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兄弟齐心,气死一堆(合一)
刑部的大牢昏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腐烂的臭味。
宋丘穿着一身囚服闭目坐在稻草垫子上。
听到响动,他没有抬眼皮,只冷冷笑道:“来了?”
宋老尚书站在牢门外面色复杂的看着他,“大哥,你就这么恨我吗?”
“呵……”
宋丘冷笑着睁开眼,“宋丞,你不觉得你这个问题很可笑吗?
如果是我夺走了你的一切,你可会放过我?”
“我从来都没想要抢大哥的东西!”
宋丘猛地站起身来,抓着牢门死死的盯着宋老尚书,他的一双眼睛犹如浸满了鲜血,仿佛入了魔。
“我最恨的就是你这得到了一切还要装良善的模样!
你没想争,可最后宋府不还是落到了你手上?
你没想争,你怎么不去死,将家业让给我?”
看着目眦欲咧的宋丘,宋老尚书眼中满是茫然和痛惜。
他还记得小的时候,大哥会牵着他的手一同去放风筝,还会在他摔倒时,将他扶起来,轻揉着他的头。
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哥竟变成这般模样了?
宋丘死死的瞪着他,“宋丞,你若心中无愧,这么多年你为何要屡屡帮我,为何明知我对你心存厌恶,还要百般包容?
因为你知道,你对不起我,你抢走了我的东西!”
宋老尚书睁大了眼睛,“大哥,难道你一直都认为我对你的照顾和包容是因为我觉得愧疚你吗?”
宋丘没说话,显然如此认为。
宋老尚书深吸了一口气,自嘲的笑了笑。
“我这么做,只是因为你是我大哥而已,可没想到,你早就不是我大哥了……”
那个让他仰望背影,从心底里敬爱崇拜的大哥早就没了。
是他自欺欺人,始终不肯相信罢了!
他掩下眸中的悲痛,开口问道:“刘氏可是受你指使?你背后的人可是英国公?”
宋丘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仰天大笑,状若疯癫。
“哈哈哈哈……宋丞,你总说我多疑,你又何尝不是呢?
刘氏是你的儿媳,她为什么要受我指控?
我知道你想扳倒英国公,可我,是不会帮你的!”
“大哥,你这又是何必?你若不说,我去问大嫂也是一样。”
宋丘突然扬起了嘴角,露出了一抹令人胆战心惊的笑来,“那你便去问吧,快着点,晚了就来不及了……”
宋老尚书凝眸皱眉,心觉奇怪,这时突有一个衙役跑过来附耳对他说了几句话。
宋老尚书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他跑到牢门口,惊恐又憎恶的看着宋丘,“你竟然杀了大嫂和侄儿!”
“哈哈哈哈……”
宋丘只仰天大笑,甚至笑出了眼泪。
他抬手擦了一下眼角,狰狞的笑望着宋老尚书,“不是我杀了他们,而是你杀了他们。
都是你逼我的,这笔血债要算在你身上。我要你愧疚一辈子!”
“宋丘!你特么真是疯子!疯子!”
宋老尚书愤怒的拍打着牢门,而宋丘却只在里面畅怀大笑。
突然,他停止了笑声,对宋老尚书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宋丞,你的一切,迟早都是我的!”
宋老尚书尚未理清他话中的深意,便只见他突然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
宋老尚书瞳孔一缩,忙唤道:“快开门!快!”
