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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浮梦公子     盛世医香之锦绣凉缘txt下载     盛世医香之锦绣凉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一家有女百家求(二更)

    几人齐聚锦华院商讨开铺子的各项事宜,宋碧涵盯着姜悦看了许久,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悦儿,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姜悦瞅她一眼,“我觉得不该。”

    每次她这么说就没好事。

    宋碧涵摇头,“那可不行,咱们是好友,必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姜悦翻了一个白眼,反正怎么都是要说的,还问她干什么?

    宋碧涵抬手拨弄了一下姜悦头上的发簪,忍俊不禁道:“悦儿,你这品味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银簪子也就算了,这条鱼也太丑了吧,你什么时候喜欢这种风格了?”

    姜悦一边躲闪,一边不服气的道:“哪里丑了,明明很好看的!

    涵儿最没眼光了,我才不要听你的!”

    “我又没说不让你戴,你反应这么强烈干什么?”宋碧涵只觉得好笑。

    她双手环胸盯着姜悦的发髻看,看了一会儿突然笑出声来,“我就说这条鱼怎么看着这么眼熟,你这条鱼和顾二公子送给锦儿的那条鲤鱼灯未免太像了吧!

    若非知道你们不认识,我都要怀疑这发簪是顾二公子送给你的了,哈哈哈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姜悦羞红了小脸,恼羞成怒的朝着宋碧涵扔了一只锦枕。

    “臭涵儿,坏涵儿,我以后都不要理你了!”

    沈妩只当两人是在玩闹,顾锦璃的目光却是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真别说,这发簪的风格还真与二哥挺搭的。

    “小姐,二公子送点心来啦!”

    宋碧涵闻言笑得更欢了,“我这嘴是开光了吗,怎么提到谁谁就来了呢?你说呢,悦儿?”

    姜悦都要羞死过去了,待看见如意领着顾承晏走进来,更是局促的连手都不知该如何放了。

    屋子坐着的都是小姐,顾承晏将点心放好便准备离开,只在转身的时候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

    那个爱笑的少女坐的端正,可她埋着头,不知在鼓捣些什么。

    她的发髻上插着两朵镶嵌珍珠宝石的珠花,还有一只小银鱼发簪。

    他心情蓦然大好,轻轻牵起嘴角。

    她很喜欢,真好。

    宋碧涵已经被糕点吸引了注意,不由惊讶道:“锦儿,你二哥居然买到了翡翠糕!”

    宋碧涵拿出一块晶莹剔透宛若翡翠的糕点轻轻咬了一口,感叹道:“锦儿,你二哥真是太好了,我用我大哥三哥和你换一个二哥得了。

    我每次让他们帮着买东西,他们十次有八次都会忘,更别说去排队买翡翠糕了!”

    姜悦抬眸望向了桌上的点心,心里莫名激荡了一下。

    也许是她自作多情了,可她总觉得这翡翠糕很有可能是为她买的。

    望着姜悦脸上的神色,顾锦璃轻轻抿唇一笑。

    她也捻起了一块点心放入口中,香甜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出来。

    或许,她不用再操心二哥的婚事了……

    几人聚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不知不觉已近黄昏。

    “不能再留了,否则怕是咱们府上都要出来寻人了。”

    沈妩起身,宋碧涵却还没待够,“要不咱们都住下得了,晚上一起聊聊知心话,那多好呀!”

    沈妩将她拉起来,无奈的道:“在人家府中留宿都要提前知会,哪能如你这般,听话,我们快走吧。”

    宋碧涵只得不情不愿的跟着沈妩离开,不满的嘟囔道:“阿妩,我觉得你越来越像管家婆了,你这还没嫁人都这样了,嫁了人可如何是好啊?”

    “那还不是因为你太不让人省心了,咱们几个若真有嫁不出去的也就只能是你了!”

    “那可不一定,万一有人就喜欢我这样恣意不羁的呢!”

    几人说说笑笑着离开,行至门口迎面遇见了李邺和顾承昌。

    顾承昌忙露出了温和的笑与几人打招呼,李邺也走上前来,目光情不自禁的落在沈妩脸上。

    不管与多少人在一起,沈妩的气质始终独特的让人一眼便可望见。

    沈妩几人与他们略略寒暄两句便要离开,李邺攥了攥拳,鼓起勇气唤道:“沈小姐留步!”

    几人驻足齐齐望向了他,李邺脸色微微泛红,好在日光渐暗,无人注意。

    李邺有些慌乱,支吾了一下才忙道:“沈小姐,在下在平州便曾听闻过沈世子的才名。

    在下仰慕世子学识已久,不知能否登门拜访。”

    沈妩闻后含笑颔首,眼中带着小小的骄傲,哥哥才名远扬,她这个做妹妹自然十分欢喜。

    “李公子客气,我回去后会转告哥哥,李公子何时想与哥哥探讨学问,给他下帖子便好。”

    李邺心中一喜,没想到沈妩真的会同意,忙道:“多谢沈小姐。”

    望着沈妩的背影,李邺眸中光彩夺目,久久未散。

    此时的承恩侯府中。

    沈染与傅凛在临风阁中煮茶,傅凛抿了一口茶,不由赞道:“怪不得沈小姐茶艺精湛,原来沈世子便精通此道。”

    沈染眼睫微微一动,含笑为傅凛又斟了一杯茶,“三殿下谬赞了。”

    “怎会是谬赞,世上谁人不知承恩侯府的沈世子和沈小姐乃是人中龙凤,才华横溢。”

    沈染轻抿了一口茶,笑得如沐春风,和煦朗然,“那不过是世人的一句奉承之词,不可作数。

    家妹其实亦是顽劣,在家中有父母兄长宠溺,性子与小孩子一般无二。”

    傅凛摇头笑笑,“沈世子这般说,就连本王可都要听不下去了。

    沈小姐蕙质兰心,雅洁如兰,谁若是能娶得沈小姐这样的贵女为妻,真是三生有幸。”

    沈染笑意不改,慢慢啜茶。

    在傅凛的注视下,沈染轻轻放下杯盏,望着桌边的一株玉兰花,启唇道:“兰花空灵高洁,的确让人心向往之,可兰花终是不如桃花一般宜家宜室。”

    傅凛微微蹙眉,目光也落在了那株开的正好的兰花上,“桃李虽艳,但如何敢与兰花争芳。”

    沈染摇头一笑,润朗如清风明月,“非也。桃李亦有其芬芳,文人偏爱于兰,更多的只是因求而不得。

    旷古幽兰开的最盛,却无法宜其家室,若执意移摘回家,轻则褪尽灵性,重则香消玉殒。”

    傅凛的眸中泛起层层幽光,别有深意的道:“那不过是因为他们不晓花性罢,宫中能工巧匠不胜枚举,只要用心,幽兰亦可保其芬芳。”

    沈染迎视着傅凜,目光清明温和,轻缓的语气却带着不容人置疑的坚决,“多年前沈家已将一朵旷世名兰送入了宫中,以后不会再有了。”

    “这是沈世子一个人的想法吧?”傅凛眯起眼睛,眸中带着些许危险的寒意。

    沈染挑起唇角,摇头轻笑,“这是所有沈家人的决定。”

    两人直视彼此谁都不肯退让半步,半晌,终是傅凛收回了视线,起身道:“沈世子惊艳才绝,本王钦佩,愿来日还有机会与沈世子把酒言欢。”

    “染送王爷离开。”

    傅凛拂袖而去,已行到王府却又折身来到了钟粹宫。

    “凛儿?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傅凛捏了捏拳,面上却未露分毫,只淡笑道:“儿臣决定娶周小姐为妻,还请母妃求父皇赐婚。”

    丽妃一怔,“可……可你不是喜欢沈家丫头吗?”

    她前两日试探沈皇后,沈皇后对此无意,她正想让兄嫂与承恩侯夫人提一提此事。

    “不必了母妃,沈小姐虽好,但或许并没有周小姐宜其家室。”

    沈妩对他无意,承恩侯府也没有再与皇家联姻之意,他心中虽记挂,可强扭的瓜不甜。

    他的妻子要与他同心,要能够助他守他,若是两人的心都尚未在一处,又谈何夫妻一心呢?

    傅凛心中微有酸痛,沈妩毕竟是他第一个放在心上的女子。

    可儿女情长终究比不得千秋大业,与其让她泯然众人矣,倒是不如让这道白月光永远留在那里……

    沈妩来临风院的时候,沈染正在收拾茶具。

    “哥哥,刚才有客人来了吗?”

    沈染轻轻颔首一笑,却并未回答,只问道:“刚从顾府回来?”

    “对啊,我们一直在聊开铺子的事,一时忘了时间。

    对了哥哥,锦儿的一位表哥正客居在顾府,他仰慕哥哥的才学许久,希望能上门拜访哥哥。”

    沈染将茶具收好,才望向自家小妹。

    月白素衫碧绿罗裙,美的精致雅然,宛若仙子。

    那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孩竟是一晃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阿妩如此姿容才学,日后登门的人怕是越来越多了。

    想了想,他又重新将茶具拿了出来。

    沈妩不解,“哥哥怎么又把茶具拿出来了?”

    沈染轻叹一声,摇头笑笑,“收了也是白收,在你定亲前,这些怕是收不起来了。”

    最近来拜访他的青年才俊越来越多,但真正与他探讨学问的却是屈指可数。

    虽早就料到待阿妩长大,求亲的人会络绎不绝,可没想到竟然是他这临风院的门槛先被踩破了!

    ……

    永宁侯府中。

    看着手中的信,吉祥深深皱起了眉。

    如今她已是赵楚的爱妾,每日山珍海味绫罗绸缎堆砌,她几乎都要忘了顾府的事情。

    可没想到那个人居然还会来找她。

    虽然心中不愿,奈何她有把柄留在那人手中,便只得穿戴齐整出府赴约。

    结果未出二门,便听到有人在背地里嚼舌头。

    “你们可曾瞧见过咱们世子的那位柔姨娘?不过是个丫鬟出身,那通身做派还真拿自己当正经主子看了!”

    “谁叫人家命好入了咱们世子的眼,只要主子喜欢,野鸡也能变凤凰啊!”

    几人一阵嬉笑,吉祥面沉如水,正想让丫鬟出面教训几个嘴碎的,忽听他们又道:“不过她也得意不了多久了,待世子娶亲,世子妃还能容得下她吗?

    世子迎娶的一定是名门贵女,届时她怕是连这条小命都保不住呢!”

    吉祥脸上泛起一抹白色,咬了咬牙,闷声不响的绕道而去。

    他们说的没错,她再怎么得宠,也只是一个妾室,待他日赵楚成亲,这后院可还有她的立足之地?

    吉祥一路恍然的来到了相约的地点,陈晴早已候在那里,见她姗姗来迟,不悦的蹙眉道:“别以为你做了赵楚的姨娘就能为所欲为,你若是不想让赵楚知道你曾经做过的事,最好乖乖听话!”

    吉祥在府中受了下人的闷气,到了这又被一个丫鬟斥责,心情更是郁郁,“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陈晴扫她一眼,如今的吉祥身穿锦裙,头上戴着发簪珠花,娇俏可人,哪里还有当初破衣褴褛的模样。

    “看来你最近过得很是不错啊。”

    吉祥的眼中满是警惕,“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陈晴莫不在意的一笑,“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想让你帮我打听一件事……”

    吉祥听过之后,有些意外,“就这样?”

    陈晴点点头,“就这样。

    只要你把这件事办妥,以后我都不会再找你了。”

    她本就厌烦吉祥这般背信弃义之人,与她来往也是迫不得已

    看着陈晴的背影,吉祥忍不住嘟囔道:“真是个怪人!”

    她额前梳着厚厚的碎发,看着无精打采,偏偏那双眼里的寒光又让人胆战心惊。

    吉祥现在只想快点把事情打探清楚,以后再也不与这怪人来往。

    吉祥心情不好,索性便在街上闲逛起来。

    赵楚对她很好,不仅给她体面,甚至还允许她时常出府散心。

    她很满意现在的生活,也希望能一直如此。

    可逛着逛着,她的心情便猛然更差了。

    她待在侯府后院消息闭塞,在街上逛了一圈才听说陛下竟是为温凉与顾锦璃赐婚了!

    她的心情顿时微妙起来,在顾锦璃被封为县主的时候,她尚且还能安慰自己,顾锦璃即便成了县主,也不可能嫁给名门权贵,她的选择没有错。

    可如今顾锦璃竟是嫁入了平阳王府,她还听到几人闲谈,说顾府最近正在采办丫鬟,有不少清白人家的女孩儿都想去顾府伺候顾锦璃,为的便是做顾锦璃的陪嫁,以后许是也有机会给温凉公子做通房丫鬟。

    吉祥仿佛吃了黄连一般,从嘴里苦到了心里。

    她受尽磨难才不过做了侯府世子的妾室,而如意那个傻的竟是轻轻松松便跟去了王府,老天还真是不公平!

    吉祥越想越恼火,可她现在不敢去找顾锦璃的不自在,在街上绕了一圈后,带着丫鬟婆子走到一处农家小院前。

    “踹门!”吉祥毫不客气的吩咐道。

    婆子轻车熟路的一脚踹开了门,簇拥着吉祥朝屋里走去。

    平儿一看见吉祥,吓得打了一个哆嗦,吉祥见此瞬间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来。

    赵文漪正发髻凌乱的坐在床上,听见声响才呆滞的抬起头来,眼中无半分光彩。

    平儿哭着跪在吉祥脚下,苦苦哀求,“求求您放过小姐吧,她从顾府出来后神智便一日不如一日了,小姐真的太可怜了……”

    吉祥一脚踹开她,冷笑道:“她可怜?她当初虐待我的时候,我可不可怜?”

    吉祥走上前去,俯视着赵文漪,笑着道:“赵文漪,你可能还不知道吧,顾锦璃就要嫁入平阳王府了,你们同样是府里的大小姐,可现在却是云泥之别!”

    “顾锦璃?温凉?”

    赵文漪眼中一片茫然,她念了这两个名字许久,突然尖叫一声,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不可能!不可能!

    顾锦璃掉进水里淹死了,她被谢家退婚了,她死了,她死了!”

    赵文漪嘶吼着,光着脚跳下床,衣衫不整的往房外跑去,平儿连忙追了出去。

    她的声音尖锐,引来周围不少人侧目。

    吉祥环胸看了一会儿,牵唇道:“原来还真疯了啊!”

    看着曾经欺压自己的赵文漪如今宛若疯妇,吉祥心里终于爽快了,踩着莲步得意离去,走出许久,依旧可以听到赵文漪那绝望不甘的尖叫声在身后回荡……

第一百八十章 被捉(合一)

    赵文漪疯疯癫癫的,吉祥觉得没意思,便回了侯府。

    回到房间,吉祥饶有兴致的摆弄着刚从街上买回来的东西,这种日子是她以前从未享受过的。

    可摆弄了一会儿新鲜劲过了,便又想起了那些糟心事,忍不住长嘘短叹起来。

    “怎么了,美人儿在为何叹气啊?”赵楚迈进屋内,正看见吉祥在蹙眉叹息。

    娇俏的面容上满是愁绪,看着反是更美了两分。

    “世子来啦!”吉祥忙起身走过去,小心的伺候着,将那些不高兴的事尽数抛之脑后。

    她现在的一切都是世子给的,她不能让世子感觉到她的负面情绪。

    吉祥为赵楚斟茶,赵楚望着她的侧脸,心中暗暗叹息一声。

    当初留下她,是因为她看着格外楚楚可怜,那种无助的模样让他有几分心动。

    可现在她伺候的虽是尽心尽力,却少了许多情趣,与寻常女子没什么不同了。

    吉祥没察觉到赵楚的心思,柔软的拥进了赵楚的怀中。

    两人厮磨了一会儿,吉祥转了转眼珠,试探着问道:“世子,我听闻二小姐要与谢家公子定亲了是吗?”

    赵楚点点头,笑着喝了口茶。

    妹妹心仪谢斌,如今得偿所愿,他这个做兄长也替她高兴。

    “谢府与咱们府上也算门当户对,谢公子又是青年才俊,二小姐能觅得良缘,如此可真是太好了。”

    赵楚听了却是不屑冷笑一声,“谢斌算什么青年才俊,不过小人一个。

    若非鸢儿喜欢,我才瞧不上他!”

    吉祥歪了歪头,似有不解,“竟是这样吗?我还以为谢公子对二小姐一往情深,纵使咱们二小姐受了伤,他也深情不改呢!”

    “他一往情深?可别笑死人了!

    若非咱们府上握住了他家的把柄,他才不会同意娶鸢儿。”

    鸢儿会受伤也都是拜谢斌所赐,他理所应当对鸢儿负责。

    吉祥眸色一动,却是歪着头,故作迷茫,“把柄?什么把柄啊?”

    “就是……”赵楚张了张嘴,随即摆摆手,“没什么,都是官场上的事,说了你也不懂。”

    吉祥又试着问了两句,见赵楚没有要说的意思,便也不再询问。

    该问的她都问了,赵楚不说就与她没什么关系了。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赵楚望着她,突然问道:“你可听说陛下为顾锦璃与温凉赐婚了?”

    吉祥心尖一颤,面色不变的轻轻颔首。

    赵楚撇撇嘴,冷哼一声道:“温凉可真是没长眼,竟是愿意要别人不要的破烂货色。”

    那顾锦璃长得也就只能算是可以,若是容貌,甚是还远不如她家三妹妹乖巧可人。

    想到顾婉璃怯生生的小模样,赵楚便百爪挠心,恨不得立刻将顾婉璃揽在怀里。

    他侧眸看了吉祥一眼,想了想问道:“你对顾三小姐可还了解?”

    吉祥怔了一下,突然想到之前赵楚似乎就因调戏顾婉璃被顾锦璃的丫鬟揍了一顿,闹得人尽皆知。

    难道他不是一时兴趣,而是真的喜欢顾婉璃?

    吉祥的心思瞬间活络起来。

    顾婉璃性子绵软简单,赵楚若是迎娶其他的高门贵女定然没有她的好日子过,可如果赵楚的嫡妻性子如顾婉璃一般,那就不足为惧了。

    这般想着,吉祥忙笑着回道:“婢妾自是了解的,三小姐天真烂漫、善良单纯,顾府中人人都喜欢三小姐呢!”

    赵楚笑盈盈的听着,随着吉祥的讲述,他的笑意越来越深。

    果然如他所想,那顾婉璃果真是个讨人喜欢的丫头。

    他曾暗中打探过,顾府虽门第不高,但府中女子的心气却是不低。

    宁做寒门妻,不为高门妾。

    若是以前,母亲定然不会同意他娶顾婉璃过门,可现在顾锦璃嫁入了平阳王府,也许母亲也会考虑一二。

    见赵楚在走神,吉祥转了转眼珠,轻轻唤道:“世子,您可是心仪三小姐?”

    赵楚低头看她,不置可否。

    吉祥抿唇一笑,轻声说道:“婢妾觉得世子与三小姐郎才女貌,天生一对,最是般配不过。”

    “你真这般想?”赵楚本以为吉祥会嫉妒,没想到她竟会这般说。

    吉祥莞尔一笑,轻轻点头,“三小姐如今年岁还小便能看出过人之姿,想必待及笄之后,定然是倾城之貌。

    况且三小姐生性温婉,婢妾的一切都是世子给的,自然希望世子也能觅得娇妻。”

    赵楚心中大悦,忙一把揽过吉祥,在她的脸蛋上亲了两口,“你可真是我的可人儿!”

    “不过我们两家早有嫌隙,怕是有些困难。”赵楚有些发愁,早知如此他定然会拦住母亲不让她去顾家闹。

    “世子莫要气馁,所谓事在人为,我相信世子一定能得偿所愿。”

    就算不为赵楚,只为了她自己,她也一定要想办法帮赵楚赢得美人归。

    ……

    三月二十六宜开张纳彩,碧梧街玉颜阁门前,一串红色的炮仗被点燃,噼里啪啦的响声引来了众人的围观。

    舞狮队在玉颜阁门前飞跃旋转,好不热闹,引得围观百姓连连拍手称赞。

    被迫做小厮的暗一捧着竹篮走到人群前,将里面的各色糖果分给众人。

    “咱们玉颜阁的胭脂水粉、香膏凝露应有尽有,欢迎大家都来店选购啊!”

    孩子一见有糖果,瞬间蜂拥而上,一时间将场面炒的更加热闹。

    好在暗一身手好,否则怕是会被淹没在人群之中。

    “别急别急,咱们一会儿还有好东西要送给大家呢!”

    望着屋外热闹的场面,沈妩笑着道:“各家店铺开张都会做一些活动,可我还是第一次见给普通百姓送东西的。”

    顾锦璃解释道:“胭脂水粉对于普通百姓来说的确是奢侈品,可他们若能口口相传,咱们玉颜阁的名声就会众所周知,比起咱们一点点去宣传要快上许多。”

    在现代就连房地产商开发新楼盘后,都会免费发放一些礼品,领取礼品的人中真实客户也许连十分之一都没有,可通过众人的宣传,名气却能一点点炒起来。

    当有人真想要买房子时,也许就会想起他无意间听到的楼盘名字,这便是广告效应。

    宋碧涵听了忍不住回头去看坐在她们身后兀自啜茶的温凉,她对着顾锦璃别有深意的一笑,故意提高嗓音道:“锦儿你可真是宝贝儿呀,又会医术又会赚钱,谁娶了你可真是捡了大便宜!”

    沈妩抿唇,摇头轻笑,涵儿这张嘴真是不肯饶人。

    她们本以为温凉定然不会理她,谁知道温凉却是放下了茶盏,认真的望了过来,“你说的不错,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自从建明帝赐婚后,温凉便当真“有恃无恐”,变成了一块小年糕,天天粘着顾锦璃。

    就连今日玉颜阁开张,他也非要来坐一坐。

    顾锦璃的脸瞬间红的像抹了半盒胭脂一般,心中泛起甜蜜却又羞涩难言。

    “呦呦呦,没想到咱们冷面温公子竟是也会说这等酸死人不要命的话,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了啊!”

    众人闻后皆笑了起来,看着顾锦璃羞赧不已的模样,沈妩捂住了宋碧涵的嘴,“少说两句吧,若是惹急了锦儿,小心她将你的干股收回来。”

    众人笑闹不止,顾婉璃看着顾锦璃和温凉时不时眉目传情的样子,眼中也满是欢喜。

    大姐姐退婚之后,他们都担心她的婚事会受阻,如今她觅得良人,还是如此优秀的温凉公子,她发自内心的为大姐姐感到高兴。

    可一想到最近性子变得古怪低沉的二姐姐,她又不由有些难过,现在只希望二姐姐自己能想明白了。

    “吉时到了,该开张了!”姜悦欢呼一声,众人忙向外望去。

    舞狮队散开,暗一将手中剩下的小礼品往人群中一扬,转身便点燃了挂在匾额上的两串红鞭。

    随着炮竹震耳欲聋的爆响声,玉颜阁的大门被推开,红绸铺路,宽敞明亮的店铺内摆着整齐的货架,上面摆满了精致的小瓷瓶。

    人群围看了一会儿,便相继散开,之前的热闹一瞬间冷淡下来。

    “小姐们别失落,开始都是这样的,过段时间就好了。”穿着干净利落的女掌柜担心顾锦璃几人会受打击,忙开口劝道。

    “方嫂子不必安慰我们,倒是你最好趁着这个时候去歇一会儿,不然今天怕是没有你歇的时候了!”宋碧涵笑着回道,脸上挂着满满的自信。

    这位一看上去便格外精明能干的女掌柜正是纪大夫的夫人方嫂子,方嫂子来店里做掌柜,纪大夫则帮顾锦璃研磨药材。

    除了每月的薪俸,年底还会再给他们分红,这等好事便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更何况方嫂子本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如今既能凑热闹,还有钱赚,当即便欣然应下。

    方嫂子见她们如此有信心,便也不忍再打击她们。

    都是一群娇养的小姐,哪里知道做生意的不容易。

    不管什么店铺,哪有一开张的就赚钱的。

    方嫂子以为自己在几个小丫头面前可以说相当有经验,结果不过一个时辰,她便被打脸了。

    贵女们三五成群的上门来买东西,几乎是沈妩几人推荐什么她们就买什么,毫不迟疑。

    别的店铺都是店家紧着推荐,到了她们这却成了客人一再发问:“我买一瓶够用么?要不我再买两瓶备着吧!”

    方嫂子:“……”

    这是什么路子?

    每个来玉颜阁的小姐少则花个百两,才大气粗的甚至一个人就花了八百多两。

    一小罐子玉颊膏就要卖六十两,胭脂口脂就有数十种颜色,挑的一众贵女目不暇接,还有味道各异的香膏,更是迷乱了一众小姐的七窍。

    挑累了不要紧,茶水点心全供上。

    那些点心都是顾锦璃亲自做的,虽说比起顾二夫人手艺差了一些,但比起外面卖的却不差上半点。

    那些小姐们常常是吃了一块还想吃第二块,吃着吃着就停不下来了,最后一看自己吃多了,心里不好意思,便会在店里再买点东西。

    结果真应了宋碧涵的那句话,整整半日方嫂子的屁股都没挨上椅子。

    她累的小腿都酸了,但心里是真高兴。

    这才刚开业生意就如此火爆,以后怕是要赚翻了。

    她们唯一没算到的就是点心最先不够吃了,其实本应还有富余才对,谁知温凉听闻那些点心都是顾锦璃亲手做的,便指使暗一偷盗点心,一个人坐在雅间里享受起来。

    “这里离望仙楼不远,我去买点点心回来。”顾婉璃自告奋勇。

    涵姐姐几人都忙着招呼贵女,她帮不上什么忙,但跑个腿还是可以的。

    顾锦璃想了想,将福儿派给了她,“福儿,你陪着三小姐去买点心,记得好好保护三小姐。”

    福儿嘴里正塞着两块点心,是以说不出话来,只用力点头。

    买点心好,也许她还能偷吃两块。

    顾婉璃领着福儿去了望仙楼,而是傅冽和傅凝也正鬼鬼祟祟的站在望仙楼门口。

    “六皇兄,我帮你打探过了,那董小姐正在里面买糕点呢!

    她祖父是董大学士,家教极严,最重规矩,你就可劲往没规矩了表现,她一准不喜欢你!”

    傅冽点点头,守规矩难,没规矩他最擅长啊。

    傅凝将身边含羞带怯的美人推给他,“世上所有女人最接受不了的就是花心的男子,你搂着我家娇儿进去,保准让她望而止步。”

    说完,傅凝又含情脉脉的看着美人,柔声道:“娇儿,暂且委屈你了,你好好配合我六皇兄。”

    美人含笑点头,两人眉目传情,看得傅冽心中恶寒。

    “行了行了,别肉麻了,快着点吧!”

    这桩婚事如同小山一般压着他,一日不解决,他就一日难眠。

    美人依依不舍的与傅凝话别,她挽上了傅冽的手臂,娇柔的将头倚靠在傅冽肩头。

    傅冽强忍住心中的厌烦,迈着大步走进大堂。

    他清了清嗓,按照傅凝的交代,扬声开口道:“美……美人儿,你今天想吃些什么?”

    话一出口,傅冽差点将自己恶心死,心里不禁佩服起傅凝来。

    众人都闻声望了过来,傅冽向某处瞥了一眼,那里站着一个身材妙曼的少女,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傅冽的表现虽差了点意思,但娇儿却是个中好手。

    她依偎在傅冽怀中,娇滴滴的道:“只要能与您在一起,奴家吃什么都可以。”

    傅冽学着傅凝的模样,露出一抹僵硬的笑来,伸手挑着娇儿的下巴道:“真乖。”

    小二走过来招呼,傅冽冷眼瞥着小二道:“来一盅佛跳墙。”

    小二歉意道:“客官不好意思,佛跳墙制作时间太长,需要提前一日预定,不然小店做不出来……”

    “什么叫做不出来?”傅冽一把扯过小二的衣领,面露凶相,狠狠道:“老子还没听说这世上有花钱吃不到的东西!”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往小二的脸上一砸,“现在,马上把佛跳墙给老子端上来,否则老子砸了你的店!”

    “客官,这不是钱的事,我们真做不出来啊!

    店里的佛跳墙都是别的客人预定的,真不能给您啊……”

    “你是不是找死?你知不知道我是谁,谁给你的胆子与我这般说话!”傅冽生的剑眉星目,气势张扬,这副纨绔子弟的模样仿若本色出演,没有一点违和。

    “公子,算了吧,奴家不想吃佛跳墙了,您若是气坏了自己,奴家会心疼的。”娇儿上前拉住傅冽,宛若水蛇一般缠了上来。

    董明珠铁青着脸色站在角落里,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调情缠绵。

    门口突然传来一声男子的惨叫,好热闹的众人立刻闻声望了过去。

    只见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正扣住一名贵公子的手臂,扯的那贵公子哀嚎不已。

    一个身穿粉色襦裙的少女在旁边急得团团转,“福儿你快松手,七殿下不是坏人,你快松手啊!”

    福儿蹙起了眉,一脸不解。

    这个人拦着路不让三小姐走,她明明记得之前那个叫赵楚的就是这么骚扰的三小姐,难道不该打吗?

    见顾婉璃坚持,福儿才不情不愿的松开了手,仍旧一脸警惕的盯着傅凝看。

    傅凝晃了晃酸疼的肩膀,还好还好,肩膀没断。

    “你这个小丫头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还有没有点淑女的样子了!”

    对于傅凝的指责,福儿熟视无睹,只扯了扯顾婉璃的袖子,小声道:“三小姐,点心。”

    她饿了,想吃点心了。

    顾婉璃对傅凝歉意的福了一礼,正想迈步进酒楼,傅凝却又挡在了她身前。

    这次他学聪明了,在福儿上前的瞬间往后跳了一步,避开了福儿的魔爪,“顾三小姐,这望仙楼的点心很是一般,不如去玉锦记买!”

    “可是,玉锦记太远了。”

    她也知道玉锦记的点心好吃,可玉锦记在另一条街上,来来回回会耽误不少时间。

    福儿早就没了耐心,见傅凝还敢挡路,用力伸手一推,傅凝便咕噜噜的滚进了店内。

    “七殿下!”

    顾婉璃惊呼一声,她正要去扶傅凝,却正望见傅冽揽着一个身材妖娆,容貌美艳的女子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六殿下?”顾婉璃一歪头。

    谁知傅冽却抬起袖子一把挡住了脸,挥着手嚷嚷道:“认错了认错了,什么六殿下,我才不是!”

    说完,他四下一巡视,见一楼开着窗子,身子一跃,翻身逃离。

    傅凝被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干懵了,见众人都在看他,忙从地上爬起来,冲着顾婉璃干笑两声,拉着娇儿便逃。

    顾婉璃一脸怔愣,不解的问向福儿,“刚才那个是六殿下吧,他们在做什么啊?”

    福儿毫不关心的摇头,只执着的道:“三小姐,点心。”

    她真的饿了,再饿下去就想吃人了。

    顾婉璃忙带着福儿去买点心,董明珠眯着美眸望向顾婉璃,又看了一眼傅冽落荒而逃的方向,眸中泛起了一抹寒色。

    踏上马车,小丫鬟忍不住道:“小姐,刚才那位就是六殿下吗?

    他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抱着一个女子,行事又那般粗鲁,就算贵为皇子,奴婢也觉得他配不上小姐。

    咱们回去就与老爷夫人说,让他们回绝了这门亲事吧!”

    董明珠抬了抬手,“今日的事情不允许在府里提及,听见了吗?”

    小丫鬟闷闷不乐的点头应下。

    董明珠撩起车帘,看见顾婉璃正抱着点心迈出望仙楼。

    她年纪尚小,还看不出模样来,可她笑容纯真烂漫,有一种不谙世事的纯美。

    董明珠放下车帘,眸色晦暗。

    她起初的确被傅冽气到了,可现在看来傅冽分明是在做戏给她看。

    她不禁有些气沉,她祖父是内阁大学士,她们董府的姑娘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怎么就让傅冽如此嫌弃了。

    她心中有些小小的不甘,傅冽想让她主动放弃,她偏不,她倒要看看傅冽还能使出什么招数来!

    ……

    玉颜阁的生意好到让众人出乎意料。

    方嫂子理了一下账,一下子把自己吓到了,便连忙又拨了一遍,算完之后还是愣愣的,又打乱了算盘。

    宋碧涵是个急性子,见她拨了半天算盘也没得出个数来,连忙问道:“方嫂子,到底怎么样啊?咱们今日究竟赚了多少?”

    方嫂子颤颤巍巍的用手指比划了一个“七”出来,宋碧涵瞪大了眼睛惊呼出声,“什么?七万两!”

    方嫂子翻她一眼,这姑娘心咋那么大呢,什么生意能一日赚七万两!

    “是七千两!”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啊,他们这些平民百姓一辈子也没见过千两银子啊。

    照这样算下去,一年得挣多少银子啊!

    宋碧涵给自己定的门槛过高,是以有些小小的失落。

    “七千两已经很不错了。”顾锦璃对这个数字十分满意,见众人都一脸欢喜,她却泼了一盆冷水下来,“但是你们要有个心理准备,接下来的一断时间里,生意就不会这么好了。”

    那一罐玉颊膏至少能用半个月,胭脂水粉用的省,若是没有新客人,她们很有可能半个月内都没什么生意了。

    “啊?怎么这样呢!那若是这么算的话,咱们一年也赚不了多少银子啊!”

    宋碧涵掰着手指算了一遍,哀声叹气的道:“咱们这样不就成了半月不开张,开张吃半月吗?”

    姜悦像模像样的看了一眼账本,实际上却什么也没看懂,“那咱们下次换个小点的罐子吧,买一回就让她们抹个七天,怎么样?”

    “悦儿,这样咱们可就成了黑心商人!”沈妩无奈笑道,她望向顾锦璃,弯唇道:“锦儿,你看把她们急的,你还是把你的想法快告诉她们吧!”

    一听顾锦璃另有打算,众人都来了精神,几双明眸齐齐望了过来。

    顾锦璃抿唇轻笑,墨黑的眸子明亮璀璨,熠熠生辉,“待过一段时间她们用出了效果,我打算推出会员制。”

    “会员制?”

    几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顾锦璃笑着将自己的打算一一道了出来,古代不比现代,线上经营可以跨越地理障碍。

    古代人口本就少,人口流通又小,她们玉颜阁的客人也就只有京都一众夫人小姐。

    可人就只有一张脸,不可能天天来卖胭脂水粉,于是她便想到了美容院经营法。

    她对自家产品很有自信,相信不出半月她们就能看到效果。

    届时她就推出会员制,只要来店里办会员,不仅购物可以打折,还可以享受面膜服务,包括之后将推出的一系列推拿按摩。

    古代是以男人为尊的时代,脸对于女人来说重要堪比生命。

    这里又没什么乐子,贵妇小姐们每天最多也就是逛逛街,看看戏,有这时间倒是不如来做个皮肤护理。

    玉颜阁可以给会员免费做三次面膜,她相信待她们做过之后,无需别人推荐,她们仍旧愿意为此买单。

    宋碧涵听了之后,一边拍手一边啧啧称奇,“锦儿你这想法够可以的啊!

    得先在你这花钱买个会员,才能有花更多钱的机会,不然竟是连花钱的资格都没有。

    悦儿是明着黑,你这是暗着黑,果然是无商不奸啊。”

    顾锦璃轻轻拨动了一下算盘,弯唇一笑,“不过现在人手有限,小丫鬟们都得经过一段时间指导学习才能来店里。

    所以咱们第一个月先推出十个会员,在咱们店里购物金额最多的优先享用。”

    众人都不由自主的抚起了掌,觉得顾锦璃简直可以算经商鬼才。

    温凉坐在一侧,含笑望着,眸中溢满了骄傲。

    不愧是他的锦儿,不管做什么都是最厉害的。

    顾锦璃回到顾府时已是华灯初上,她来到碧竹院,正想将好消息分享给父母,可房间内竟是只有顾二夫人一人在委委屈屈的用饭。

    “父亲还没回来?”

    顾二夫人幽怨的看了顾锦璃一眼,抱怨道:“你们父女两一个忙升官,一个忙发财。

    只有我,揣着个球,哪都去不了!”

    顾锦璃听得噗嗤一乐,忙坐下来安抚娘亲郁闷的情绪,“娘你别着急,再等七个月,你就可以抱着弟弟妹妹到处走啦!”

    顾二夫人摸着尚未隆起的小腹,心里也有些急。

    她急着看宝宝,也急着想帮女儿做点事。

    她们之前明明商量好的,待女儿开铺子,她就帮着做糕点。

    可她现在根本就闻不了油烟的味道,莫说下厨了,就连吃饭都得注意。

    女儿马上就要出嫁了,以后能吃她做饭的时候就越来越少了。

    想到女儿的婚事,顾二夫人就更是忧心,“你和姑爷的婚事定在六月,也就只剩下三个多月的时间了,可娘亲却一点嫁妆都拿不出来,这可如何是好啊?”

    怀孕的人都心思敏感,容易东想西想,顾锦璃倚着顾二夫人的肩膀,笑颜如花,“娘亲莫急,女儿今日一天便赚了七千两银子,在出嫁前一定能赚够嫁妆”

    “赚那么多?”顾二夫人惊诧不已,忍不住喃喃道:“果然不管什么时代,女人的钱都是最好赚的。”

    顾二夫人心中的忧愁尽散,母女两人开始研究给小宝宝做肚兜的布料。

    顾锦璃见娘亲开怀,轻轻勾起了唇角,两人正商量着花样,红芍突然推门而入,脸上尽是急切之色,“夫人,小姐不好了,老爷被抓起来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升(合一)

    顾二老爷身边的小厮石头本是候在户部门口等着顾二老爷下衙,谁知却是看到一队官差将顾二老爷押走了,便连忙回府禀告。

    顾府瞬间炸开了,顾三老爷急得直转圈,“二哥到底犯了什么事啊,该不会贪污了吧?

    二哥也真是的,要贪也得等做到户部尚书再贪啊,一个郎中能贪多少钱啊!”

    “你少说两句!”顾大老爷狠狠瞪他,手心里却都急出了冷汗。

    听石头说明哲是被带进了宫里,能劳动陛下,那一定是犯了不小的事。

    他们官职低微,无法随意进宫,除非这个时候他能找个人大人物弹劾,可事发突然,他能弹劾谁呢?

    顾老夫人更是急得六神无主,只在那里一遍又一遍的念着老天保佑。

    “怎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这若是让平阳王府知道了,会不会影响锦丫头的婚事啊!”

    顾府好不容易要和平阳王府沾亲,这要是把好好的婚事给毁了,她可真是要呕死了!

    顾大老爷和顾三老爷谁都没将她的话听入耳中,径自商量着该如何救顾二老爷出来。

    “父亲,三叔。”

    顾承晰迈入松鹤堂,“大妹妹去平阳王府寻温凉公子了,她让儿子转告父亲和三叔不要冲动行事,二叔一定会没事的。”

    “怎么能让锦儿去寻温凉啊,这不是胡闹嘛!

