

    公子说了,此时京中皆被英国公所控,他们若不尽快赶回,唯恐英国公会对顾府出手。

    如此想着,暗二立刻召集兵马司,吩咐道:“速速随我去马场救火。”

    反正围场内还有承恩侯在,想来不会有事。

    可暗二没想到的是,承恩侯此时也被绊住了手脚。

    原是有人在北燕皇子箫拓的饭菜中投毒,意外被围场的野猫儿打翻,这才幸免于难。

    可箫拓箫素却都心有余悸,嚷着要承恩侯为他们查出凶手,否则他们寝食难安,只能起身回北燕,其余几国也纷纷附和。

    承恩侯心里清楚,他们不过是想借机生事,但陛下未醒,他不能放任何一国使臣离开,只能与他们周旋。

    因各国使臣的营帐远离皇帐,是以承恩侯一时还不知有刺客袭击围场。

    魏岳听到消息后,立刻出来主持大局,重新分派人手后,将守卫皇帐的人皆换成了自己的心腹。

    没有沈染等人阻碍,魏岳一番安排十分顺利。

    此时皇帐前皆是他的人手,他望了一眼绣着金龙的皇帐,眸中充斥着寒光,那是野心与贪念交织而成的光,犹如原野中的恶狼盯上了诱人的猎物。

    “我去探望陛下,你们好生守着。”

    魏岳已做了许多年御林军统领,属下对他的命令自然遵从。

    他撩开帘子走了进去,越靠近内帐,汤药的味道便越是浓烈。

    走进内帐,建明帝正安详的睡着,呼吸平稳深沉。

    往日他只能抬头仰望的九五之尊,此时就躺在他面前,如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般,脆弱的不堪一击。

    大梁国君,真龙天子,此时的生死还不是尽数握在他手里。

    建明帝的脆弱冲散了魏岳最后一丝畏惧和犹豫。

    当年是陛下提拔他做了御林军统领,他感怀陛下知遇之恩,一心只想要报答。

    可他做了太多年御林军统领,这官名听着威风,实则不过是侍卫头子而已,在那些统帅将军面前,他毫无地位可言。

    他多年来兢兢业业,也算还了陛下恩情。

    他想更上一步,想与承恩侯平阳王一般变成真正的权贵。

    可这些陛下不肯给他,既然如此,他只能自己来拿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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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0325/ 第一时间欣赏盛世医香之锦绣凉缘最新章节! 作者:浮梦公子所写的《盛世医香之锦绣凉缘》为转载作品,盛世医香之锦绣凉缘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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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医香之锦绣凉缘介绍:
顾家大小姐声名远扬,不以美貌,不以才华,只凭“倒霉”二字。
金牌医师顾锦璃名噪一时,因美貌,因医术,更因用不完的好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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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蠢笨又倒霉?呵呵,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是传说中的锦鲤!
她本不求锦绣前程,青史留名,惟愿发家致富奔小康,过好自家的小日子。
奈何锦鲤属性加持,普通太难,平凡无望,总有队友助她扶摇直上。
小嘴一张,就收割了死心塌地的生死之交;小脚一跺,便镇压了上蹿下跳的极品亲戚;小手一挥,便捡了个身份尊贵的绝美夫婿。
一副倾世好容貌,一手绝世好医术,纤纤素手玩得了琴棋书画,拿得了算盘药杵,就是没想过执一人之手,终白头到老。
某人弯唇而笑:无妨,遇到为夫,再想不迟。
她是他的如花似锦,他是她的天赐凉缘。
从此,时光静好,与君语;细水长流,与君同;繁华落尽,与君老。
Ps:本文又名《全家一起穿越了怎么办》《现代锦鲤的古代生活》,温馨轻松,愿逗君一笑。盛世医香之锦绣凉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世医香之锦绣凉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世医香之锦绣凉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