衙役看呆了,待听到宋老尚书的声音,忙找出钥匙打开了牢门。
可宋丘已咬舌自尽,气绝身亡。
他死不瞑目的睁大了双眼,那双突出的眼中装满了憎恨不甘。
看着他满口鲜血,双眸赤红,至死都一脸怨恨的模样,宋老尚书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向后一倒,昏死了过去……
……
顾锦璃来宋府为宋老尚书探了脉,写了一张药方,又递给了宋老夫人一个小药瓶。
“老尚书受了些刺激,一时情绪不稳才会晕倒,不过并不严重,休养两天便好。
这瓶药还请给宋老尚书随身带着,若是再发生如今日般的状况,可先服用一颗,有护心之效。”
宋老夫人点点头,无奈的看着昏睡的宋老尚书,“你说他怎么就那么傻,我真是……”
宋老夫人长长叹了一声,终是没将心中的抱怨说出来。
因为她喜欢的就是他的纯良宽厚啊……
宋老尚书缓缓睁开了眼睛,眼中略有茫然,待看清了宋老夫人,才颤巍巍的朝她伸出了手,眼中泛着泪光呢喃了一声,“阿韶……”
顾锦璃轻手轻脚的和门而出,温凉正站在廊下等她。
风已渐暖,不似往日凌冽。
融融淡淡的光晕笼在他身上,淡却了清冷,映的他宛若一块上好的美玉。
见他望过来,顾锦璃扬起唇角,嫣然一笑。
他们两个以后也会如同宋老尚书两人一般风雨同舟,即便四周危险蛰伏,但至少还有彼此可以互相依赖。
两人自然而然的并肩走在一起。
“宋丘最后也没有招认刘氏之事吗?”
顾锦璃轻点了一下头,她觉得此事有些古怪。
张山将毒害宋老尚书的事情都尽数交代了,按理说他没有必要为一个已经死了的宋三夫人隐瞒罪行。
但张山招供的罪证里并未提及宋三夫人半分,她去询问时张山脸上的疑惑也不似作假。
宗人府的毒药的确是他配置的,但来取药的人是个陌生男子,他只见过那人一次。
甚至他都不知道这药拿来做什么,对方提了要求,他便配了药,剩下的一无所知。
而最奇怪的还是宋丘的做法,就算他再恨宋老尚书,又有什么必要一定要杀了自己的妻儿呢?
见她蹙眉不展,温凉抬起手指,轻轻拂过她的眉心。
“不要再想了。”
就算想,也要多想想他。
顾锦璃失落的叹了一声,“只是可惜这次没能查出幕后真凶。”
宋老夫人坚信这一切都是英国公所为,可惜折腾一番,却无半分头绪。
老平阳王妃蒋氏正是英国公的妹妹,英国公与温凉之间必然是敌对关系,她很想帮他,却是天不遂人愿。
“温凉,你觉不觉得奇怪。
宋丘被抓,英国公没有任何反应,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他很相信宋丘绝对不会出卖他一般。
就算宋丘憎恨老尚书,可他害死了全家,终究输了这场比试,他还为什么要无怨无悔的守着秘密呢?”
顾锦璃想不明白,她敲了敲头,只恨自己没有那些权谋小说中女主角的智商。
温凉危险的眯起了眼睛,“不许再想了,你若再想,我便要亲你了。”
顾锦璃瞳孔一缩,忙伸手将嘴捂上。
在这里亲亲,会羞死人的好不好?
若是让涵儿看到,她就不要见人了!
温凉见她这般反应,墨眉一挑,薄唇不悦的抿起。
被他亲很不愉快吗?
不大高兴……
两人并肩而行,迎面遇见一个芝兰玉树般的年轻公子。
他面色忧愁,眸光郁郁,俊秀的容貌仿佛被笼罩在江南的烟雨之中。
男子见到温凉,拱手一礼,“温公子。”
温凉淡淡点头应下。
他向温凉身后的方向望了一眼,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问道:“温公子已经探望过祖父了吗?不知他的身体如何了?”
此人正是宋府的二公子宋运。
见温凉凝眸看他,宋运微垂眼睫,解释道:“祖父祖母一直都没见我,我怕这次也见不到他。”
温凉收回视线,淡淡道:“老尚书已无恙。”
说完,温凉望着顾锦璃道:“走吧,我送你回府。”
宋运忙拱手行了一礼,目送两人离开。
途中,顾锦璃回头看了一眼,他仍驻足站在原地,一身竹色暗纹长衫衬得他身姿更加清瘦。
手突然被人捏住,虽然不痛,但力度很紧。
顾锦璃仰起头看向温凉,温凉目不斜视,面色平淡,只紧抿的嘴角出卖了他的不悦。
顾锦璃无奈一叹,眨着眼睛讨好的望着他,“生气了?”
温凉没有看她,只冷冷的道了一句,“走路要目视前方,看难道还想再摔一次吗?”