    咱们两府的亲事刚定下,这样会让人轻视了锦儿的!”顾大老爷闻后更是心急。

    顾承晰却摇了摇头,“父亲先别急,儿子倒觉得大妹妹心有沟壑,她做事定有分寸。”

    府内的一桩桩一件件事他都看在眼里,大妹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认人可欺的小姑娘了,有时甚至比他们这几个哥哥还可靠。

    顾大老爷沉着脸色紧蹙着双眉,思忖了片刻道:“承晰,你去宫门口守着,打探到什么消息第一时间回来告诉我们。”

    顾承晰前脚离开,顾大老爷后脚就要走,顾三老爷见他要走,忙一把拉住他,“大哥,你要去哪啊?你这走了,我心里更没底了!”

    “我去找一下牛马两位御史,你在家守着,有事便到两府上找我。”

    不知道他们两个手上最近有没有要弹劾的官员,若是有他可以先借来用用。

    乾坤殿中。

    建明帝看着跪在脚下的两人,面色一片阴沉。

    他刚为温凉和顾锦璃赐婚,户部就敢合伙欺负顾明哲,他们这是分明未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陛下,顾明哲辜负圣恩,竟是敢做假账蒙蔽圣上,此等歪风邪气绝对不能纵容,还请陛下严惩不贷!”户部右侍郎跪伏于地,义正言辞道。

    建明帝翻了两页账本,便随手扔在一侧。

    户部的账本他一向看不大懂,可听小陈子形容,顾明哲明明是个通透人,他不相信顾明哲会蠢到这种地步。

    同僚构陷的把戏他看的多了,可凡事讲究个人证物证,若是顾明哲不能自证清白,他也不好太过偏袒。

    “顾明哲,你可认罪?”

    顾二老爷抿抿嘴唇,气息略沉,他正要开口,突然听到陈总管禀告道:“陛下,温凉公子求见。”

    建明帝挑了一下眉,意味深长的看了顾二老爷一眼。

    他尚未责难顾明哲,温凉便赶来宫中相救,他若真的罚了顾明哲,这小子还不得与他掀桌子。

    未来岳父竟是比亲爹的分量都重吗?

    有点不高兴了……

    温凉迈入殿中,与建明帝行礼之后,凉飕飕的目光落在了户部右侍郎身上。

    户部右侍郎立刻打了一个激灵,没想到温凉公子竟是如此看重顾家,他们这才刚进宫,温凉便追了进来。

    不过他人证物证聚在,便是平阳王来了他也不怕。

    这般想着,他心里有了些许底气。

    “你此时进宫所为何事啊?”

    温凉望了一眼跪伏于地的顾二老爷,语气淡淡道:“臣有些事要与陛下商议,却未曾想陛下另有要事。

    臣的事情不急,多等片刻也无妨。”

    建明帝瞥了他一眼,面上不动分毫,实则心里却已经开骂了。

    这个臭小子还挺能演,也不知随了谁!

    建明帝调整了一下心情,冷着脸看着顾二老爷,语气冰冷,“顾明哲,你可认罪?”

    “陛下。”温凉开口打断建明帝,气得建明帝差点就拍桌子了。

    温凉却是熟视无睹,只拱手道:“陛下,既是户部出事,是否该唤户部尚书前来问话。”

    建明帝挑了挑眉,颔首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来人,传户部尚书进宫面圣。”

    温凉望着建明帝,目光扫了扫跪在地上的顾二老爷,建明帝气沉,却只得道:“你们两个先起来吧,等会儿朕再询问你们!”

    不就跪一会儿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还没成婚就这么向着,待成婚后还想让顾明哲与他平起平坐怎么着?

    谢昆很快被传召进宫内,他飞快的扫了温凉和顾明哲一眼,跪地问安。

    “起来吧!”建明帝冷冷扫他一眼。

    “你是户部尚书,如今户部出了事,你也该来听听不是?”

    “陛下息怒,微臣最近一直在府中养伤,是以监管不力,有愧皇恩,实在惶恐。”

    谢昆一开口便将自己摘了出来,建明帝也懒得与他浪费唇舌,直接问向顾二老爷,“顾明哲,你可有什么想要解释的?”

    顾明哲垂头埋首,低声道:“陛下,微臣不知该解释什么?”

    谢昆嘴角轻勾,顾明哲是出了名的软弱无能,如今面见天颜定然吓得不轻,竟是连辩解都不敢了。

    建明帝蹙了蹙眉,顾明哲这什么都不说让他可怎么处置?

    户部右侍郎闻此忙道:“回陛下,人赃并获,顾明哲知道自己罪无可辩,还请陛下严惩不贷。”

    “王大人此言差矣。”顾二老爷缓缓开口,引来众人的侧目。

    “陛下,微臣并非王大人口中的罪无可辩,而是因为微臣无辜无罪,没有必要辩解。”

    顾二老爷目光清朗,谈吐清晰,自信而冷静。

    王侍郎愣了一下,随即反唇相讥,“顾明哲,人证物证聚在,可容不得你抵赖!”

    顾二老爷弯唇轻轻一笑,姿容儒雅不凡,“何为人证?何为物证?”

    “物证便是我刚呈给陛下的账本,人证便是钱郎中!

    他可以作证你近日总是鬼鬼祟祟的誊抄账本,他来向我检举,结果我便发现了这账本上的猫腻!”

    王侍郎义正言辞,顾二老爷听了却也只是云淡风轻的一笑。

    “陛下,臣可能借账本一阅?”

    建明帝点点头,陈总管便将账本递交给了顾二老爷。

    陈总管对这位顾二老爷印象不错,是以眸中真有几分担忧,顾二老爷见了对陈总管颔首一笑,眼中的坦率让陈总管都不由一怔。

    这位顾郎中未免也太冷静了,想来是不知道官场倾轧的残酷啊!

    陈总管暗叹一声,回到了建明帝的身侧。

    他翻了几下账本,指出其中几页,“王大人指的可是这些错处?”

    王侍郎随意瞥了一眼,轻慢的点头道:“正是!

    这本账册记录的是太仆寺的支出,你做的虽是巧妙,可我只要翻查留存的底根,你这点小手腕便无所遁形了。”

    说完王侍郎冷笑一声,“听闻顾郎中的三弟就在太仆寺任职,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你们兄弟里应外合,贪污朝廷的银两。”

    “王大人先别急着攀咬我三弟,咱们还是先说说这本账册吧。”顾二老爷依旧不见慌乱,他的淡定从容看得谢昆微微蹙起眉来。

    “账册有何可说?任何人只要细细查看都能发现其中的猫腻!”

    建明帝脸色一沉。

    他就没看出来!

    顾二老爷轻轻颔首,“王侍郎说的对,这账册的确有问题。

    可这几页有问题的账,却并非是我所写。”

    “这不可能!这本账只有你一个人负责,怎么可能不是你写的!”王侍郎下意识的反驳道。

    “王大人莫急,且听下官为王大人解惑。

    账册乃是以麻绳贯穿固定,只要仔细一些,换上两页纸却不损伤账册并非难事。”

    “少胡言乱语,上面的难道不是你的字迹吗?”王侍郎开口打断,目光有些虚浮。

    “这上面的的确是我的字迹,可众位大人也知,有些人擅长法,临摹字迹不在话下。

    这账册看起来的确没问题,账册保存完好不见损伤,这纸张也是户部特有,只是……”

    “只是什么?”王侍郎下意识开口问道,瞧着竟是比顾二老爷这个嫌疑犯还要紧张两分。

    顾二老爷挑了挑唇角,望着建明帝道:“陛下可否准备两碗清水来?”

    建明帝扫他一眼,心中暗笑,真不愧是父女,两人被人陷害后第一反应都是准备两碗水。

    顾婉璃能让碱水变色,这顾明哲又能变出什么戏法来?

    内侍端来了两碗清水,顾二老爷从账册上扯下两页来。

    王侍郎立刻指着顾二老爷惊呼道:“陛下!顾明哲他破坏罪证!”

    顾二老爷莫不在意的一笑,“王大人莫急,陛下有经世之才,文韬武略岂是常人能及。

    久闻陛下博学强知,想来陛下刚才翻阅账册之后,定然已经熟记在心。

    这所谓的证据本就是呈给陛下看的,陛下心中清明,王大人又担心什么?”

    建明帝不由颔首,看着顾二老爷的目光尽是满意。

    这顾明哲倒是个实在人,比那个王侍郎强多了。

    陈总管瞄了一眼建明帝,垂首暗笑。

    这位顾大人可真是了不得,竟是三言两语便将陛下拍的这么高兴。

    王侍郎被他说的一愣,正想也奉承几句,顾二老爷却已经将两张纸分别放入了两碗水中。

    片刻之后,他轻轻摇晃起两个瓷碗来,“陛下请看。”

    建明帝心下好奇,走上前来,两碗水中都已晕染出淡淡乌色的墨痕,可其中一碗水中的墨痕里却泛着些许金色。

    “金粉?”

    顾二老爷摇头解释道:“回陛下,这不是金粉,而是一种香料。”

    他闻不惯古代墨汁的臭味,锦儿便为他调制了一种香料,加入墨中不仅可以消除墨臭味,而且墨迹也会更加持久。

    建明帝略有惊讶,没想到那个小丫头懂得倒是不少,他记得上次宫宴她就是凭香料为自己扳回一局。

    王侍郎看了一眼,脸色瞬间一变。

    “陛下,两碗水所呈的墨迹不尽相同,想来定是有人要陷害微臣,还请陛下为微臣做主!”顾二老爷打了一记漂亮的翻身仗,与建明帝诉起了委屈。

    “这……这也许是你故意换墨所为。”王侍郎脸皮抖了抖,仍旧紧咬不放。

    顾二老爷依旧从容不迫,他扯了扯账本上的麻绳,可麻绳是浸过油脂的,是以他根本就扯不断,扯了两下,他脸色微微一变。

    这有些丢脸啊!

    温凉看了一会儿,见他是真的扯不断,便走前上去接过账本,用力一扯,便将麻绳扯断了。

    顾二老爷嘴角抽抽,面色更是不虞。

    要么就早点过来帮忙,要么就别吱声,这下弄得他更尴尬了!

    建明帝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捏了捏下巴,眸光微转。

    看来温凉还没讨得未来岳父的欢心,这倒是有点意思。

    顾二老爷接回账本,掀开账本的左下角,“陛下请看,微臣有一个习惯,就是事先会在账册左下角的位置印上印章,一旦有人偷换账册,微臣立刻就能发现。”

    这还是他在翰林院养成的习惯。

    建明帝接过细细查看,发现每张纸的左下角都有不完整的红色痕迹,每三页合起来才是一个完整的印章图案,无法造假。

    “账册不许私自带出户部,且每日下衙前臣等都会将账册交给王侍郎统一保管,微臣没有机会偷换账册。

    至于这账册是如何被人更换的,微臣便不得而知了。”

    顾二老爷陈述之后,便退至一侧不再说话,全部交由建明帝处置。

    王侍郎脸色一片惨白,望着建明帝冰冷幽黑的眸子,双腿不由一软,他正要屈膝跪下,一直沉默的谢昆开口道:“陛下,王侍郎监管不严,的确该罚。

    不过所谓空穴来风事出有因,钱郎中检举你私自誊抄账册,顾郎中打算如何解释。”

    谢昆见王侍郎败北忙将话题转开,目光凌厉的望着顾二老爷。

    顾二老爷抬头迎视着谢昆的视线,他倏然勾唇,望着谢昆一笑,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淡然让谢坤心中升起一抹不安来。

    “回陛下,臣的确誊抄了账册,却并非私用,而是为了改进记账方法,使得账册简洁易懂,便是外行人都能轻松看懂。

    这样不仅免去了记账时的一些麻烦,也能更好的警示众人,以防再发生今日之事。”

    说完,顾二老爷从怀中掏出了几页纸呈给了建明帝。

    建明帝展开纸张,翻阅了一番,账目记录的清晰明了,支出进项一目了然。

    建明帝勾唇轻笑,随手将其递交给了谢昆,“你是户部尚书,这些事你应该比朕懂。”

    谢昆双手接过,翻了两页就变了脸色。

    他抬起头,正望见顾明哲对他颔首一笑,清俊儒雅的笑意中含着丝丝锋芒。

    宛若一把被封存在普通剑鞘的利剑,看起来不甚起眼,实则却是利剑出鞘,见血封喉。

    他这次是为人做了嫁衣!

    顾二老爷收回视线,垂首而立,无论是刚才受人所指,还是现在全身而退都一派淡若清风。

    他早就看到钱郎中偷偷摸摸翻他的东西,也发现最近钱郎中与王侍郎走得颇近。

    自他进户部以来,为难他最多的便是王侍郎,他心中便存了疑虑。

    户部是谢昆的底盘,他们两府素有不和,户部排斥他也实属正常,可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想起在翰林院时每个人誊抄书册后都会签上誊抄人的姓名和印章,于是他便将他所有接过手的账册全都偷偷留下了痕迹。

    今晚他被王侍郎问责,他本可以轻松脱罪,可待听到王侍郎要将他带进宫中面圣,他便灵光一闪,不动声色的跟了进来。

    他最近研究出一种新的记账方法,可他官职太低,正愁该如何面圣,刚好便有机会送了上来。

    这可真是打瞌睡便有人送枕头。

    “顾明哲。”

    建明帝挑眉看他,精明的墨眸中划过一抹笑意,别有深意的道:“顾明哲,你不错。”

    办事谨慎钻研,为人却又不失狡猾,这样的人才能立足于朝廷。

    刚正的清官虽好,但也是真气人,而且有时候上赶着往枪口上撞,真是拦都拦不住。

    顾明哲,值得重用。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陛下相信微臣,给了臣去户部历练的机会,臣自当竭尽所能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好!”建明帝龙心大悦,“好一个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这句话人人都会说,却鲜少有人做到,更有甚者,吃着朕的俸禄,却另认人为主,你们说这样的人该不该死?”

    王侍郎已经抖若筛糠,谢昆恭敬垂首,面上却是一片阴郁。

    顾二老爷闻后一笑,“陛下是真龙天子,是上天所择的万民之主。

    能为陛下效劳是臣等三生有幸,那等心存叛逆之人乃是逆天而为,迟早会自取灭亡。”

    “哈哈哈哈!说的好啊!”建明帝畅怀大笑,只觉得这顾明哲真是个妙人,这拍马屁的话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就这么顺耳。

    “陛下。”在一旁听了许久的温凉不冷不热的开口提醒道:“陛下,既然顾大人是无辜的,那假造账册的人是谁?”

    王侍郎闻后更是颤抖不已,谢尚书好不容易让陛下忘了这茬,这温凉咋又提起来了!

    建明帝不悦的瞥了温凉一眼,用得着他提醒吗?

    “顾明哲!”

    “微臣在。”顾二老爷跪地俯身,叩首接旨。

    “顾明哲改进记账之法,又指出了户部现存的漏洞,于社稷有功,即日起户部右侍郎的位置便由你来做吧!

    顾明哲,朕对你可是寄予了很高期望,你可别让朕失望啊!”

    户部侍郎算不得什么,要做便要做那户部之主!

    “臣领旨,叩谢圣恩!”

    顾二老爷郑重领命。

    他以前没那么大野心,可现在为了妻女,他也要好好争上一争!

    王侍郎哀嚎一声,跪伏在地,“陛下,臣冤枉啊,臣也不知道那账册是如何被人调换的,臣只是在秉公办事啊……”

    顾明哲被提为了右侍郎,那他该何去何从啊,若是再坐回户部郎中,那可真是丢尽了颜面啊!

    “嚎什么,朕说是你做的了吗?”

    王侍郎哭声一止,满眼希冀的看向建明帝,却只见建明帝挑起了嘴角,那笑容令人心颤。

    “顾明哲做事颇有章法,想来是得利于翰林院的历练。

    即日起你便任翰林院编纂,好生磨磨自己的性子!”

    王侍郎一听,顿时心碎都碎了。

    翰林院编修是六品小官,不仅官职低俸禄少任务重,关键是根本就没有出头之日。

    “陛下开恩啊陛下,臣知错了,请陛下再给臣一个机会吧!”王侍郎跪伏在地上苦苦哀求。

    建明帝冷眼看着他,沉声问了一句,“你有异议?”

    王侍郎心中一凛,想起建明帝喜怒无常的性子,只等认命谢恩。

    他侧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谢昆,满腹委屈,却又不敢将谢昆牵扯进来。

    先不说他没有证据,户部尚书又岂是能随意罢免的,最多不过训斥几句罚些俸禄,可那样他就真的再无出头之日了。

    他现在只盼着谢尚书能念着他的好,将他早日从翰林院救出来。

    王侍郎被拉了出去,建明帝欣赏的看着顾明哲,笑着道:“你想的那几个方法都不错,明日便开始在户部推行吧。

    若是遇到什么阻力难处,尽管去找谢尚书,朕相信谢尚书一定会帮你的。

    对吧,谢尚书?”

    “是,臣定竭尽所能。”谢昆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和,可出口的声音却还是不由染上了些咬牙切齿的恨意。

    万万没想到顾明哲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这次真是栽在他手上了。

    侍郎与郎中不同,侍郎手中是有实权的,以后更要小心防范了。

    建明帝见此更是心情大好,和颜悦色的道:“顾明哲,各部侍郎都需要上早朝,朕期待你明日的表现。”

    “臣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建明帝勾唇颔首,抬手遣散了众人。

    见温凉也要离开,建明帝开口唤住他,“温凉,你不是有事要与朕说吗?”

    “时辰不早了,臣就不打扰陛下休息了,改日再禀告也是一样。”

    温凉说完抬步便走,建明帝冷笑一声,“小兔崽子!”

    他托着下巴暗自琢磨,看顾明哲那模样分明是不看好温凉的,他该怎么挑拨一下呢?

    这小子如此目中无人,该给他一个教训!

    顾二老爷与谢昆一同迈出乾坤殿,斜阳已落,月上树梢。

    谢昆扫了顾二老爷一眼,冷冷一笑,“外面都传顾家二老爷软弱好欺,实不尽然啊!”

    顾二老爷云淡风轻的笑了笑,“所为传言自然不可尽信,就如外面曾传说谢尚书两袖清风,正直不阿……”

    谢尚书脸色一沉,面寒如霜,“官场如战场,时有胜负,且要看到谁笑到最后!”

    谢昆拂袖而去,顾二老爷的脸上仍旧笑意融融,直到温凉走到他身边,他才收起了笑。

    顾二老爷瞥他一眼,迈着大步向前。

    他一切都算的好好的,用得着温凉来装模作样的救他吗,更何况他什么忙都没帮上,反倒显得自己手无缚鸡之力。

    温凉静默的不语的跟在他身后,一路上除了两人的脚步声,什么都有听不到。

    顾二老爷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他,“锦儿去找的你?”

    温凉颔首。

    “锦儿跟来了吗?”

    温凉又颔首。

    顾二老爷有些气沉,没好气的道:“你不会说话吗,怎么就知道点头!”

    “我以为岳父累到了,不想说话。”

    “你……你叫谁岳父呢!我告你,你可别瞎叫啊!”他可还没点头呢!

    温凉蹙了一下眉,试探着道:“那……岳丈?”

    顾二老爷心口一滞,若非这小子一本正经的看着他,他真要以为他是故意的!

    顾二老爷转过身,闷声不响的往前走,温凉则微不可察的勾起了嘴角。

    不管愿不愿意,他都是他的岳丈,没的选择。

    顾府的马车候在宫门附近,顾承晰本想安慰安慰顾锦璃,却发现她好像比他还沉得住气。

    顾承晏却显得很紧张,见宫门处迟迟未有人出来,便忍不住开口问道:“大妹妹,温指挥使能把二伯父救出来吗?”

    顾锦璃点点头,她虽然不知道父亲为何获罪,可她相信父亲绝对不会做违法乱纪的事。

    只要父亲没有犯法,温凉一定能将父亲平安无事的救出来。

    倏然,宫门被侍卫推开。

    先行走出宫门的一脸晦暗的谢昆,他向顾府的马车方向望了一眼,正好看到顾锦璃挑开车帘,向外张望。

    少女生的芙蓉秀面,虽然夜色已暗,可在马车上悬挂的灯笼映照下,依旧可窥得少女过人的姿容。

    怪不得斌儿见过之后便念念难忘,顾锦璃的姿容果然不俗。

    而最让他惊奇的是少女面容上的冷静和从容,竟与顾二老爷如出一辙。

    他心里甚至冒出一个荒唐的想法,顾锦璃难道与顾明哲一样都是在扮猪吃老虎,为的便是与他们府上退亲,从而攀上更高枝。

    他面色冷沉的钻进马车中,不管他们如何所想,顾家与谢家之间都无法善了了。

    “二伯父出来了!指挥使把二伯父救出来了!”顾承晏一直在盯着宫门的方向,一看见两人便立刻欢呼道。

    顾二老爷的脸色瞬间落了下来,什么温凉救的,明明是他将计就计,他本就是那个黄雀好不好!

    “父亲,陛下没有为难您吧?”顾锦璃忙走上前询问。

    顾二老爷得意的看了温凉一眼,看吧,女儿还是跟他最亲,眼神最先落在他身上呢!

    “我没事,事情都被我解决了,而且陛下还提了我的官职,以后我便是户部右侍郎了。”顾二老爷悠闲的扬起了嘴角,显然十分骄傲。

    顾锦璃听得一怔,没想到父亲不但全身而退,居然还被升了官职。

    不愧是她老爸,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

    顾承晏也是一脸敬佩之色,由衷道:“温指挥使真是太厉害了,不但救出了二伯父,还让陛下给二伯父升了官。”

    顾二老爷:“……”

    这是谁的傻侄子,他不要了行吗?

第一百八十二章 黑心父女(合一)

    顾二老爷安然回到顾府,还不动声色的升了职。

    众人一边庆幸,一边纷纷称赞温凉能力非凡。

    在众人心中,顾二老爷性子绵软,出了这么大的事,不被吓傻就不错了,哪有本事让陛下升他的官。

    顾三老爷一脸艳羡,“有女儿真是好啊,女儿出嫁了,还能让姑爷帮着擦屁股。

    不像儿子,一点用没有,还得帮儿子擦屁股。”

    顾二老爷:“……”

    谁用温凉擦屁股了!

    顾大老爷端正着一张方脸,拍着顾二老爷的肩膀道:“没事就好,今日你辛苦了,回去喝点参汤早些休息。”

    顾二老爷心里舒服了点,终究还是大哥可靠些。

    “这次温公子定然帮着出了不少的离力,改日请温公子来家吃顿饭,感谢一下人家。”

    顾二老爷:“……”

    这事真与温凉没关系的好不?

    顾三老爷立刻点头附和,“大哥说的对,虽然温凉很快就要成咱们顾府的姑爷了,但是这礼数不能废。

    到时候让锦丫头下厨做两个拿手好菜,二哥你不用不好意思,届时我和大哥都会陪着你的!”

    顾大老爷摸摸胡须,点了点头。

    顾二老爷:“……”

    我看你们分明就是想要蹭饭吧!

    顾府上下都很高兴,户部侍郎可是三品官,顾二老爷从五品一跃到三品,这可以说得上史无前例了。

    顾老夫人乐得一宿没睡,早早起来便烧香拜佛,又将李老夫人请了来,迫不及待的将事情显摆了一番。

    李老夫人听得心里都泛起了酸水,又羡慕又嫉妒。

    本以为她家老太爷当上正四品的知府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顾明哲一晚上就变成了三品的户部侍郎,这是什么命啊!

    人家都说母以子贵,可顾明哲这分明是父以女贵啊!

    最为郁闷的就是顾二老爷了,他明明是自己爬上来的,结果不仅家人认为他是靠温凉,外人更是那般认为。

    早朝时便有御史对他冷嘲热讽,言外之意便是他无真才实学,却靠关系坐上了户部侍郎,此等做为会伤了天下寒士的心。

    其实朝上的这些官员里又有几个是寒门学士考上来的,多数还不都是依靠祖荫或是连带关系,竟是也好意思弹劾他。

    最气人的是,他亲哥都不帮着他说话啊,反而低着头往后缩,显然也深觉如此。

    之后还是他将连夜写出来的户部整改方案一一道来,才绝了这些声音。

    顾二老爷暗自庆幸,好在他熬了个夜,若是今天什么都交代不出来,他这个靠姑爷升官的冤屈可就无法洗脱了!

    顾二老爷在早朝上小露一手,堵住了某些人的嘴,也顺带着打了谢昆的脸。

    谢昆任户部尚书多年,却都没能发现户部存在的问题,反是让一个入户部不过几月的郎中发现了症结所在。

    这个脸打得悄无声息,却是真疼,使得谢昆下了早朝依旧满脸阴郁。

    可知道真相的毕竟只在少数,其余众人依旧觉得顾二老爷靠的就是养了个好女儿。

    一时间竟使得京中官员对女儿的重视甚至要远远超过儿子,毕竟等儿子出息哪有直接让女儿嫁个尊贵姑爷来的快。

    就连顾承晏都发现了众人对他的不同,他们训练的时候,那些与他比试的人竟都变得畏手畏脚,不敢动手了。

    因为他们都在琢磨,兵马司中的老大是温凉,而现在顾承晏成了温凉的舅哥,他们哪里敢和老大他哥动手啊!

    “顾兄,你真是太不地道了!

    既是你家妹妹早就与指挥使情投意合,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们一声啊!”

    顾承晏默了默,不是他不说,而是他一开始也是真的不知道。

    之前那两个先行窥得天机的人忙摇头道:“信我们的,早知道没好处!

    我们几个倒是无意间撞见指挥使与灵毓县主同车,可是我们不敢说啊,差点把我们憋坏了。”

    外面热议指挥使心上人时,他们明明早就知道真相,却只字不敢提。

    他们甚至还跑去了地下赌局,本想去押点银子,可没想到赌局竟然都没设灵毓县主这一注,害的他们错过了赚大钱的机会。

    顾承晏听了半晌,知道了症结所在,开口道:“指挥使与家妹的婚事是他们的事,与我无关,咱们日后该如何还如何。”

    “真的?”

    见顾承晏点头,他们贼笑起来,将手指捏的咔咔作响,“那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啊!”

    揍老大他哥,想想就爽啊!

    平阳王府中。

    蒋氏和温二夫人听闻有关顾二老爷之事后,都莫不在意的一笑。

    虽说温凉没有迎娶方华让她们有点小小的遗憾,可温凉娶了顾锦璃这般家室薄弱的女子,她们也乐见其成。

    纵使陛下看在温凉的面子上提了顾明哲的官职,可顾家底蕴太空,不足为惧。

    “早知温凉如此自甘堕落,我们倒是不用那般麻烦了。”蒋氏抿了口茶,冷冷一笑。

    温二夫人含笑颔首,心中也觉舒爽。

    “对了,最近怎么都没看到旭儿?”蒋氏落下茶盏,开口问道。

    “旭儿最近在外面结交了一些青年才俊,每日都去茶楼吟诗作画。”温二夫人欣慰笑着。

    人脉有时候比真银白银更重要,多个朋友多条路,是以她乐得给他银子让他多交好友。

    蒋氏满意点头,“旭儿久不回京都,尚且还需要好好适应一番。

    所幸那温凉是个冷性的,纵使在京中生活多年,也未结交什么好友,旭儿也不算被他落下。”

    而此时他们口中的温旭正揣着温二夫人给的银票穿过一条巷子来到了一间三进的私宅。

    他停在门口左右打量了一番,才叩门而入。

    温阳从墙角处走出,嘴角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忙不迭的跑到兵马司找温凉。

    “温凉!温凉!你猜怎么着?”

    人未到声先到,温凉撩起眼皮,映入眼帘的便是温阳那张得意的笑脸。

    “温凉,我跟你说啊,温旭那小子上套了!”

    “你是唯恐天下不知吗?”

    温阳这才忙捂上了嘴,却如何也掩不住脸上的笑,“你之前不是让我帮温旭找个解语花嘛,结果我发现他竟然喜欢临安郡主,不对,现在该说是临安乡君了。

    然后我就寻了个与临安乡君有三成相似的舞姬,然后你猜怎么着?”

    温凉淡淡望着他,在他一脸兴奋的注视下,漠然道:“他找了宅子,养起了外室。”

    “你怎么知道?”温阳愕然。

    “猜的。”

    蒋氏她们绝对不会同意温旭在娶亲之前纳妾,能让温凉这般兴奋,想来便是温旭养了外室。

    没看到温凉诧异的表情,温阳有些小小的失落,但还是不由感叹道:“真是人不可貌相。

    没想到从小只知道哭啼啼告状的温旭竟然有这般的胆子,我还真是有些佩服起他了。”

    他虽然敢给父王下泻药,但这种养外室的事情他可不敢做。

    “咱们接下来该干点什么?要不要透露给二婶她们知道?”

    温凉摇了摇头,凉薄的唇轻轻上扬,笑意清冷,“二婶久居后宅,想必生活定然无趣,定想早些含饴弄孙……”

    温阳怔了一下才明白温凉的意思,面露复杂看着他,“温凉,若论黑心,谁也及不过你。”

    不过一想到温旭的外室抱着孩子跑到二婶面前的画面,他就一点愧疚感都没有了。

    谁让她们又是塞婢女又是看亲事的,父王常说,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们直接帮二婶做上祖母,二婶怕是谢他们还来不及呢!

    见温凉似要出门,温阳忙跟上问道:“你干什么去啊,加我一个!”

    温凉扫他一眼,语气冷漠,“谈情说爱。”

    温阳:“……”

    温阳瘪着嘴站在门口,一直目送温凉的背影消失,眼中的幽怨却久久不散。

    谈情说爱很了不起吗?

    他只是不想要,他若是想,有一堆人等着和他谈呢!

    三月莺飞草长,阳光暖融,是一年中最轻柔最温和的时光。

    继建明帝为平阳王府大公子赐婚之后,又为三位皇子也定下了亲事。

    赐婚于二皇子与礼部尚书次女,三皇子与吏部尚书府嫡长女,五皇子与英国公府嫡长女,且婚期皆在同一日。

    蒋贵妃和丽妃都牟足了劲的筹备两位皇子的婚事,谁都不愿被对方比下去。

    两人忙的不可开交,建明帝却无所事事起来。

    以往蒋贵妃和丽妃抢着来他面前卖乖,他虽是厌烦,但好歹还有个人来烦他,他还时不时能撺掇两人打起来,可现在宫里平和了,他反而无事可做了。

    建明帝百无聊赖的在御花园中闲逛,逛着逛着,一抬头,赫然看到了凤鸾宫的匾额。

    建明帝当即踹了陈总管一脚,“怎么把朕领到这来了!”

    陈总管被踹的不明所以,心里大呼冤枉。

    他明明走在后面的好不好,怎么什么都怪他呀,太监也是有脾气的!

    陈总管怒抬起头,望着建明坚决道:“陛下,老奴错了。”

    “哼!给朕机灵着点,不然早晚把你换掉!”建明帝冷哼一声,负手迈进了凤鸾宫。

    沈皇后母女两人正在殿内说话,建明帝迈步走了进来,免了两人行礼问安。

    “这是在弄什么?”建明帝随手拿起桌上的册子,眉头挑了一下,“礼单?”

    沈皇后点点头,“这些是为二殿下准备的。”

    “这些事交给芸嫔就好了,你何必操累?”几个儿子对他来说都一样,没哪个特别喜欢的。

    唯一一个特别的,和他还特别不对付。

    “二殿下如今已是亲王之尊,婚事自要隆重。芸嫔深居浅出习惯了,臣妾怕她一时忙不过来。”

    芸嫔是教习女官,身份低微,依规矩教习女官不能怀有龙嗣,可谁让她们摊上了一个向来不守规矩的皇帝。

    芸嫔什么都不懂,沈皇后只能亲自筹备。

    建明帝点了下头,淡淡道:“那你便多费些心吧。”

    礼单上的都是些好东西,显然沈皇后有认真筹备。

    这女人虽然性子不好,但心肠却是不错。

    “陛下来此可是有事找臣妾?”

    建明帝面色一寒,这女人性子果然讨厌,“朕来探望皇后,难道一定要有什么事吗?”

    沈皇后望他一眼,抿唇不语。

    他来凤鸾宫十次有九次都是有事麻烦她,还真好意思说。

    玉华公主见两人气氛微冷,眼珠一转,忙挽着建明帝道:“父皇,凤鸾宫后园的梨树开花了,儿臣陪父皇去赏花吧!”

    建明帝垂眸看她,玉华公主笑得天真烂漫,那双眼中却装着满满的狡猾,他倒要看看她有什么猫腻。

    这般想着,建明帝点点头,对陈总管道:“去御膳房传膳吧,朕今日就在凤鸾宫用膳了。”

    说完,他还看了沈皇后一眼,清楚的看到沈皇后轻轻蹙了一下眉。

    建明帝略略勾起嘴角,她越不想看见他,他还非要来,要不痛快大家一起不痛快。

    父女两人并肩走在梨花园中,层层叠叠的梨花开了满树,风拂花落,似飘了满园碎雪。

    “梨花虽清雅但颜色未免太寡淡了,移植些桃树进来便浓淡相宜了。”建明帝暗暗撇嘴,皇后的品味还是一如既往的差。

    玉华公主摇头笑道:“母后喜欢的不是梨花,而是秋天结出的大梨子。

    这些梨又大又甜,特别的水灵,做成小吊梨汤更是美味极了,父皇也尝过的吧?”

    建明帝:“……”

    他能说他没吃过吗?

    “朕最讨厌吃梨了。”建明帝冷沉着脸,咬牙切齿道。

    蒋贵妃和丽妃有事没事都知道给他煲汤,这个皇后居然连个梨都没给他送过。

    这般小气,怎么配做六宫之主!

    “父皇?”

    听到玉华公主在唤自己,建明帝收起了脸上的情绪,“怎么了?”

    玉华公主斟酌着措辞,试探着问道:“父皇,儿臣想做一些小生意,不知道父皇愿不愿帮帮儿臣?”

    玉华公主扇动着长长的睫毛,眨动着明亮的美眸,单纯无害。

    建明帝看了,却在心中冷笑一声,故作不知的道:“胡闹!堂堂公主做什么生意!”

    “父皇,这个生意不用儿臣抛头露面的。”玉华公主挽着建明帝手臂,一脸真诚的道:“儿臣也想学普通人家的女儿自己赚钱孝顺父母。

    儿臣自出生以来,吃穿用度都是父皇给的,即便以后嫁人也都要仰仗父皇。

    父皇一直在不求回报的默默付出,儿臣如今长大了,也想靠自己的努力照顾父皇母后。”

    玉华公主语气诚恳动人,若非建明帝偷听过她和顾锦璃说话,估计也要被她感动了。

    这个小狐狸!

    “你想做什么生意啊?”

    玉华公主一看建明帝接话了,忙笑着道:“灵毓县主无意间得到了一个做霜膏的秘方,可以让女子永驻青春。

    父皇的妃子们最是爱美,儿臣想……”

    建明帝点了点头,“这点子听起来是不错,那你打算卖多少银子?”

    玉华公主伸出一根手指,嫣然一笑。

    “一百两?”倒不算贵。

    玉华公主轻轻摇头,抿唇笑着道:“其实,是一千两啦!”

    “什么!?一千两!”

    建明帝惊了,就算她们人傻钱多也不会把一千两真金白银抹到脸上吧!

    玉华公主连忙解释道:“听起来是有些贵,但这里面用了许多珍贵的药材和新鲜花卉,而且这方子毕竟是灵毓县主的,儿臣也不能独吞。

    再说儿臣都已经长大了,也不能白让父皇帮忙,赚的银子儿臣与父皇一人一半,也算是儿臣孝敬父皇的!”

    建明帝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索性直接问道:“那你打算给朕分多少银子啊?”

    玉华公主一看有戏,忙掰着手指给建明帝算账,“刨除人工费、原料费,还有给灵毓的费用,儿臣能赚三百两。

    这三百两儿臣就要一百两,剩下的二百两都给父皇!”

    玉华公主说的坦然大气,建明帝差点就被感动了,意味深长的勾唇笑道:“听闻灵毓最近开了一个什么玉颜阁……”

    玉华公主瞳孔一缩,建明帝冷睨她一眼,慢悠悠的道:“朕还听说,你说的那个什么玉颊霜在玉颜阁不过只卖六十两银子。

    灵毓县主总不能做亏本生意,卖六十两想来也是赚钱的。

    你这转手就卖一千两,却告诉朕你只能剩下三百两。

    玉华,在这骗人可不是个好习惯啊!”

    “父……父皇竟连这都知道了啊……”玉华公主彻底变了脸色。

    建明帝高深莫测的一笑,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做皇帝要的便是耳目清明,就你那点小心思也想来骗朕?”

    玉华公主局促的低下了头,咬着下唇揉捏着手指。

    当众被父皇抓包,真是羞死人了。

    她真是小看父皇了,父皇再不靠谱也是皇帝呀,真是失策了。

    “不过……”

    玉华公主起头,正对上建明帝一双满是精光的眼,“不过念在你孝心可嘉的份上,朕也不是不能帮你。

    这样吧,朕每帮你卖出一瓶,便提六百两银子。

    不过朕不是自己用,只是怕你年纪小留不住钱,朕先帮你存着。”

    玉华公主:“……”

    我信你个鬼哦!

    钱进了父皇的手,便等同于羊入虎口好不好!

    虽然平白少了四百两,可说到底还是赚钱的,纵使心中不甘,玉华公主还是认命的点了点头。

    建明帝也是个雷厉风行之人,回去之后便命陈总管悄悄去定制一堆小玉罐。

    要求玉质要好,雕刻的花纹要精美,瓶身还要镶嵌上细碎的宝石,但最重要的是容量要小!

    陈总管当时一头雾水,待将做好的玉罐呈上来之后,才明白建明帝的深意。

    建明帝将玉华公主送来的两罐玉颊膏生生分成了四个小罐子,命陈总管给蒋贵妃和丽妃一人送去一罐,还特意嘱咐道:“你就说这是番邦送来的驻颜霜,用过之后可永葆青春,让她们一定要仔细用着。

    对了,一定要补上一句话,就说连皇后都没有呢,让她们低调着用!”

    蒋贵妃和丽妃一听这是连皇后都没有的好东西,皆满心欢喜,都当成宝贝来用。

    建明帝掐算着时间已经过了七八日了,便先来到了蒋贵妃的永安宫,结果刚一见到蒋贵妃,建明帝就愣住了。

    “爱妃,你的脸……”

    蒋贵妃心中一惊,忙摸着脸不安的道:“臣妾的脸怎么样了吗?”

    难道是水粉抹厚了?还是胭脂涂重了?

    建明帝将蒋贵妃拉到镜子前,镜中立刻倒映出一张闭月羞花的容颜,“不过才几日不见,爱妃竟美的宛若仙子一般。

    这肌肤更是宛若凝脂,刚才朕刚一迈进永安宫,竟恍惚以为看到的是刚入宫时的你。”

    蒋贵妃脸色羞红,也抬眸望向了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美人柳眉杏目,温婉含情。

    她也发觉自己最近的皮肤变好了,可没想到竟会让陛下念起年轻时的自己,心中顿时溢满了欢喜,却是娇哼道:“陛下又在说好话诓臣妾!”

    “朕怎么会诓骗你。”建明帝笑得温柔缱绻,向外喊了一声,“小陈子。”

    陈总管立刻推门而入,建明帝招手让他过来,问道:“小陈子,你看看贵妃最近可有什么变化?”

    陈总管弓着身望了蒋贵妃两眼,“嘶”了一声,表情略带犹疑,“贵妃娘娘怎么看着越发年轻了?

    说句不恭敬的话,奴才觉得贵妃娘娘现在看上去也就不过十八九的样子。”

    蒋贵妃脸上的笑已经如何都藏不住了,照着镜子百看不厌。

    “对了陛下,前些日子您送给臣妾的驻颜霜可还有?”这东西如此好用,可绝对不能断了。

    决儿与傅凛他们是同一日娶亲,届时她必要艳压沈皇后和丽妃。

    “这……”建明帝一时陷入了为难,“不瞒你说,这个驻颜霜是番邦进攻的,说是用了百种药材花卉炼制而成,极其珍贵。

    外加上路途遥远,不易保存,就这么一小罐就要两千两银子。

    我大梁虽是强国,却也不能逼迫番邦上贡……”

    建明帝惆怅的叹了一口气,蒋贵妃闻言皱起了眉。

    两千两虽是贵了些,但若是能永葆青春,倒也值得。

    她偷偷看了建明帝一眼,眸光微动。

    陛下手里没有多少银钱,根本不用指望他,此事也不能惊动内务府……

    虽说有些心疼,但一想到自己可以永驻青春,能得到建明帝独一无二的宠爱,蒋贵妃一咬牙,笑着道:“陛下,女为悦己者容,只要能让陛下开怀,臣妾愿意动用陪嫁从番邦采买驻颜霜。”

    蒋贵妃身居高位多年,背后又有国公府做靠山,手里自是不短银钱,她这般说不过为了让建明帝感动罢了。

    建明帝闻后果然一脸动容,他握着蒋贵妃的手,眼中缀满了柔情,“爱妃为了朕竟能做出如此牺牲,朕心甚慰啊。”

    “陛下。”蒋贵妃顺势跌进建明帝的怀中,声音娇柔缠绵,“只要能博陛下一笑,臣妾便是散尽千金又如何?”

    “爱妃。”

    “陛下。”

    两人静默相拥,那种深情真是让人感动。

    陈总管感动的都埋下了头,肩膀一抽一抽的颤动着。

    忍不住了,再待下去他就要笑出声来了。

    陛下只动动嘴皮子就从玉华公主那里得了六百两,转手又从贵妃这里赚了两千两。

    这还不算,一罐子驻颜霜陛下分成了两罐子卖,一罐赚两罐的利。

    陈总管心中暗叹,陛下的经商天赋都被皇位给耽误了,不然怕是会成为天下第一大黑商,富可敌国的那种。

    可事无两全,人生在世必须学会割舍。

    就好比他,丢了命根子,却得了这一身荣华。

    幼时的那些玩伴如今早已妻儿环绕,可哪个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能吃饱饭就不错了,哪像他能和皇帝吃一样的东西。

    只可惜,建明帝沉浸在赚钱的快乐中,蒋贵妃沉浸在永葆青春的欢喜中,没人理会一个老太监的人生感悟。

    ……

    顾府中。

    顾锦璃和顾婉璃挽着手在小花园中散步,顾府花园虽小,但也算精巧别致。

    天气愈暖,百花盛开,处处都是一片锦绣美色。

    柳枝轻颤,惊动了树上的鸟雀。

    鸟雀翠鸣一声,扑簌的翅膀飞向了天际。

    顾锦璃抬眸望去,眸色微动。

    她抬手摘了一朵半开的月季花插在了顾婉璃发间,含笑道:“人比花娇,正是如此。”

    顾婉璃抱着小兔子,俏皮一笑,打趣道:“大姐姐,你这话可是与温凉公子学的?”

    顾锦璃弯弯嘴角,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你竟是也学会打趣我了,真是与涵儿学坏了。”

    顾婉璃笑着吐了吐舌头,不服气的道:“本就是嘛,温凉公子天天缠着大姐姐你,我们可都看在眼里呢!”

    顾锦璃笑笑不语,抬眸望了一眼无风而动的柳枝。

    “对了大姐姐,再过几日就是宋老夫人的寿宴了,我亲手绣了一块百福画屏,大姐姐你帮我看看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好。”

    两人挽着手说笑着离开,许久之后,那株粗壮的垂柳后才走出一抹纤细的人影来。

    少女身姿纤细柔弱,宛若拂柳,可她的面容上却一片阴翳,与这融融春光截然不符。

    她扯下一段柳枝,咬牙切齿的将柳条折成数半,眼中的憎恨和怨愤使她清丽的容颜变得狰狞而可怖。

    顾锦璃帮顾婉璃看过画屏后,觉得今日春光正好,不想回屋子,便沿着青石小路走到了后园的凉亭中。

    湖面上的冰早已消融,湖水粼粼,泛着浅银色的光芒。

    偶尔有两条鲤鱼钻出水面,那有些傻乎乎的样子看起来像极了二哥送她的鲤鱼花灯。

    顾锦璃不禁轻笑出声,她突然来了兴致,吩咐如意去取鱼食。

    顾锦璃倚坐在凉亭上,凝眸望着湖面上泛起的涟漪。

    再过不久她就要出嫁了,去一个离开了父母,完全陌生的环境。

    她的少女时光将不复存在,她要为了另一个人,为了他们两个所向往的生活去努力。

    她知道这条路上将会遍布荆棘,有些敌人甚至用一根手指便能将她碾碎。

    可她不怕,只要有他在身边,她愿意为他披荆斩棘,与他一路携手。

    春光明媚,微风轻拂,映射在湖面的日光轻轻摇晃,仿若无声的安眠曲,让顾锦璃渐渐陷入了困意。

    她单手撑额,手肘搭在凉亭的栏杆上,衣袖滑落,露出一段如雪般的皓腕,美的宛若一副绝世名画。

    美人似是醉在了这融融春光之中,眼睫垂下,呼吸也越发平缓。

    她似是睡熟了,甚至连迈进亭内的脚步声都没有吵醒她……

第一百八十三章 断发(合一)

    一双草绿色的绣鞋停在了顾锦璃身前,幽冷的眸中倒映着顾锦璃温婉的身影。

    顾叶璃站在亭中,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顾锦璃,她的睡容美丽安宁,会让人想将她此时的美貌定格停在这一刻。

    她熟的那么熟那么香,让人不忍打扰。

    她承认,顾锦璃很美,甚至比以美貌闻名的临安郡主还要美。

    或许,他便是被这样一张美丽的容颜所迷惑,所以才不在乎她低微的身份以及不堪的过往。

    若是毁了她这张脸,他还会喜欢她么?

    她很想验证一番,可她更希望顾锦璃就这样一直睡下去,永远也醒不过来。

    她一步步走向顾锦璃,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近到她只要一伸出手就能将顾锦璃推入湖中。

    只要顾锦璃死了,她就不能嫁给温凉了。

    纵使温凉的心中永远不会有她的位置,可只有没有人能拥有他,那她便依旧可以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

    她可以幻想自己是温凉的唯一,她可以幻想着他们深爱着彼此。

    一想到这个可能,顾叶璃便欢喜不已,她的心跳加快,血液沸腾,心中泛起一抹无法言说的兴奋。

    她的双手离顾锦璃越来越近,清秀的面容上露出了一抹阴森可怖的笑意。

    她将手落在顾锦璃的肩膀上,粉唇高高扬起,她正欲发力,一只微凉的手却突然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丝丝凉意瞬间冲散了她心中的欢愉,似忽有霜雪将她掩埋覆盖,冻得她遍体生寒。

    “二妹妹,你要干什么?”

    清冷的声音,幽冷的双眸将顾叶璃从幻想之中拉回了现实,她愕然的睁大眼睛,怔怔的看着顾锦璃。

    顾锦璃的那双眼太黑太亮,足以将她的面容清晰的映入其中。

    她甚至能从眸中的倒影中看到自己错愕的神色和尚未收敛的狠戾。

    “二妹妹是想杀了我吗?临安郡主没能帮你做到,所以你便要亲自来做,是吗?”

    临安郡主虽目中无人,可之前倒也未特意针对过她。

    可上次在宫中为了加害她,临安郡主甚至不惜教唆李大小姐杀人,她们之前从无嫌隙,唯一的理由也只能是因为温凉了。

    知晓她与温凉关系的只有寥寥几人,若说怀疑,除了顾叶璃她不做第二人选。

    顾锦璃本以为她会辩驳一二,谁知她却只低低笑了起来,不屑的道:“她就是一个白痴,傻瓜!

    我若是她,一定会直接杀了你,才不会拐弯抹角去陷害你。”

    不论是毁人名誉还是毁人容貌,都无法永除后患。

    只有杀掉那个人,那才是真的斩草除根。

    “所以,这次你准备亲自杀了我是吗?”顾锦璃冷漠的看着她,语气凉凉,“即便你杀了我又有什么用?

    温凉喜欢的是我,就算我死了,他也不会喜欢你,永远都不会。”

    “闭嘴!闭嘴!”

    顾叶璃一把掐住顾锦璃的脖颈,目眦欲咧的瞪着她,“我不在乎他喜不喜欢我,我只知道你若死了,温凉便不再属于任何人!”

    她的手骤然用力,面容因此而扭曲起来。

    温凉是照进她心中的一缕光,只要没有人将这缕光遮住,她便可以永远的拥有他。

    只要顾锦璃死了,只要她死了!

    “二妹妹,你在做什么,你快放手!”

    顾承晰和顾承晏大步迈进凉亭中,身后还跟着被吓傻了的顾婉璃。

    就算被顾承晰与顾承晏拉住,顾叶璃还不肯松开手,似乎杀了顾锦璃已经成了她的执念。

    顾承晰将顾叶璃拉扯到凉亭另一边,即便如此,她仍然尖叫着朝着顾锦璃的方向挣扎。

    最后见实在无法挣开,才跪伏在地上掩面大哭。

    她哭的哀伤悲痛,仿佛她才是那个险些被夺去生命的人。

    顾承晏轻轻抚着顾锦璃的后背,一脸的惊慌失措。

    “大妹妹,我叫大夫过来吧!”

    顾锦璃捂着喉咙咳嗦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对顾承晏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二哥,我没事。”

    藏在暗处的墨迹却是紧张的差点咬碎了一口牙,天知道他刚才多么想冲出去。

    可县主命令他不准妄动,他只能干看着。

    顾叶璃那双手仿佛掐在他的喉咙上一般,紧张的让他几欲窒息。

    墨迹暗暗擦了一把额上渗出的冷汗,这一幕要是让主子看见,他的小命又要交代了。

    看着跪伏在地上嚎啕大哭的顾叶璃,顾锦璃眸中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情绪,无论是厌恶还是后快。

    顾叶璃心思不纯,她又何尝不是。

    在花园里她便发现了顾叶璃的行踪,那些话也是她故意说给顾叶璃听的。

    她给了顾叶璃一个机会,纵容她心中的邪恶生根发芽。

    顾叶璃没能控制住心中的欲望,而她也并非无辜之人,诱使她人犯罪也是一种邪恶。

    可她不敢放任顾叶璃躲在角落里滋生阴暗,害人之心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人一旦有害人之心,便会如沾染毒瘾一般,她总会找到理由,找到借口来发泄自己心中的愤恨。

    她很快就要出嫁了,不必再日日面对顾叶璃,可这顾府里有太多她在意的人,她不敢让他们与一个随时会疯狂的人生活在一起。

    她赌不起。

    所以她决定先下手为强,在她出嫁之前挖出府中的毒瘤。

    她给过顾叶璃机会,如果她心中没有恶念,或者她中途停手,那么她绝不会再试探她第二次。

    可顾叶璃没有,甚至在被她发现之后,仍旧一心想置她于死地。

    她心中的执念太深,不能再任由她留在顾府中。

    “二姐姐,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顾婉璃已经泪流满面。

    顾叶璃抬起含泪的眼冷冷看她,阴冷的笑容让顾婉璃遍体生寒,“我也想问你为什么,为什么选择顾锦璃而弃了我?”

    这是顾锦璃为她设计的陷阱,而他们都是顾锦璃的帮凶。

    他们所有人都选择了顾锦璃,他们都在盼着她去死!

    “我没有。”顾婉璃哭着摇头。

    她承认她与大姐姐走得更近,大姐姐爱护她关心她,她也打从心里喜欢大姐姐,可这不代表她就不认另一个姐姐了。

    每次上街她都会给二姐买好吃的点心,若是得了好东西也会分享给她。

    她们三个明明是最亲的姐妹,为什么要走到这一步?

    “你别怨恨三妹妹,是我让她把大哥和二哥找来的,她根本就不知情。”

    “呵!”顾叶璃冷笑一声,眼中一片冰冷,“你们真是姐妹情深,而我终究是那个外人。”

    顾锦璃不想再与她争辩,只抬头看着顾承晰道:“大哥哥,此事还是交由祖母决断吧。”

    顾承晰眸中满是痛惜,但还是轻轻点了一下头。

    众人齐聚松鹤堂,当他们听闻了刚才之事,一时间皆陷入了沉默。

    在他们所有人的印象中,顾叶璃最是乖巧懂事,从不让人操心。

    虽说主母与庶子庶女难以融洽,可顾大夫人在这之前当真找不出顾叶璃一点错处。

    是以在得知消息之后,她一再的询问顾承晰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顾承晰艰难的点头,握拳回道:“是真的,二妹妹的确想……杀了大妹妹。”

    不知为何,一个心怀杀念的柔弱少女竟比满脸凶相的刽子手更让人觉得可怕。

    想到她温柔无害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冷酷残忍的心,这种反差让人毫无防备,不寒而栗。

    “你……你竟做得出加害姐妹之事!”顾大老爷气得浑身发抖,心口生疼,不敢相信她的女儿竟是这般恶毒之人。

    “逆女,你说,你为什么要加害你大姐姐!”

    顾叶璃抬头看了顾大老爷一眼,抿抿唇没有说话。

    “孽障!你父亲问你话呢,你为何不说!”顾老夫人在短暂的惊愕之后,便是勃然大怒,抬手便朝着顾叶璃摔了杯子。

    他们顾府好不容易盼到一个有出息的,若是今日承晰和承晏晚去一步,这门婚事岂不就吹了!

    茶盏砸在了顾叶璃的肩膀上,砸的她闷哼一声。

    茶水洒了她满身都是,显得她越发狼狈。

    她抬起眼,冷戾阴森的目光看的顾老夫人心中发毛。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可是你祖母,你竟敢瞪我!”

    “祖母?你也配!”顾叶璃不屑的冷笑起来,将心中郁积的恨意全部发泄了出来。

    “你以前不是最讨厌顾锦璃么,甚至恨不得看她去死,免得她出去被人嘲笑。

    可现在她要嫁入平阳王府了,你便迫不及待的跪舔她。

    有你这样的祖母,我只觉得丢脸!”

    “放肆!放肆!你……你怎么敢这么和我说话!”顾老夫人气得嘴角直抖。

    顾叶璃勾唇冷笑,她站起身,拂去了身上沾染的茶叶,望着顾锦璃淡淡道:“胜者为王败者寇,顾锦璃,我输了,要杀要剐随便你吧!”

    顾大老爷双腿一软,跌坐在椅上,眼中的震惊和失望挥之不散。

    这个人,真的是他的女儿吗?

    “大伯父,我只有一个要求,我不想在顾府中再看到她。”

    大伯父也是她重要的亲人,她不想让他伤心,只要顾叶璃无法威胁到其他人,她就不会赶尽杀绝。

    顾叶璃侧头回避开了顾大老爷的视线,父亲严肃但向来公正,对她与三妹妹一般好,父亲现在对她一定很失望。

    可她太喜欢温凉了,她越喜欢温凉,便越控制不住对顾锦璃的嫉妒和恨意。

    她不后悔这么做,只后悔自己没能拿剪刀刺透顾锦璃的心脏。

    见她眼中并无悔意,顾大老爷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不再望她。

    “顾叶璃残害姐妹,心思不纯,便去普宁庵潜心修行吧!”

    普宁庵中多是犯了错处的女眷,那里生活清苦,管教严格。

    虽说是庵堂,可到了那里的女眷不仅要潜心佛法,每日都要做许多苦工,有些心志不坚的,轻则疯癫重则自残,是京都女眷闻风丧胆的场所。

    顾叶璃瞳孔一缩,眼泪潸然落下。

    本以为父亲最多会将她遣送至庄子里,没想到竟要将她送去普宁庵。

    她真是自作多情,父亲对她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顾大老爷心神俱疲,不欲再看她,命人将她带了下去。

    顾叶璃抬手拨开婆子的手,冷冷道:“别碰我,我自己走!”

    她深深望了顾锦璃一眼,怨毒的眸光似银针一般刺痛了每一个人的眼。

    “顾锦璃,你一定会有报应的,你一定不会幸福的!”

    顾锦璃眸光清淡,面色无波,听了也不过淡淡一笑,“至少,会比你幸福一点。”

    顾叶璃的心口似被人刺了一刀,猛地一痛,恨得她满口银牙几欲要碎,“顾锦璃,你不得好死,我一定会杀了你,一定会!”

    “等等。”

    顾大老爷再度开口,顾叶璃心中泛起一抹希冀。

    顾大老爷目光悲切,深吸了一口气,闭眸道:“二小姐心思太重,剃发修行吧。”

    在普宁庵修行有两种,若是留发,日后还有机会被家里人接回去。

    可若剃了发便等同于真正出家,以后再也不能回来了。

    “父亲,你好狠的心!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可是你亲生女儿啊!”顾叶璃睁大的双眼,声泪俱下。

    顾大老爷闭着眼不去看她,只抬抬手让人将她拉了下去。

    但凡她有丝毫的悔意,他都不会这么对她,可她实在让他太失望了。

    张口闭口便要置姐妹于死地,她的心已经疯了,纵使他心中不舍也不能留她伤害别人。

    “不要!我不要断发!我恨你们!你们都该死,都该死!”

    两个婆子将她按在地上,另一个婆子拿起剪刀,手起刀落,将她及腰得的长发一刀剪断。

    顾叶璃嘶吼着挣扎着,宛若一只发疯的野兽。

    墨黑的断发如同被染黑的雪铺了一地,婆子几剪子下去,顾叶璃的头发发只剩下不到耳根的长度。

    耳边不断传来剪子咔嚓咔嚓的声响,她终是承受不了这种打击,尖叫一声昏死了过去。

    顾老夫人一脸的嫌弃的摆摆手,不顾耐烦的道:“拉出去剃头吧,没的弄脏我的屋子!”

    顾叶璃被拖了出去,顾大夫人将顾婉璃搂在怀里,心中仍好一番后怕。

    没想到她们身边竟养着这样一条毒蛇,若是发现不及,后果真是不敢想象。

    顾叶璃被送到了普宁庵,家丑不可外扬,对外便只说顾府二小姐身体抱恙外出养病。

    温凉闻后并未放在心上,他只知道顾锦璃很在意顾三小姐,至于顾二小姐是谁,他根本就没有印象。

    马上就到平阳王府来顾府纳彩的日子了,温凉想亲手抓两只活雁做为纳彩礼送给顾锦璃。

    所幸功夫不负有心人,温凉终是活捉了一对完好无损的大雁。

    纳彩并不像纳征那般热闹,可街上却还是围满了人,只因身骑白马的男子太过矜贵俊美。

    温凉因不喜吵闹,是以多数时间都乘车而行,百姓虽闻温凉盛名,却难以得见。

    今日他身着蓝衫白裳,冷漠疏离的姿容宛若耸于蔚蓝天际的雪峰,让人心向神往,甘愿仰望。

    他的俊美让男子看了自惭形愧,女子看了忍不住掩面而泣。

    大梁第一佳公子就这般英年早婚了?

    以后她们岂不是又少了一个幻想的对象?

    得知温凉会亲自来送雁纳彩,顾老夫人在几日前便指挥着府中下人将顾府里里面面上上下下仔细打扫了一番,就差将青石板路翻起来,将里面的泥土抠掉了。

    府中下人更是都换上了崭新的衣裳,甚至比年节时分还要热闹。

    众人在松鹤堂招待温凉,因顾婉璃是女眷又是小辈,是以只能待在后院。

    为了喜庆她今日穿了一身胭脂红色的芙蓉裙,裙摆上绣着散落的蒲公英。

    雪白如绒球一般的蒲公英淡却了红色的娇媚,显露出少女独有的俏丽来。

    她抱着小兔子坐在花园石凳上,隐隐可听到前院传来的热闹声响,她轻轻叹了一声,那双总是水灵明亮的眼中萦了一层淡淡的愁绪。

    “你怎么了?为什么一个人坐在这里长吁短叹?”

    背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顾婉璃打了一个激灵,她一下子跳了起来,连连后退两步,待看见身后的人,才一脸惊愕的道:“六殿下?”

    傅冽觉得好笑,“这里是你府上,你怕什么啊!”

    顾婉璃绝对是他见过的最胆小的人,在自己地盘上居然还会害怕。

    “谁让你突然跳出来的……”顾婉璃抱着小兔子抿嘴嘟囔道。

    “你说什么?”

    顾婉璃连忙摇头,“没……没什么。”

    “六殿下,你怎么来了?”在自家后花园看到傅冽,怎么想怎么奇怪。

    傅冽轻咳了两声,转了转眼睛道:“我……我是陪着温凉来的,温凉来你们府上纳彩,想要我陪着充充场面。”

    他早就想来顾府了,可他不认识府里的公子,总不好突然登门拜访。

    正巧温凉要来顾府纳彩,他便厚着脸皮跟了来。

    温凉娶了顾锦璃,就变成了顾婉璃的姐夫,跟着温凉总会有机会见到她。

    至于宋达……呵呵,他只能说爱莫能助了。

    阴招阳招他都使过了,可每次无一例外都被温凉狠狠收拾一顿。

    他是郡王,也是要面子的,总这样被打就算身体吃的消,心灵也受不了啊。

    顾婉璃不知他心中所想,只闷闷点了点头。

    傅冽垂眸看她,她这张脸并非倾城之姿,可就是莫名让他念念难忘。

    见她眸中似有愁绪,傅冽蹙眉问道:“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长吁短叹的?”

    “唉……是我二姐姐她……”

    话说一半,顾婉璃轻轻摇了摇头,不肯再多说半字。

    虽已时隔多日,可她还是无法接受姐妹相残的事实。

    大姐姐和温凉公子是两情相悦,二姐姐为何要憎恨大姐姐。

    她冥思苦想多日也想不明白其中缘由。

    “你二姐姐?她怎么了?”见顾婉璃不肯说话,傅冽心中焦急。

    傅冽一再追问,顾婉璃也只叹了口气,闷闷不乐的道:“姐妹之间的事,就算说了六殿下也不会懂。”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懂,你别小瞧我,我的兄弟姐妹加起来可有十多个呢!”傅冽不甘示弱,拍着心口保证道。

    顾婉璃抬头看看他,想了想,试探着问道:“那六殿下与其他几位殿下相处的如何?”

    见顾婉璃肯与自己交心,傅冽偷偷勾起嘴角,随即又很快敛起笑意,绷着脸道:“我与三皇兄乃一母所出,关系自然非比寻常。

    二哥老实话少,关系一般吧,傅凝虽风流不靠谱了一些,但也还凑合,至于傅决……”

    傅冽眸光一凛,锋利冰冷,“他和我三哥之间不死不休,我与他自然也是一样!”

    “那你们……你们会去算计彼此吗?”

    傅冽瞥她一眼,无所谓的耸肩一笑,“皇家冷血,不是众所周知的吗?”

    顾婉璃低垂下头,轻声喃喃道:“我以为那只是世人夸大其词罢了……”

    血溶于水,人真能狠下心对亲人刀剑相向吗?

    感觉到一只手落在她的头顶上,顾婉璃诧异的抬起头来,傅冽没有看她,而是在看着满园似锦的繁花。

    “任何事物光鲜亮丽的外表下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人心更是。

    世上有好人有坏人,兄弟姐妹之间自然也分远近。

    若是为了那些不顾亲情的人伤怀,那岂不是傻子!”

    顾婉璃拨开傅冽的手,不高兴的瘪嘴道:“我才不是傻子。”

    她虽不敢苟同傅冽劝慰人的方式,不过她的心情的确好了一些。

    “六殿下。”

    听到顾婉璃唤她,傅冽侧眸望向她,淡淡应了一声,“怎么了?”

    她棕色的瞳孔中映着蓝天白云、暖阳繁花,她笑起来时会不自觉的眯起眼睛,将所有的美景全都笼在其中。

    傅冽只觉得自己的心仿若一片叶子,在秋水涟漪中悠然摇摆,恍惚,眩晕。

    “六殿下,你说的很有道理,我觉得你挺聪明的,不像七殿下说的那么笨……”

    七殿下说六殿下脑子有问题,现在看来也还好啦!

    傅冽:“……”

    傅凝,我一定要宰了你!

    松鹤堂中其乐融融。

    顾老夫人看温凉是越看越顺眼,越看越喜欢,拉着李老夫人道:“你看看这两个孩子多般配呀!”

    顾锦璃坐在温凉对面,两人相视而望,顾锦璃无奈一笑,温凉则是含情脉脉。

    “咳咳!”顾二老爷不悦的咳了两声,转身对顾锦璃道:“锦儿,你娘身子不方便,你陪你娘回去歇着吧。”

    “没事!我一点都不累,再坐一会儿也无妨。”顾二夫人连连摆手,看着温凉就忍不住露出老母亲般的微笑。

    这就是她的姑爷啊,长得真是好看啊!

    在姑爷面前被夫人给否了,顾二老爷觉得丢了面子,对温凉就更加不满了。

    “温公子,虽说上次之事我自己便解决了,不过还是多谢你的关心。”

    这件事是扎在顾二老爷心中的一根刺,他明明设了一个妙局,不但干掉了一直欺压自己的顶头上司,还顺利在陛下面前露了脸,可所有人都觉得他沾了温凉的光。

    身为岳父的自尊让他无法忍受。

    温凉淡淡颔首,“伯父客气,伯父才学过人,即便没有小婿也能顺利脱身。”

    顾二老爷满意的点了点头,挑眉看向坐在身侧的兄弟。

    结果他们都在用一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表情望着他,顾三老爷甚至抽了抽嘴角。

    以前真没发现,二哥竟是这般不要脸的人。

    未来的侄女婿真可怜,尽心尽力帮忙还要维护岳丈的脆弱的自尊。

    想想又有些羡慕,他这辈子大概是享受不到这种待遇了。

    顾大老爷和顾三老爷的表情让顾二老爷十分受伤,他真的是靠自己升的官,怎么就没人相信呢!

    顾二老爷的委屈憋闷无人得知,一顿饭吃的甚是融洽。

    顾承昌对待温凉最为热情,俨然一副亲兄长的模样。

    李老夫人频频对李邺使眼色,可李邺却只是默默的吃着饭,没有多说什么。

    在平州时他被众星捧月习惯了,自以为便是到了京中也不输给那些贵公子分毫。

    可此时看着温凉温阳兄弟两人,他的自尊心第一次受到了挫折。

    特别是温凉,他的相貌气质、谈吐文采都让他自惭形愧。

    所以他更不愿奉承温凉,想以此保留仅剩的自尊。

    温阳借着喝酒慢慢凑到温凉耳边,压低了声音问道:“温凉,你看见傅冽没,怎么一转身就没影了?”

    “不必理会。”

    温阳挠挠头,一脸困惑。

    傅冽不是说来凑热闹的吗,难道顾府后院比这里还热闹不成?

    顾承昌起身为温凉斟酒,温凉抬手覆在杯口,瞄了顾二老爷一眼,开口道:“抱歉,我不擅饮酒。”

    温阳翻他一眼,骗人!

    顾二老爷冷冷扫他一眼,将杯中酒一口饮尽,“酒易伤神,不喝也罢。

    但在家宴之间若滴酒不沾,难免让人觉得冷傲,不易亲近。”

    当一个人看你不顺眼时,无论你做什么都是错的。

    温凉如今深有体会。

    他垂下眼睫,手指轻轻摩擦杯身,不安的改口道:“其实……喝些也无妨。”

    顾二老爷勾唇,然而未等他笑起来,腰间便让人狠狠拧了一把。

    顾二夫人笑得温婉轻柔,出口的话却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再敢为难姑爷,小心我拧死你。”

    顾二老爷胸口闷疼,抬头却见温凉对他颔首一笑。

    挑衅!

    顾二老爷心中的小火苗瞬间窜了起来,然而在看到顾二夫人凌厉的眼神后,只得偃旗息鼓喝起了闷酒。

    酒过三巡,温凉起身对着顾老夫人拱手一礼,“老夫人,晚辈想带锦儿去看一看大雁。”

    “好好好!大雁易得,活雁难求,锦儿也定然没见过呢,快去吧!”顾老夫人乐得见他们亲近,他们感情越好,顾府才越有利。

    顾二老爷也想跟着去,顾二夫人一把掐住他腰上的肉,皮笑肉不笑的道:“给我老实坐着,不然一个月不让你回房。”

    顾二老爷只得乖乖坐下,眼睁睁看着温凉将自己的宝贝女儿拐走,心如刀绞却无能为力。

    而温阳则更是懵了。

    温凉就这么走了,把他一个人丢在这了?

    似怕他不自在,众人都不停的与他说话。

    特别是那两个老太太,逮着他一顿发问,“家里给定亲了么?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啊?打算什么时候成家啊?”

    温阳从始至终一副“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的迷茫表情。

    这不是温凉的纳彩吗,为什么要他来面对这些他尚无法承受的生命之重?

    两人走出松鹤堂,沐浴在暖阳和风之中。

    “你为什么要故意针对我父亲?”

    别人看不出,她却将温凉的小心思看的一清二楚。

    “因为他不喜欢我。”

    温凉颤了颤眼帘,漆黑如墨的瞳孔中竟当真染上了几分可怜来。

    “所以你就故意气他?”

    顾锦璃觉得好笑,父亲和温凉都是冷静睿智的人,怎么两人凑到一起就变成了小孩子?

    大雁被关在竹笼里,惊恐警惕的环顾四周,虽被捆住了脚,但仍十分有活力。

    顾锦璃心中不由漫起了甜蜜,她听说一般人家纳彩用的大雁都是从猎户手中买的,大雁多数都伤痕累累,只残留一口气,哪像这般精神。

    “捉它们一定很辛苦吧?”

    温凉垂首将额头抵在她的眉心,深邃缠绵的眸光似一张无形的网将她包围。

    她仿若网中的雁无处可逃,只能任由他将她禁锢。

    “特别辛苦,所以,你想怎么谢我?”

    顾锦璃心跳加速,她想挣开温凉,却陷在他的眸中无法自拔。

    她面红如霞,害怕被人看到他们此时的模样,只好闭上眼睛,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飞快印上一吻。

    温凉牵起嘴角,正想巧取豪夺,却忽听一声惊呼,“哎呀!”

    “少儿不宜,别看别看!”傅冽伸手挡住了顾婉璃的视线,自己却看的津津有味。

    顾锦璃更是羞得无法见人,一把推开温凉,提着裙摆跑开。

    温凉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他面无表情的迈步离开,在心里为傅冽狠狠记下一笔。

    傅冽此时笑得正欢,却是不知这一笔账将会“伤”他多深……

第一百八十四章 刺杀(合一)

    春日暖融,也让众人都觉得心情舒朗。

    先是平阳王府的温凉公子定亲,而后陛下又一同为三位殿下赐婚,如今又迎来了宋府老夫人的寿宴,接连的喜庆事让众人渐渐遗忘了去年年底的动乱。

    论身份,宋老夫人或许没有英国公夫人那般高贵,可论在百姓心中分量,任何一个老夫人都无法与宋老夫人相提并论。

    因为她曾是统领北境军,赫赫有名的巾帼女英雄,是一代人憧憬仰望的信念。

    想来宋府拜寿的人不计其数,即便宋老夫人早已退隐后宅,可宋府大老爷是北境军统帅,宋府二老爷是内阁大学士。

    宋府又深得建明帝厚爱,是以想要攀附的人数不胜数。

    宋老夫人曾为了帮顾锦璃遮掩,邀请了顾老夫人参加的自己的寿宴。

    顾老夫人换上早就做好的衣裙,又拿出了压箱底的头面戴上。

    如今顾府今非昔比,她本想着今日定会有不少人前来奉承她,可没想到宋老夫人并没有出去见客,而是请了几个老姐妹在院子里打牌。

    这里有老清平郡王妃、有刑部尚书夫人、内阁阁老的夫人,一个比一个身份高,哪个也不像能奉承她的人。

    顾老夫人有些泄气,摸了两把牌后,笑着道:“老姐姐,您可是今日的主角,难道您不需要出去见见客人吗?”

    宋老夫人摆摆手,“年纪大了,不喜欢凑那个热闹了。

    外面有孩子们管着,咱们偷个闲才是正事。”

    老清平郡王妃摸了一张牌,笑着应道:“就是,摸牌多有意思啊。

    一堆人跑过来阿谀奉承,说一些谁都不相信的话,委实无趣。”

    顾老夫人抽抽嘴角,这种日子就是她想要的好吗?

    几个老太太坐在屋里摸牌也太没意思了,完全对不起她这一身行头啊!

    刑部尚书夫人看了宋老夫人一眼,似不经意间道:“老姐姐,自从宋二公子入了刑部,我家老头子可轻巧多了。

    我真是佩服你啊,怎么就把孙儿一个个都培养的这般的优秀,真是让人羡慕。”

    宋老夫人望她一眼,淡淡道:“运儿优秀那是他自己有出息,我可从没培养过他一日,不敢捡这个便宜。”

    刑部尚书夫人见她似是并不想提及宋运,便笑了笑,随口错开了这个话题。

    只她心里有些为难,那日宫宴上姝姐儿对宋运一见钟情,老头子也觉得宋运的人品和能力都不错。

    美中不足就是宋三老爷是庶出,且十分不得宋老夫人待见,她不免心下犹豫,一时不知该如何办才好。

    平阳王妃拜见过宋老夫人后便和宋大夫人去席上喝茶,夫人与小姐的席位是分开的,可以免去一众小姐拘谨。

    “温二夫人没随王妃一同来?”宋大夫人与平阳王妃关系甚好,虽说多年未见,但两人亲近如初。

    平王妃勾唇一笑,“宋伯母曾直言不许英国公府的人踏足宋府,我那个弟妹对宋伯母颇为畏惧,自是不敢前来。”

    温二夫人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若非惧怕宋老夫人的气势,怎可错过这个机会。

    宋大夫人闻后也是一笑,有些无奈的的道:“母亲的脾气一向如此,喜恶是藏不住的。”

    “对了,我来宋府多次,怎么一直没见到宋三公子呢?”

    宋大夫人摇摇头,无奈道:“这件事你与其问我,倒是不如问温大公子。”

    “凉儿?”

    宋大夫人点点头,将之前发生的事情简单讲了一番,宋大夫人说的云淡风轻,可平王阳妃却依然能感觉到那种行走在刀刃上的惊险。

    “宋府竟发生了这般多的变故,真是让人胆战心惊

    幸好府上遇到了贵人,否则后果还真是不敢想象。”南阳城远离京中,是以消息难免闭塞,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可平阳王妃依旧觉得后怕。

    宋大夫人面色复杂的看着平阳王妃,看得平阳王妃不明所以,“你何故这般看我?”

    “嗯……算了,也没什么,你早晚都会知道的。”

    平王妃佯怒嗔道:“到底什么事啊,你知不知道这话说一半最讨人厌了!”

    “你讨厌便讨厌吧,反正我不好说,你迟早都能知道,也不差在这一时。”

    温凉早就知晓顾锦璃的身份,什么时候坦白由人家小两口自己说了算,她总不好提前透露。

    宋大夫人满眼羡慕的看着平阳王妃,语气酸溜溜的,“你啊,真是太有福气了,儿子优秀不说,如今又娶了一个聪慧的儿媳,真是让人羡慕啊。”

    可惜达儿是个不成事的,若非能娶到灵毓县主那般的儿媳,她以后也就不用再操心了。

    平阳王妃闻后一乐,意味深长的道:“你说这我倒认,不过你也不用太羡慕,这也并非我一家的好事。”

    宋大夫人没听懂,还想询问便被过来打招呼的夫人打断了。

    看着言笑晏晏的平阳王妃,宋大夫人怀疑她是报复刚才自己话说一半。

    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还那般记仇!

    ……

    年轻小姐们都聚在宋府花厅,见到顾锦璃姐妹走进来,众人的眼神都充满了复杂的意味。

    温凉一直都是京中少女们的梦中情人,试问哪个女孩没幻想过自己能与温凉执手呢?

    温凉与顾锦璃定亲后,不知让多少少女心碎梦破。

    她们心中忿忿,顾锦璃到底有哪里好,竟能让温凉如此倾心。

    顾锦璃身着一身碧蓝色长裙,雪肌乌发,美得宛若画中仙子,精致的让人挑不出一丝瑕疵。

    如今她也不再是顾府那个倒霉的大小姐,而是深得皇后喜欢的灵毓县主。

    顾府虽式微,可如今顾锦璃的父亲官拜户部侍郎,深得帝王重用。

    嗯……如此一看,她们倒也输得心服口服啊!

    而且她们没那个野心也没那个本事吧温凉抢回来,顾锦璃以后很有可能就是未来的平阳王妃,现在不处好关系更待何时!

    是以花厅中的气氛十分融洽,众人言笑晏晏,一派和乐。

    顾锦璃待人接物十分有礼,并没有因与温凉定亲而眼高于顶,博得了众人的好感。

    “顾大小姐谈吐风趣幽默,真是个妙人。

    只可惜顾大小姐很少露面赴宴,不然我也定要抢着与顾大小姐结为好友呢!”

    一身穿浅黄色云锦裙的少女莞尔笑道,她的姿容不算绝色,可她总是未语含笑,声音也宛若黄鹂,让人不由便会心生亲近之意。

    可以看出她人缘很好,有许多小姐与她交好亲昵,有人以帕掩唇,调笑她道:“其实现在结识也不晚呀……

    哎呀,你瞧我怎么忘了,咱们倩儿马上就要嫁给三殿下了,以后出门定然没咱们方便了!”

    众女立刻哄笑起来,羞得周倩满面绯红,俏丽娇媚。

    “你们真是太坏了,待你们日后说亲,我定也要来取笑你们!”

    “就怕倩儿你没这个机会了,身为王妃要注意言行举止,哪能和我们这些浑的胡闹呢!”