顾锦璃弯唇浅笑,稍稍靠近了他两分,“有你在我身边,我不怕摔跤的。”
他嘴唇轻动,似要弯起。
眼角余光瞥到了她,他重新抿起嘴角,沉默不语的拉着她踏上马车。
顾锦璃抿了抿唇,这位还真是难哄呢!
她想了想,开口问道:“他便是宋府的二公子吗?这是我第一次见,长得还挺俊秀的。”
眼看着温凉的脸色沉了下来,顾锦璃却是不徐不疾慢悠悠的道:“不过比起你还差了许多,我想这世上应该没有比你更好看的人了吧?”
温凉侧开头,故作无视,实则嘴角早已不受控制的牵起,心里仿若吃了蜜般的甜。
顾锦璃已经可以想象到他们两人以后的生活了,明明她才是女朋友,却要哄着有着不输于女朋友脾气的男朋友。
唉,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哄好了温凉,顾锦璃才敢再提及宋运,“老夫人怀疑宋三老爷和宋运吗?”
“怀疑也是理所当然的。”
即便事发之时宋三老爷并不在京,可他们和刘氏才是最亲近的一家人,谁又能确保他们真的毫不知情。
顾锦璃颔首,想到芝兰玉树的宋运,一时倒是无法将他与那个目眦欲裂的刘氏联系到一起。
马车行到了顾府,顾锦璃正欲下车,温凉突然按住了她的手。
清冷的眸中,光芒灼人。
“我已收到南阳城的飞鸽传书,母妃早已启程,不日就要抵达京都了。”
望着他灼灼的目光,顾锦璃心跳加快,脸不禁红了起来。
“等母妃抵达京都,我就让她向顾府提亲。”
果然!
顾锦璃心头装着甜蜜,却又羞涩难言,只轻轻咬了下唇,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好。”
温凉在她光洁的额上印上一吻,才心满意足的放她离开。
回去的路上,温凉不停的思索着新房的布置。
他是应该按照她的心意来,还是自己偷偷设计,然后给她一个惊喜?
温凉一时踌躇不定。
马车刚行到王府门前,温凉便听到外面的嘈杂声。
他踏上马车,便只见王府门前停了数辆马车,每辆车上都装着数口大箱子。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站在台阶上颐指气使的指挥着一众小厮,“这口箱子要轻拿轻放,里面放的可都是珍贵的瓷器。
若是敢磕坏了,就要了你们的脑袋!”
温凉蹙眉看着,便见温阳远远跑了来,气喘吁吁的道:“温凉!我正找你呢,二叔二婶他们回来了!”
平阳王府不复往日静寂,小厮忙前忙后的搬动行李,一群身着彩衣的丫鬟更是将本是肃穆的平阳王府变得聒噪起来。
温凉面色无波的行走于王府之中,一众丫鬟看见了温凉,皆驻足凝望,眼中泛着灼灼的光彩。
这就是大公子啊,真是如传言一般俊美不凡呢!
温阳抿着嘴冷哼了一声,不悦的别开了头。
这些丫鬟莫非都是瞎的不成,看不着温凉身边还有一个大活人吗?
“大哥,二哥!”
男子爽朗的声音传来,两人驻足望去。
平阳王府的三公子温旭朝他们快步走来,脸上笑意飞扬。
“大哥,二哥,好久不见了!”
温凉望了他一眼,沉声未语。
温阳觉得他这样未免有些太没礼貌了,想了想便道:“你谁呀?”
温旭嘴角的笑僵硬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如初了,“二哥还是那么幽默。
父亲在外任期已满,以后便能留在京都了,咱们兄弟三人也可以时常见面了!”
温阳双手环胸,上下打量了温旭一眼,嘴角倏然一挑,“原来是三弟啊,多年没见,一晃你竟是已经长这么大了!”
温旭扬唇含笑,却见温阳凑近了他,上下打量着道:“真是长大了,小时候你脸上总挂着两条鼻涕,又脏又恶心,现在瞅着倒也人模人样了!”
周围的小厮婢女很想装作没听到,奈何那种画面感太强了,一个个都低着头抖着肩膀,忍得十分痛苦。
温旭胸口明显起伏了一瞬,却被生生压下,脸上仍旧挂着亲和的笑,“人总会长大嘛,二哥小时候不也是老追着大哥跑。
大哥若是不领着你,你还会哭鼻子呢!”