    看着周倩与一众小姐逗闹的亲昵模样,便可看出这位吏部尚书家的周小姐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丽妃倒是为傅凛选了一个好妻子。

    顾锦璃弯唇听她们笑闹,从始至终都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如今朝堂之上三皇子与五皇子是储位之争的最有力人选,温凉与英国公府不和,自然不会与傅决站在一处。

    那温凉会选择傅凛吗?

    顾锦璃不清楚的的温凉的决定,所以面对周倩的示好她客气回应,却并不热络。

    如今她的一言一行不再代表她自己,他们两个是一体,她自要小心谨慎,免得给他添麻烦。

    女孩儿们笑闹一会儿,话题总归离不开衣裳首饰,胭脂水粉。

    “你们有没有发现我的肌肤变白了,我用了玉颜阁的凝珠霜,效果当真不错呢。”

    “我也这么觉得,我用了玉颜阁的芦荟胶,之前长得一些小痘痘都消下去了,比起我之前在美人阁买的东西要好用许多。”

    此等声音比比皆是,顾锦璃几人像是一眼,不约而同的端起了茶盏抿了口茶。

    听着众人对玉颜阁的赞赏和肯定,玉颜阁的几位秘密东家都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碧涵,你傻笑什么呢?”

    顾锦璃沈妩都是垂头抿嘴一笑,只有宋碧涵笑得那叫一个正大光明,一口贝齿格外晃眼。

    “没什么啊,就是看见你们一个个都变得越来越美,为你们觉得高兴!”

    说完,还颇为得意的看了顾锦璃和沈妩一眼,虚与委蛇这种事她也会做的。

    有人凑到宋碧涵身边,眼中满是好奇,“碧涵,玉颜阁的东家是谁呀,我感觉你们的关系好像很好的样子。”

    “这个……”

    宋碧涵一下被问懵了,支支吾吾的不知该怎么说,小眼神控制不住的往顾锦璃身上乱飞。

    顾锦璃放下茶盏,无奈望她一眼,开口道:“其实……”

    众人闻声望了过来。

    “其实这件玉颜阁是……那位晋大夫开的。”

    “晋大夫?”众人不禁愕然。

    宋碧涵愣了一下才反过来,连连点头道:“对呀,就是那位治好我祖父的晋神医。

    不然那些什么玉颊霜、凝珠霜怎么会那么好用,因为那些配方可都是晋大夫家里祖传下来的,天下仅此一份!”

    “没想到玉颜阁的东家竟然是晋神医,怪不得东西那般好用。”

    “是呀,晋大夫不但治好了宋老尚书,听闻沈世子的腿伤她也出力不少,年轻虽轻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神医。”

    “碧涵,晋大夫医术如此高超,他为何不在京中开一家医馆呢?”有人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大夫不开医馆开胭脂水粉铺,这种事听起来好像有点奇怪。

    “因……因为晋大夫要成亲了,他们的老家不在京城,所以以后可能都不会回来了。

    这间铺子他便托给了我们打理,嗯,就这样!”

    众人都觉得有点遗憾,感慨了一会儿,很快就被其他事分散了注意。

    宋碧涵见她们不再刨根问底,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说谎也是个累活啊,太伤脑子了。

    “碧涵。”

    听到有人唤她,宋碧涵心中一紧,又要问她什么呀,就不能去问问锦儿和阿妩吗?

    刑部尚书的孙女余姝走到宋碧涵身边坐下,白嫩的脸蛋透着淡淡粉晕,她悄悄在衣袖下揉着帕子,试探着开口问道:“碧涵,你二哥哥很擅长查案吗?”

    “我二哥?”宋碧涵还以为余姝也要问她玉颜阁的事,没想到事情竟然突然转到了她二哥身上。

    余姝略有慌乱的摆手,解释道:“我祖父一直在刑部任职,是以我自小就对断案很有兴趣。

    那次在宫里我见宋二公子似乎十分擅长查案,心中好奇,便随口一问。”

    宋碧涵不疑有他,挠挠头,回道:“这个我真不大清楚,二哥一直跟着三叔在外地赴任,我们相处的时间也不多。

    说实话,我也是那一次才知道二哥竟擅长查案。”

    “哦,原来这样啊……”余姝扬唇笑了笑,可眼中染着些许失落。

    本以为碧涵能多了解宋二公子一些,没想到她竟也什么都不知道。

    想听到那个芝兰玉树般的男子,余姝脸颊更红,玉手不由轻轻覆在了自己的心口处。

    她以前不相信世上会有一见钟情,可在见到他之后,她信了……

    “二小姐,大公子请您与一众小姐去后院竹林烹茶吟诗。”

    宋碧涵小脸一垮,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娘指使大哥做的。

    自从锦儿定亲之后,她娘就更急了,天天嚷嚷着再不下手,好男儿就都被抢走了。

    现在京中的一众贵公子都聚在了府中,她娘怎么可能错过这个机会。

    不想去却又拒绝不了,宋碧涵只能在心里把顾锦璃记恨上了。

    他们两个真是不知羞,就不能偷偷摸摸的心仪彼此吗,非要弄得人尽皆知,害的她娘受了刺激,天天琢磨京中的美少年!

    顾锦璃被宋碧涵瞪得莫名奇妙,但她的注意力很快便分散了。

    郁郁竹林之中有一座青石铺就的石亭,一众年轻公子坐在石亭内饮酒赋诗,风度翩翩,令人瞩目。

    然而纵使世上美景繁多,亦会有那样一道风景绝美出尘,宛若来自九天仙境,让人一眼望去便会沉沦,从此世间美景过眼而不入。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的落在温凉身上,看着他微微抬起头,对着她们中的某个方向轻轻挑唇,眸光缱绻,笑容柔溺。

    她们又齐刷刷侧头看了一眼眉眼含笑的顾锦璃,只觉得心酸,牙也酸。

    宋碧涵用肩膀撞了一下顾锦璃,笑得不怀好意,“要不我给你们安排一下,让你们坐在一起吧。

    免得你们眉目传情,累的眼睛发酸。”

    “那就劳烦了。”

    宋碧涵眨巴眨巴眼睛,懵懵的望向坐在稍远处的温凉,愕然道:“你那是什么耳朵啊,我在这里说话你都听得到?”

    温凉漫不经心的抬起头,神情依旧疏离淡漠,可说出话的却让众人听得脸红心跳。

    “事关所爱,耳目尤清。”

    众人脸红心跳后,心里更酸,齐齐望向宋碧涵,无声示意她可快点让两人坐在一起吧!

    要说情话你们两就藏起来偷偷说,可不要再伤害她们脆弱的心灵了。

    顾锦璃也没想到清冷如温凉竟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言语,玉般的面颊染上了桃花般的粉晕。

    她怕温凉再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便抚裙坐在他身边,小声问道:“你今日心情很好?”

    “为何这般问?”

    “因为我觉得你不像会说那种话的性子啊……”温凉矜贵清冷,不喜言笑。

    若是七皇子这般,她们自是见怪不怪。

    他勾起她的一缕秀发,偷偷打圈缠绕,沉冽的嗓音宛若醇厚的美酒让人沉醉,“锦儿……”

    “嗯?”

    他微微俯下身子,贴在她耳边低语道:“锦儿,我等了太久,所以才会如此迫不及待。”

    迫不及待对她好,迫不及待宣示主权,迫不及待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将会是他的妻。

    他的眸色太过幽黑深沉,以至于让本是醉人的情话都多了两分郑重其事。

    可顾锦璃却听得开心,她壮着胆子悄悄去拉温凉的手指,莞尔笑道:“我们很快就成亲了,以后我有大把的时间听你说话,不管你去哪,你想做什么都有我陪着你。”

    墨黑色的眸染上了点点金色的日光,犹如燎原的野火点燃了眸中的昏暗,他附在她耳边,吐气低语,“做什么都可以吗?”

    面颊上的点点粉晕瞬间扩散开来,变成了蔷薇花瓣的红,一直蔓延至她的耳后。

    她抿起嘴怒瞪了温凉一眼,嗔怒道:“无耻。”

    温凉稍稍偏过头,眉宇间略带茫然,“吃火锅很无耻吗?”

    “啊?吃吃火锅啊,我还以为……”顾锦璃忙捂住了自己的嘴,羞得面色通红。

    他轻轻弯起嘴角,清冷的笑中带着一丝丝邪魅,“不过,锦儿心中所想为夫也自会相陪。”

    顾锦璃羞得简直找个地缝钻进去,以前只知道温凉性子古怪,没想到他的脸皮居然这么厚。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她怎么突然有一种上当的感觉?

    本是吊儿郎当坐着的傅冽一看见顾婉璃,立刻正襟危坐,将一张俊脸绷的格外严肃。

    只可惜顾婉璃只顾着与沈妩几人笑谈,目光未落在傅冽身上片刻。

    傅凝看的直摇头,拍着傅冽的肩膀道:“六皇兄,你觉得宋兄可怜不?”

    傅冽想了想,点了点头。

    宋达的确可怜,他想出去历练,练好一身本领后变成一个值得托付的好男儿。

    可估计等他回来后,托付给他的应该是温凉和顾锦璃的孩子了吧!

    傅凝长叹一声,意味深长的道:“六皇兄,你若再不加把劲,你就成了下一个宋兄了。”

    依他的经验来看,人家顾三小姐完全没将他放在眼里,甚至连他的心意都没看破。

    顾三小姐现在还未动男女之情,万一有朝一日情窦初开,结果这个窦开在别的身上了,那六皇兄也够惨的。

    “把你的乌鸦嘴给我闭上,你觉得我有宋达那么傻吗?”傅冽翻他一眼,冷冷道。

    “没有。”傅凝摇头,倏然扬唇一笑,“他半斤,你八两,你比他强点!”

    “臭小子,找打是不是!”

    傅冽下意识就要去扯傅凝的衣襟,傅凝挑了挑没,有恃无恐,“六皇兄,形象,注意形象!”

    傅冽瞬间收回了手,悄悄瞥了一眼顾婉璃的方向,见她并未注意到自己,才松了一口气。

    傅凝说的都是屁话,他又不像宋达那么蠢,再说也没有第二个温凉了啊……

    突然,他发现一众贵女的眼神总似有若无的往一个方向落,他侧头一看,心口顿时一紧。

    他怎么忘了,没有温凉,还有一个沈染呢!

    若论女人缘沈染丝毫不输于温凉,而且顾婉璃还与沈染的那个妹妹走得颇近,沈染这家伙会不会近水楼台先得月?

    傅冽心中一阵恐慌,随即便开始怨天尤人。

    先是恨母妃没给他生一个妹妹,让他失了近水楼台的机会;又恨沈染就不能再多躺些日子了,非要顶着一张俊脸招摇过市吗?

    这样可不行,他绝不能赴宋达的后尘。

    傅冽想了想便对宋府大公子宋连道:“咱们这些坐着也太没意思了,不如玩投壶吧!”

    上一次投壶他嫌弃她水平太差,所以也没认真玩。

    这次他一定要展现自己的是实力,让她心服口服。

    宋连自是应允,命人去下去准备。

    傅冽转了转眼珠,又提议道:“二皇兄三皇兄他们都定了亲,咱们也就别抽签而来,男女自由组队吧!”

    宋连想了想,颔首应下。

    宴会的目的本就是给一众年轻小姐们相处的机会,自由一些也好。

    傅冽得逞一笑,正想起身去找顾婉璃,甚至已经将理由都琢磨好了,结果顾婉璃竟先行跑了过来,拉起一个男子笑着道:“哥哥,我们两个一组吧!”

    顾承晰与宋连在上元节灯会上相识,两人起初因哥哥难做而惺惺相惜,一番交往下来觉得十分投缘,便结为了好友,是以这次寿宴宋连便给顾承晰也下了请帖。

    看着兄妹两人有说有笑的走开,傅冽心中更是幽怨,连带着顾承晰一同记恨上了。

    妹妹出门做客,当哥哥的凑什么热闹,真是烦人!

    傅凛看了一眼与沈染组队的沈妩,将心中那点淡淡的失落掩下,含笑走向了自己的未婚妻。

    众人都组好了队伍,男子中唯剩下傅冽和温阳。

    温阳摆明了自己不想玩,而傅冽则是生生被人嫌弃了。

    傅冽无疑是俊美的,可他的脾气也是出了名的臭。

    更何况他此时冷着一张脸,让人望而却步,那些小姐宁可不玩,也不想和他一组,免得被他落了面子。

    董明珠缓缓起身,走向脸色阴沉的傅冽,笑得大方得体,“殿下,我们一组吧。”

    傅冽皱眉看了她一眼,只觉得这个人看起来有点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傅冽早已失了兴趣,正想拒绝,忽听顾婉璃与顾承晰道:“哥哥,我喜欢那个小镜子,你一定要赢给我啊!”

    宋连拿出的彩头是一面巴掌大的小镜子,上面嵌满了细碎的宝石,精致华丽,在阳光下折射出熠熠闪闪的光。

    女孩子都爱美,看到这种亮晶晶的东西更无法抵抗。

    傅冽转了转眼珠,虽说不能与顾婉璃一组,可若是赢了镜子送给她,她也定然高兴。

    这般想着,傅冽点了点头,“好吧,那就咱们两个一组,不过事先说好,我要那个镜子,不过我可以折钱给你!”

    董明珠没与他计较,只含笑点头。

    宋连也已经定了亲事,正与自己的未婚妻含情低语,宋碧涵见了撇了撇嘴,对宋运道:“二哥,咱们今日非要赢了大哥不可,你瞅他得意样!”

    大哥定了亲事后就不和她一条心了,竟然还帮着娘给她相亲,今日非要让他丢脸不可。

    宋运牵起嘴角,略略颔首,虽是在笑,眸中却仍凝着淡淡的愁绪。

    一番角逐下来,顾承晰兄妹两人早早被淘汰了,顾婉璃嘟起嘴,埋怨道:“哥哥真笨。”

    顾承晰一脸黑线,这丫头还真敢说,明明一支都没投中。

    傅冽也没能如愿,在第二轮被刷了下来,气得脸色一沉,拂袖而去,丝毫不顾虑同伴的心情。

    董明珠却也不恼,她早就看透了傅冽的性子,看着粗鲁无礼,实则却是个最真实不过的人。

    而这种真实在京都风云之下,显得格外珍贵,她很喜欢。

    她瞥了一眼顾婉璃,眸色深深。

    美中不足的是,他们之间暂时有一点小麻烦。

    最后场上只剩下沈染、温凉、宋运三队,沈染早就想与温凉比试一番,便道:“久闻温公子骑射了得,不知今日可愿赐教?”

    温凉扫了沈染一眼,视线往下落了落,在他的小腿上停留片刻,点头应下。

    宋连为三人准备了箭靶弓箭,众人纷致让开,翘首以待。

    一众小姐更是眼中泛光,兴奋不已。

    温凉与沈染并称为大梁双公子,但他们两个鲜有交集,此番能看到他们比试箭术,今生无憾了。

    温凉冷若山巅白雪,沈染温若春日暖阳,两人挽弓搭箭,随意一个动作便惹得众女低低惊叹。

    甚至有些人暗暗想着,温公子与沈世子……似乎更般配呢!

    若是他们两个在一起,她们好像更能接受。

    相较于温凉沈染,宋运就显得有些不起眼了。

    可他似乎毫无察觉,面容始终平淡,眼眸中的忧郁给人一种不存于世的超脱之感。

    余姝握起双拳,在心里为宋运呐喊助威。

    在她眼中,宋运是独一无二的,根本不比温公子和沈世子差上分毫。

    三人的箭术不相上下,箭靶向后挪动了一米又一米,众人也从一开始的看热闹,变成了惊叹。

    时间越长,落在宋运身上的目光反是越来越多。

    温凉与沈染的骑射功夫一向了得,反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宋二公子最让众人震惊。

    今日三人一战,怕是这位宋二公子会就此名声大赫。

    三人大有要一较高低之势,特别是温凉与沈染只见的敌意杀气让众人都不由退避三舍。

    好在宋老夫人来了,才打断了三人不休的比试。

    宋连松了一口气,差点就把寿宴变成战场了。

    宋老夫人不喜应酬,妇人之间只知说长道短,阿谀奉承,还是这些孩子们好,充满了朝气和希望。

    特别一看见温凉与顾锦璃那含情脉脉的小模样,她心里就美得很。

    “竹林风景不错,就在这里摆饭吧。”

    宋二夫人忙笑着应下,“母亲,儿媳知道母亲不爱看那些歌舞,特找了一家杂耍班子,他们功夫不错,定能让母亲开心。”

    “你有心了,那便让他们过来吧。”

    杂耍班子很快就被领了上来,有人表演胸口碎大石,有人表演酒喷火龙,气氛一时十分热闹。

    宋二夫人得意的翘起了嘴角,这次的寿宴是她张罗办的,势必要让母亲开开心心的,这样才能让母亲知道她可一点不能比大嫂差。

    她聚精会神的看起了表演,只见一个七尺壮汉喝了一大口烈酒,他将酒盏一摔,却并未如刚才一般喷出火龙,而是将酒水全都喷到了众人的身上。

    众人惊呼一声,尚未反应过来,便只见杂耍班子的人瞬间从道具中抽出了长刀利剑,冲向了人群……

第一百八十五章 人心

    突生的变故仿若在高温的油锅中倒入了一盆沸水,亭中瞬间惊乱,年轻公子们奔向躲避,而贵女们则都白着小脸尖叫不停。

    这些人显然针对宋老夫人前来,为首的壮汉在将酒喷到众人身上后,便从靴中掏出匕首狠狠刺向了宋老夫人。

    宋老夫人年纪虽大了,但多年征战早已让她养成了敏锐警惕的本能。

    她侧身一避,随手拿起桌上的热茶泼向男子,趁着男子迷眼的瞬间,一掌打在男子的心口处,震得男子连连后退数步。

    “大家聚在一起,不要乱跑!

    女子待在中间,会武的留在外围守护。”

    宋老夫人击退男子后,便立刻发号施令。

    他们这样乱跑更加危险,若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迎面遇上歹徒,便是必死无疑。

    宋老夫人沉稳宏亮的嗓音让众人稍稍安慰,忙听话的聚在了一起。

    温凉将顾锦璃推至宋碧涵身边,严肃道:“好好待着,不许乱跑!”

    见顾锦璃乖乖应下,温凉才看着宋碧涵道:“你护着她们,不要去外围。”

    宋碧涵本来真打算上前迎敌,可听温凉这般一说,再看看身边的几个好友,郑重点头道:“放心,我会护着她们!”

    越到这个时候越不能逞凶斗狠,保护住身边的人才是真的。

    沈染并肩站在温凉身边,凝眉道:“只可惜咱们没有兵器。”

    他们身手再好,没有兵器在手也受人掣肘。

    温凉瞄他一眼,淡淡道:“是你没有。”

    沈染不解其意,便只见一道黑影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毕恭毕敬的将手中的匕首呈给了温凉。

    温凉神情冷淡,可沈染却总觉得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蔑视和得意。

    沈染扬唇笑笑,即便前面刀光剑影,却依然笑得如沐春风。

    “我会自己弄到的,不需要别人给我。”

    两人四目相对,似有无形的火光在空气中交错。

    墨迹翻了一个白眼。

    什么大梁双公子,叫大梁双幼稚算了,这点事也至于比一比吗?

    对方虽只有十几人,但各个凶神恶煞,目光狠戾。

    他们出手迅猛招招致命,且几人间配合默契。

    他们见一击不成,便改变了策略,试图将人群冲散,以便他们行事。

    匕首对刀剑虽说有些吃亏,可温凉步伐轻盈,出手快极狠极,不多时便击杀了一人,并夺走他手中的钢刀。

    温凉正欲将刀递给沈染,沈染却对他一笑,晃了晃手中的长剑,“温公子,我说过我很快会有的。”

    温凉挑了一下眉。

    温阳看不下去了,不耐烦的将他手中的刀夺走,不满的道:“我还空着手呢,你难道不该先给我吗?”

    什么沈世子,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去,温凉却把剑给了沈染,这胳膊肘拐的都要折了!

    温凉几人虽武功卓绝,可他们还要保护身后众人,一时放不开手脚。

    而宋连他们虽说会功夫,但因空着手,是以身上也添了彩。

    傅冽的胳膊被划了一刀,鲜血瞬间涌出。

    他蹙了蹙眉,没理会伤口,而是将傅凛往自己内侧推了推,“这里有我,不用你出手。”

    “傅冽,你受伤了!快给我回来!”

    以他们的身手想要离开不是难事,虽说难免会被人诟病,可有什么比自己的安危更重要。

    傅冽摇头,一脸的莫不在意,“不过一点小伤,有什么关系,只要三哥别受伤就行。”

    他和三哥不一样,三哥是被母妃和外祖父寄予期望的,他还要和傅决去争,怎么可以受伤。

    倒是他,反正只会添乱,就算缺个胳膊少条腿也无妨。

    他向身后望了一眼,嘴角轻轻勾起。

    她还在这,他说什么也不会走。

    对方见一时讨不到便宜,彼此相视一眼。

    有人从怀中取出一个竹筒,他拉动绳引,一道红光瞬间升入天际,炸响一声。

    几人从怀中掏出瓷瓶,将里面的粉末洒向了众人。

    温凉立刻掩住口鼻,回头去看顾锦璃。

    而顾锦璃正捻起身上的粉末,放在鼻下轻嗅。

    突然她猛的抬起头,惊呼道:“是磷粉,都将外裳脱掉!”

    可为时已晚,为首的男子已趁乱将身侧的几个火把扔向了众人。

    磷粉燃点极低,遇到火星瞬间燃起。

    许多人身上都燃起了火,其实众人身上的磷粉并不多,只需脱掉外裳便好,可众人却被惊变吓得失了理智,叫嚷着四下逃窜,场面顿时混乱不堪。

    刺客见冲散了人群,阴冷一笑,亦四下散开。

    沈染几人正欲阻拦,竹林内又骤然跃进一群覆面的黑衣人,将本就混乱的人群冲的七零八落。

    贵女们最是惊慌,尖叫着奔跑逃窜,将顾锦璃几人都冲散了。

    “锦儿!。

    温凉见场面失控,立刻唤道:“墨迹,放响箭!”

    墨迹立刻点头,向天际之上放了一枚橙色响箭。

    温凉不再恋战,一跃至顾锦璃身边。

    “我来了,别怕。”

    顾锦璃握着温凉的手,眸中的从容不再,脸上满是惊慌。

    “三妹妹她们都不见了,我怎么也找不到她们了。”

    她们全都是弱女子,若是遇到了刺客……

    顾锦璃不敢去想,在面对刀剑厮杀之时,她才发现原来人这般渺小脆弱,甚是无法将自己的生命握在手中。

    “别怕,我带你去找她们。”

    他抬眸寻望,见宋连和温阳正陪在宋老夫人身边,心下微稳。

    他与温阳隔空交望一眼,两人默契颔首。

    温阳留下保护宋老夫人,温凉则带着顾锦璃一边击杀刺客,一边搜寻顾婉璃几人。

    “祖母,府中的侍卫仍未前来救援,会不会是前院也有刺客?”宋连面色凝重。

    普通府邸虽不能养府兵,但宋府的护卫都是精挑细选的,还有从北境军中退下来的老兵,不可能直到现在还未发现这里的异常。

    宋老夫人沉着脸色点了点头。

    府中护卫直到现在都没有动静,定然是被绊住了脚,但愿老头子平安无事。

    “你们不必护着我,快去击敌。”

    宋老夫人手中握着一柄染血的长剑,她的背脊挺得笔直,头发虽已半白,但身上的气势并没有因她的衰老而有所减退。

    她执剑而立,即便未穿铠甲,那一身指点江山的大将之势依旧会让人心悦诚服,想要誓死追随。

    “这怎么能行,我们不能让祖母一个人迎敌!”

    宋老夫人勾唇一笑,眸光凌厉,笑意从容,“傻小子,就你那身手,我来保护你还差不多!

    你们两个去保护那些公子小姐吧,要记得,为将者为的便是守护河山,护佑子民。

    更何况,这些公子小姐都是因为我的寿宴才受到牵连,我命令你们两个速去救援!”

    宋老夫人眸光明亮,语气不容人质。

    温阳心口一热,总觉得有什么东西顺着沸腾的血液流入了心中。

    “薛祖母,我明白了,我这就去保护他们!”

    他以前一直认为守护南阳城才是他们的职责,可今日他方才明白一个道理。

    他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大梁的江山,只要深处大梁,他便要时刻谨记为将者的责任。

    宋老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宋连见此,眼中虽担忧不安,但也还是听话的与温阳离开。

    宋老夫人一剑斩开身前的刺客,神色从容冷静,怒声吼道:“有本事冲我来,别去为难那些孩子!”

    为首壮汉立刻召集手下围了过去,一时间争执不下……

    竹林一片混乱,贵女公子四下逃窜。

    董明珠她提着裙摆,慌张惊恐的四下巡视。

    她听闻六殿下自幼习武,若是有他在身边,定可护她周全。

    可四下都是逃窜的贵女,根本不见傅冽的身影。

    突然,只见两个黑衣人从不远处提剑而来,董明珠小脸一白,连忙提起裙摆向竹林深处跑去。

    可她的裙摆太过繁琐,一不小心便踩在了长长的裙摆上,重重摔在了地上。

    她的膝盖痛的要命,一时爬不起来。

    她急得直哭,难道她今日就要死在这里吗?

    “快起来,我们往那边跑!”

    突然有人将她搀扶起来,不但不嫌她累赘,还搀着她一路跑向竹林。

    两人弯腰蹲进一处假山内,那两名刺客一时没发现她们的藏身之所,便分头搜寻。

    董明珠暂时松了口气,感激的道:“谢谢……竟然是你?”

    顾婉璃的发髻跑的歪歪扭扭的,头上的珠花发簪也丢了,有两缕发丝挡在了眼前。

    可就算她如此狼狈,那双眼睛也依旧明亮璀璨,仿若天上的星子,一捧清泉,干净的让人嫉妒。

    “你认识我?”顾婉璃眨着眼睛,小声问道。

    今日来了许多小姐,她根本就记不过来。

    “因为你一直坐在灵毓县主身边。”董明珠垂下眸子,低声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呀。”顾婉璃深信不疑。

    大姐姐现在最引人瞩目了,她一直坐在大姐姐身边,被人注意到也是正常的。

    顾婉璃悄悄抬头向外望了一眼,双手交叉叠在胸前,小声嘟囔道:“真希望我大姐姐快点来救我……”

    “你希望是灵毓县主来救你?”董明珠突然开口问道。

    顾婉璃没听出她话中的深意,只连连点头,笑眼含星,“对呀,我大姐姐虽是个弱女子,但她很厉害的,她一定会来救我的!”

    董明珠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心里却是不怎么信。

    六殿下与顾婉璃明明十分熟稔,这种时候她不期待六殿下救她,反是盼着什么灵毓县主,这种谎话当她会相信吗?

    明明满腹心思,却偏偏装的纯真可爱,定然就是靠着这般模样欺骗了六殿下!

    两人在假山中蹲了片刻,董明珠向外张望了两眼,蹙眉道:“我们这样藏下去也不是办法,他们早晚会回来搜寻此处。”

    “那咱们该怎么办?”

    董明珠思忖了一会儿,开口道:“我见他们已经搜寻了两处,不如我们分开逃到那两个方向,想来他们不会去找已经找过的地方。

    若是谁碰到前来救援的人,就带人去救另一个人,你觉得怎么样?”

    顾婉璃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便点头应下,“好,那咱们就分头行动。”

    董明珠淡笑颔首,“那你先选一个方向吧。”

    顾婉璃觉得哪都是一样的,便随手指了一个方向,“那我就去北边吧!”

    “好,那我去东边。”

    两人弯着腰小心翼翼的摸索前进,分开之前顾婉璃对着董明珠扬唇一笑,小声道:“董小姐,你也要小心一些,我相信咱们两个都会平安无事的。”

    “好,借你吉言。”董明珠弯唇一笑,轻轻颔首。

    董明珠转身离开,顾婉璃也弯腰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

    可途中董明珠却顿下了脚步,回首望着顾婉璃的背影勾唇一笑。

    谁说运气就是天定的,有时候人定方能胜天。

    她拿出藏在袖中的石头,朝着顾婉璃的方向扔去。

    石头落在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响来。

    “那有人!”

    两个刺客听到了声音,提剑而来,顾婉璃吓得浑身颤抖,提起裙摆飞快逃离。

    董明珠得意一笑,趁乱逃走。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顾婉璃纠缠六殿下误她姻缘,如今助她逃脱,权当赎罪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威慑

    竹林中刺客虽多,可温凉几人身手不凡,他们并未讨到太多的便宜。

    第一拨刺客的头目便是那个喷酒的壮汉,他见众人被分散,便召集手下去刺杀宋老夫人。

    宋老夫人一开始应付两人还游刃有余,可当第三个刺客加入战局时,她招架起来便有些吃力了。

    毕竟是年近六十的老人,体力比起正富盛年的刺客自然相差悬殊。

    她挑开一柄剑,便又一把刀朝她劈来,几个回合下来,宋老夫人的体力明显不支。

    而这时,又有一个黑衣刺客加入战局,使得两方实力更加悬殊。

    就在一柄利剑刺向宋老夫人之际,只听“噗嗤”一声闷响在耳边传来。

    宋老夫人久经战场,一听便知那是利箭刺入皮肉的声音。

    手执长剑的刺客心口处正插着一支染血的羽箭,他身子一歪便倒在了地上。

    宋老夫人抬头去看,不远处那个弯弓而立的青年,赫然正是宋运!

    宋运身上的气质始终都是轻轻淡淡的,他不似温凉那般清冷,也不若沈染一般温润。

    他仿若笼了烟雨的江南,透着一种朦胧的忧郁,即便手持弓箭,身上也没有丝毫杀意。

    刺客倒地后,宋运几乎没有片刻的犹疑,弯弓,搭箭,动作流畅一蹴而就。

    宋老夫人也趁机挥剑,剑锋凌厉,银芒划过,一瞬之间便割开了其中一个刺客的喉咙。

    刺客头目见形势不妙,手指抵唇,吹出宛若夜枭一般尖锐的声响。

    这是撤退的哨音。

    残余的刺客听闻后不再恋战,准备撤离,可碧青色的竹林中突然涌入令人压迫的赤玄二色。

    五城兵马司已至,身穿赤玄二色的年轻士兵们宛若一柄利剑撕开了竹林,以浩荡之势席卷而来。

    每个人手中的佩刀都在滴滴淌血,他们的脸庞年轻甚至有些稚嫩,可在血色的掩映下,他们的身影竟那般挺拔,让人敬畏信赖,甘愿仰仗。

    “五城兵马司到!贼人还不速速就擒!”暗二一声号令,他身后的士兵们便挥着手中的佩刀嘶吼着冲向前去。

    无惧,无畏,英勇无比,所向披靡。

    宋老夫人一时怔住,若非他们身上穿的是兵马司的赤玄锦袍,她几乎要以为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温凉牵着顾锦璃的手从竹林深处走来,那张矜贵疏离的面容平静如常,若非他右手握着一柄染血的匕首,众人几乎都要以为这是哪位勿闯此处的贵公子。

    青碧的竹林,染血的石路,违和的场景愈发衬得他风华无双。

    宋老夫人怔然的望着他,有一种错觉袭来,仿佛她看到的是年轻时候的自己。

    他们长的并不像,但却一样骄傲从容,清冷淡漠。

    若说相貌……他那双眼倒是像极了瑶儿。

    宋老夫人心口一滞,随即晃了晃头,自嘲的笑了笑。

    她什么时候这么贪心了,看见人家优秀的孩子就想认做孙子孙女。

    “敢损天威者,杀无赦。”

    温凉的出现,似在荒原之上投下了一颗火苗,兵马司众人瞬间气氛高涨,挥刀高喊,“杀无赦!杀无赦!”

    曾为捕食者的刺客此时却变成了兵马司手中的猎物,鲜血,嘶吼,郁郁葱葱的竹林瞬间变成了修罗场。

    “那个人。”温凉抬手指了一下刺客头目,对墨迹道:“要活的。”

    “是!”

    墨迹一跃跳入战局,与暗二两人围攻刺客头目。

    战局已定,不过时间而已。

    宋老夫人冷眼望着两方的厮杀,四处飞溅的血液没能让她的眸光有任何沉浮。

    “阿韶!我来救你了!”

    一声高呼从不远处传来,宋老夫人抬头望去,平静从容的面容似被打碎的冰面,一点点皲裂破碎。

    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胖老头胸前松垮垮的挂着铠甲,一只手上提着长剑,另一只手拎着长矛。

    能看得出他跑得很努力,脸上的肉都一颤一颤的。

    那句“阿韶我来救你”听着感人至深,可这场面看起来除了好笑众人没有其他感觉。

    就连宋老夫人这个当事人都没眼看,只扶额道:“你怎么过来了?”

    宋老尚书跑的气喘吁吁,抹着汗道:“前院有刺客闯入,不过人数不算多,府中的护卫就能与他们周旋,我怕你有危险,就去取你的铠甲和兵器了!”

    林嬷嬷也追了上来,气息也有些粗重。

    她脸色不怎么好看,咬牙瞪了宋老尚书一眼。

    老夫人让她看着老尚书,免得他受不住诱惑,大鱼大肉的往死了吃。

    后来府里出了刺客,她便立刻将老尚书藏在了桌子底下。

    那里安全没人能注意,可没想到他趁她不注意就溜了,一个胖老头跑的还贼快。

    宋老尚书喘着粗气,笑得一脸天真,眼中还带着讨赏的意味。

    他这个人素有自知之明,他不会武功帮不上阿韶,可他能帮阿韶取武器啊!

    看着他那张白胖的老脸,宋老夫人满心无奈,只得从他手中接过长剑,昧着良心赞道:“干得好,帮了我大忙。”

    宋老尚书脸上笑意更浓,若是屁股上有条尾巴,定然会摇晃起来。

    刺客虽出手狠辣,但兵马司不仅人数众多,更是配合默契,勇猛无敌。

    顾承晏见顾锦璃不复往日冷静,脸色有些发白。

    还有大妹妹身边的姜悦,脸上挂满了泪,显然被吓坏了。

    一想到这些人要伤害她们,他心中便涌起了无边的怒火,挥起刀来更加无畏。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他心里很怕,怕的不是杀人的过程,而是怕若这些锋利冰冷的刀剑刺伤了她们……他不敢想,心中的后怕唯有用杀敌来麻痹。

    刺客们很快落了下风,黑衣人已被尽数诛灭,仅剩下的几个刺客皆是杂耍班中的人。

    他们围成一圈,抵抗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一个又一个人倒下,最后只剩下刺客头目与另一个伤痕累累的壮汉,他们背靠着背,双目凶狠,宛若两只困兽。

    “还不束手就擒,也许还会绕你们一命!”暗二冷声喝道。

    刺客头目却是仰天大笑,笑声震耳,“哈哈哈哈!中原匹夫,果然满口屁话!

    我北燕将士,只可死,不可降!”

    “你们是燕人?”宋老夫人面色一惊。

    看着他们凶狠憎恨的目光,宋老夫人心中泛起一抹不好的预感。

    “吾王即将归来,势必会踏破北境,屠尽你中原狗贼!

    吾王天命所归,终统天下!”

    “吾王天命所归,终统天下!”

    两人仰天高喊数声,便以剑封喉,自戕气绝。

    众人一时都陷入了沉默,不由自主的望向了宋老夫人。

    北燕人最恨的莫属北境军,数十年来北燕时常挑衅,可北境被守的固若金汤,北燕从未讨到任何好处。

    甚至还被北境军的铁骑踏破城池,逼走燕王,使得北燕大权旁落,实力骤减。

    宋老夫人面色凝重的望着地上横陈的尸体,她走上前去,以长剑划开刺客头目的上衣。

    衣襟被划破,男子裸露的胸膛上赫然刺着一只硕大而凶猛的狼头。

    “歧王箫夺!”

    这个名字曾是大梁一代人的噩梦,箫夺骁勇善战,且极富野心。

    北境军虽未让北燕踏入大梁城池,但亦死伤无数。

    最后一战更是生死对决,若北境军败了,那北燕便会踏入大梁,杀戮百姓,抢占城池。

    但好在上天庇佑,大梁打赢了这一战,歧王伤了实力,又被兄弟趁机夺位,连夜逃出都城。

    有人说歧王被新王诛杀,也有人说歧王死在了逃亡的路上。

    可没想到时隔多年,歧王势力竟卷土重来。

    歧王手下极其忠心,若是让他联络到旧部,大梁北燕恐会重新卷入战火之中。

    众人一时没了击败刺客的欢喜,反是心情越加沉重。

    天下怕是要不太平了……

    刺客尽数被诛杀,贵女心中一直压抑的恐惧终于得以松缓,她们皆掩面痛哭,畏惧惶恐又庆幸后怕。

    众夫人的宴席设在水榭之中,所幸没有受到波及。

    可当她们听到竹林遇到刺客,亦被吓得魂飞魄散。

    她们虽然平安无事,可她们的儿女就在后院竹林,比起自己遇险还要恐慌。

    宋大夫人听刺客已尽数被诛,才带着一众夫人去竹林与众公子小姐会和。

    母女母子相见,免不得抱头痛哭,而那些尚未找到儿女的夫人更是在悲切的呼喊,一时间竹林上空飘满了哭喊声。

    沈染带着一众贵女从竹林中走出,那些贵女一看见母亲,立刻扑了上去,缩在母亲怀中放声痛哭。

    她们平日里养尊处优,就连绣花扎破了手指都会痛上两日。

    可就在刚才,她们与死亡擦肩而过,她们中有人摔伤了,有人烫伤了,还有人被刺客砍伤。

    可她们心里却无比庆幸,就算伤痕累累,就算疼痛钻心,可至少她们还活着,不像那些再也感受不到疼痛的人。

    “锦丫头,你看到承晰和婉儿了没?”顾大夫人寻望了一圈也没看到儿女的身影,顿时心急如焚。

    顾锦璃见沈染也没找到顾婉璃,眼中忧色更重。

    “大哥哥没事,他入竹林去找……三妹妹了。”

    顾大夫人只觉一阵天晕地转,若非有顾锦璃扶着,已然摔倒在地。

    顾锦璃的脸色也极其难看,她与温凉入了竹林没多久便遇到了沈妩几人,只剩下顾婉璃一人不知所踪。

    他们分开去寻,约定在石亭处会和。

    沈妩向人群处望了一眼,见顾锦璃眸色凝重,忙问道:“你们也没找到婉璃妹妹?”

    顾锦璃摇了摇头。

    “你先别急,顾大公子和涵儿他们尚未回来,也许婉璃妹妹就在他们那边……”

    “大妹妹,你们可寻到了婉儿了?”

    顾承晰焦急的询问声让几人顿时如坠冰窟,姜悦眼眶一红,瞬间落下了泪珠,“涵儿她们也没找婉璃妹妹,这可怎么办啊?”