温阳脸一红,瞪着眼睛道:“你少胡说八道啊,哪有的事!”
温旭只笑了笑,他抬头看向温凉,“大哥,多年未见,你在京的生活可还好?”
温凉淡淡睨他一眼,神色冷清,“在此之前,一向不错。”
温凉说完迈步而去,温阳瞥了温旭一眼,也跟在温凉身后离开。
“温凉,你说话是不是有点太毒了?虽说温旭不怎么招人喜欢,但你那话也有点伤人吧!”
人家回来之前你过得不错,那意思不就是看见他们回来就糟心吗?
“彼此彼此。”温凉斜睨他一眼。
“啊?我刚才有说过分的话吗?”温阳有些懵,他刚才不是很亲近在与温旭打招呼吗?
温凉嫌弃的收回了视线,本来的好心情一丝也无了。
好好的王府被搅得乌烟瘴气,她会住的舒心吗?
温阳细细回忆,实在想不出自己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只自言自语道:“主要我实在是喜欢不起温旭这个小子来,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小时候的事?
屁大点的事他就哭着告状,然后那个老太太就骂咱们两。
要不是母妃管得紧,我早就把那老太太的头发都剃光了!”
说完,他冷笑一声,一脸嫌恶的道:“果然,英国公府出来的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温凉看他一眼,略略颔首,“就这句算是人话。”
温阳:“……”
温阳想要反驳,却发现温凉的那双墨眸中翻涌着凌厉凛冽的色彩,似蕴藏着什么恐怖的风暴,足以摧毁一切。
温凉微垂眼睑,遮住了眸光。
蒋文瀚不过只是一个开始,任何敢伤害她的人,他都不会放过。
王府的平和果然不复存在。
次日一早,老平阳王妃蒋氏便将温凉兄弟唤去了寿瑞堂。
兄弟二人一个宛若云边月,一个彷如石边松,皆相貌不凡。
蒋氏一直跟着二老爷温平在外赴任,已有多年未见过温凉温阳两人,此时望见,不由怔了一下神。
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温旭,心口顿时有点闷。
旭儿也算一表人才,可站在这兄弟两人身边就不大起眼了。
因她是继室,所以总免不了被人与先王妃比较,此时看着自己的亲孙差了温凉两人一截,心口便不舒坦了。
“见到长辈也不知见礼,王妃就是这么教导你们的吗?”蒋氏先发制人,一上来便给两人扣了一顶不敬长辈的帽子。
未容温阳还嘴,温凉便淡淡道:“我见陛下亦是如此,陛下未曾置喙。”
言外之意便是难道你比陛下还尊贵不成。
温阳受到了启发,点头附和道:“对呀,我见陛下时也这样。
陛下还夸男儿就该如此,别叽叽歪歪的跟个娘们似的!”
某个礼数周全的男儿一时陷入了沉默。
蒋氏心口一滞,看着两人是越发的厌恶。
小时候便看出这两个不是个省心的,长大了更是成了祸害。
温二夫人忙笑着打断了话题,亲亲热热的看着温凉两人,慈爱道:“凉儿和阳儿竟是已经长这么大了,这若是在外面遇见,我都认不出了。
合宜,快来见过你大哥二哥。”
一个身穿黄色襦裙的少女款款走上前来,对着两人恭敬福礼。
温阳看了她一眼,应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二房离京的时候,这个小堂妹还不会走路,虽然谈不上喜欢,但也不至于一上来就讨厌。
温合宜也没多说话,行过礼后便笑着退到了一边。
接下来便是温二夫人极致慈爱的关切,温凉耐心的听着,直到她说出了最终的目的。
她叹了一口气,怜惜的看着温凉。
“这么多年只有你一个人留在京都,真是委屈你了。
昨日我回来,见这府中竟是连个婢女都没有,没人照料可怎么成?”
说完,她轻轻点了一下头,立刻有人带了四个婢女走了进来。
“这几个都是我精心挑选的,不论刺绣还是厨艺都十分不错,留在你们身边也好有个照应。”
温阳当即就给驳了,“我没有留婢女伺候的习惯,二婶还是给三弟留着吧!”
蒋氏将茶盏重重落在桌上,横眉立目的叱道:“长者赐不敢辞,这么基本的规矩你们都不懂吗?
若是传出去,小心被人笑话你们母妃教子不严!”
温阳虽恼,却没了主意。
他向来用拳头说话,所以对这种妇人当真不知如何对付。
他求救般的看向了温凉,温凉看他一眼,淡淡道:“你先选吧。”
温阳诧异的睁大的眼睛,凑到了他耳边,不可置信的道:“你确定?”
灵毓县主知道,不会生气吗?
见温凉颔首,温阳只得不情不愿的打量起那四个婢女来。
那四个婢女都低着头,仿佛不想让他挑一般。
温阳随手指了两个,那两个婢女恭敬福身,但脸上难掩失落。
温阳其实根本没看清她们的长相,挑她们的原因只因剩下那两个长得太丰满了,他看着有点难受。
其实那两个婢女很是无辜,她们腰身纤细,不盈一握,长腿细腰,哪里能算丰满。
只不过某处宛若小山,身姿妙曼的很。
见他们收下了婢女,蒋氏便不再说什么,抬手让他们离开了。
出了寿瑞堂,温阳还有种不真实感。
不用回头,他都能闻到飘来的脂粉香,十分甜腻。
“温凉,咱们就这么收了?”
温凉侧眸看他,语气清淡如天际的云,让人琢磨不透,“长者赐不能辞别,既是赐给了你,便是你的人,由得你为所欲为。”
温凉没有压低声音,是以他身后的几个婢女都听得真真切切,一时面羞如霞。
大公子看起来冷若仙人,没想到竟会说如此混话。
不过,她们好喜欢啊!
她们本就是被二夫人派来伺候公子起居的,公子喜欢她们,自然是她们的福气。
温凉带着两个婢女回了院子,温阳转了转眼睛,意味深长的一笑。
他转身看向两个婢女,开口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奴婢莺歌。”
“奴婢青梅。”
“不好,都太俗了,我给你们想个新的名!”温阳皱眉摇头。
两人忙俯身谢恩。
反正这名字本就是人牙子起的,二公子能为她们取新名字,也是对她们的看重。
虽说她们还是更心仪大公子,但二公子其实也还不错。
温阳拧眉想了一会儿,笑着道:“青梅不好,我喜欢吃珍珠翡翠白玉汤,你以后就叫翠白!”
翠白:“……”
珍珠翡翠哪个不比翠白好听,什么品位啊!
“莺歌太俗,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以后你就要凰叫,是不是比莺歌大气多了?”
凰叫:“……”
大气你妹啊!
还能更难听一点吗?
而那两个被温凉带走的婢女,也很快明白了温凉那句“为所欲为”的真正含义。
未过两日,蒋氏便又将温凉温阳叫去了寿瑞堂。
蒋氏一见他们两个,抬手便朝他们摔了一个杯子。
温阳跃起,抬腿一脚,直接将杯子踹到了温旭脑门上。
只听温旭一声惨叫倒地,被扶起来后,脑门上赫然流下了一缕鲜血。
温二夫人惊呼出声,忙派人去找大夫,屋内顿时乱做一团。
蒋氏心疼又恼怒,拍着桌子怒吼道:“狠心的东西,你是想杀了你三弟吗?”
温阳耸耸肩,“这杯子不是您扔过来的吗?难道您想杀了我们两个啊?”
蒋氏顿时梗住。
温阳看了捂着脑门哀嚎的温旭一眼,嫌弃的撇了撇嘴,“抱歉啊三弟,我在军中训练惯了,看见有突然飞来的东西就会以为是暗器,身体自然反应就给踢回去了。”
温旭捂着脑袋,咬牙笑道:“没事,小伤而已。”
“的确是小伤,算不得什么。
不过三弟你这身手不行啊,这若是真的暗器,你当场就死翘翘了知道吗?”温阳轻描淡写的笑着道。
温旭觉得自己心口有些闷,捂着脑袋道:“祖母,母亲,我有点头晕,先回院子去了。”
温阳暗戳戳翻了一个白眼,让你来看热闹,打的你脑袋开花!