    听见姜悦的话,顾承晰脸色巨变,转身便要再进竹林。

    “大哥哥!”顾锦璃开口唤住他,“这片竹林不小,咱们还是多分几个方向去寻。

    而且尚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残余的刺客,至少要两人结成一队才安全。”

    温凉命暗二带兵马司进林搜索,顾承晰他们也分成了几队准备一同入林。

    董明珠偎依在母亲的怀中,幽幽勾起嘴角。

    他们怕是要失望了,顾婉璃注定回不来了,就算找到了,那也只会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虽说今日受到了惊吓,可能得此结果却也不错。

    没了顾婉璃这个小狐狸精,她与六殿下的婚事便没有阻碍了。

    不过话说来,她怎么好像还没看到六殿下呢?

    突然只听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六殿下!六殿下出来了!”

    她连忙抬头去看,可待看清傅冽,她嘴角的笑便再也维持不住了。

    因为傅冽怀中竟抱着顾婉璃!

    顾婉璃闭着眼睛,生死不明。

    傅冽身上伤痕累累,朱红色的长衫被血迹染成了玄色。

    他双脚虚晃,嘴唇有些发白,却将顾婉璃抱得很稳。

    顾承晰忙从他怀中接过了顾婉璃,焦急的唤着她的名字。

    顾锦璃顾不上许多,走上前去探她的脉搏,她嘴唇一勾,松了口气,“三妹妹没事,只受了点外伤。”

    傅冽听了,心口一松,喃喃道:“那就好,她没事就好……”

    语落之后,他却是体力不支,晕厥了过去……

第一百八十七章 身世(合一)

    事情传到宫里,建明帝勃然大怒。

    宋府寿宴,竟然被歧王余孽混入府中行刺宋老夫人,还造成了不小的伤亡,建明帝如何不怒。

    “查!给朕查这些人是如何混进京都的!”

    歧王余孽竟敢在天子脚下为非作歹,传出去岂不令天下人耻笑他大梁!

    温凉拱手上前,“陛下,宋府中的刺客并非只有歧王余孽一行人。

    那些黑衣刺客乃是我大梁中人,臣怀疑京都有人与歧王余孽里应外合。”

    英国公冷笑一声,“京中出了如此纰漏,五城兵马司难辞其罪,温指挥使此番言论有逃避责任之嫌。”

    “五城兵马司负责的是京中各街安定,歧王余孽入宋府行刺乃是因城门领守卫不严,才使得贼人混入其中。”温凉反唇相讥。

    京中城门领正是英国公世子,他一听温凉将责任推给他,忙道:“陛下明察,臣任城门领以来从来出现过任何纰漏,所有进入京都的人都经过严格的盘查。

    若无入京文牒,任何人都无法进入京都,所以绝对不会有刺客混入其中。”

    “陛下,臣相信蒋校尉行事严谨,绝不会犯此错误,是以臣才怀疑此事有京中人接应,否则燕人又如何无故出现在京中,还望陛下严查。”

    温凉轻轻淡淡两句话,便将事情重新绕了回去。

    英国公世子顿时一哽,这臭小子竟然利用他!

    察觉到英国公不悦的视线,英国公世子忙俯身退入人群。

    建明帝冷冷扫了英国公一眼,抬眸对温凉道:“温凉,朕便将此事交由你调查。

    京中所有衙门皆暂由你调派,若有谁敢拒不配合,朕必定重罚!”

    “臣接旨。”

    看着温凉云淡风轻的模样,英国公世子恨得咬牙切齿。

    这样一来他们城门领岂不是都要听温凉的派遣了?

    温凉狡诈阴险,必须严防才是。

    众人各有所思,忽有一名御史躬身走上前来,“陛下,臣有本启奏!”

    建明帝一看他那副样子就想将他一脚踹开,什么忙都帮不上,还敢出来捣乱,当初究竟是谁设立的御史一职,真特么烦人!

    “说!”

    建明帝不耐烦的怒斥一声,御史打了一个激灵,却还是不怕死的将自己的弹劾折子洋洋洒洒念了出来。

    结果建明帝听了之后脸色越来越臭,凌厉的目光若能化为刀子定然已经将面前的御史凌迟了一遍又一遍。

    “陛下,因宋府寿宴使得众多公子小姐受伤,甚是还有人殒命当场,其中不乏青年才俊。

    这些青年才俊将是我大梁未来的栋梁之才,却折损在一个寿宴之上。

    臣以为,宋府应为此事负责!”

    御史言辞激昂,有些大臣暗暗点头,表示赞同。

    特别是那些儿女受伤遇害的大臣,更是对宋府满心怨怼。

    若非因为宋府寿宴,他们又怎么会白发人送黑发人。

    “那你觉得朕如何处置才好?”建明帝收敛了脸上的怒意,神情平静无波,唯有一双眸子深邃而危险。

    “陛下,歧王余孽入京行刺,北境军有失察之过。

    宋府护卫不利,乃失责之过。

    臣以为虎威将军和宋老尚书皆要为此事负责!”

    建明帝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宋赫坐镇北境,竟让歧王余孽入京,真是无用无能。

    朕这便撤了他北境军统帅一职,由爱卿接任如何?”

    这御史一开始见建明帝认可了他的意见还挺高兴,可越听越不对劲,当听到建明帝让他接管北境军的时候更是吓得险些没跪在地上。

    “陛下,在其位谋其政,臣是文官,如何能接管北境军……”

    “所以,你所为的“政”便是攀咬我大梁重臣?”

    御史咽了咽口水,见建明帝似动了真怒,反是一咬牙豁出去了,“陛下,您因为珍妃娘娘而厚待宋府,这本无可厚非。

    可陛下若是因此而徇私偏袒,恐会伤了其他大臣的心……”

    “你给朕闭嘴!”建明帝拍案而起,冷峻的面容上一片阴森。

    那双幽黑冷冽的眸中卷起翻涌的杀意,似乎不杀了此人便难解他心头之恨。

    英国公冷眼看着,嘴角轻扬。

    陛下最听不得别人提及珍妃,今日这朝堂之上恐怕要见血了。

    不过事情闹大才好,最好让全天下人都知道陛下对宋府的偏袒。

    届时他们只需轻轻一推,众口铄金,便可将宋府推向风口浪尖。

    温凉见建明帝眸色泛红,正欲开口,却只见顾二老爷走上前来,敛衽行礼,恭敬道:“陛下,微臣有一事不明。”

    建明帝冷眼望着他,眼中杀气未减。

    顾二老爷也不等建明帝应声,便对身边的御史拱手行了一礼,“御史大人,我有一事不明,还烦请您为我解释一二。”

    “什么事?”御史没好气的道。

    这种靠着女婿爬上来的人,最是为人不齿!

    “我想问一问御史大人,宋府寿宴上的刺客是何等身份?”

    御史一愣,莫名奇妙的道:“说了多少遍是歧王余孽所为,你是耳背还是心不在焉?”

    面对他的指责,顾二老爷并未放在心上,只更加困惑的道:“可歧王余孽为何要行刺宋老夫人呢?”

    “宋老夫人是北境军前任统帅,歧王余孽自是恨她!”

    “为何恨她?”顾二老爷仿佛成了好奇宝宝,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英国公眯了眯眼睛,认真的打量了一下顾二老爷。

    御史被他搅得实在厌烦,不耐烦的道:“当年是宋老夫人率领北境军攻破北燕都城,使得祁王弃城而逃,这才丢了王位,歧王自然对宋老夫人恨之入骨。”

    顾二老爷牵唇一笑,语气幽幽,“原来大人也知晓当年之事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二老爷收敛了嘴角笑意,将脊背挺得笔直。

    “宋老夫人在寿宴上被歧王余孽行刺,是因为她乃是北境军统帅!

    如果她只是一名普通的女子,那她就不必在芳华之年征战沙场,在其他女孩子穿着罗裙捕蝶时,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

    她可以像所有女子一样在父母的宠爱下度过自己的豆蔻年华,直至及笄嫁人,直到老去在家中含饴弄孙,颐养天年。

    我相信,若宋老夫人当初做如此选择,她定然不会被北燕记恨,不会在寿宴上被人行刺,更不会被一群受她庇佑之人戳她的脊梁骨!”

    顾二老爷的声调越来越高,众人则是越来越沉默。

    那些对宋府心怀怨怼之人,现在只觉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宋老夫人征战沙场多年,其父薛大将军更是战死沙场,试问,宋老夫人该不该恨!

    虎威将军自幼从军,母子两人聚少离多,试问,宋老夫人该不该恨!

    她为了大梁险些被贼人刺杀,而你却逼迫宋老夫人为此事负责。

    你的良心何在?你可还知晓羞耻二字如何来写!”

    御史被顾二老爷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脸上像被他抽了几个巴掌般,火辣辣的疼。

    顾二老爷深吸了一口气,面露伤感,他对着建明帝俯首一礼,悲切道:“陛下,我大梁有幸,却又不幸啊!”

    建明帝已经恢复了理智,他坐了起来,面色无波的问道:“你此言何意?”

    顾二老爷环视众人,沉声道:“幸,是因总有无畏的强者在保护着它,不幸,是因为,这些强者总被那些最卑劣的人伤的很深。”

    每当遇到危机,总会有大义之人挺身而出,而在危机退去,这些强者转而却又会被那些无能的弱者分食殆尽。

    强者如龙,弱者如蚁,即便是巨龙也会被那些虫蚁啃咬的伤痕累累,直至死去。

    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宋老尚书偷偷拭去眼角的泪,向顾二老爷投以感激的目光。

    终于有人肯为阿韶说一句公道话了!

    这些话宋府中人说不得,因为说了便成了以功要挟,便成了别有居心。

    他们可以在战场上拼死,却不能在嘴上说一句危险,只要说了就变成了矫情。

    会有人说他们享受朝廷俸禄,就该为大梁卖命。

    他只想问候他们全家!

    若为钱财他们何不经商,若为权力,文职岂不安然。

    若非为了心中的信念,他和阿韶又岂会愿意让赫儿征战。

    每一次分别都做好了最后一次相见的准备,这些人子孙环绕,享天人之乐,又有谁看得到他和阿韶的痛苦。

    刑部尚书几个老臣也忍不住抬手拭泪,当年的事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他们对宋老夫人都是打从心里敬重。

    “陛下,宋老夫人险些遇刺,臣觉得不但不该罚,反应重赏为老夫人压惊,好宽慰我大梁数十万将士之心。”

    “臣附议!”

    “臣附议!”

    刑部尚书起了个头,立刻有众臣附议。

    建明帝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顾二老爷的眸中更多了许多赏识。

    这个顾明哲,真是不错。

    建明帝看了一眼头埋得像个鹌鹑似的御史,开口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件事你虽做的不对,但也不必太过自责。”

    御史闻言心口一松,正想感叹陛下是个明君,却听建明帝又道:“你能有这般想法,皆是因为你没有设身处地为将士着想。

    朕会给虎威将军书信一封,你便去北境军任个文职吧,全当体验一番边境将士的生活。朕相信,待你回来后,定会大有长进。”

    御史双腿一软,连忙跪地求饶,“陛下,臣知道错了,陛下饶命啊!”

    建明帝脸色一沉,冷冷道:“朕不过让你去北境军历练,如何就是要你的命了!

    动不动就下跪,毫无风骨可言,的确该去军中历练!”

    建明帝一挥手,便立刻有侍卫进殿将这名御史拖走。

    顾二老爷悄无声息的退下,英国公却饶有兴致的打量他。

    兵不血刃,这个顾明哲有点意思。

    “陛下,老臣有事启奏。”

    建明帝扫了英国公一眼,冷冷道:“奏!”

    “陛下,若歧王未死,必定会在北燕境内集结势力。

    可北燕王却无任何消息来报,老臣不得不怀疑北燕王有坐收渔翁之利的意图。”

    众人纷纷颔首,觉得英国公所言有理。

    这些年来北燕虽臣服大梁,可燕人的好战是刻在骨子里的。

    无论是歧王还是大梁,都是北燕王的心腹大患,也许这北燕王就是想要坐山观虎斗。

    “所以老臣觉得此事应让北燕王给大梁,给宋老夫人一个交代,也好一探北燕王的用心。”

    一众老臣的目光都瞬间变得暧昧起来,忍不住在英国公和宋老尚书身上游走。

    当年这两人为了追求宋老夫人可谓是斗得昏天暗地。

    他们都以为宋老夫人会选择英国公,毕竟不管家世还是才能,英国公都要优秀许多。

    可谁都没想到最后的赢家竟是整日只知笑呵呵,无甚城府的宋老尚书。

    年轻人多气盛,当年宋老夫人大婚,若非有随行的北境军守护宋府,怕是英国公真会率人将宋府砸了。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英国公竟还想着为宋老夫人讨公道,真是执着又长情啊!

    宋老尚书小白眼一翻,不屑挑眉。

    就算你再怎么惦记也晚了,他们两连孙子都有了,再过两年都能有重孙子了!

    建明帝虽时刻提防英国公,但也觉得他此言颇有道理。

    大梁四周不仅有北燕还有南疆等国,若是它们觉得大梁软弱可欺,岂不是谁都要上来踩一脚。

    建明帝几经思虑,最后决定让众国派使臣前来朝贺今年的万寿宴,也好借此机会敲打这些不安稳的家伙。

    早朝散去,顾二老爷正准备与顾大老爷几人离开,温凉突然走到他身边。

    顾二老爷抬眸扫他一眼,青年姿华清俊,如月赛霜,真是生的一副好皮囊。

    但就是莫名的越看越讨厌。

    “顾伯父。”

    “何事?”顾二老爷努力使自己变得严肃,硬生生将一张儒雅的脸变得又臭又硬。

    “多谢伯父。”温凉拱手一礼,态度恭敬。

    刚才那一番话也是温凉的心里话,只是没想到顾二老爷会在他之前说出来。

    他原以为顾二老爷只是一个小心眼、爱记仇的人,没想到他竟有如此胸怀,对他不由刮目相看。

    顾二老爷一怔,待回归神来,温凉已经拱手请辞。

    顾大老爷和牛马两位御史走上前来,马御史笑呵呵的,一脸的羡慕,“顾侍郎,温凉公子对您可真是恭敬,出宫之前还要对您俯首作揖。”

    温凉算是京中首屈一指的青年才俊,为人素来清冷高傲,一想到这样的贵公子以后必须对顾侍郎言听计从小心讨好,他这心里就嫉妒的慌。

    希望自己的丫头也能争点气,至少要比老牛头家的嫁得好,以后也让他显摆显摆。

    马御史的心思顾二老爷不清楚,他清楚的是,他现在心情很不好。

    温凉跑过来装模作样的谢他做什么,他为宋老夫人说话,与他温凉有何关系?

    做作虚伪,除了好看,一无是处!

    牛御史也走了过来,一脸肃然的拍了拍顾二老爷的肩膀,“顾侍郎,你刚才那一番话真是说的感人肺腑。

    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那个狗屁御史绝对是咱们御史台的耻辱,我等的想法与顾侍郎你是一样的。”

    顾二老爷知道这两位都是正直的人,否则也不可能与顾大老爷交好,忙回道:“在下自是相信牛御史马御史的为人。”

    牛御史点点头,绷着脸一本正经道:“顾侍郎这般心怀如此口齿,在户部实在是屈才了。”

    顾二老爷正想谦虚的客气两句,却听牛御史继续道:“顾侍郎不如来我御史台一展抱负吧,御史台最缺少的就是顾侍郎这般的人才。”

    马御史也连连点头,第一次这般赞同老牛头的意见。

    顾二老爷满脸黑线,求救的望向了顾大老爷。

    顾大老爷走过来,一张方脸甚是严肃,“牛御史所言在理,二弟不妨考虑一下。”

    顾二老爷:“……”

    他除了拒绝真的什么都不想说,死谏什么的与他的气质太不相符了。

    他只想安安静静的升个官,这种闭着眼睛往枪口上撞的职业他享受不来。

    ……

    烈郡王府。

    傅冽缓缓睁开眼睛,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暗青色的床幔。

    “六弟,你醒了!”傅凛走上前来。

    “三哥……”傅冽想要起身,可他稍一动弹,身上就像撕裂了一般的疼。

    “你别乱动!你身上多处受伤,御医好不容易给你包好的,若是扯到了伤口,又要折腾一番。”

    他扶着傅冽坐起了,在傅冽身后放了一个锦枕。

    “喝点水。”傅凛端过一盏水,想要喂傅冽喝下。

    傅冽却觉得别扭,忍着疼抬起了手臂,自己端起了杯子。

    看他这副遇事逞强的模样,傅凛心中便一阵无奈。

    傅冽喝了几口水,干涸的喉咙舒服了些。

    “三哥……”

    “嗯?”傅凛接过杯子,低低应了一声。

    “母妃……知道了吗?”傅冽垂着头,眸中略有不安,像一个明知自己犯了错的孩子。

    傅凛见此轻叹一声,坐在一侧的椅上道:“此次退敌你表现勇猛,又救了不少公子小姐,父皇对你赞赏有加,赏了你许多名贵药材,让你好好休养。”

    “那母妃怎么说?”傅冽的声音有些忐忑。

    傅凛扫他一眼,开口道:“母妃初闻你受伤,担心不已,险些就要出宫来探望你。

    听御医说你伤势无碍,才安下心来。

    你若是怕母妃担心,以后再遇到事,便要三思而行。”

    傅冽略略松了口气,闷声道:“三哥,我知道了。”

    傅凛凝眸看着他,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你真正担心的,是怕母妃知道你为了救谁而受伤吧?”

    傅冽猛地抬起头来,“三哥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必瞒我,你我自小一同长大,你那点心思我还能不明白?”

    六弟虽仗义,却也不至于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无惧生死。

    能让人豁出性命保护的,一定是他心中极重视的人。

    “你喜欢上了灵毓县主的妹妹!”

    傅凛没有询问,而是一口断定。

    “我没有!”傅冽下意识矢口否认。

    傅凛没说话,就那般坐在椅上平静的看着他。

    半晌,傅冽咬牙垂下头,“三哥,你别告诉母妃,她一定不会答应的。”

    “你明知道母妃不会答应,又何必任由自己陷进去!”顾府薄弱,顾婉璃的父亲不过就是一个六品御史,如何配得上六弟。

    父皇为温凉与灵毓县主赐婚,应是有父皇的考量。

    平阳王府盘踞一方,是一条猛虎,父皇自然不希望温凉迎娶权贵之女。

    猛虎添翼,岂不愈加不受控制。

    “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为什么不能陷进去?”傅冽的那点心虚在傅凛的指责下变成了怒意。

    “她的身份太低了!”

    “我喜欢的是她这个人,与她的身份何干?

    临安郡主的身份高贵,三哥你喜欢吗?”

    傅凛眯了眯眼睛,也恼火起来,“这是两回事,你少搅在一起。

    母妃已经为你相看好了,董小姐贤惠淑慎,会是个好妻子。”

    “三哥!”傅冽急了,他想直起身,结果动作太快扯到了伤口,疼的他直冒冷汗。

    傅凛心中一紧,想上去检查他的伤势,可又一想到他的任性胡闹,便重新稳坐下来,故作不视。

    “什么董小姐,我才不娶!我的妻子为什么不能由我自己来选!

    凭什么三哥你就可以选自己的心上人为妻,到了我这里却只能任由母妃安排,不公平!”

    傅凛的心口似被一根针刺了一下,泛.asxs.点痛意,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谁告诉你我娶的就是自己的心上人了?”

    傅冽愣了一下,喃喃回道:“母妃说的啊……”

    傅冽牵牵嘴角,自嘲一笑。

    傅冽见他这副神情,气势也软了下来,小心翼翼的试探问道:“三哥,难道吏部尚书府的周小姐不是你的心上人吗?”

    见傅凛摇头,傅冽满脸的疑惑不解,“三哥既然有心上人,为什么不去争取呢?”

    “六弟,你不是小孩子了,该明白一个道理了。

    世上的东西不是你想要便能要,总要为了更重要的东西去割舍其他。”

    若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贵公子,他也会执着的追求所爱吧。

    “三哥觉得什么东西最重要?”

    傅凛眸色幽深的看了傅冽一眼,没有回答。

    傅冽没有动摇,倔强又坚决的道:“我不知道三哥所说的更重要的东西是什么,我只知道,我愿意为了她放弃所有。”

    她就像小兔子一样突然跳进了他的心里,让他看到了这个世上的纯洁与美好,他还怎么舍得放她离开。

    “如果说是她身份太低配不上我,那我就不做这个郡王了!”

    “胡闹!”傅凛拍案而起,脸上一片怒容。

    “这些话你也能随便说出口?你就不怕母妃听了失望吗?”

    傅冽抬头迎望着傅凛,幽幽道:“三哥有多喜欢那个位置,我就有多喜欢她,现在三哥能明白我的心了吗?”

    “你……”傅凛抬手指着傅冽,却硬生生气得半晌没说出话来。

    “三哥,我只喜欢她,除了她不想娶任何人。

    你说我任性也好,胡闹也好,可我总归要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去争取,不是吗?”

    兄弟两人四目相对,无声凝望半晌,傅冽收回了视线。

    “随你吧,我不会和母妃说,但也不会帮你,你们究竟能走到哪一步,全靠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傅凛沉着脸色迈步离开,他急着离开并非是因为恼火,而是因为他不想被傅冽看出他被说动了。

    沈妩是他心中的遗憾,他不希望六弟也留有遗憾。

    他也不知道纵容六弟是对是错,可出于私心,他想在六弟身上看到他无法拥有的人生。

    傅冽的心思很简单,一听到傅凛不再干涉他,心情瞬间松快起来。

    他从怀中掏出一方粉色的锦帕,轻轻抿嘴一笑。

    他现在至少迈过三哥这一关了,那小兔子还小了点,先护到她及笄,然后就把这小兔子揣回来!

    ……

    宋府中。

    望着垂首而立的宋运,宋老夫人心情复杂。

    他不喜欢三房一家,因为看着他们,便会记起她这段感情上的污点。

    可那日这孩子救了她,她不是个恩将仇报之人。

    “那日,多谢你了。”宋老夫人开口道。

    “祖母折煞孙儿了,那些不过是孙儿该做的。”宋运轻轻答道,神情清淡若烟。

    宋老夫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沉吟半晌,才开口道:“你的箭术很好,留在刑部查案有些屈才了,你可有什么想法?”

    宋运摇头,淡笑道:“多谢祖母关心,孙儿还是更喜欢刑部的工作。”

    宋老夫人看他半晌,最后只略一颔首,“你喜欢便好,日后若有什么想法可再来找我。”

    “多谢祖母。”

    看着宋运的背影,宋老夫人有些发愁。

    她着实喜欢不起来三房,可这孩子倒是不错,不然为他择一门好亲事?

    宋运回了自己的院子,却发现宋三老爷正在书房等他。

    宋三老爷抬眸扫他一眼,眸光冷淡,“回来了?”

    “是。”宋运恭敬答道。

    宋三老爷眯着眼睛看他,冷冷道:“听闻寿宴那日,是你救了你祖母?”

    宋运低垂眼睫,,“祖母身手矫健,我不过在一旁协助。”

    “砰”的一声,宋三老爷拍案而起。

    他神色狰狞的看着宋运,声音从齿缝中挤出,低吼道:“你忘了你母亲是怎么没的吗?”

    宋运抬起那双含着烟雨的眸子,声音淡的没有起伏,“母亲是病逝的。”

    “你……”宋三老爷心口一滞,咬牙切齿道:“你明知你母亲是被那个女人逼死的,你不为母报仇就算了,竟然还去救你的杀母仇人!”

    “父亲慎言。”宋运开口打断了宋三老爷。

    宋三老爷一甩袖子,睨着宋运冷笑道:“你不用指望去讨好她,她又不是你的亲祖母,如何讨好都是没用的!”

    “父亲,儿子没有讨好祖母,只是在做应该做的事。”

    宋运淡漠的语气激怒了宋三老爷,他扬手想扇他一个巴掌,可在望见他那双忧郁沉沉的眸子时,还是握拳收起了手。

    宋运虽是他的儿子,可他从来都没看透过他。

    宋运总像笼罩在一片云雾之中,只让他看到一个模糊朦胧的身形。

    可他只有这一个儿子,虽说对他有些失望,但总归血溶于水。

    他负手而立,眸光阴沉凝重,“你最好知晓你在做什么,宋府亏欠我们的可不仅是你母亲这一条血债,还有你的亲祖父!”

第一百八十八章 考验(合一)

    书房内一时陷入了沉默。

    宋三老爷情绪激动,而宋运却显得太过冷静,仿若一个局外人般。

    “父亲,此话日后切莫再说了。”

    宋三老爷凝眸望着宋运,却无法窥见他心中一角,便只冷冷道:“从我出生起,这条路便已经注定了,谁都无法选择更改。

    你祖父用他的命保全了我们,这宋府本就应属于他,我要把他把宋府夺回来!

    而你是我的儿子,这个家里你也只剩我和萝儿两个亲人了。

    总之,你好自为之吧。”

    宋三老爷拂袖离去,只留下宋运一人伫立在原地。

    宋运和上门,缓步走到挨着窗边的书桌旁,随手拿起了一本泛黄的古书,慢条斯理的翻阅起来。

    日光轻柔的映在他的面容上,却映不进那双含烟笼雾的眸子。

    他似沉浸在古书之中,直到日斜西山,依旧未动分毫。

    ……

    顾婉璃的手臂上被刀划出了一条口子,所幸伤口不深,休养些日子便好。

    顾锦璃给她诊了脉,又给她留下了安神压惊的药膳才回到锦华院。

    结果刚一回来,就看见福儿蹲在门口,宛若一座石雕。

    看见顾锦璃和如意回来,这座石雕的眼珠才转动起来。

    “小姐!”

    顾锦璃竟然从福儿的语气中听到了委屈。

    “怎么了福儿?”

    福儿嘟着嘴,一脸愤闷,她拉着顾锦璃的手臂,将顾锦璃一路拖回了房间。

    “小姐!坏人!”福儿抬手指着床榻的方向,小眉头皱的紧紧的。

    相处久了,顾锦璃已经完全适应福儿的说话方式了。

    她扫了一眼床榻的方向,抬步走了过去,果然看到福儿口中的坏人正慵懒的倚靠在她的床上闭目浅眠。

    顾锦璃侧眸看向福儿,福儿两只眼睛瞪得溜圆,怒气中还夹杂着些许委屈,“打不过。”

    顾锦璃不由失笑,原是福儿想阻拦某个登徒子,可奈何身手不够好。

    顾锦璃抬手摸摸福儿肉嘟嘟的脸,安慰道:“好啦,不气啦,让如意带你去吃枣泥糕。”

    如意踮起脚向床上张望了一眼,碧青色的纱幔后隐约可见一个人的身影,她的心里顿时五味杂陈,翻江倒海般的难受。

    这个光天化日闯人闺阁的登徒子,真的是她崇拜仰慕了多年的温凉公子?

    为什么有种心碎的感觉?

    突然,纱帐内传来了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响。

    一只长而白净的手挑开纱幔,露出一张美若谪仙般的面庞。

    如意的心里瞬间舒服了。

    嗯,就是她崇拜的温凉公子!

    有如斯美貌,还要品性作甚!

    一见温凉坐起来,福儿瞬间龇起了牙。

    温凉漫不经心的扫了她一眼,神情慵懒。

    福儿气呼呼的憋起了嘴,她就是想不明白,明明这个人做的都是坏人的事,为什么小姐就护着他呢?

    “走!”

    福儿伸手去扯如意,把如意扯得趔趄了一下。

    “干什么去啊?”她还想多看一会儿呢!

    “枣泥糕。”

    福儿没耐心等她,扯着如意的后领将她一路拖走,不理会她的哀嚎。

    顾锦璃忍不住抬手扶额,带这两个丫头去平阳王府真的没关系吧?

    手腕忽然被人拉住。

    青纱翻飞,蓝色的裙摆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宛若一朵绽放的芙蓉花。

    温凉手腕微一用力,便将这朵芙蓉花禁锢在了自己怀中。

    芙蓉秀面染上了两酡醉红,那双总是从容的眼含着点点惊愕,宛若受惊的小鹿。

    “你……你想干什么。”顾锦璃下意识抓住了自己的衣襟,声音中带着可怜的不安。

    他们私下里虽已偷偷牵手、拥抱甚至接吻,可有些事就算她是一个现代人,也无法做到。

    温凉嘴边噙了一抹浅浅的坏笑,他俯在顾锦璃耳边,低低道:“难道抱着你就非要做点什么吗?”

    顾锦璃两颊更红,羞恼的分辩道:“我……我才不是这个意思。”

    温凉将她放在床榻上,环着她的身子躺在了另一侧,“我有点累了,就想来看看你……”

    温凉闭着眸子,声音很轻,听起了似真有几分疲惫。

    顾锦璃心下一软,不舍得再推拒他,便轻声问道:“你在追查宋府寿宴一事吗?”

    温凉轻轻“嗯”了一声。

    “这件事怕是没那么好查,辛苦你了。”

    想到那日场景顾锦璃仍会心惊胆战,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刀剑的碰撞声和那些贵女无助的喊叫声。

    “阿凉,我总觉得那些刺客有些奇怪。

    歧王已经销声匿迹这么多年了,我若是他,要么打众人一个措手不及,要么便暗中扩张势力卷土重来。

    可他们这么做,除了将歧王暴露出来,又讨得到什么便宜呢?”

    温凉睁开眼睛,眸中蕴着柔光。

    他的锦儿果然聪明。

    “此事的确古怪,尚需查探。

    待陛下寿辰,北燕会派使者前来,届时可以一探。”

    刺客皆已被诛,问不出他们的目的,只能等北燕入梁再行探查。

    即便此事暂时查无可查,可他近日还是将京都翻得底朝天,不为其他,只为趁机打压一下某些人的爪牙。

    温凉不想让她涉足其中,便重新闭上了眼睛,慢悠悠的道:“不许再吵我了,不然我可就真要做点什么了。”

    温凉的冷来主要源于他那双幽黑的眸子,此时他闭着眼眸,遮掩住了如霜雪般的冷,显得他越发俊美,颇有几分“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之感。

    有一缕发丝覆在他的脸上,更平添了两分慵懒与魅惑。

    顾锦璃想帮他将这缕墨发掖入耳后,却突然被他握住了柔夷。

    他没有睁眼,也没说话,只如小孩子般将她的手埋在了脸下。

    顾锦璃轻轻挑起嘴角,无奈一笑。

    温凉这副样子,真是让人无法抗拒。

    有些傲娇、有些无赖,可每一样她偏偏都喜欢。

    看着他安静的睡颜,顾锦璃也渐渐有了困意,缓缓合上了睫羽。

    顾锦璃沉沉睡去,就连呼吸都变得平稳绵长起来,温凉缓缓抬头,唇角勾出一抹笑来。

    对他这般不设防,他若是不做些什么,好像有些对不起自己,也对不住她……

    如意和福儿并排坐在房前的小板凳上,如意仰头望天,福儿则端着个盘子一块接一块的吃着枣泥糕。

    “福儿,你说小姐和温凉公子在里面做什么呢?”怎么这么久还没见温凉公子出来。

    福儿只埋头苦吃,显然对此毫无兴趣。

    如意托腮看她,心里十分羡慕这个小丫头。

    其实像福儿这么傻乎乎的也挺好,不像她,身为小姐身边唯一的得力大丫鬟,什么都要想的周到些。

    如意正感慨着自己的不容易,忽然看见顾二老爷绷着脸大步而来。

    如意脸色瞬间惊变,身为首席大丫鬟的考验来了!

    “二老爷。”

    如意笑着行礼问安,不动声色的将顾二老爷拦住。

    顾二老爷看她一眼,开口问道:“你家小姐在里面吗?”

    “不在!”如意立刻摇头。

    顾二老爷蹙了下眉,“那你家小姐去哪了,你们怎么都没跟着?”

    “呃……因为……因为小姐不让跟着。”

    顾二老爷狐疑的看着如意,总觉得这个小丫鬟有问题。

    “那我进去等你家小姐。”

    “不行!”如意的嗓门瞬间拔高,将顾二老爷吓了一跳。

    “为何不行?”

    被顾二老爷那双睿智清明的眸子一瞪,如意的大丫鬟生涯第一次出现了重大的危机。

    “因为小姐在里面洗澡!”

    顾二老爷眯了眯眼睛,“你家小姐不是不在吗?”

    如意急得百爪挠心,恨不得一拳打晕了顾二老爷。

    可她终归只敢想想。

    顾二老爷见她这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心下一惊。

    该不会是温凉那个臭不要脸的找他女儿来了吧!

    顾二老爷脸色更沉,径自推开如意,大步迈了进去。

    如意急得干跺脚,只能扯着嗓子喊道:“小姐,小姐,二老爷来找您来了!”

    顾二老爷瞪她一眼,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若真被他逮着温凉私闯闺阁,今日说什么也要揍他一顿。

    如意担心里面的战况太过惨烈,不敢跟上去,只能对着福儿撒气,“你怎么就知道吃啊,就不能拦着点吗!”

    “为什么?”

    如意急得跺脚,却又不敢大声说话,唯恐被院中的丫鬟婆子听到,“你这个笨蛋,要是二老爷看到温公子,肯定会用大棒子打他的。”

    福儿眼睛瞬间一亮,“真的?”

    如意刚点头,福儿便将手中的盘子一扔,一溜烟的钻进房中看热闹去了。

    顾二老爷推开房门直接迈入内间,那气势汹汹的模样仿佛要与仇家拼命一般。

    “父亲来了?”

    顾锦璃平静的声音让顾二老爷一愣,只见她挑开床幔,慢条斯理的坐在榻边穿鞋。

    看见藏在门后探头探脑的如意,顾锦璃冲她招招手,“如意,把床幔挂上,被子叠好。”

    如意给了顾锦璃一个不可置信的表情,顾锦璃没理会她,对着铜镜理了一下头发,才好奇的问道:“父亲急着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顾二老爷的视线还落在床榻上,根本就没有听到顾锦璃在说话。

    直到如意颤颤巍巍的挑开帘子,见里面空无一人,她松了口气,顾二老爷也松了口气。

    随即他有些纳闷的道:“你既是在房内,你这丫鬟为何要骗我你不在。”

    顾锦璃看了如意一眼,无奈道:“我帮三妹妹诊过脉后觉得有些累了,便想小憩一会儿。

    我交代如意看着院子,别让人打扰我,没想到她是个笨的,竟连父亲都拦着。”

    顾二老爷盯着顾锦璃看了一会儿,见她神色如常,才彻底放下心来。

    “你这丫头的确笨了点,有时间好好教教她。”

    如意:“……”

    无故中刀,好委屈。

    顾锦璃也松了口气,老爸可不像老妈那么好骗,好歹蒙混过关。

    幸好温凉走得早,不然可真是麻烦。

    她偷偷拽了拽衣袖,将皓腕小心的藏在了袖下。

    温凉这个无耻之徒,竟趁着她小憩,在她的手腕上留下了一枚口勿痕。

    这若是被父亲发现,温凉就更不用指望父亲接受他了。

    她正挽着顾二老爷往桌边走,福儿却突然拎着门栓小跑过来,献宝似的将门栓递给了顾二老爷。

    顾二老爷一愣,不解的望向顾锦璃,“这是什么意思?”

    顾锦璃:“……”

    “福儿别闹,和如意出去玩。”

    福儿瘪起嘴,不是要打人吗,她特意选了一根最粗的门栓呢!

    看着两个丫鬟交头接耳的背影,顾二老爷有些担心。

    这两个丫头一个呆一个笨,就这样跟去平阳王府真的没问题吗?

    不对不对,他还没同意温凉娶锦儿呢!

    顾二老爷坐下来,神情是罕见的严肃。

    顾锦璃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这么严肃的父亲。

    就连她小时候把总扯她头发的男同学给揍了,父亲都只笑呵呵的,说他女儿真厉害,以后都不会吃亏。

    “锦儿啊……”

    顾锦璃为顾二老爷斟了一杯茶,柔声道:“父亲喝茶,慢慢说。”

    顾二老爷心中更酸,这么好的小棉袄就要让给别人了,真不舍得啊!

    “锦儿,这婚姻可是至关重要的大事,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顾锦璃怔了怔,没想到父亲还在锲而不舍的“拆散”她和温凉。

    “可是,陛下都已经下旨赐婚了啊。”

    一提到这件事顾二老爷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本打算待平阳王府上门提亲时好好为难温凉一番,甚至为此制定了一套详细的计划。

    可一道赐婚圣旨,将他所有的计划都打破了。

    要说这陛下也真是的,怎么就那么欠呢,这婚事与他有什么关系啊!

    “陛下是个明君,就算你不答应,陛下也绝不会为难。

    你年纪还小,多在家待个十年八年也不晚。

    好男儿有大把的,咱们慢慢找。”

    若是温凉能在这十年八年内洁身自好,安分的等着锦儿,他姑且勉强可以试着接受他。

    顾锦璃:“……”

    “父亲,那时候我都二十五六岁了……”

    “那正好啊,晚婚晚育优生优育。”

    望着顾二老爷满怀期待的目光,顾锦璃无奈轻叹一声,“父亲,您究竟不喜欢温凉什么地方啊?”

    “什么都不喜欢。”

    俊美无俦?分明是一张爱招桃花的祸水脸!

    文武双绝?小小年纪锋芒不露不是好事!

    顾锦璃忍俊不禁,摇头笑了起来,“父亲,您来找我,娘她知道吗?”

    “你不用拿你娘来压我,事关你的终身大事,必须要小心谨慎。

    再者说我也不是不同意你们来往,男女朋友可以处,这婚事延一延也无妨,难道你不想在府中多陪陪我和你娘?”

    顾锦璃眨眨眼睛,“父亲,平阳王府就在京中,温凉又什么都依着女儿,我便是天天回府他也不会反对的。”

    这就是变相的拒绝了。

    顾二老爷心里又酸又苦,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见女儿不肯松口,顾二老爷眸光一动,绷着脸道:“不管怎么说,该有的考验还要有。

    改日你与温凉说一声,我将会对他做出一系列的考核,若是他不合格,我绝不同意他做我姑爷。”

    顾锦璃被他这副郑重其事的模样逗得直笑,她深知父亲心里憋着劲,不让他折腾温凉一番怕是不肯罢休。

    为了让老父亲开怀,顾锦璃毫不犹豫的出卖了温凉,“好,我明日便告诉他,父亲尽管考验。”

    见顾锦璃答应的还算痛快,顾二老爷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转身欲走,临行前还不忘回头交代,“你不用亲自去,让你二哥去说一声就好。”

    顾锦璃苦笑颔首,“好,我不去找他。”

    送走了顾二老爷,顾锦璃忙走到桌旁书信一封。

    瞧父亲这架势定是极其认真的,阿凉只能自求多福了。

    平阳王府中。

    温凉望着手中的信,远山般的眉蹙起许久,始终未展。

    秦俢望见了,神色也不由凝重起来。

    “怎么了?可是北燕那边有什么消息?还是南边有动静?”