蒋氏努力平静呼吸,眼角的褶子生生被撑开了不少,“你们两个可知错?”
温凉清冷不语,温阳耸肩摇头。
蒋氏怒目而视,指着他们叱骂道:“两个不识好歹的小儿,你二婶好心给你们婢女关照你们的生活。
你们……你们竟让婢女烧火练功,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六十五章 玉颜阁
温凉听了,淡漠的抬起眼睫,“是二婶说她们厨艺不错,让她们去厨房做事有何不妥?”
温二夫人听了,无奈叹了一声,“她们的厨艺是不错,可……可你也不能让她们一直在厨房烧火啊!”
温凉真是毫无怜香惜玉之心,把那两个婢女领回去之后便直接丢在了厨房。
她们不仅要在厨娘做饭的时候烧火,还要负责整个院子的热水,甚至包括侍卫的洗澡水。
可怜了那两个如花似玉的婢女竟是蹲在厨房整整熏了两天的烟,找她哭诉的时候,黑的她都认不出来了。
“噗!”
温阳忍不住笑出声来,没想到温凉竟能想出这种馊主意。
蒋氏瞪向他,没好气的道:“你笑什么!还有你呢!
赐你婢女是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你竟然让她们在操练场习武!”
两个娇滴滴的婢女被温阳带到操练场跑圈蛙跳,还要舞刀弄枪。
甚至还让两人摔跤比试,谁摔赢了第二天就能少做五十个蛙跳。
为了第二日轻松一点,那两个婢女摔的你死我活不肯撒手,摔的满身的伤,直到现在还没爬起来!
温凉蹙眉瞥了温阳一眼。
竟然还能这样?
这次倒是他输了。
温阳一脸无奈,摊手道:“可这就是我的日常起居啊,我就喜欢在操练场习武,我到哪都带着她们,不更能体现我将二婶的好意放在心里吗?”
“强词夺理!我看你们分明未将我们这些长辈放在眼中!”
“我怎么没把你们放在眼里了?二婶给我婢女我也收了,那婢女既是给了我,是不是就由得我指使了?
不过干了两天活就哭哭啼啼的找二婶告状,若是她们不愿跟着我们,二婶就把她们领回去吧!”
温二夫人脸色微僵,她前脚把人送出去,后脚就灰溜溜的领回来,这以后还如何在王府立足了。
而且那四个不论模样还是身段都是一等一的好,她若是弄了回来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人是给你们的,自是由你们说了算。
可她们都是按照大丫鬟培养的,这些活计着实为难她们了。”
温阳摇头,不赞同的道:“二婶,你这句话就不对了。
大丫鬟就不是下人了吗?下人不做活,难道还想做少奶奶不成?”
温凉抬眸看向温二夫人,幽幽冷冷的问道:“二婶到底想让她们做什么?”
温二夫人被温凉那极冷的目光看的不大自然,勉强牵起一抹笑来,“凉儿这说的哪里话,我不过随口一提,她们自然还要听你们的。”
婶子往侄子房里塞人,传出去会让人笑话死的,她可丢不起这个脸。
温阳闻后一拍手,笑着对温凉道:“要不你把你那两个丫鬟也给我吧,我反正也没事,就一起训练了。
等我把她们练好了,到时候摆一桌酒席,请上几个人一起看她们打擂,是不是挺有趣的?”
温凉微微牵起嘴角,淡笑点头,“听着甚是有趣。”
见温凉竟是认可了自己,温阳心中更是欣喜,拉着温凉便道:“事不宜迟,快带我去你院子领婢女吧!”
看着两人随意离开的背影,蒋氏气得脑仁突突。
温二夫人忙上前安抚,柔声劝慰,“母亲别和他们一般计较,不过都是小孩子,不值得母亲费神。”
“我看着他们就觉得烦!特别是那个温凉……”
蒋氏就是不甘心自己的孙子比别人家的差上这么多。
温二夫人柔柔一笑,“母亲,他们年纪还小又尚未成家,自然还不懂事。
待他们娶亲成家,自然就听话多了。”
蒋氏抬眼看了温二夫人一眼,抿了口茶,“王妃不在京中,你这个做二婶的就替他们想着点吧!”
温二夫人幽幽一笑,“是!母亲放心,儿媳一定会好好照顾凉儿和阳儿的。”
……
蒋氏和平阳王府二房回京一事顾锦璃也已听闻,可温凉几次过来都并未与她细说,她便也没太在意,只安心的在房里研究着她的小生意。
因材料有限,顾锦璃只做了两盒乳霜,分成了四份分别送给了顾婉璃和沈妩几人。
可没过几日,她们便都堵到了锦华院向她索要。
“锦儿,你前两日给我的那个东西还有没有了?
那是什么呀?抹起来不仅舒服,用完之后皮肤细细滑滑的,像剥了壳的鸡蛋似的,简直让我爱不释手了!”宋碧涵说完,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一向不喜欢胭脂水粉,本只抱着不要辜负锦儿心意随便抹的,没想到这一用就爱上了!
沈妩笑着赞道:“气若幽兰,抚若凝脂,用过之后皮肤不仅变得水灵了,甚至还更加白皙细嫩。
每日早晨醒来之后,皮肤竟比涂抹脂粉还要好。”
说完,她埋怨的看了顾锦璃一眼,佯怒道:“怪不得锦儿的肌肤如玉赛雪,原来竟背着我们偷偷用这等好东西!”
顾锦璃心觉委屈,她皮肤好是天生的,她一共就做了那么点,都给她们了。
姜悦也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却是低头抿嘴一笑。
若是再看到顾承晏,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出自己变美了呢?
随即她又不由想到自己在他面前说的那一句“我就是喜欢顾承晏”,小脸一时又窘迫的红若晚霞。
好在众人忙着索要乳霜,没人注意到她的神色。
顾锦璃又拿出了小半瓶的乳霜,无奈道:“我手里的材料不够,目前只做出这么一点来。”
几人探头看了一眼,本就不大的小瓷罐里面只有薄薄一层。
几人相视一眼,眼中装满了敌意。
“大姐姐,你最疼我了,这个是不是给我的呀?”
沈妩三人将她排斥在外,宋碧涵毫不客气的道:“你年纪太小,还用不上,过两年再抹不迟!”
说完宋碧涵一转身子,便将顾婉璃挤到了一边。
顾婉璃委屈巴巴的缩在角落里,看着她们为了一小罐乳霜抢的“六亲不认。”
宋碧涵和姜悦抢的最凶,两人都滚到了一起。
沈妩懒得理她们,索性坐下来与顾锦璃聊天,“锦儿,你可打算将这面霜放在店铺里售卖?”
顾锦璃点点头,“阿妩,你觉得这个用起来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沈妩笑着摇头,毫不吝啬赞美之词,“我真不是诓你,这绝对是我用过最好的东西。
美人阁的凝脂膏效果虽也不错,可它太过厚重,抹起来很不舒服。
而你做的面霜不论是质地还是气味都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见沈妩这般说,顾锦璃终是放下心来,笑着道:“之后我还会再试着做一些东西,到时候你们可得继续帮我体验啊。”
“求之不得。”说完她瞥了宋碧涵和姜悦一眼,轻笑道:“不过,你这东西虽好,但也要分给谁用。
就像她们两个,估计除了一个“好”字怕是也说不出什么了。”
看着两个滚成一团的人,顾锦璃无奈失笑。
“对了锦儿,店铺的名字你可想好了?”
顾锦璃摇头,她不擅长取名字,想了几个都不满意,便暂时搁置了。
沈妩眸光微动,倏然一笑,“锦儿,铺子的名字就叫玉颜阁如何?”
世有美人,其颜如玉。
顾锦璃笑着抚掌,“这个名字好,我们就叫玉颜阁!”
顾锦璃站起身走到宋碧涵两人身边,从她们手里抢走了小瓷瓶,笑盈盈的递给了沈妩,“阿妩帮了我大忙,这点面霜就给阿妩吧。”
沈妩轻轻晃了晃手中的瓷瓶,对着两个发髻凌乱的人颔首一笑,“承认了。”
“阿妩,你太狡猾了!”宋碧涵坐起身,表示抗议。
沈妩轻轻点了一下自己的头,慢悠悠的笑道:“多读书还是有好处的,我时常劝你们要多读书,可惜你们不肯听啊。”
说完,沈妩又望着顾锦璃,笑着道:“锦儿,若是这面霜没有名字,便唤“玉颊霜”如何?