    温凉却只拧着眉,静默不语。

    秦俢心下着急,顾不上许多,径自从他手中抽走了信。

    入眼是清秀的簪花小楷,秦俢怔了一下,现在探子的字体都这般清秀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女子写的情诗。

    再读下去才发现,这虽然不是情诗,但正是女子所写。

    “这是什么?”

    温凉看他一眼,淡淡道:“家书。”

    秦俢沉了口气,勉强保持住微笑。

    整日就知道显摆,当谁都羡慕似的!

    “他父亲要考验我。”温凉如临大敌,眉宇间尽是肃然。

    “哦……那你节哀顺变啊。”秦俢轻飘飘的甩下一句话,甚至有些乐见其成的意思。

    “你看了我的信。”温凉抬眸望他。

    “所以呢?”

    “所以你要想办法。”温凉说的理所当然。

    秦俢忍不住笑了,“温凉,是你的岳父要考验你,与我有什么关系?”

    “可你看了我的信。”温凉依旧坚持。

    秦俢败给了温凉的理直气壮,只恨自己手欠。

    “那我要不帮你呢?”

    温凉瞥他一眼,语气冷淡,“你既知晓秘密,却又毫无用处,那便只能封口了。”

    秦修:“……”

    这就是交友不善的代价啊!

    ……

    宋府寿宴给京都蒙上了一层阴影,却并没有影响玉颜阁的生意。

    一些夫人和小姐心绪不宁,便需要用购物来排解压力。

    玉颜阁适时推出了会员活动,成为会员的贵妇小姐可以去二楼雅间护理皮肤。

    二楼虽然不大,但装饰精致雅然,贵妇小姐们不仅可以在清新的花香中享受面膜服务,还能吃到她们见都没见过的美味点心。

    什么果冻、慕斯、蛋糕,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再加上有人传出玉颜阁的东家是那位妙手回春的晋神医,生意顿时更加旺盛起来。

    沈妩看了一下账本,才明白顾锦璃之前说玉颊霜做不了镇店之宝的原因。

    贵妇小姐们最喜欢买的是祛痘的芦荟霜和美白的凝脂膏,有些小姐因喜欢吃油腻食物,所以脸上时常长痘。

    以前她们只能用水粉遮掩,等着痘印自然消淡。

    可用过玉颜阁的芦荟凝霜后,不仅痘印消得快,就连容易油腻的脸上都变得清爽干净了。

    她们仗着有芦荟凝霜,再吃喜欢的食物时难免有恃无恐,一时间不少小姐都胖了起来。

    于是玉颜阁便又贴心的推出了瘦身茶,更是广受一众缺乏运动还贪嘴的贵妇小姐们欢迎。

    看着每日的进账,宋碧涵惊愕不已,“锦儿,你那小脑袋瓜里都装着什么啊,这些点子你都怎么想出来的呢?

    再这样下去,我赚的钱都要比我父亲的俸禄多了。等婉璃妹妹伤势好了,把账本给她一看,保准吓死她!”

    “早知玉颜阁生意这般好,我们就不跟着掺和了。”沈妩见生意这般好,反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们起初只是抱着好玩的心思,没想到玉颜阁竟变成了一个聚宝盆,锦儿分给她们那么多干股,等同于白白往外面送银子。

    顾锦璃摇头笑笑,“阿妩,你这么说可就显得咱们生分了。

    先不说咱们之间的关系,这玉颜阁生意如此红火都是大家共同的努力。”

    “锦儿说的对,好朋友之间就该如此,咱们有钱一同赚,有美男一块看!”宋碧涵搭着两人的肩膀,笑颜如花。

    “你自己看就好,她不需要。”

    冷冰冰的嗓音骤然从身后响起,宋碧涵吓了一跳,回头正望见一张俊美无俦,冷若冰霜的脸。

    宋碧涵的求生欲瞬间暴增,忙改口道:“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们能借着锦儿的光欣赏欣赏你的盛世美颜……”

    温凉斜睨她一眼,给了宋碧涵一种在面对兄长的错觉。

    “哎呦呦,这小店在外面看着不大,没想到竟是内有乾坤,这装潢这格调真是品味不凡呀。”

    自温凉身后走出一个身穿朱色长衫的男子,长衫上以金线绣着如意回纹,腰间束着一条金色腰带,上面用赤红色的丝线绣着盛放的牡丹。

    若非他身材修长挺拔,几乎会让人误以为温凉是带着一名女子前来。

    男子长着一双微有上扬的凤眸,眉宇间自成一派风流,随性不羁的气质生生压下了衣着的华丽。

    如果说温凉是矜贵清冷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那这男子便是天地孕育出的妖,无需言语便透着一种邪魅来。

    沈妩拧眉看着他,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阿凉,二哥,你们来了。”顾锦璃走到温凉身边,抬眸望着男子,疑惑道:“阿凉,这位是……”

    “不必理会。”温凉悄悄捏住她的手,满目柔光。

    “啧啧啧,身为贵公子怎能这般无礼。”

    秦俢含笑望着顾锦璃,轻柔细语的道:“在下秦俢,县主唤我一声修便好。”

    顾锦璃点点头,大方笑道:“原来是秦公子,请移步雅间。”

    因着温凉时不时跑来探班,顾锦璃觉得他这样太招摇了,便在一楼给他弄了一间小小的雅室。

    顾锦璃研究配方或是看账本时,温凉便倚在榻边喝茶望她。

    顾承晏傻杵在原地,呆呆站着,顾锦璃想了想便道:“阿妩涵儿,楼上的熏香不多了,你们再往香炉放些,味道选你们喜欢的就好。

    悦儿,你去后院帮我把晒好的花瓣取进来吧。”

    转而她又看了顾承晏一眼,莞尔笑道:“二哥,那架子有些高,悦儿可能取不到,你去帮她一下。”

    姜悦低垂着头,生怕别人看见她羞红的脸。

    顾承晏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忙道:“我自己去取就好。”

    一点小活何必劳烦她。

    顾锦璃有些气闷,二哥还能再傻一点吗?

    “那花瓣种类多,你不知道该收哪个,让悦儿在一旁告诉你吧。”

    “哦……好。”顾承晏应了一声,抬步便往后院去。

    姜悦垂着头,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这一切,秦俢尽收眼底。

    他抬头看了一眼顾承晏和姜悦两人离开的方向,薄唇一挑,露出一抹了然于胸的笑。

    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秦俢侧眸望去,只见一个宛若幽兰般的少女正满眼狐疑的打量着他。

    这只小狐狸,眼睛果然毒。

    秦俢对沈妩大大方方的一笑,他眼尾轻扬,风流的凤眸中透露出些许魅惑来。

    他这般坦然,沈妩反是一时愣住。

    她礼貌的点了点头,便与宋碧涵转身上了二楼。

    应该是她的错觉吧。

    这位秦公子是温公子的好友,怎么会是那日在小巷中遇到的面具男子呢?

    一定是她多想了……

    三人步入雅间,顾锦璃为两人斟茶。

    秦俢把玩着手中的茶盏,笑着道:“若非知晓这玉颜阁的东家是灵毓县主,在下真要以为这玉颜阁是哪位经验丰富的老商人开的。”

    “秦公子谬赞了,玉颜阁并非我一人打理,都要靠大家出谋划策。”

    秦俢摆摆手,抬手指着自己的一双眼,勾唇笑道:“在下不才,唯有这一双眼看人极准。

    灵毓县主是有大才之人,县主不必客气。”

    “不过……”话音一转,秦俢的凤眸之中泛出熠熠光彩,“不过京都生意有限,玉颜阁若是能开遍大梁,县主可曾想过其中利润?”

    顾锦璃的确想过,但也只是想一想而已。

    配方不能外露,若在其他地方开店,只能从京都发往各处。

    如何保存便是一个问题,而且她也不敢保证能及时供货。

    “县主若是有这个想法,在下倒是可以助县主一臂之力。在下家中经商多年,在大梁多处都有生意,照顾起来也颇为方便。”

    顾锦璃抬头看了秦俢一眼,又侧眸看了看温凉。

    温凉只顾喝茶,一副全然由顾锦璃做主的模样。

    顾锦璃思忖了片刻,开口道:“秦公子,打理店铺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我总不好给秦公子平添麻烦。”

    听顾锦璃如此说,秦俢扬唇一笑,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

    “县主不必客气,我与小凉凉是多年的好友……”

    小凉凉?

    顾锦璃嘴角抽了抽,秦俢可真敢说,她都能感觉到温凉眼中的杀意了。

    “在下家中有几间店面,手下也有些可信的心腹,县主可以尽管放心将配方交给我。

    店面材料人工都不用县主费心,全权交给我来做便好。

    至于赚到的银子,你我五五分成,如何?”

    顾锦璃轻轻抿唇,不愧是温凉的好友,头脑真不是一般的聪明。

    不但得了她的配方,搬用她的经营方法,赚的银子还要分他一半。

    他嘴上说店铺人工都不用她管,可这钱最后还要从她身上收回来。

    果然应了涵儿那句话,真是无商不奸!

第一百八十九章 岳婿交锋(合一)

    顾锦璃抿唇笑笑,没有直接表态,“多谢秦公子一番好意,只是这店铺并非我一人可以做主,我还要与几位朋友商议一番。”

    秦俢也不催她,只抿了口茶,笑容温文,只那双凤眸中总会不自觉便露出风流之态,“此事不急,县主尽管商议。

    不过在下觉得县主的朋友亦不乏聪明人,相信我们很快就可达成合作。”

    那个小狐狸满脑袋都是弯弯绕,一定会同意的。

    “四六。”一直沉默不语的温凉放下杯盏,突然开口。

    “啊?什么?”秦俢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温凉抬起头,目光清冷淡漠,仿若冰川上的霜雪,“你四,锦儿六,否则免谈。”

    秦俢气沉,嘴角虽保持上扬,可语气却含着几分咬牙切齿,“温凉,我和灵毓县主正在谈生意,你又不东家,不要跟着参合了。”

    温凉扫他一眼,脸不红心不跳的道:“但我是家属,有权拒绝。”

    秦俢:“……”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小凉凉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纯情的小凉凉了。

    这男人动了情之后,便越发禽兽了。

    待温凉几人离开,沈妩才面色凝重的走到顾锦璃身边,开口询问,“锦儿,那位秦公子是温公子的好友?”

    顾锦璃点点头,“我虽是第一次见秦公子,但他与阿凉似是十分熟稔,应相相识多年。”

    见沈妩柳眉紧蹙,顾锦璃忙问道:“怎么了阿妩,在想什么?”

    沈妩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似乎在哪见过这位秦公子。”

    应该是她想多了吧。

    顾锦璃正想将开分店的事与她们商议一番,转头却见姜悦闷闷不乐的坐在角落里,阴郁的都要长蘑菇了。

    顾锦璃蹙了蹙眉,有些纳闷。

    二哥虽不喜言笑,却是个温和的人,怎么就惹悦儿不高兴了?

    姜悦用力的揉着手绢,小胸脯气得一鼓一鼓的。

    顾承晏就是个笨蛋,以后她都不要和他讲话了。

    本来她还在为两人有机会独处而沾沾自喜,她最近又是做面膜又是抹凝脂膏,皮肤变得水灵又通透。

    她强忍羞涩,鼓足了勇气问顾承晏有没有看出她的变化。

    结果顾承晏认真看了她半晌,居然说她胖了!

    还说什么胖乎乎的挺好,像白馒头似的。

    去他的白馒头,真是烦死了!

    顾承晏还不知自己无意间被人讨厌了,秦俢瞥他一眼,转了转眼珠,笑道:“顾兄,我和凉凉还有些事要做,你直接回兵马司吧,不必跟着我们了。”

    顾承晏点点头,对温凉拱手一礼,听话的离开。

    “你在玩什么花样?”温凉眯了眯墨黑色的眸子。

    “别急,咱们找个地方慢慢说。”

    两个人来到了茶楼,秦俢要了一壶最贵的茶,脸上挂着颇为得意的笑,“我已经帮你想到对付顾侍郎的办法了,这次你可要好好谢我。”

    望着温凉狐疑的目光,秦俢魅然一笑。

    他今日之所以让顾承晏跟着,是因为他想看看顾家兄妹的关系,结果当真让他发现了猫腻。

    “听你的描述,顾二夫人应是个简单的人,可灵毓县主却颇为聪慧机敏,想来应是像了顾侍郎的性子。

    这与聪明人为友是好事,可与聪明人为敌,就难办了。

    所以,你需要一个帮手。”

    “帮手?你指的是顾承晏?”

    见秦俢点头,温凉有种很想将茶水泼在他脸上的冲动。

    顾承晏那脑子不拖他后腿就不错了,还能帮他?

    再者说,顾承晏是个认死理的人,在他心里亲人比什么重要,很难让他倒戈相向。

    “你别急啊,听我给你一一道来……”

    ……

    顾二老爷奉命在户部改革记账方式,他将进度仔仔细细的写在了折子中,本想着明日早朝上交给建明帝,没想到宫里竟派人传召他进宫。

    “哎呀,顾侍郎能者多劳,真是辛苦了。有您帮着我们,我们可真是轻松多了。”

    “是啊是啊,顾侍郎改良的记账方式真是简单明了,咱们也不用再为对账伤神了。”

    “众位谬赞了,户部改良都是大家的功劳,顾某不敢居功。

    顾某先进宫面圣,改日再聊。”

    顾二老爷不论何时,始终保持着谦和儒雅的模样。

    之前那些为了讨好谢昆而欺负顾二老爷的人,如今也有了小小的转变。

    他们虽仍不敢与顾二老爷交好,但若没有谢昆在场,他们也愿意说两句赞美之词。

    顾二老爷并不在乎这些人,当你身处低谷时,你身边会充满了算计白眼。

    可当你成功时,你便会发现周围都是笑脸,全是好人。

    这种情谊并不值钱,也没有必要在意。

    顾二老爷将折子呈给建明帝,建明帝看了两眼,满意的点了点头,“朕信的着你,这件事你细心跟着。”

    “是,臣遵命。”

    建明帝看了一眼恭敬的顾二老爷,食指在桌上敲了敲,眸光微微浮动,“灵毓与温凉的婚事已经在筹备了吧?”

    顾二老爷心口一滞,幽怨的气息蔓延扩散。

    建明帝见此反是一笑,顾明哲果然看不上温凉。

    建明帝故作未见,叹声道:“朕也有女儿,所以理解你的心情。”

    顾二老爷面上笑盈盈,心里却暗暗腹诽。

    理解还擅自赐婚,身为皇帝这么多事,真的好吗?

    “温凉是朕看着长大的,是个不错的孩子。

    不过,人没有十全十美的,温凉再好也难免有些小毛病。

    朕挺喜欢灵毓的,也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

    顾二老爷面露不解,一时有点摸不清建明帝的意思。

    建明帝只笑了两声,淡淡道:“温凉的官职虽比你高……”

    “嗖”。

    又一把小飞刀扎在了顾二老爷心头。

    “温凉的官职虽比你高,可你毕竟是他未来的岳父,该提点还要提点,不能纵容着他,免得以后他敢对灵毓不好。”

    建明帝意味深长的看着顾二老爷,这种藏着万千情绪的眼神让顾二老爷琢磨了许久,最后得出了两个结论。

    一是陛下想借他的手收拾温凉一顿,二是,这位陛下好像有点不正经啊!

    交代了顾二老爷一番,建明帝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温凉这小子肆意太久了,也该让他受些磋磨了!

    “陛下,玉华公主求见!”

    “宣!”

    玉华公主迈进乾坤殿,便看见建明帝一张含笑的脸。

    “父皇心情看起来甚是不错。”

    “尚可。”建明帝心情大好,嘴角忍不住轻轻扬起。

    待看清玉华公主手中的那些小瓷罐,心情便更加飞扬起来。

    送钱的来了!

    但建明帝心里还有些小小的不安,他掀开小瓷罐的盖子看了一眼,问道:“这东西与玉颜阁卖的一模一样?”

    玉华公主闻言一笑,摇头道:“父皇,您放心吧,我们玉颜阁童叟无欺,怎么会把六十两的东西卖出千两的高价。”

    建明帝冷笑一声。

    还童叟无欺,分明是一间黑店。

    “这驻颜霜里面用了更为珍贵的材料,颜色味道与店里卖的都不一样,我们还在里面放了金粉,绝对对得起这个价钱。”

    建明帝更是冷笑不止,说白了就是换汤不换药嘛。

    “行了,放下吧。小陈子,你去给玉华取银子。”

    捏着手中的银票,玉华公主狐疑的看了建明帝一眼。

    这么痛快就把银子给她了?

    这有点不像父皇一毛不拔的性子啊。

    “父皇?”

    “嗯?怎么了?”

    玉华公主眨眨眼睛,见建明帝正在慢悠悠的喝茶,想了想还是决定将心中的困惑问出来,“父皇,您是不是背着儿臣偷偷涨价了?”

    “咳咳!”建明帝被呛得不轻,脸都憋红了。

    陈总管忙上前为建明帝抚背,仔细去看,他的脸色比建明帝的还要红。

    得忍着,绝对不能笑,这是他身为大总管的操守。

    “胡说什么呢!

    朕可是一国之君,若不是因为宠你,朕会帮你做这种事情吗?

    还偷偷涨价,你以为朕与你一般啊!”

    玉华公主被训的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人家不过随口一说,父皇何必这般认真,这样子倒像是恼羞成怒了。”

    “说什么呢!”

    “没什么,父皇好好休息,儿臣告退了。”玉华公主福了一礼。

    “等等!”建明帝开口唤住了她。

    “父皇还有事要交代儿臣?”

    建明帝扫她一眼,若无其事的问道:“也没什么事,就是听说玉颜阁生意不错,可是真的?”

    玉华公主莞尔一笑,美目流转生辉,“回父皇,玉颜阁的生意的确不错,儿臣现在已经分到一万两银子了。

    灵毓又想出新的点子了,用不了多久利润就能翻一倍不止。父皇还有别的事交代吗?”

    建明帝觉得自己的心灵受到了冲击,有气无力的抬了抬手。

    一个小小的玉颜阁竟然这般赚钱吗?

    再这样下去,他这个做皇帝的岂不是都没有女儿富有了?

    玉华公主福礼离开,却在迈出乾坤殿后偷偷回首一笑。

    身为帝王偷偷涨价,还好意思说她们开的是黑店,必须要炫富气一气父皇!

    ……

    兵马司中,顾承晏刚换好常服准备回府,暗二忽然把他叫了过去。

    “温指挥使,您找我?”

    温凉点点,抬手示意顾承晏落座。

    顾承晏见温凉似有事与他说,便撩起衣摆坐在了温凉对面。

    “顾伯父对我有些误解,想要考验我一番,我需要你帮我打探他的想法。”温凉不喜转弯抹角,径自开口道。

    顾承晏怔了怔,然而不等他说话,温凉便继续道:“你喜欢姜家小姐对吧?”

    顾承晏脸色一变,温凉却是不徐不疾的道:“你若将此事做好,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但你若是不同意或是不尽心,温阳还尚未定亲,届时我定会与母妃提及姜家小姐。”

    顾承晏:“……”

    所以,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静默半晌,顾承晏憋的脸色都涨红了,却只好屈服在温凉的银威之下,痛苦的点了点头。

    顾承晏身负重任,他又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一回府便去找了顾二老爷。

    “承晏来了!”

    顾二老爷见顾承晏进来,忙用两本书盖上了刚才桌面上的东西。

    顾承晏瞄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二伯父好像在看不得了的东西,他是不是打扰二伯父了?

    “你今日怎么有空来找我?”

    顾承晏看了一眼和蔼可亲的顾二老爷,心中愧疚难当。

    可他实在没有办法了,若是温指挥使让平阳王妃去姜府提亲,姜尚书和姜夫人定然应允。

    平阳王府的二公子身份高贵,仪表堂堂,就连身手也比他要好,他实在没有可比之处,只能出卖二伯父了。

    “二伯父,大妹妹的婚期越来越近了……”

    顾二老爷摸着哇凉的心口伤神,怎么谁都要来提一提!

    “可我总觉得有点不安。”顾承晏照着温凉交代的话一一道来。

    顾二老爷眼睛一亮,“你也觉得不安?不愧是我的好侄儿。

    他们都觉得锦儿能嫁给温凉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我可不这么觉得,明明谁娶了锦儿才是谁的福气。”

    顾承晏赞同的点了点头。

    “那承晏,你觉得温凉的问题在哪?”

    顾承晏皱眉想了想,摇头道:“我想不出来,好像哪里都挺好。”

    顾二老爷:“……”

    本以为找到了盟友,合着白高兴了。

    “我虽然说不出温指挥使哪里不好,可我也不放心就这么把大妹妹嫁给他。

    二叔,这种事我不懂,您觉得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大妹妹呢?”

    顾承晏小心翼翼的将这句话问了出来,所幸顾二老爷对他不设防,当真思考起来。

    “其实,我的要求也不高,身份权势都不重要,但至少锦儿得找个比我优秀的才行。”

    “就这样?”那好像挺简单的啊!

    顾二老爷不满的看了顾承晏一眼,这么叫就这样,真是个不会说话的孩子。

    “那我明白了。

    二伯父,你继续忙,我先走了。”顾承晏急着将打探到的消息告诉给温凉,生怕慢上一步,平阳王府就会去姜府提亲似的。

    看着顾承晏急匆匆的背影,顾二老爷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孩子,想什么呢!”

    他走回桌案旁,从书本下小心翼翼的将几页薄纸抽了出来。

    这可是他针对温凉制定的一系列计划,就看温凉有没有这个能耐过他这一关了。

    接到消息的温凉也松了一口气,原来只要比顾侍郎强就行吗,如此未免太简单了些。

    转眼到了顾二老爷休沐的日子,也是与温凉约好见面的日子。

    顾二老爷在衣柜里挑挑捡捡,一连试了好几件,最后选了一件竹色长衫,打扮的甚是儒雅俊美。

    “你今日不就见几个同僚吗,至于打扮的这么认真吗?”顾二夫人见他折腾了一早上,忍不住开口道。

    “输人不输阵,咱们顾府虽清贫了些,但也不能让他们瞧不起不是?”

    顾二夫人一向简单,闻此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我今天可能回来的晚一些,晚上你和锦儿吃饭吧,不用等我了。”

    “好吧。”顾二夫人憋憋屈屈的应了下来。

    见顾二老爷迫不及待的出门,顾二夫人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幽怨道:“宝宝啊,你快些出来吧,到时候娘就不用你父亲和姐姐陪着了。

    娘只给你做好吃的,不管这两个没良心的了!”

    ……

    顾二老爷和温凉约在望仙楼见面,温凉到的早一些,已经备好了茶。

    顾二老爷看了一眼,心中冷笑,这种小殷勤不加分。

    “顾伯父。”

    温凉起身,顾二老爷忙笑呵呵的摆摆手,“别那么客气,都是自家人,不讲这些虚礼,快坐下。”

    顾二老爷的温和热情不但没让温凉放松,反是让他越发警惕起来。

    事出反正必有妖,不得不防。

    “出门早,我还尚未用饭,你呢?”

    温凉小心琢磨着顾二老爷的每一个字眼,略一颔首,“小婿也未曾用饭。”

    “正好,今日我请客,你多吃点。”顾二老爷唤来了小二,点了几道菜。

    顾二老爷笑着道:“我的点完了,你再点点什么?”

    温凉:“……”

    那些菜他一个人吃?

    温凉暗自思忖,顾侍郎的要求是未来女婿要比他强,难道也包括饭量?

    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却不露分毫。

    温凉望着小二,淡淡道:“一样的再来一份。”

    小二:“……”

    招呼过这么多客人,就没见过这么点菜的。

    两份烧鸡,两盘红烧鱼,两盘红烧排骨,两道香菇油菜,您两位的口味是有多统一啊!

    温凉有自己的打算,若是点不一样的菜,不好判定谁的饭量大,点一样的便显而易见了。

    顾二老爷嘴角抽搐了一下,这是什么路子,挑衅吗?

    他是想看看温凉会点些什么菜,若是温凉真为他着想,便该知道他俸禄不高,要些便宜的菜来吃。

    可他居然和自己要了一样的菜,这是在告诉他,他的待遇不能比自己低吗?

    心里虽不高兴,顾二老爷却仍旧维持着面上的笑意,可又过了一会儿,他就连这虚假的笑也险些维持不住了。

    温凉就像一面镜子似的完全模仿他,他夹一筷子鱼,温凉也跟着夹一筷子,他吃一块排骨,温凉也跟着吃一块。

    这种感觉实在诡异,吃了一会儿,顾二老爷就放了筷子。

    温凉见了面色微微一松,他也快要吃不下了。

    为了保险起见,温凉又吃了一块香菇才放下筷箸。

    顾二老爷瞥了他一眼,心口气闷。

    他都放筷子了温凉还吃,简直是没把他放在眼里啊!

    不过为了女儿的终身大事,顾二老爷还是将这口气压了下来,指着桌上的酒壶道:“咱们喝两盅!”

    有了上次的经验,温凉知道谎称不会喝酒是没用的,便坦然点头,抬手为顾二老爷斟酒。

    “这女子交好多为赏花逛街,可对于咱们男人而言,还是要把酒言欢。

    咱们今日就喝点酒谈谈心,你不要有压力。”

    温凉颔首。

    他没什么压力,他和锦儿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没有任何人能阻拦他们在一起。

    他来这陪顾二老爷折腾,只是因为他是锦儿的父亲,而他想让锦儿高兴罢了。

    这般想着,温凉才突然发现,原来每个人的父亲都这般惹人生厌。

    待他日后做了父亲,一定不会如此。

    说是把酒言欢,可实际上两人却只默默的喝着酒,你一杯我一杯,全程静默无声。

    桌上的酒壶喝空了,两人便又叫了一小坛。

    两人后来干脆直接捧着酒坛豪饮,直到顾二老爷醉的不省人事。

    温凉嘴角一挑,如此他又赢了一局。

    不过话说回来,顾侍郎的酒量实在太差了,比温阳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将顾二老爷送回了顾府,温凉觉得自己不能白跑这一趟,便正大光明的去了锦华院。

    府里有些小丫鬟是第一次看见温凉,一个个都被迷得神魂颠倒。

    如意叉着腰在前开路,看到有哪个小丫鬟眼冒红心,便凶巴巴的道:“都把眼睛给我管住了,这是姑爷,不是你们能随便看的,知道吗?”

    说完之后,她讨赏似的看向温凉,心里忍不住感慨自己的眼光就是好,早早为小姐选了这么好的一个姑爷。

    见温凉前来,顾锦璃有些小小的诧异,“你不是和我父亲出去了吗?”

    温凉点点头,淡淡道:“他睡着了。”

    “睡着了?”顾锦璃闻后更是错愕。

    温凉想了一下,复又道:“严格来说,你父亲应该是喝醉了。”

    顾锦璃突然一点都不想问他们之间的进展了,一上来就把未来岳父喝倒了,这波操作有点凶悍啊。

    顾锦璃唤了如意进来,命如意去熬醒酒汤给顾二老爷送去。

    顾锦璃与如意交代了一番后,转过身子便看到温凉以手撑额,墨眉紧蹙,似乎颇为不适。

    “我似乎……也有些醉了。”

    顾锦璃一眼看到了温凉心里,“你也想喝醒酒汤?”

    温凉点点头,颇为可怜的看了她一眼,“我要喝你煮的。”

    顾锦璃哭笑不得,看着温凉可怜兮兮的模样,挑了挑眉道:“那你在这等我片刻。”

    温凉从善如流的点头,听话的躺到了顾锦璃的床榻上

    顾锦璃无奈摇头,转身去了厨房,不多时捧回了一碗醒酒汤。

    温凉面上一派冷淡,心中却是欢愉,微不可察的翘起了嘴角。

    他喝的汤是锦儿亲手熬的,他又赢了。

    可待看到碗里那黑漆漆黏糊糊的药汤时,温凉觉自己被她欺负了。

    望着温凉质问的眼神,顾锦璃勾唇一笑,“我父亲喝的与你是一样的,这药虽难喝了点,但解酒效果甚好。

    这是我亲自为你熬的,你可要一滴不剩全都喝干净呦!”

    望着温凉眼中的幽怨,顾锦璃却心硬如石,上一次他偷偷摸摸在她的手腕上留下口勿痕,这次又敢不打招呼便上她的床。

    男人果然都是得寸进尺的性子,这次她才不会心软,再好看也不行……

    顾二老爷醉的不省人事,等到睁开眼睛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他头脑虽有些昏沉,但还算清醒,头也不痛。

    他撑着床坐起身,看见顾二夫人正坐在橘色的烛光下绣小孩的肚兜。

    红色的锦缎上用金色的丝线绣着一只甚是可爱的大头老虎,她嘴角轻扬,那种温柔暖意仿若画境一般,让人痴迷。

    “夫人……”

    可他刚一开口,那种带着柔光的画境便被打碎了,刚才还眉眼温和的女子瞬间变得一脸凶相。

    “别叫我!我可没有像你这么丢脸的夫君!”身为岳父居然带着未来姑爷喝酒,关键是还把自己喝的不省人事。

    这不是为老不尊嘛,简直让姑爷笑话。

    顾二老爷心中委屈极了,“我这不都是为了锦儿好嘛,我就是想试探试探温凉到底是不是锦儿的良人。”

    “那你试出什么了?”

    顾二老爷摇了摇头,神秘兮兮的道:“暂且还不能告诉你,我还有没试完。”

    “还没试完?”顾二夫人的嗓音拔地而起,“你给我消停待着,不许再去找人家的麻烦!

    我看温凉这孩子就挺好,用不着试。”

    顾二老爷听了忙下床走到顾二夫人身边,苦口婆心劝道:“夫人你听我说,这孩子成亲哪有父母不帮着相看的。

    我准备请温凉到家里坐坐,咱们一起吃个饭聊聊天,也好多了解了解温凉。”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顾二夫人被说服了,点头应下。

    在家里吃饭,有她看着谅他也不敢生事。

    就这样,温凉第一次以准女婿的身份来顾府拜见未来的岳父岳母。

    顾二夫人怀着身子不能下厨,是以桌上的几道小菜都是顾锦璃做的。

    “我的手艺没有娘好,但也还算可以,你尝尝看。”

    “咳咳!”顾二老爷咳了一声,脸色绷的甚是严肃。

    顾锦璃忙为顾二老爷倒了一杯酒,又抬手给顾二老爷夹了一个酥炸里脊,“父亲最喜欢酥炸里脊,您尝尝女儿做的怎么样?”

    顾二老爷的心瞬间舒服了,脸上也有了笑意。

    顾锦璃心中无奈,他那个睿智冷静的父亲什么时候变成小孩心性了?

    顾二夫人瞥了顾二老爷一眼,也抬手为温凉夹了一块肉,温和的笑着道:“来,多吃点,这里就是你的家,不用客气。

    锦儿做的一手好菜,今日做的更都是她的拿手菜,以后你喜欢吃什么就让她做给你吃。”

    顾二老爷一听就不乐意了,“平阳王府难道没有厨子吗?哪里需要锦儿下厨?”

    “也是,平阳王府自然不缺厨娘,不用劳烦锦儿的。”顾二夫人幽幽一笑。

    顾二老爷心口一紧,他居然被夫人给套进去了!

    “来来,吃菜吃菜。”他不过一时口误,他还没认可温凉做他女婿呢!

    温凉慢条斯理的吃着饭,优雅矜贵的姿容很是赏心悦目。

    桌上的饭菜十分美味,温凉刚吃两口便眸光一亮。

    他的锦儿果然厉害,不仅会医术会赚钱,就连这厨艺都没人比得上。

    可随即他的眸光又黯淡了下来,还要再等三月才能与她过二人的日子,太漫长了……

    用过饭后,顾二老爷觉得枯坐无趣,提议大家一起摸牌。

    温凉时刻谨记他要做的比顾二老爷好,于是将顾二老爷赢得明明白白,将他兜里掏的干干净净,若不是顾锦璃看不下去了,叫停了牌局,只怕都要将顾二老爷的私房钱炸出来了。

    顾锦璃心下不解,温凉不是该哄着父亲才对嘛,两人怎么反而较上了劲。

    离开顾府时,温凉志得意满,他又一次赢过顾侍郎了,这下他应该无话可说了吧。

    顾二老爷却望着青年俊秀的背影不停摇头。

    这个温凉果然不行呀,吃喝嫖赌已经占了三样,他怎么能放心将女儿交给他呢!

第一百九十章 一锅端(合一)

    关于试探温凉是否花心这件事上,顾二老爷苦恼了许久。

    在这种问题上,温凉一定会十分警备,即便他找几个女子去试探,怕是也难以探出温凉的真实心思。

    而且在这种事情上他没有经验,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于是苦恼许久的顾二老爷去找了一个经验十足的内行人士。

    “让我带着温凉去花楼?”

    顾三老爷愕然,随即惊慌的摆了摆手,“不行不行!先不说那种地方我早就不去了,再说哪有娘家叔叔带着侄女婿逛青楼的!

    这若是让锦儿和二嫂知道,不得恨死我啊!

    如果不小心再让大哥知道了,我这条小命都得交代了!”

    这不是拿他的命开玩笑呢么,宁可不认这个二哥,也不能去。

    “三弟,除了我和你二嫂以外,咱们家就数你疼锦儿了。

    这温凉咱们不知根不知底,平阳王府的门第又太高,若等锦儿嫁了过去才发现温凉是个花心汉,届时咱们都无法给锦儿撑腰。”

    见顾三老爷眸光松动,顾二老爷赶紧添了一把柴,“三弟妹如今潜心礼佛,你的衣食住行想必无人打理,以后你不如就在碧竹院与我们一同吃吧。”

    “二哥,你别说了。

    我可是锦儿的亲叔叔,为了锦儿的幸福,这件事,我干!”顾三老爷一口应下,神情凛然义正言辞。

    顾二老爷感动的拍了拍顾三老爷的肩膀,“真是我的好兄弟!”

    兄弟两人暗中筹谋了许久,两人甚至还偷偷摸摸去了百花楼踩点。

    事关重大,他们必须要小心谨慎,确保万无一失。

    他们商量的热火朝天,却不知他们的行踪早就被一双双眼睛紧紧盯着。

    “凉凉呀,你这未来岳父可真是有意思啊,居然要到花楼去试探你,我真好奇他到底想出了什么办法。”秦俢环胸而笑,慵懒的倚着院中的朱色亭柱。

    “我不好奇。”温凉闻后蹙眉,冷冷道。

    不论是喝酒还是玩牌,他都能做的比顾侍郎强。

    可这逛花楼他着实办不到,总不能顾侍郎找一个,他找两个吧。

    这种对不起锦儿的事情他做不到,即便是假的也不行。

    “那你想怎么办,不如派人将他们两个打晕过去?”秦俢脸上挂着慵懒随意的笑,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让温凉眸光愈冷。

    温凉冷漠的扫他一眼,将他这副欠揍的表情默默记下。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待秦俢有了意中人,他便去将那个女子的父亲打晕,然后嫁祸给秦俢。

    秦俢不知温凉的打算,见他目光冰冷不耐,忙收起了笑,努力做出严肃认真的表情,“那你有何想法,可需我配合你?”

    温凉负手立于廊亭之下,垂眸望着给庭院除草的杂役,轻薄的嘴唇冷冷吐出四个字,“斩草除根。”

    秦俢心口一紧,啧啧摇头,“你……你这也太狠了吧,世上哪有岳父不为难女婿的,为了这点事你就要把人家做掉?”

    温凉的气息略略沉了一瞬,他厌嫌的扫了秦俢一眼,语气淡漠无波,“我说的是百花楼。”

    他没有办法阻拦锦儿的父亲,也没有办法不赴邀约,唯一的办法就是封了百花楼,彻底断了他们的念想。

    “你确定要现在做?”

    温凉抬眸看着秦俢,漫不经心的点了一下头。

    秦俢无语,对着温凉竖起了拇指。

    “待英国公知晓,他定会恨死你。”

    温凉漠不在意,他与英国公府之间早就水火不容了,又岂会差这一件事。

    百花楼是个烧金窟,给英国公赚了不少昧心钱,同时也是英国公手下的一个暗桩。

    据温凉所查,英国公为了收拢人心,豢养了不少少年少女供那些官员玩乐,甚至还有一些年幼的孩子。

    他手上的证据不足,此时翻出来并不能威胁到英国公。

    不过,若能早些封了百花楼,也能避免让更多无辜的孩子受到牵连。

    “你可想好了,若是再多等些时日,也许就能搜集到更多的证据,那时候便能狠狠挖下英国公一块肉来。”

    秦俢是个生意人,不见兔子不撒鹰是他的本性。

    他觉得这个时候做这种事并不明智。

    “去做吧。”温凉没有丝毫的犹豫。

    若是以前,他也会与秦俢一般作想,利剑出刃,必要见血。

    可自从与锦儿在一起后,他的想法发生了一点改变。

    其实有些时候,对别人多些善意或许也不错。

    她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给予了关怀和照顾,每次帮助别人时,她都会露出舒心的微笑。

    那种微笑很美,像雨后的天空,像盛放的芙蓉,美得干净脱俗。

    既然她喜欢那样,那他便去做她喜欢的事。

    想到那张清丽的如花笑颜,温凉清冷幽黑的眸子瞬间凝结了点点柔光,似黑昼亮起了繁星。

    秦俢看得一怔,自从他们两人相识以来,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温凉笑得如此温和。

    他笑着摇了摇头,负手离开。

    罢了罢了,人生在世,得意尽欢,由着他折腾吧!

    ……

    顾二老爷和顾三老爷相约又去了一次百花楼,顾三老爷摸了摸日渐干瘪的钱袋子,幽怨的道:“二哥,每次来都让我花钱,你心里过意得去吗?”

    顾二老爷冷眼看他,“我要你来这是与我这摸地形的,我让你找姑娘了吗?我让你点酒点菜了吗?”

    顾三老爷摸摸鼻子,据理力争,“二哥,你这么说就不对了。

    这是什么地方?这可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场所,咱两若是干杵着肯定会被人赶出去的!”

    “你确定你玩的不开心?”

    迎视顾二老爷质问的目光,顾三老爷心虚的缩了缩脖子。

    那倒也挺开心的,可话说回来有男人来这里会不开心吗?

    “我不能在这里花银子,否则岂不是对不起你二嫂?

    反正你以后都要去碧竹院吃饭了,有没有钱有什么关系。”

    顾三老爷:“……”

    以前还真没发现二哥这么不要脸,不能对不起二嫂,就能对不起兄弟是吗?

    可纵使心中怨愤,顾三老爷也只敢偷偷摸摸的腹诽,谁让他没出息,馋人家一口吃的呢!

    据这两天的观察,顾二老爷已经摸清了百花楼的大致环境,心里也有了计划。

    他将手伸入怀中,那里放着他积攒许久的私房钱,准备一会儿便去找老鸨安排一下事宜。

    可两人才刚找个角落坐下来,歌舞升平的百花楼中就突然涌进一股赤玄色的急流。

    他们仿若一柄利剑割破了繁荣喧嚣,打破了眼前纸醉金迷的景象。

    “兵马司办案,所有人等留在原地,不得乱动!”

    女子受惊的尖叫声,男人茫然不快的议论声宛若沸腾的水喧闹不已。

    直至一身着兵马司双色锦服的男子阔步迈入堂内,这一切的喧嚣才戛然而止。

    赤玄二色将他本就清冷的容颜衬得越发矜贵,宛若九天上的神袛,高不可攀。

    顾二老爷瞳孔一缩,连忙垂下头,还不忘将顾三老爷也按了下去。

    虽然他是为了考验温凉才来的百花楼,可若是这般遇上,他就说不清楚了!

    到时候在外人口中岂不成了岳丈逛窑子被姑爷抓包,那何止是丢脸啊,简直是把整个人都丢尽了。

    顾三老爷被顾二老爷直接按到了桌子上,杯盏碰撞,发出些微脆响,在静寂的大堂内显得格外刺耳。

    温凉朝着两人的方向轻瞥了一眼,故作未见的收回了视线。

    顾二老爷长舒了一口气,心里默默祈祷。

    希望老天将小锦的好运气暂时分给他一丢丢,千万不要让温凉发现他。

    “哎呦,这是怎么回事啊!”老鸨拧着腰身走向温凉。

    老鸨是一个美艳的中年妇人,身材妙曼,浓妆艳抹。

    “这位公子,这是怎么啦,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老鸨习惯性的冲着温凉眉目传情。

    她挥着手中的帕子,想要轻抚温凉的胸膛,却被温凉幽冷的眸光生生止住。

    老鸨识人无数,一眼便看出温凉与来这里寻欢作乐的其他男子不同,妖娆的身姿瞬间端正了许多。

    她脸上笑意不改,却不敢再与温凉动手动脚,只楚楚可怜的道:“这位公子,咱们百花楼可是正经生意,奴家也向来老实本分,不知道可是哪里得罪了公子?”

    暗二险些笑出声来,开妓院还敢说自己是正经生意,那这世上还有不正经的生意吗?

    “暗二。”

    温凉并不回答,只淡淡开口唤了暗二一声。

    暗二会意,从怀中掏出一分口供扔给老鸨,“这是人贩子崔大的口供,你们买卖非奴籍的妇孺,已经触犯了我大梁律例,你还有何话可说!”

    老鸨展开口供扫视了一眼,脸色瞬间惊变。

    暗二不屑的看了她一眼,冷喝道:“来人,进去给我搜!”

    “等等!”

    老鸨缓缓开口,美艳的脸上不复讨好与谄媚,反是透出些许冷意。

    “不过只凭一张虚假的口供,便想搜查我这百花楼,众位未免也太不将我徐三娘放在眼里了!

    先不说这些只是无稽之谈,便是我百花楼真有不妥之处,也该由京兆府尹下令搜查,与你兵马司有何关系?”

    温凉垂眸看她,墨眸晦暗,“你的意思是,我兵马司管不得你了?”

    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挽成兰花指轻轻拂了拂鬓边的珠花,露出几分魅惑的风情。

    她微微凑近了温凉,冷笑着道:“你以为我这百花楼屹立多年凭的是什么?这背后的东家可不是你们能招惹的!”

    “英国公吗?”

    清冷淡漠的语气让徐三娘嘴角的笑尽数消散,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温凉,“你既然知道,怎么还敢……”

    “不巧,我就是想要招惹他。”俊美的面容,疏离的神色,宛若谪仙一般矜贵,只那双幽黑深邃的眸子让人平生出一抹惊惧来。

    温凉略一抬手,漫不经心的道:“进去查,不要放过一个角落。

    谁敢阻拦,尽管出手。”

    温凉一声令下,兵马司众人便立刻分散到各个角落搜查,一时间百花楼内人仰马翻。

    “你们都给老娘住手,小心老娘要你们的命!”徐三娘尖叫着跑去阻拦,可兵马司只听温凉一人之命,压根不将她的威胁放在眼里。

    百花楼的护卫跑出来阻拦,结果被兵马司一番收拾之后,便都如鹌鹑一般老实的蹲在角落。

    徐三娘更是慌了,这些护卫都是东家配的,身手极好,说是以一敌三都不为过,怎么到了兵马司面前连两招都过不了。

    有些客人见情况不妙,想要溜走,却被守在门外的兵马司士兵拦住。

    “你们兵马司要查的是百花楼,与我们这些酒客没有关系吧?为什么不能放我们回家?”

    “就是就是!你们无权扣留我们,放我们走!”

    暗二见温凉不悦的蹙起了眉,当即一步迈了出去,拔出腰间的佩刀,一刀劈断了一条长椅,咋咋呼呼的人群立刻禁了声。

    “嚷嚷什么?现在急着回家了,寻欢作乐的时候怎么没看你们着急啊!

    都给我等着,兵马司查案,一律人等都要被询问!”

    众人心中虽不服,可奈何暗二手中的刀泛着刺眼的寒光,让人心惊胆战,不敢动弹。

    这些嚷嚷着要走的多为商户,那些出来作乐的官员现在都如顾二老爷一般缩在某处不敢露面。

    往日在这里碰到同僚,大家不过都相视一笑,可现在扯出这么一档子事,再被人认出来就有点难堪了。

    顾二老爷更是叫苦不迭,听这意思是每个人都要被审问,那他岂不是注定要露馅了?

    偏生今日还是承晏休沐,连个能通融的人都没有,今日是彻底栽了。

    不多时,兵马司便从后院领出来七八个孩子,里面只有两个男孩,其余的都是女孩。

    这些孩子还穿着脏兮兮的麻布衣裳,小脸上挂的全是泪。

    他们抱着肩膀瑟瑟发抖,明明怕的想哭,可一看到徐三娘,就算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都不敢哭一声。

    温凉垂眸望着这些孩子,琢磨着若是锦儿看到他们该会如何安慰,思忖半晌,才不冷不淡的开口道:“想哭便哭吧,没人管你们。”

    那些小孩子顿时抱作一团,眼中惊惧更深。

    暗二无奈扶额,忙蹲下身子,摸着其中一个男孩子的头道:“不要怕,我们是官差,是来接你们回家的。”

    暗二笑得很温和,那个男孩子咽了咽口水,先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徐三娘,才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们真的是官差。”

    暗二拍拍他的头,笑着道:“五城兵马司听过吗?”

    男孩点点头。

    “我们就是五城兵马司,坏人已经被我们抓住了,我们会送你们回家的。”

    孩子们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有个不过五六岁的小姑娘更是“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我要娘亲,我要娘亲……”

    她这一嗓子哭起来,其他的孩子也跟着哇哇大哭,一时间金碧辉煌的百花楼内飘荡的都是孩子的哭声,格外的突兀诡异。

    被解救出来的还有遍体鳞伤气息奄奄的少女,有些女孩双眼空洞,衣衫不整,显然遭遇了非人的待遇。

    而最让人震惊的是,一个士兵怀中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她手臂低垂,身上全是淤青和鞭痕。

    那个年轻士兵眼中泛着泪花,狠狠瞪着徐三娘,怒骂道:“畜生!”

    小男孩扯了扯暗二的衣摆,哭着道:“他们说翠儿姐姐不听话,就把翠儿姐姐吊起来打,翠儿姐姐都吐血了,他们也不肯把她放下来。

    呜呜呜,翠儿姐姐好可怜,哥哥你快救救翠儿姐姐吧!”

    暗二抬起头,那个年轻士兵却哽咽着摇了摇头。

    这孩子已经没有气息了,再也不可能醒过来了。

    “对这么小的孩子你们都下得去手,你们还是人吗?”

    面对暗二的质问,徐三娘只冷冷道:“谁让他们出身低贱,他们若是生在官宦人家,不就没这些事了……”

    暗二忍无可忍,起身一脚踹了过去。

    这一脚正中腹部,将徐三娘直接踹飞半米多远,半晌都没爬起来。

    “你……你敢打我!”徐三娘纵横风月场所多年,结交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便是达官贵人对她也是和颜悦色,没想到竟有人敢这般折辱她。

    暗二走过去又狠狠补了一脚,“他们若是身份低微,那你一个妓院老鸨岂不更是淤泥中的蝼蚁。

    你这般畜生不如的东西,踹你都嫌脏了我的脚!”

    徐三娘腹痛如绞,冷汗直流,被兵马司的士兵粗鲁的拖拽了出去。

    顾二老爷没想到这百花楼看起来花团锦簇,背地里竟如此肮脏。

    历朝历代,这种风月场所背后都定然有盘踞错杂的势力,温凉为解救这些孩子而无惧权势,此等品性不可多得。

    可很快顾二老爷就没有心情欣赏温凉。

    百花楼中的人皆被羁押到兵马司中,而这些酒客则被分别关在百花楼的各个房间中等待审问。

    若与此事无关,需等家里来人将他们赎出去。

    他这不是彻底玩完了吗?

    丢脸是其次,这若是让夫人误会,他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顾二老爷和顾三老爷被丢进一间房里,两人皆如坐针毡。

    顾三老爷已经吓得魂都没了,脸色暗沉灰白,“完了,大哥一定会打死我的。”

    他们三个明明是亲兄弟,但大哥向来只打他一个。

    他已经很多年没挨大哥的揍了,可这次若是让大哥知道他又逛花楼,一定会大棍子伺候他。

    “三弟。”顾二老爷神情严肃的拍了拍顾三老爷的肩膀。

    顾三老爷眸光闪动,激动的握着顾二老爷的手。

    二哥向来宽厚,这次一定会救他的。

    兄弟二人皆郑重的望着彼此,顾二老爷语重心长的开口道:“三弟,不管如何你是难逃一死了,不如全都揽下来,帮二哥一次吧。”

    顾三老爷:“……”

    “回府后你就说是你来花楼,而我是来百花楼逮你的,如何?”

    顾三老爷微微一笑,一脸的大义凛然,“二哥,你放心,我便是死也会拉着你垫背,你就别妄想全身而退了。”

    明明是他遭了无妄之灾,二哥竟然还要他顶雷,这还是他那个素来忠厚的二哥了吗?

    顾二老爷神色不改,依旧从容平静,“三弟,红烧肉红烧鱼红烧排骨不香吗?”

    顾三老爷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让你馋人家的饭,真该啊!

    房门被人推开,来人询问几句后,待听闻他们是顾府的老爷时,脸色瞬间变得古怪起来。

    “您二位是哪家顾府的?”称呼也从不耐烦的你变成了“您”。

    顾二老爷抿抿嘴没说话,顾三老爷却是拍着胸口道:“我是灵毓县主他三叔,这位是……”

    “大伯父,我是灵毓县主的大伯父。”顾二老爷一脸坦然回道。

    顾三老爷惊的下巴都要掉了,二哥真是出卖兄弟毫不手软啊,竟连大哥都敢买。

    小士兵一听顿时不安起来,忙道:“那您二位先等会儿啊!”

    小士兵夺门而出,额上直冒冷汗。

    妈耶,竟然逮到灵毓县主的娘家人了,这必须得去知会指挥使啊,不然怕是会引起家庭矛盾。

    温凉随之而来,当看到顾二老爷两人时,眸中带着适当的惊讶,“顾伯父?”

    顾二老爷只觉得老脸羞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用去顾府了,我亦是顾府的人,由我担保便好。”温凉侧眸对小士兵开口道。

    顾三老爷感动的都要哭了,这么好的侄女婿上哪找啊!

    “送他们二位从后院离开。”温凉淡淡吩咐了一句,为两人设想的十分周到。

    顾二老爷心中稍暖,走到温凉身边的时候,嘴唇抿动了一下,低喃了一声,“今日,多谢了。”

    温凉略一颔首,“顾伯父客气。”

    望着两人的背影,温凉轻轻勾起嘴角,笑得意味深长。

    如今他们落了把柄在他手中,他就不信他还敢不认自己这个女婿。

    英国公府得了消息后,当即便派人去兵马司打探,可兵马司就跟铁通似的,连个蚊子都放不进去。

    兵马司连夜审问,第二日便将罪供呈到了建明帝面前。

    建明帝看了之后是勃然大怒,当即判了徐三娘、崔大几人秋后问斩,其他涉案之人尽数被流放苦寒之地。

    不过英国公做事太过谨慎,百花楼只有徐三娘一人知道东家是英国公府,可她却又拿不出丝毫的证据。

    这些孩子调教好后会有专人来接,至于去处,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建明帝觉得很不尽兴,闹了这么大的动静,最后竟是只封了一间妓院,若能那英国公那老匹夫扯下水,才有意思。

    今日早朝众臣们都格外安静,昨日之事他们许多人都牵涉其中。

    有些人脸上还挂着淤青抓痕,显然是因昨日之事挨了家暴,是以众人一致的做起了缩头乌龟,不敢置喙。

    姜尚书看的心里美滋滋的,众所皆知他畏惧妻子,是以总被人取笑。

    现在再看那几个面上挂彩的人,他颇有种扬眉吐气之感。

    要说夫人对是真好,除了薅胡子之外,夫人从不打他的脸。

    “陛下。”姜尚书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对建明帝道:“陛下,天子脚下,这群人竟是敢拐卖妇孺,着实可恶。

    温指挥使此举为陛下铲除了毒瘤,还百姓以太平,陛下应当重赏温指挥使啊!”

    建明帝点点头,深以为然。

    “陛下。”英国公也站了出来,语气阴凉,“陛下,此事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可此事本应由京兆府管辖,兵马司此行有些僭越了。

    若以后各个衙门都如兵马司这般,京都秩序岂不混乱?”

    建明帝脸色一沉,老匹夫,又出来搅事,看来是时候让宋老尚书一展身手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全军覆没(合一)

    建明帝看了宋老尚书一眼,宋老尚书心领神会,迈前一步。

    “英国公这么就说就不对了,那百花楼如此行事多年,京兆府都未将其绳之以法。

    若非温指挥使扫平贼巢,还会更多的百姓被牵连其中,英国公不能因为京兆府的无能就责备温指挥使啊!

    身为朝廷命官,职责所在就是造福百姓,可我听英国公的意思是,大家都该做睁眼瞎不成?”

    京兆府尹暗暗擦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他怎么就无能了啊,最多是不敢管嘛。

    宋老尚书说完还长叹一声,一脸羡慕的道:“若是有人愿意帮我分担工部的事情,我可是欣慰的很啊。”

    “不多就是修桥铺路修通水道,这种事若是都做不来,趁早回家算了!”英国公咬牙切齿的说道。

    每次一看见这张胖脸,他就很想抬脚踹上去,然后再踩上几脚。

    “你这叫什么话!”宋老尚书恼羞成怒,气得直吹胡子,“我们工部的事情看着简单,实则重要的很!

    你若是看不上我们工部,以后工部绝对不管你们国公府门前的水道。

    等到雨水泛滥,水道堵塞,熏死你个龟孙儿!”

    “你再说一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英国公气得脸色铁青。

    宋老尚书将腰一叉,颇有万夫不当之勇,“说就说!你个手下败将,你就是个卑鄙无耻、阴损狠毒的龟孙儿!”

    “宋丞,我弄死你!”英国公挥拳便揍了上去,宋老尚书手疾眼快,一把扯过立在他身边看戏的董阁老。

    英国公是练家子,这一拳又使出了十足的力气,一拳下去,董阁老被揍得原地转了一个圈,一声惨叫后砰的摔倒在地。

    宋老尚书见董阁老鼻血直流,昏迷不起,顿时一拍大腿,“杀人啦!英国公杀人了,你们看看,他把董阁老打死了!”

    众人惊呼出声,一众大臣全然不顾圣上在此,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建明帝看的饶有兴致,但想到董阁老已年近七十,虽说平日里性子烦人了些,但也不能把他晾着不管,便命人去请了御医来。

    所幸只掉了一颗本就松动了的牙,没伤到根本。

    宋老尚书一脸后怕,凝眸望着英国公,苦口婆心的摇头道:“英国公啊英国公,你这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不稳重。

    得亏董阁老身子骨好,不然你这可真是造孽喽!”

    英国公只苦于手边没有刀剑,不然定一剑劈了这老胖子。

    “父亲,冷静!”英国公世子忙拦住英国公,生怕他再动手。

    父亲一向沉着冷静,可也不知怎么的,只要一遇上宋老尚书,便瞬间化为了炮仗,点火就着。

    “英国公!”

    建明帝冷沉着脸色,语气不善的道:“英国公与宋老尚书殿前失仪,罚宋老尚书一月俸禄,英国公动手伤人,罚奉三月。”

    “臣有罪,臣认罚。”宋老尚书拱手行礼,恭恭敬敬的认了错。

    英国公气得浑身发颤,却不得不认。

    直到建明帝面色不虞的下朝离开,英国公才恍然想起自己忘了正事。

    他本是要为难温凉的,结果与那老胖子一吵起来就什么都忘了!

    ……

    经此一事,清廉之臣对温凉是赞不绝口。

    青楼虽经营着最为龌龊的生意,背后却总有庞大的势力庇护。

    温凉不惧强权,一举端掉了贼窝,着实做了一件有利百姓的大好事。

    顾大老爷几人下朝后还在议论此事,牛御史瞪着一双大眼,忍不住赞道:“温凉公子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心性,着实令人佩服啊!

    若京中一众贵族子弟都有这般觉悟,咱们大梁何愁不强盛!”

    “老牛啊,你这想法太不切实际实际了。

    有一个温凉公子就不错了,你还敢求多几个。

    先不说别的,就是那几位殿下,哪有一位及得上温凉公子啊。”

    尤其是三殿下和五殿下,他们所做的事都是为了牵制另一方,没有一个人真想着做点实事出来。

    “顾侍郎,灵毓县主得此良配,你也可以放心了。”马御史由衷的感慨道。

    “是啊,呵呵……”顾二老爷客气的干笑了两声。

    回了府中,顾二夫人发现他闷闷不乐,似有心事,便问道:“你怎么了,可是户部有什么问题?”

    顾二老爷摇了摇头,长长叹了一口气。

    “夫人,我好像着实挑不出温凉的错处了。”

    其实他这一番折腾,只是不想让女儿那么早出嫁罢了。

    古代不比现代,只要处理好家庭关系就可。

    各府之间关系错综,平阳王府的环境又复杂,他真是不舍得让女儿卷入后宅之争。

    可此事让他对温凉有所改观,这样的男子的确值得托付,更何况他还有把柄捏在人家手中……

    “你想开就好,我早就说过温凉这孩子不错,你就是爱杞人忧天。”

    顾二夫人一边说着,一边递给顾二老爷一杯热茶。

    顾二老爷抿了口茶,无奈的牵起嘴角。

    全军覆没,终究还是温凉赢了。

    ……

    英国公府中,英国公世子气得在书房内直转圈,“父亲,那温凉实在是太可恨了,居然把百花楼给毁了!”

    百花楼是京都最红火的花楼,日进斗升,还能为他们做不少事,没想到竟全毁在了温凉手里。

    英国公早已恢复了冷静,坐在椅上兀自啜茶。

    “父亲,这次一定不能放过温凉,一定要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道知道咱们英国公府的厉害,否则这小子始终掂量不清自己的斤两。”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挑衅英国公府了,必须好好教训他一番!

    英国公放下茶盏,摇了摇头,面色平静,“百花楼虽毁了,再建一个便可,不过就是换个地方而已。

    温凉的确要除,但不能随意出手,计划一定要缜密。”

    温凉不比他人,若要出手便定要一击必中。

    起初他还真未将温凉放在眼里,可自从宋府寿宴后,他才注意到本尽是乌合之众的兵马司竟被温凉训成了一支唯他是从的军队。

    且是一支充满朝气的年轻队伍,里面亦不乏各大世家的子弟。

    他们对温凉信服之至,若是温凉投靠傅凛,难保这些家族不会投靠。

    温凉,必须要除,但不是现在。

    “父亲,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温凉这小子惯会得寸进尺,咱们这次若是不表态,温凉岂不是要踩在咱们头上了!”

    就算百花楼可以重建,可也不是一日就能建成的,他们折损的银子从哪找回来。

    “急什么?”英国公扫他一眼,“难道温凉毁了一个百花楼,就能将我英国公府踩在脚下了?

    英国公府屹立多年,岂是一个小小温凉能撼动的。

    自乱阵脚,才最是不可取。”

    英国公世子见父亲不但不出手整治温凉,反是劈头盖脸训了自己一番,心中一时忿忿不平,却又不敢表露,只得低声应是。

    “行了,下去吧,以后做事谨慎些,不要毛手毛脚的。”

    英国公端茶,英国公世子见此俯首一礼,恭敬道:“儿子告退。”

    英国公看着他离开背影,叹声摇了摇头。

    耳提面命这么多年,遇事还是一点不沉稳,甚是还远不如老胖子的两个儿子。

    想到自己与那老死胖子斗了一辈子,最后却输在了儿子上,英国公就心中郁郁难解。

    英国公世子同样心绪难平,这么多年他从来没得到过父亲的一句赞赏。

    做这也不行,做那也不对,他有时真弄不清楚父亲到底想让他如何!

    他早已过而立之年,可在众人的眼中,他不过只是一个依靠父亲的无能世子。

    他的所有做为在父亲的荣耀下根本不值一提,就连他的那些儿女眼里也只有他们祖父。

    英国公世子紧紧攥拳,他一定要让父亲看到他的能力。

    他眸中泛起一抹冷光,阴森而凌厉。

    不如就先用温凉试刀,待他除了温凉,父亲定然对他刮目相看!

    ……

    兵马司查封百花楼一事迅速传遍京中,温凉此举救出了许多被人贩子拐走的妇孺,被百姓争相传颂。

    世人常言贵族子弟多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可温凉公子却是貌若美玉,心若明珠,简直就是谪仙临世,救助众人。

    秦俢听过外面的议论之后,不由摇头而笑。

    他本遗憾此次未能撼动英国公府的根基,不过得到了百姓的赞赏倒也算是好事。

    毕竟若等到证据完全,怕是会有更多的人受害。

    而那时的目的便成了权力角逐,不若现在一般单纯。

    他想了想,执笔落字,待墨痕吹干才递给侍从,“找几个机灵的孩子教他们学唱这首歌谣。”

    既然世人喜欢温凉,那便不如将温凉的好传颂至大街小巷,让更多的人知道。

    ……

    玉颜阁中。

    宋碧涵轻轻怼了怼顾锦璃,笑着道:“锦儿,你发现没有,今日进来的每一位小姐都会用羡慕嫉妒的眼神看着你。”

    “是吗?我以为她们看的是你。”

    “看我做什么?我又没有温凉这样的未婚夫。”

    顾锦璃挑眉看她,嘴角噙笑,“你不是说你不喜欢温凉这种类型的吗?”

    “对呀,我的确不喜欢,可她们喜欢呀!

    所以呀,你可千万把你家温凉看住了,他长着一张祸水脸,以后你可有事要做了!”

    众人听得无奈摇头,敢这么说温凉的估计也就宋碧涵一个人了。

    “已经到午时了,想必几位姐姐都饿了,我去酒楼买几道菜回来吧。”顾婉璃笑盈盈的起身。

    沈妩忙道:“身子刚好,还是好好歇歇吧,让丫鬟去就行了。”

    “她们哪会点菜啊,还是我亲自去吧。

    这几日可把我无聊坏了,我明明只伤到了手臂,我娘却硬是不让我下床,再这样待下去,我怕是都不会走路了。”

    以前她身子不好,娘就总束着她,不让她出去玩。

    结果这次受伤,娘竟是连床都不让她下了,现在她两条腿轻飘飘的,走路都像踩棉花似的。

    “不过话说回来,上次真是太凶险了,也难怪你母亲拘着你。”宋碧涵的胆子一向大,可一想到那日之事还不由得心惊胆战。

    顾婉璃咬着嘴唇点点头,那日若非六殿下赶来救她,怕是她的小命就不保了。

    “多亏了六殿下出手相救,不然我怕是再也见不到姐姐们了,六殿下可真是个好人。”

    她一直想去谢谢他,可他是郡王,她只是一个小小的臣女,太贵重的东西她送不起,太轻的东西她又觉得心意不诚,是以一直纠结着。

    顾锦璃抬眸看了她一眼,顾婉璃目光纯净,单纯而天真。

    顾婉璃觉得傅冽救她是因为他是个好人,可她却不那么认为,因为她在傅冽眼中还看到了其他的东西。

    看着顾婉璃的背影,顾锦璃摇了摇头。

    三妹妹还是个孩子呢,怕是根本不懂这些,她也只是猜测,还是不要对她说了。

    顾婉璃带着陈晴和福儿来到了望仙楼,福儿最喜欢的事是黏着顾锦璃,第二喜欢的事就是跟着顾婉璃去酒楼买吃的,每次她都能混到一些小灶吃。

    顾婉璃刚点好菜,便看到同样来望仙楼买糕点的董明珠。

    董阁老的牙被英国公打掉了一颗,这两日痛的吃不下饭,董明珠便来这买董阁老最喜欢的牛乳酥,可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到顾婉璃。

    两人见面后怔了一瞬,董明珠先弯唇一笑,柔声道:“这么巧啊,居然在这里遇到顾三小姐了。”

    顾婉璃浅笑着颔首,“是呀,真的很巧,没想到又遇见董小姐了。”

    短暂的沉默后,董明珠亲昵的靠近了顾婉璃两分,关切的道:“顾三小姐,你的伤势可都恢复了?那日你昏迷不醒,可真是把我吓坏了。”

    “劳董小姐关心,不过皮外伤,已经完全养好了。”

    顾婉璃笑盈盈的说道,她的语气还是柔柔软软的,可董明珠却听出了一丝丝疏离。

    董明珠轻垂眼睫,露出一种愧疚来,“顾三小姐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我也很自责,我当时只顾着逃命,没想到会发出声音,反是连累了你,真是对不起。

    可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你相信我好吗?”

    顾婉璃望着她真诚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董小姐不用自责,我相信你不是有意的。”

    董明珠面露喜色,感激的握住了顾婉璃的手,“顾三小姐真是温柔善良,听你这般说,我心里也可安稳一些。

    我一见顾三小姐便心生亲近之意,你我年岁相仿,不知可有幸与三小姐结为好友?”

    顾婉璃低首一笑,不好意思的道:“董小姐谬赞了,我没有董小姐说的那么好。”

    董明珠笑颜如花,等着顾婉璃的回答,可顾婉璃却轻轻抽回了自己的手臂,弱弱道了一声,“抱歉。”

    “三小姐,你这是?”董明珠嘴角的笑意僵住,疑惑不解的看着顾婉璃。

    “抱歉董小姐,我虽然相信你不是有意的,可你逃走之后并没有唤人来救我对吗?”

    那日她一直盼着董明珠逃走后能找人来救她,可她等了许久,直到跑的精疲力尽,也没能等到有人救她。

    她的手臂被刺客划了一刀,她摔倒在地,以为这次必死无疑了,是六殿下从天而降救了她。

    她虽然不聪明,却也不傻。

    六殿下来的方向并不是董明珠逃走的方向,她后来询问过大姐姐,董明珠早就被人救下,可董明珠没与任何人说她的事。

    “我……我真不是有意的,我当时吓坏了,才一时忘了。

    我其实是记着的,只是我正想说的时候,六殿下已经救你出来了。”董明珠焦急的解释着,只当提及傅冽的时候,眼中不由划过一道冷芒。

    本以为顾婉璃会死在那些人手里,可没想到她竟然被傅冽救了!

    “我相信董小姐不是有意的,可我觉得如果董小姐心里有我,一定不会忘记找人救我。

    你把我忘了,只能说明我在你心中并没有太重要的位置,所以我觉得我们两个并不适合做朋友。”

    顾婉璃声音轻和,用词也十分礼貌,可她的态度是坚决的,就连陈晴都为此感到惊讶。

    顾婉璃的性子是出了名的绵软,没想到她竟也会直接拒接别人。

    若是以前顾婉璃一定会答应与她做朋友,可在认识了沈妩几人后,她觉得朋友之间都心里装着彼此。

    她与董明珠之前素不相识,她没怀疑董明珠会故意害她。

    她不求董明珠舍命相救,但至少应记得她有危险才对。

    “客官,您点的饭菜好了,小的已经给您包好了。”小二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话。

    顾婉璃接过饭菜,转而对董明珠颔首一笑,“董小姐,我先走一步了,告辞。”

    董明珠目光冰冷的看着顾婉璃离开,嘴角的笑尽数消散。

    顾婉璃,还真是不识好歹!

    就凭顾府的门第,她肯与顾婉璃做朋友,已是屈尊降贵,她竟然还敢嫌弃,莫非在心中已经把自己当成郡王妃了不成!

    董明珠心中气闷,冷沉着脸色坐在一旁等着糕点。

    望仙楼内人来人往,让她觉得越发厌烦,忽然有一女子的娇柔声音传进了她的耳中。

    “世子爷,刚才还真不是凑巧,婢妾看得出那一定是三小姐,咱们若是早来片刻就好了。”吉祥挽着赵楚的手,一脸的可惜。

    赵楚叹了一口气,情绪也十分低落。

    宋府寿宴无人邀请他们永宁侯府,只听闻寿宴上遇到了北燕刺客,也不知她可有受伤。

    想到她白嫩的肌肤很有可能被刀剑划破,他心疼的同时又莫名激荡起几分兴奋来。

    “世子爷,听闻三小姐经常去玉颜阁,我们不如去那里逛逛?”听说玉颜阁的东西是顶好用的,可里面的东西太贵了,她买不起。

    赵楚虽给她银子,可那些只够买些小东西的,六十两一瓶的玉颊霜简直是天价了。

    若是赵楚肯领着她去,一定不好意思空手而归。

    赵楚却是摇了摇头,“算了吧,她整日与那顾锦璃形影不离,我可不去找不自在。”

    顾锦璃今非昔比,他可不愿看人白眼。

    吉祥心中失望,但面上却仍旧挂着笑,柔声安抚道:“世子别着急,早晚还有机会见到三小姐的。

    大小姐很快就要出阁了,她们两人以后便不会整日腻在一起了。”

    赵楚也这般作想,点头笑道:“美人说的不错,来,看看你想吃什么?”

    反正这小丫头才不到十三岁,他还有大把的时间。

    两人依偎着彼此,之后说的话大都是一些听着肉麻的酸话。

    董明珠仔细打量了两人,她对这男子没什么太深的印象,只隐约记得似乎在宴席上见过。

    这女子叫他世子,听起来他们又与顾府格外熟识,莫非是永宁侯府的世子赵楚?

    赵楚被丫鬟丢进火盆的事情众所周知,她当初也不过随耳一听,并没放在心上。

    可此时听来赵楚似乎对那个顾婉璃有些不同。

    董明珠起身抚裙,昂首走向两人,“请问您可是赵世子?”

    赵楚皱眉回头,见身后立着一相貌姣好的女子,虽不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但模样还算不错。

    “你是哪位?”

    在吉祥警惕的目光中,董明珠勾唇一笑,坦然迎望着赵楚,“赵世子,我们不如移步雅间好好聊一聊……顾三小姐。”

    ……

    回去的路上,福儿有些闷闷不乐。

    她饿着肚子,可因为某些人的打扰,三小姐没顾得上给她要点心,生气!

    福儿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在玉颜阁附近晃荡的傅冽,便拉了拉顾婉璃的袖子,指着傅冽道:“三小姐,坏人,打他。”

    饿着肚子,就会很想打人,那个人她以前打过,应该还可以再打吧。

    “哪有坏人?”顾婉璃心中一紧,脚步不由顿住。

    顺着福儿的手指方向望去,只见傅冽负手在玉颜阁门前晃荡,若非她认识傅冽,都要怀疑这是不是哪个来踩点的小贼。

    “六殿下!”

    脆生生的嗓音让傅冽脊背一酥,他一下子转过身,正望见顾婉璃仰着一张含笑的小脸看他。

    “你……你怎么在这?”

    顾婉璃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这句话该我问才对吧?”

    傅冽的脸色微微泛红,吭哧了一会儿才道:“我听说玉颜阁的东西不错,想买点给母妃送去,但又不好意思进去。”

    总之不能让她知道他是来找她的。

    顾婉璃深信不疑,笑着道:“原来是这样啊,六殿下可真有孝心!

    您快进来吧,我大姐姐也在,让她帮你选两样。”

    “嗯!也好!”傅冽绷着脸点了点头,随着顾婉璃迈进了玉颜阁。

    男子出现在这种地方总会显得格外咋眼,面对四面八方头投来的目光,傅冽十分不自在,冷着脸道:“有没有雅间,我去雅间选!”

    二楼的雅间都是给贵妇小姐们做面膜用的,自然不能让傅冽去,一楼倒是有一个地方。

    顾锦璃看了看傅冽,纠结了一会儿,点点头,“六殿下这边请吧。

    暗一,你选几样东西给六殿下送进去。”

    顿了顿又补了句,“玉颊霜不适合丽妃娘娘,挑些更好的东西拿。”

    “好嘞!”

    娃娃脸的暗一爽快应下,他已经从最开始的无法接受变成了现在的暗自窃喜。

    他名义上是小厮,其实就是玉颜阁的护卫和打手。

    可京中人现在都知道这铺子是晋大夫开的,有宋府撑腰没人敢来找麻烦。

    他每天就找个板凳一坐,嗑着瓜子吃着点心,过着神仙般的日子,那几个家伙简直羡慕的要死。

    暗一瞥了一眼傅冽,一眼就看透了他的本质。

    人傻钱多,没什么品味,于是他便挑了几样店里卖的不算好的东西送了进去。

    傅冽跟着暗一进了雅间,却是频频回头偷望顾婉璃,心里懊悔不已。

    早知道她不跟进来还不如在外面选了呢!

    傅冽心中懊恼,哪有心思选东西,抬手随便指了两样,开口道:“就这些吧!”

    “好嘞!我这就给您包起来,您喝茶!”

    果然如他所料,这位六殿下就是个没品的主,挑的东西无一例外都是最不好卖的东西。

    “六殿下,要不要吃些点心?”

    少女灵动的声音宛若一阵清风吹走了他的萎靡,傅冽一下子精神抖擞起来,但脸色仍旧绷的极冷。

    “既然端来了,我就吃一口吧!”

    暗一翻他一眼,心中冷笑。

    真不愧是皇子啊,这爱演的性子与陛下可真是如出一辙!

第一百九十二章 嫁妆*王爷归来(合一)

    雅间内燃着清冽的雪木松香,有如霜雪般的冷意。

    对面坐着的女孩面若桃花,俏丽可爱,淡却了熏香的冷意。

    她的笑容很甜,有种让人一看就会忘记忧愁的魔力。

    桌上摆着几盘精致的点心,这些点心很新奇,他竟一样都未见过。

    傅冽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避了视线,拿起一块糕点吃了起来。

    他本来只想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可没想到竟是吃了一块又一块,根本就停不下来。

    “好吃吧,我大姐姐的手艺可好了!你慢点吃,外面还有呢!”顾婉璃抬手为傅冽斟了一杯茶,小脸上溢满了骄傲之情,仿佛这点心是她做的一般。

    傅冽一边接过茶盏,一边无声的点了点头。

    眨眼之间,几盘点心全都进了傅冽的肚子。

    “六殿下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吃一些?”

    傅冽连连摆手,擦了擦嘴角,绷着脸道:“不必了。”

    其实他还能再吃几盘子,可那样岂不是会被误会成饭桶?

    “这些点心都是灵毓县主做的?”

    顾婉璃笑着颔首,热情的为他介绍道:“刚才那个翠绿透明,里面放着葡萄果肉的叫果冻。

    那个上面铺着草莓的叫慕斯,都是大姐姐亲自做的呢!”

    傅冽闻言点了点头,心里不由为宋达默了默哀。

    宋达真是倒霉,白白让温凉捡了便宜。

    “六殿下。”

    “嗯?”

    顾婉璃睁着一双水灵的眼望着他,她的眸光似水含情,看得人颇为心动。

    “六殿下,上次真的谢谢你,若不是你救了我,我一定没命了。”

    傅冽被她望的耳根发热,不大自然的轻咳了一声,“当日不过正巧碰上,举手之劳,你不用放在心里。”

    嘴上虽这般说,可傅冽的眼中却分明噙满了期待。

    救命之恩还是以身相许的好。

    顾婉璃感动的点点头,由衷的称赞道:“六殿下真有侠义精神,臣女佩服。”

    说着,顾婉璃从怀中掏出一个甚是别致的小牌子。

    这是一块碧绿的方形玉牌,四角刻着盛放的芙蓉花,玉牌中间以娟秀的字体刻着“玉颜阁”几个字。

    “六殿下,救命之恩,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报答。

    这是玉颜阁的会员牌,待六殿下娶亲后,郡王妃凭此牌来玉颜阁,任何东西都能打五折。”

    傅冽:“……”

    见傅冽撂了脸色,顾婉璃怕他不知道这牌子的珍贵之处,忙解释道:“我知道六殿下定然不缺银钱,可玉颜阁的东西真的很贵的。

    其他会员每月都要花充五千两才能用会员牌,而且她们最多只能打八折,这牌子仅此一块。”

    说完她把玉牌翻过来,让傅冽看上面刻的小兔子。

    五折实在太低了,所以以后但凡是郡王府买的东西都从她的股份里抽钱来补,这是她能想出的最好的办法了。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可他是堂堂郡王,实在没有她能帮忙的地方,不过她可以帮六殿下省银子。

    女子都爱美,长年累月算下来当真会花许多银钱。

    傅冽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阴沉来形容了,那是一种深深的无力的挫败感。

    “时辰不早了,我要走了,这牌子你留着吧。”

    傅冽有气无力的将牌子推了回去,他刚站起身,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立在门口的男子宛若山巅白雪,清冷如霜。

    温凉目光淡漠的扫了傅冽一眼,视线在桌上的杯盘上游走一番,远山般的眉隆起,透着浓浓的不悦。

    顾锦璃跟在他身后,扶额轻叹。

    她怕的就是这事。

    温凉表面上冷清,实则是个占有欲极强的人。

    怕是定然将这雅间当成自己的所有物,如今看着傅冽进来,怕是又要闹脾气了。

    本以为这个时辰温凉不会过来了,谁曾想还是碰上了。

    顾婉璃却是不明所以,见温凉来了,忙起身道:“温凉公子也进来坐,我再去取些点心来。”

    顾婉璃离开,温凉收回视线不再看傅冽,而是侧眸对顾锦璃道:“改日你再见母妃时带着她一同去吧。”

    “啊?”顾锦璃不解。

    温凉漫不经心的拂袖而坐,淡淡道:“温阳也该娶亲了。”

    顾锦璃同情的看了傅冽一眼,叹气离开。

    得罪谁不好偏要得罪温凉,这下真是可怜了。

    傅冽:“……”

    温凉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赤裸裸的威胁他吗?

    他明明一句话都没说呀,为什么一副自己得罪了他的样子?

    抓狂……

    ……

    时间飞逝,转眼间莺飞草长的春日时光已被浓烈明艳的夏日所取代。

    艳阳高照,与夏日盛阳一般热情的是京都百姓的八卦之心。

    一晃到了平阳王府为顾府送聘礼的日子,众人对聘礼猜测已久。

    平阳王府门第高,聘礼自然不会少,可顾府相较之下就太过薄弱了。

    若是王府送的聘礼太高,顾府届时拿不出匹配得上的嫁妆,可真就太丢人了。

    这日一早,平阳王府门前便已经围满了百姓,见府门打开,一个个皆翘首以望。

    若是往日王府侍卫早就来驱散人群了,可纳征毕竟也是喜事,越是热闹越好。

    百姓们也都有围观经验,他们老老实实的看,不嚷嚷不挡路,励志做一个文明的围观者。

    从第一抬聘礼抬出王府大门时,众人齐齐默数了一个“一。”

    一般来说王公世子的聘礼多为八十一抬,可温凉至今仍未被册封世子,所以很有可能是六十四抬。

    众人耐心的一抬一抬数着,直到数到第六十四抬,众人立刻踮起脚尖向府内张望。

    当第六十五抬聘礼被抬出来,众人心中小小的惊讶了一瞬,看来平阳王府是准备了八十一抬,如此来看温凉公子迟早会被封为世子。

    温凉是平阳王府嫡长子,理应被册封为世子,可这么多年始终未有册封圣旨下达,难免让人以为平阳王夫妇更宠爱次子,想将世子之位留给次子。

    可此时看来却也不是。

    当第八十一抬聘礼抬出来时,众人已经打算散去各忙各的去了,可谁曾想,又有第八十二抬聘礼……

    众人一时懵了,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查错了?

    看着一抬又一抬红木箱子被抬出来,众人又想,难道是为了吉利在凑八十八抬,可很快就有第八十九抬……

    众人这次不再乱猜,而是站在原地认认真真的数,只是从一开始的默数变成了大声的数。

    “九十九抬,一百抬……一百二十七抬,一百二十八抬!”

    整整一百二十八抬聘礼从平阳王府敲锣打鼓的被送往顾府,众人皆静默的站在原地,即便王府大门都已合上,他们还都站在原地没有散去。

    一百二十八抬聘礼,如此盛况他们只在先帝赐封沈皇后时才得以一见。

    整整一百二十八抬的红木箱子,里面得装了多少宝贝啊!

    京中权贵遍地都是,百姓们热闹看的多了,眼睛也变得越来越毒。

    有些人家的聘礼嫁妆看着丰厚,可抬箱子的小厮却是脚步轻盈,面色轻松,那些箱子里面一般都是装着些瓷器凑数的。

    而平阳王府的侍卫们一个个身材健硕,可他们在抬箱子时脚步却十分沉重,未走多远,有些人额上便渗出了一层的汗,可想而知这些箱子得有多重。

    众人惊愕不已,这不仅是平阳王府对灵毓县主的看重,也是圣上对平阳王府的宠信,否则平阳王府怎敢用违背礼制的聘礼。

    给顾府送去一百二十八台聘礼蒋氏自然是不乐意的,为此特意找平阳王妃来说道。

    平阳王妃只柔和笑着,不徐不疾的道:“府里给凉儿准备了六十四抬,还有六十四抬是陛下赏的,儿媳可不敢克扣陛下的赏赐。”

    “谁要你克扣陛下的赏赐了,既是陛下已经赏了六十四抬,你再酌情少添些便好。

    不过是个挂名县主,哪里值得用一百二十抬聘礼!”蒋氏脸色阴沉。

    她心疼这些财物,更不愿看见温凉出风头。

    想想那整整一百二十八抬大箱子,她心里就抽抽的痛。

    平阳王妃笑意不改,仍旧轻轻柔柔的道:“儿媳本想为凉儿准备八十一抬,可没想到陛下会赏赐六十四抬,便酌情少添了十五抬。

    儿媳想着,凉儿毕竟是王府嫡长子,他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弟弟的亲事规格总不好越过兄长。

    若是凉儿的聘礼太少了,以后阳儿和旭儿的亲事也不好办不是?”

    平阳王妃笑意盈盈,几句话就把蒋氏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她的意思很明确,蒋氏若是再惦记温凉的聘礼,日后温旭成亲她定会从中作梗。

    蒋氏被气得头疼,而顾老夫人则笑得脸痛。

    真是太长面子了,在京中就连亲王娶亲也鲜有一百二十八抬聘礼。

    李老夫人也震惊的说不出来话,心里酸的像打翻了醋罐子似的。

    她看了一眼立在她身边的两个少女,这是她的两个嫡亲孙女,刚从平州接过来。

    她说想让两个孙女来见见世面,参加顾锦璃的大婚,顾老夫人最爱显摆,当即欣然应允。

    两个少女既震惊又羡慕,在平州能有六十四抬聘礼都够让人嫉妒了,可这位锦表姐竟然有一百二十八抬的聘礼。

    京中果然是个好地方,万不是平州能比的。

    李老夫人暗暗想着,一定要让两个孙女也嫁给权贵,届时也扬眉吐气,举家荣耀。

    碧竹院中,顾二夫人拉着顾锦璃手,欣慰的笑道:“我果然没看错,咱家姑爷真是个好的。”

    他们虽然不看重钱财,可世人看重,温凉此番给顾锦璃长了脸,他们做父母自然高兴。

    顾锦璃莞尔一笑,温凉看着清冷,可做事却最喜欢高调,一个纳征都能引得全城热议,待大婚当日,怕是更会夸张。

    顾二老爷虽是没说什么,但从他舒展的墨眉也能看出他的心情颇好。

    婚期一日**近,顾府上下又里里外外打扫了一番,红绸灯笼都已采购完毕,只等着婚期前一日将这些挂满府中。

    这几月玉颜阁的进项非常可观,收益远远超过众人的预期。

    因着沈妩几人都不急着用钱,是以顾锦璃便借用了店里的收益为自己置办了嫁妆。

    顾府底子薄,顾锦璃怕顾大夫人有压力,一再表明只要按照府里的规制来就好,不用额外为她置办,剩下她会自己想办法。

    顾大夫人只随耳一听,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能想出什么办法来。

    甚至她都已经与顾大老爷商量好了,准备将顾府的一些庄园田产卖掉,能凑多少凑多少,总不能让外人笑话了锦丫头。

    可结果还没等到她们找到买家,锦丫头竟当真置办了不少东西出来,加上府里事先准备的,竟也凑够了八十一抬。

    顾锦璃对这个数字还算满意,虽说少了些房契地契,待日后秦俢将分店开出去再慢慢置办便可。

    顾大夫人惊愕不已,在她心中顾锦璃与顾婉璃一样都是娇娇柔柔的女孩子,怎么可能凭自己的能力置办如此多的嫁妆。

    顾大夫人思索了许久,对顾大老爷道:“老爷,我觉得待锦儿出阁那日,咱们不如让锦儿把平阳王府的聘礼都带回去吧。

    咱们顾府给的嫁妆本就少,估计锦儿那些也是温凉公子帮着准备的,咱们总不好白拿人家那么多聘礼,传出去锦儿也没面子。”

    顾大老爷也如此作想,只他没想到顾大夫人会在他开口之前提出来。

    “夫人,能娶你这般贤惠的妻子真是我之幸事,顾府的幸事。”

    “锦丫头是你的亲侄女,她又对咱们婉儿那般好,我身为大伯母自然要帮锦儿着想。

    你也和二弟三弟商量一下,这般大的事总不好你一个人做主。”

    顾大夫人是那种你对我一分好,我对你十分好的性子,她并非大义无私之人,若换作赵氏,她才不会这么大方。

    顾二老爷和顾三老爷都没意见,可顾老夫人一听要将那些好东西都给顾锦璃带走,顿时就不乐意了。

    聘礼本就是男方送给女方的,哪有往回拿的道理!

    再者说她已经看过礼单了,平阳王府送来的可都是好东西,就这么还回去也太可惜了。

    想了想,顾老夫人便道:“女方的嫁妆本就是一片心意,多少无所谓的。

    再者说咱们顾府的情况人家也都知道,何必打肿脸充胖子,反是要人家笑话。”

    见顾大老爷几人皆一脸不赞同,顾老夫人忙对顾二老爷道:“待今年入秋柳氏也该生产了,你若把所有东西都给锦丫头拿走了,以后留什么给她弟弟妹妹啊?”

    顾二老爷淡淡笑道:“母亲,哪个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儿子当真做不出把锦丫头的东西留给其他孩子的做法。

    若夫人这一胎生的是女儿,我们还有十余年的时间帮她置办嫁妆,若夫人生的是男孩,就更没有弟弟抢姐姐嫁妆的道理了。

    您说是吗,母亲?”

    顾老夫人被说的有些心虚,这些聘礼她想留着日后给承晰和承暄娶媳妇用呢!

    特别是承晰,待今年科举之后他也该定亲了,若是能娶到名门贵女,聘礼绝对少不了。

    可如今被老二这般一说,叫她怎么好意思开口呢!

    顾二老爷心里跟明镜似的,心下冷笑一声,不徐不疾的道:“母亲,您要往长远了想。

    锦儿若是在平阳王府得脸,以后才有能力帮衬咱们顾府。

    若是因为嫁妆一事被王府轻视了,咱们可就得不偿失了。”

    顾二老爷一番话稳准狠的扎在了顾老夫人的心窝子上,她还指着顾锦璃能当上平阳王妃,以后好光宗耀祖。

    权衡一番之后,顾老夫人强忍着心痛,点头应下。

    为了顾府的未来,她就大方一回。

    可没过几日,顾老夫人就后悔了,因为根本不用聘礼找补,顾锦璃的嫁妆便已经凑够了一百二十八抬!

    先是宋碧涵和沈妩来顾府给顾锦璃添妆,新娘子出嫁前都会有好友姐妹前来添妆,是以顾锦璃也没多想。

    可当看到被抬进锦华院的二十抬箱子时,饶是最从容的顾锦璃也不淡定了。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沈妩和宋碧涵相视一笑,齐齐答道:“添妆呀!”

    顾锦璃一时无语,她还从来没听说谁添妆添十箱子的。

    “我明白你们的心意,可我的嫁妆已经置办好了,可不能收你们的东西。”

    宋碧涵懒洋洋的往贵妃榻上一倒,挑眉看着顾锦璃,神色不悦,“锦儿,你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爱客气。

    你见过谁给新娘子添妆还拿回去的,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就大方收着。”

    见顾锦璃还是摇头不肯,沈妩笑着开口了,“锦儿,你若这般客气,那我可就也与你也客气客气了。

    先不论我们之间的感情,你对承恩侯府和宋府乃是有救命之恩,又岂是这些金银能够买得到的。

    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若是不收,反倒是与我们见外了。”

    宋碧涵连连点头,“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阿妩把我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

    顾锦璃无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你们……你们真是……”

    “哎呀!行了,咱们是什么关系啊,这么客气干什么!

    你若是真想谢谢我们,那就好好研究方子,带着我们几个赚大钱!”

    望着宋碧涵和沈妩娇美的笑颜,顾锦璃很庆幸自己有如此好运,不为荣华富贵,只为能结识这般好友。

    没过多久宫里的赏赐也到了,建明帝虽然视财如命,可一想到顾锦璃这孩子着实倒霉,两次进宫都遇到了倒霉事,于是同情心泛滥,便赏了顾锦璃十抬财物。

    沈皇后本准备了二十抬,可一听建明帝只给了十抬,只得皱着眉减了十抬。,心里对建明帝是越发的不满。

    堂堂一国之主竟如此小气,在他身上简直找不出一点优点。

    玉华公主听沈妩说顾锦璃已经有一百零一抬嫁妆了,再加上宫里赏赐的二十抬,便是一百二十一抬,于是便也添了七抬,正好将顾锦璃的嫁妆凑成一百二十八抬。

    一百二十八台嫁妆已经够得上嫡公主出阁的规制了,但好在大梁对女方的嫁妆并无规定,多少皆由女方自己的心意。

    嫁妆箱子太多了,就连锦华院都放不下了,只好抬出去一些送到碧竹院。

    李家姐妹站在园中看着小厮们吭哧吭哧的抬着嫁妆往碧竹院走,两人心里都酸溜溜的。

    李茹茹年纪小些,心里藏不住事,眼中溢满了羡慕,“大姐姐,锦表姐可真是命好,嫁入王府不说,又有这么多聘礼嫁妆傍身,真是羡慕死人了。”

    李楚楚虽也满心羡慕,但终归年长些,是以情绪掩藏的很好,没有露出不得体的表情来。

    若说门第,他们李府还要比顾府强上一些,待哥哥科举高中,他们一家就能搬到京都来。

    哥哥有状元之才,若真一举夺冠,她们以后也不见得比顾锦璃差上许多。

    突然她看见一身着粉色罗裙的顾婉璃正高高兴兴的往锦华院的方向走,少女笑容明媚,甚是可爱。

    李楚楚转了转眼睛,侧身对妹妹道:“茹茹,顾三小姐与你年岁相仿,你们一定要好好相处,知道吗?”

    李茹茹笑着点头,眼中有精光闪过,“放心吧大姐姐,我一定会与顾三小姐做好姐妹的!”

    灵毓县主十分疼爱自己的三妹妹,她们与之交好不会有错。

    婚宴如火如荼的筹备着,转眼便到了六月初五,婚期的前一日。

    这日黄昏,在城门即将封锁的前一刻,一匹赤红骏马如离弓之箭般驶进了城内,卷入扬扬尘土。

    两名看守城门的士兵看到了,两人一时间面面相觑。

    “你看到什么了?”

    “好像……有一匹马冲进城里去了。”

    两人沉默一瞬,其中一人忙扶正头盔,冲着早已没有人影的街道,大声喊道:“站住!你的入京文牒呢!”

    他正要追上去,又有一匹黑色骏马不紧不慢的驶入了城中,“别追了。”

    “你谁呀,你说不追就不追啊!”两个士兵正欲拔刀,眼前突然出现一块通体幽黑的令牌,令牌上有一只沐浴火中的朱雀。

    两个侍卫面色惊变,“是朱雀令,难道,那位是……”

    乾坤殿内。

    建明帝正皱眉冥思苦想,他到底该以什么理由出席温凉的婚宴呢?

    明日便是温凉娶亲之日,他不去温凉定觉得遗憾。

    建明帝一脸苦色,陈总管小跑着迈进乾坤殿,气喘吁吁的对建明帝道:“陛下,平阳王求见。”

    “宣。”建明帝莫不在意的摆摆手。

    陈总管看了建明帝一眼,没动弹。

    “陛下,平阳王……求见。”

    陈总管咬重了“平阳王”三个字,建明帝却正为找不到理由苦恼,不耐烦的道:“朕不是说了吗,宣!宣!你听不懂……”

    “等会儿!”建明帝拍案而起,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陈总管,“你刚才说谁?哪个王?”

    陈总管一脸同情的看着建明帝,面色凝重的回道:“陛下,平阳王回京了。”

    建明帝的脑仁在听到平阳王几个字时的瞬间抽痛起来,一时手足无措起来。

    他踱了两步,忙压低了声音,“就跟他说朕不在,让他走。”

    温冀怎么连一声招呼都没打就回来了,早知道温冀有这个打算,他说什么也要连下几道圣旨将温冀困在南阳城。

    陈总管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建明帝,陛下真是被吓到了,这里是皇宫,陛下不在宫里还能在哪啊。

    “陛下,平阳王爷想是为了温凉公子的婚事特意赶回来的,您要不还是见见吧!”

    建明帝听了眸色一动,脑中快速运转起来,思忖半晌,建明帝一撩衣袍,重新落座,大手一挥,冷然道:“宣!”

    陈总管深深的望了建明帝一眼,心里暗自祈祷,希望陛下能长点记性,可千万别招惹平阳王爷。

    “宣平阳王觐见!”

    随着陈总管尖锐的声音响起,一身着玄衣,身姿挺拔如松,面容冷峻似渊的中年男子阔步迈入殿中。

    待看清平王阳的面容,建明帝神色一僵,脱口道:“温冀,你是挖矿去了不成,怎么黑的仿若煤炭似的!”

    平阳王:“……”

    陈总管:“……”

    陛下真是长岁数不长记性,咋竟干那挨打没人拉的事呢!

第一百九十三章

    平阳王温冀身材伟岸,相貌冷峻,因常年驻守军中,是以肤色并不似京都官员那般白皙,但也是光泽的古铜色,并非如建明帝口中的煤炭一般。

    陈总管清楚的看到平阳王额头上的青筋蹦了蹦,那双沙包大小的拳头看着便让人脊背生凉。

    平阳王单膝跪于地,行将士之礼,“臣温冀参加陛下。”

    建明帝撩了撩眼皮,淡漠的“嗯”了一声,冷冷问道:“温冀,难道你不知道驻疆大将无召不得进京吗?”

    “臣知道。”平阳王仍旧低垂着头,态度看起来十分恭谨。

    “知道还敢回来,你还真是一点未把朕放在眼里啊!”建明帝眯着眼睛,斜睨着平阳王。

    半晌之后,建明帝冷笑一声,“罢了,念在你常年驻守南阳城护佑我大梁的份上,你悄悄回去,朕便全当今日没看过你。”

    “陛下。”平阳王垂眸拱手,毕恭毕敬的解释道:“臣是回来参加凉儿婚宴的,待婚宴结束,臣即刻起程。”

    “多此一举。温凉的婚宴有你没你有什么区别,还是哪来的回哪去吧!”建明帝嫌弃的摆摆手,恨不得直接把平阳王踹回南阳城去。

    平阳王抿抿嘴,没说话。

    建明帝看了他一眼,挽了挽绣着祥云图案的衣袖,慢悠悠的道:“不过,你若诚心诚意的请求朕明日为温凉主持婚宴,朕也可以勉为其难的让你留下,虽然你留下也无甚用处。”

    平阳王闻后站起身来,拂了拂衣上的灰尘。

    建明帝警惕的向后缩了一下,指着平阳王道:“你给朕跪着,朕让你起来了吗?”

    “陛下,多年未见,陛下竟龙颜未变。”

    建明帝面露狐疑,温冀也会说好话了?

    “只是……”平阳王复又开口,听得建明帝的心口跳了跳,“只是陛下这记性似乎不怎么好,可用臣帮陛下舒缓舒缓筋骨?”

    平阳王将一双拳捏着咔嚓作响,那双手骨节突出,手背青筋迸出,一眼望去便能想象出这双手拥有的力量。

    眼瞅着平阳王朝自己走来,建明帝一边向后躲,一边色厉内荏的吼道:“你给朕站那,再向前两步,朕就治你大不敬之罪!”

    平阳王勾唇冷笑,“早就不敬过了,也不差这一次了!”

    “小陈子,护驾快护驾!”

    陈总管瞥了一眼躲在了龙椅后面的建明帝,无奈的叹了一声。

    他是真懒得管啊,人家给你台阶的时候你不下,现在好吧,挂天上下不来了!

    心里虽然嫌弃,但陈总管还是只得小跑到平阳王身边,压低了声音道:“王爷,您就给陛下留点面子吧。

    明日就是温凉公子的婚宴了,陛下这脸上挂彩不好看啊!”

    平阳王抬眸扫了一眼正对他怒目而视的建明帝,拂袖退了两步。

    “臣已拜见过陛下了,便不再打扰陛下休息了,臣告退。”

    平阳王拱手行了一礼,负手离去。

    建明帝见他是真的要走,连忙唤道:“温冀,你还没求朕呢!”

    平阳王头也不回,阔步迈出乾坤殿,建明帝忙追至门口,冲着平阳王的背影嚷嚷道:“温冀,朕给你个面子,勉为其难答应你的请求,明日便去平阳王府为温凉主婚!”

    见殿外的侍卫内侍都在悄悄转动眼珠,建明帝微不可察的勾起了嘴角。

    真是想打瞌睡有人送枕头,终于找到正大光明去平阳王府的理由了!

    ……

    平阳王府中早已张灯结彩,一向沉肃的王府中此时红绸铺路,所有廊亭之上挂满了红艳艳的灯笼,仿若将晚霞拘在了王府之中。

    温阳背着手,四下巡视,颇为满意的点点头。

    他抬手找了一个小厮过来,吩咐道:“带几个人去后院抱几盆百合花来,把那还有那全都摆上。”

    小厮一溜烟的领命而去,大黄见温阳在仔细检查四周,那认真的模样好像明日是他成亲一般,不由佩服道:“二公子,属下这次真是对您改观了。”

    “改观?”温阳斜睨他一眼,没好气的问道:“改什么观?”

    “重情重义,无惧生死。”

    温阳剑眉一蹙,双臂环胸挑眉看着大黄,“前一句我姑且认了,后一句什么意思。”

    大黄长长叹了一声,摇头感慨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二公子不想着逃命,还帮大公子检查府内,真是让我心生敬意。”

    “我为什么要逃命?”

    温阳一脸狐疑,正觉得莫名,忽见有小厮从大门方向跑来,一边跑一边满脸喜色的喊道:“王爷回来啦!王爷回来啦!”

    温阳瞬间石化,大黄拍了拍他的肩膀,沉痛道:“二公子好自为之吧,下辈子属下再保护二公子。”

    平阳王归来,王府内瞬间沸腾起来。

    众人齐聚寿瑞堂,蒋氏只垂睫饮茶,根本不抬头看平阳王。

    她最不愿看见的就是这个处处压在她头上的继子,每每看到他,就会让她记起她继室的身份。

    “明日便是凉儿的婚宴,大哥能赶回来,凉儿也就放心了。”温二老爷也是仪表堂堂,只不过在平阳王面前,气势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平阳王点了点头,不苟言笑,神色冷峻肃然,即便穿着一身常服,依旧掩不住身上的杀伐之气。

    温二老爷喝了口茶,随即有些担忧的道:“可大哥是南境军的统帅,您此番回来,陛下可知?”

    平阳王扫了他一眼,敛下眼中的锋芒,沉声道:“是陛下召我回来的。”

    温二老爷一怔,边境大将除了父母丧事,无召不得归京。

    陛下竟为了温凉的婚事召大哥回来,陛下对这婚事还真是看重。

    蒋氏将茶盏一落,语气阴凉凉的,“就算如此,你身为南境军统帅也该分得清轻重。

    守卫边疆是大事,竟为了温凉的婚事便千里迢迢赶回来,真是胡闹!”

    平阳王本就生的冷峻,古铜色的皮肤更使他看起来更为威严,宛若寺庙内供奉的杀战之神,让屋内女眷都有种压迫的窒息感。

    “您生二弟的时候,不也曾书信让父王归京?”

    “你……你放肆!你怎敢以长辈之事做较,真是忤逆不孝!”

    蒋氏恨毒了这个嫡长子,因为只要有他在,便无时不刻不在提醒她,她只是一个继室,如何也越不过先王妃。

    “有些人不值得我孝敬。”平阳王从不会虚与委蛇,心中如何作想,便如何来说。

    小时候母妃过世,父亲纳了蒋氏为继室。

    父王新婚后不久便驻守南阳城,只留他与蒋氏在王府之中。

    彼时年幼,他吃了不少暗亏,若非薛姨知道了他的处境,将他接去了宋府,怕是平阳王府早就易主了。

    是以他对这个蒋氏有的也只是憎恶,哪来的恭敬可言。

    “你真是放肆!”

    蒋氏摔了杯子,平阳王端坐椅上,冷眼望之。

    “王爷。”

    一声温柔轻和的女声响起,平阳王府冷峻如刀削般的容颜瞬间舒缓,仿若凛冬突变暖春。

    平阳王妃在婢女的搀扶下笑盈盈的迈进屋内,平阳王几乎瞬间迈至她身边,自然的挽过她的手。

    平阳王妃不动声色的扫了屋内一眼,抿嘴笑道:“屋内好生热闹,王爷与母亲和二弟弟妹许久未见,想必定然相谈甚欢。”

    目光掠过地上的碎瓷盏,平阳王妃嘴角笑意不改,“瞧把母亲激动的,竟是连杯子都拿不住了。

    王爷回来的正好,正巧妾身有些事情弄不明,还需王爷帮着参谋一二。”

    说完,平阳王妃挽住平阳王的手臂,对着蒋氏温和一笑,柔声道:“母亲,那儿媳就先和王爷告退了,待晚膳时分再来与母亲请安。”

    说完,便不再理会寿瑞堂内面色各异的众人,径自拉着平阳王离开。

    “王爷何必与她置气,她毕竟是长辈,王爷如何也讨不到便宜。”

    平阳王妃一脸无奈,阳儿的直性子真是与他父王一模一样。

    明知道前面有道墙,也不肯转弯,硬要撞过去不可。

    “嗯,你说的对。”平阳王面色柔缓,轻轻颔首。

    不管平阳王妃说什么,他都是欣然点头,不做任何辩解。

    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噙满了柔光,嘴角始终保持着微扬的弧度。

    白芷几个婢女早已见怪不怪,王爷气势凌人,即便她们伺候多年,也仍会觉得畏惧。

    可一旦有王妃在,王爷就像变了一个人般,虽然话不多,但神色会柔和许多。

    若非要形容那种感觉,应该就是从恶狼变成了忠犬,大概如此。

    两人挽手而行,平王妃说着话,平阳王则笑吟吟的听着。

    突然,两人察觉到假山处有一道身影在鬼鬼祟祟的张望。

    平阳王妃抬手为平阳王理了理衣襟,眉眼柔和,浅笑道:“明日便是凉儿的婚宴了,见血不吉利。

    而且他明日还要见客,脸上挂彩不好看,一会儿下手轻点,明日再补也不迟。”

    平阳王垂眸望着平阳王妃,目光柔和,低低应道:“好,我知道了。”

    平阳王妃拂了拂他肩上的薄灰,低眸浅笑,“嗯,去吧。”

    平阳王纵身一跃,一手拉出藏在假山后的温阳。

    平阳王妃则面无表情的迈步离开,对身后传来的惨叫恍若未闻。

    有些孩子天生宠不得,譬如她那个猴崽子。

    敢给他父王下泻药,实在欠揍。

    反正早晚都是要挨揍的,不如分两顿揍,至少留口气。

    ……

    顾府中。

    这是顾锦璃出阁前的最后一宴,松鹤堂内的气氛显得有些低沉。

    顾二老爷的低气压众人都能感觉到,虽然他面上挂着笑,语气也是柔和的,可看他将一块拇指大的姜片当成红烧鱼放入口中而浑然未觉,众人便觉得心中闷闷的。

    只顾老夫人一人眉飞色舞,拉着顾锦璃好一番叮嘱。

    什么要孝顺公婆,尊敬长辈,后来越说就越不对味了,“温凉公子对你是实心实意的好,以后成亲了你切记要贤良淑德。

    不但要对府里的长辈毕恭毕敬,伺候夫君更要尽心,不能仗着夫君对你好便有恃无恐。

    嫁人了可不能像在家里一般任性,要懂得隐忍,不要受点委屈就闹起来,更不能心存妒意明白吗?”

    今夜是顾锦璃在顾府的最后一晚,所以她尽可能的保持着微笑,可在听了顾老夫人近一刻钟的念叨,终是有些受不了了。

    “祖母的意思是想让我逆来顺受吗?”

    顾老夫人看她这副分毫不肯吃亏的模样,摇摇头,苦口婆心的道:“你能嫁入王府已是天大的运气,受点委屈算什么。

    女子都是这般熬过来的,忍一忍就过去了。”

    在顾老夫人心中,低娶的媳妇都是不值钱的,就像柳氏,直到现在她也不喜欢。

    再加上锦丫头性子尖锐,以后难得婆母喜欢,她不过提前给顾锦璃一个准备罢了。

    再者说男子嘴上说的好听,除了老二这般傻的,哪有不纳妾室的,就锦丫头这性子,怕是个善妒的。

    顾锦璃挑了挑眉,牵唇一笑,“祖母放心,孙女一定不会受委屈的。

    王妃对孙女很好,温凉日后也不会纳妾,是以祖母不必担心。

    若真有人敢欺负孙女,孙女一定不会忍气吞声,势必要让他们知晓孙女的厉害。”

    顾锦璃说话时轻声细语的,只她这副冥顽不灵的语气让顾老夫人听着心梗。

    还没等嫁过去就想着立威,以后怕是会惹祸,该不会没等到顾府借她的光,便被她连累了吧。

    顾老夫人的好心情瞬间大打折扣。

    见顾老夫人心塞的说不出话来,顾锦璃轻轻翘了翘嘴角。

    李老夫人忙笑呵呵的打圆场,“大堂姐就是爱杞人忧天,锦丫头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以后的小生活定然滋润着呢。”

    没了顾老夫人说泄气话,堂内的氛围也渐渐热闹起来。

    晚饭散去,顾承晰几人瞬间没了影。

    顾婉璃挽着顾锦璃的手,歪着头诧异道:“大哥他们几个做什么去了,怎么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顾锦璃摇了摇头,也是费解。

    这两日四弟还时不时跑来与她打听温凉的事,的确有些古怪。

    “锦表姐,婉表妹。”李楚楚姐妹两人笑着走过来。

    “锦表姐明日就要出嫁了,心里可还紧张?”李楚楚粉唇翘起,语气十分亲昵。

    “还好。”顾锦璃回以一笑,不热络也不疏离。

    李楚楚噙着笑,亲近的道:“家中姐妹年纪都小,我们都还未看过姐妹出嫁,不知明日能否去锦华院送锦表姐出阁?”

    顾锦璃含笑点头,“自然可以,两位表妹能来相送,也是我的福气。”

    见顾锦璃客气答应,姐妹两人都十分开心,小嘴都像吃了糖似的,好话说起来绵绵不绝。

    听祖母说顾锦璃的闺中密友都是京中有名的闺秀,她们若是能与之结识,定然受益匪浅。

    女孩子这边在议论着明日的婚宴,男子那边则都聚在了顾承晰的院子里暗自筹谋。

    “虽说温凉公子身份高贵,可自古以来没有舅哥不为难妹婿的,咱们必须想几个好点子才行。”顾承晰曾参加过两次婚宴,对舅哥为难妹婿的过程十分钟爱。

    “我有点子,我有!”顾承暄忙举起了手,迫不及待的道:“我已经和大姐姐打听过了,温凉最不喜欢吃酸的东西,所以明日我打算备几杯白醋诓温凉喝,酸到他的骨头里!”

    顾承晰几人都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他,没想到这小子年纪不大,心倒挺黑。

    “这样太狠了吧,人家毕竟是平王府的公子……”顾承昌忧心忡忡,他们几个都不是大妹妹的亲兄弟,万一惹恼了温凉了可怎么办?

    “三哥胆子真小,你要是怕温凉我们就不加你了。”顾承暄不乐意的道。

    “我怎么就怕了,我这不也是为大妹妹着想嘛!”

    顾承暄白了他一眼,不以为意。

    他还嫌便宜温凉了呢!

    温凉把大姐姐娶走了,以后一个人霸占大姐姐给他做饭陪他玩牌,想想就好气啊!

    二伯母怀了身孕不能做饭,他的胃都被大姐姐养刁了,想到以后只能吃厨娘做的粗茶淡饭,他就好伤心好难过。

    见顾承晏一直没吱声,顾承晰开口问道:“二弟,你有什么想法?”

    顾承晏想了想,开口道:“我要与指挥使比试拳脚。”

    打赢了他才能进门,他也好趁机探探指挥使的身手。

    兄弟三人瞬间陷入了沉默,半晌,顾承晰拍了拍他的肩膀,“承晏啊,要不你再想一个别的吧。”

    “为什么?”顾承晏不解。

    顾承晰面色复杂,语重心长,“承晏,身为舅哥在妹妹婚宴上被妹夫揍,着实丢脸了些。”

    明明是他们给温凉下马威,届时怕是就要反过来了。

    “我的身手没那么差。”顾承晏闷闷道。

    顾承晰叹了一声,愧疚道:“知道你身手不差,可温公子身手更好。

    再者说温二公子身手也不错,可我们几个……最多在你被打趴下的时候扶你一把。”

    温二公子定然跟着迎亲,他们的任务就是帮着新郎闯门,他们都是读书人,拦不住啊。

    顾承晏:“……”

    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

    顾锦璃大婚在即,沈妩几人也都格外忙碌,这日沈妩回到府中时已近黄昏。

    她不知怎么突然有些担心起自家哥哥来,便来到了临风院。

    临风院中已一改曾经的萧索,碧竹青青,花团锦簇。

    沈染着一身竹色长衫,负手立于暮色之下。

    橘色的余晖染在他的身上,于清润之间更多了丝淡淡的凄美。

    听到身后传来的响动,沈染侧身回眸,融融一笑,“阿妩来了?你们可都忙完了?”

    沈妩点点头,走到沈染身边,“哥哥在赏夕阳吗?”

    “是啊,这片竹林我已经种了许多年,竟今日才发现夕阳余晖下的竹林似乎别有韵味。”

    日日所见之美景却过眼而不入,便仿若当初习以为常的事,现在想想竟是如梦般短暂。

    沈妩悄悄望了沈染一眼,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哥哥明天会去吗?”

    沈染颔首,坦然答道:“自然。不过我会直接去平阳王府,你一时可能看不到我。”

    见沈染笑容清朗,沈妩便松了口气,打趣笑道:“哥哥好狡猾,这样你是不是就可以少给一份礼钱啦!”

    沈染抬手轻轻拍了一下沈妩的额头,挑眉笑道:“这都被你发现了,记得保密啊。”

    沈妩俏皮一笑,见他无事才放心离开。

    小厮见沈妩走了,才捧着一个小木匣走出来,一脸可惜的道:“世子真不打算将这盒香料送给灵毓县主吗,这可是您研究了一月才配出来的呀。”

    沈染瞥了一眼小厮手中的木匣,轻轻摇了摇头,“不送了。”

    既已打算划清界限,便要划的干干净净才好。

    这熏香的确是按照她的喜好和性格配制的,可他总觉得送给她香料似有不妥。

    温凉不是个大方的人,若是日后知晓怕会心存隔阂,反是将他的好意变成了坏事。

    “去交给小姐把,让她拿去玉颜阁卖。”

    他也不想将自己变成这段感情中的悲情角色,抱着无妄暗自神伤。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何必让自己变成可怜人。

    顿了顿,沈染又补了一句,“昙梦,告诉小姐这香料的名字叫昙梦。”

    昙花一现终有绽放之日,他的梦便如这昙花一般,绽放便是枯萎。

    不过,他未曾遗憾。

    ……

    六月初六,宜嫁娶。

    一缕薄曦透过层叠的云洒落在大地之上,金色的日光预示着今日定然是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

    京中的街道尚在静寂之中,可顾府却早已忙碌起来。

    顾锦璃尚未睡醒,便被喜娘从床榻上拉了起来。

    迷迷糊糊的沐浴更衣后,便被按到镜子前。

    顾婉璃已经搀着顾二夫人迈进了屋内,两人皆笑盈盈的看着喜娘为顾锦璃绞面。

    喜娘拿出事先备好的五色丝线为顾锦璃绞面,结果刚绞一下,顾锦璃便痛的叫出声来。

    “怎么这般痛吗?”顾锦璃毫无心里准备,捂着自己的脸,一脸惊恐的看着喜娘手中的彩线。

    福儿见顾锦璃喊痛,撸着袖子就要揍喜娘,被如意眼明手快的一把抱住。

    “这是帮小姐梳妆呢,不是打小姐!”

    福儿一脸懵懵然,见顾二夫人和顾婉璃都只掩唇轻笑,才放下了袖子,环抱双手拧眉看着。

    梳妆竟然这么疼,可怕……

    喜娘见顾锦璃这副小女儿般的模样,顿时笑了起来,掩唇道:“县主莫要怕痛,绞面之后县主必定面若海棠,娇俏可人。”

    顾锦璃咬了咬牙,只得任由喜娘在自己脸上为所欲为。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面若海棠,她只知道她的面颊现在火烧火燎的痛。

    待有机会,她定也要给温凉开面,让他好好体会一把才行。

    喜娘的嘴都是浸了蜜的,对着顾锦璃好一番夸奖,“灵毓县主可真是个绝色美人啊,我做了这么多年喜娘,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美的新娘子呢!

    真是乌发如墨,肤色若雪,明眸皓齿,美的惊人啊!”

    顾锦璃只客气一笑,这番话喜娘估计会与每一个新娘子都说一遍,可偏生她的娘亲和妹妹都是极其好骗的。

    “我也这么觉得,大姐姐一定是全天下最好看的新娘子!”

    “那是自然,锦儿随了我,没像你二叔,自然是美的!”

    见两人郑重其事的议论着,顾锦璃忍俊不禁的摇头笑笑。

    这般看来娘亲与三妹妹才更像亲母女,都单纯的可爱。

    绞面之后,喜娘便开始为顾锦璃上妆,“县主肤色白皙,咱们只需少扑一些水粉就好。”

    “县主的脸颊透着粉晕,无需太多胭脂,点上些许便好。”

    “县主的眉纤长平整,我们只需稍稍描一描就好。”

    喜娘一边化妆,一边又将顾锦璃狠狠的夸了一番。

    可待喜娘画好了妆,顾锦璃往镜子里一看,瞬间被镜中浓妆艳抹的人吓了一跳。

    这叫“稍稍”、“淡淡”、“些许”?

    喜娘的嘴,也是骗人的鬼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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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0325/ 第一时间欣赏盛世医香之锦绣凉缘最新章节! 作者:浮梦公子所写的《盛世医香之锦绣凉缘》为转载作品,盛世医香之锦绣凉缘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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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医香之锦绣凉缘介绍:
顾家大小姐声名远扬,不以美貌,不以才华,只凭“倒霉”二字。
金牌医师顾锦璃名噪一时,因美貌,因医术,更因用不完的好运气。
一次意外,举家穿越,当倒霉晦气的顾家大小姐变成了运气爆棚的现代锦鲤……
父亲官职低微?无事,爹地拍的一手彩虹屁,哄得帝王合不拢嘴。
母亲娘家无依?无事,妈咪耍的一手暴脾气,揍得亲戚迈不开腿。
女儿蠢笨又倒霉?呵呵,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是传说中的锦鲤!
她本不求锦绣前程,青史留名,惟愿发家致富奔小康,过好自家的小日子。
奈何锦鲤属性加持,普通太难,平凡无望,总有队友助她扶摇直上。
小嘴一张,就收割了死心塌地的生死之交;小脚一跺,便镇压了上蹿下跳的极品亲戚;小手一挥,便捡了个身份尊贵的绝美夫婿。
一副倾世好容貌,一手绝世好医术,纤纤素手玩得了琴棋书画,拿得了算盘药杵,就是没想过执一人之手,终白头到老。
某人弯唇而笑:无妨,遇到为夫,再想不迟。
她是他的如花似锦,他是她的天赐凉缘。
从此,时光静好,与君语;细水长流,与君同;繁华落尽,与君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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