用过之后,肌肤莹润如玉,也可做玉颜阁的招牌。”
“名字很好听,那就唤玉颊霜吧!不过……”
顾锦璃眨了下眼睛,弯唇而笑,眼中因自信而溢满了光彩,“不过若说招牌它可能还衬不上,以后还会有更好用的东西。”
“真的呀!那你快点做吧,我都迫不及待了!”一向最不爱美的宋碧涵都急不可耐,更不用说其他几人了。
可顾锦璃却有心无力,“虽说天气渐暖,可百花尚未开放,我手中的材料有限,一时做不出那么多东西。
而且这东西看着简单,其实很费功夫,我身边又没个心灵手巧的丫鬟,着实忙不过来。”
“嗖”的一把小飞刀扎在了正在看热闹的如意心头。
如意捂着心口暗自神伤,她被小姐嫌弃了!
宋碧涵却是眼睛一亮,笑着道:“锦儿,不如你加我一股,我给你弄鲜花去!”
沈妩狐疑的看着她,“万物萧条,你上哪弄那么多的鲜花?”
“皇宫呀!皇宫里的暖房有可多花了,够咱们用的了!”
众人:“……”
能不能别理直气壮的把皇宫当成你家后院啊!
顾锦璃甚至都要怀疑宋碧涵与温凉是兄妹了,两人这话说的就连语气都如出一辙。
“皇宫深处岂容得你胡闹,若是被人捉住,又是一桩麻烦事。”沈妩戳了她的额头一下,满是无奈。
“那我们该怎么办啊?”
沈妩转眸想了想,抿起唇轻轻一笑,“我们不能,但是有一个人可以。”
“谁?”宋碧涵眼睛一亮。
沈妩看了顾锦璃一眼,顾锦璃心领神会,两人异口同声道:“玉华公主!”
顾锦璃见沈妩几人对玉颜阁感兴趣,索性让她们直接入股,出钱出点子都可以。
她们几人虽是不缺钱,但还从来没开过铺子,是以皆兴致勃勃。
众人集思广益,想出了很多不错的点子。
沈妩做事更是干脆利落,没过两日便给玉华公主下了拜帖。
玉华公主本就喜欢新鲜事,只听了两句便来了兴致,当即约了顾锦璃进宫。
温凉知道了,有些不大高兴,但还是亲自送顾锦璃进了宫。
“兵马司还有事,我暂不能陪你进宫,你一个人进宫要小心些。”
“你放心吧,这里是皇宫,有陛下坐镇,哪里会有危险。”
温凉摇了摇头,冷冷道:“他便是危险。”
“啊?”顾锦璃眨了眨眼睛,不解的望着他。
看着她茫然如小鹿般的眼,温凉抬指轻轻刮了一下她挺直精致的鼻梁,“总之尽量避开他,便是看到了也装没看到。”
顾锦璃抽了抽嘴角,见他心情不大好,嘴上乖乖应下,心里却是暗想,她可没有那个胆子。
玉华宫的婢女早就候在了宫门口,恭敬的领着顾锦璃前往玉华宫。
今日的玉华公主没有穿逶拖地的繁琐宫装,她穿着一身藕荷色的束腰常服,满头黑发只松松系着一条紫色的丝带。
看见顾锦璃,她弯起眼睛甜甜的笑了起来,比起正襟危坐的时候还要俏丽几分。
“灵毓,你来啦!
阿妩表姐正和我说玉颜阁的事情呢,真是太有意思了,你们一定要加我一个。”
公主开铺子,她应该头一个吧!
玉华公主捧出一个嵌着各色宝石的木匣子,有些遗憾的道:“不过我在宫里不方便,平时也不能帮你们做什么。
我这里只有些闲散银两,也不知道够不够,若是不够我再想办法。”
顾锦璃正想安慰她两句,可待看清了玉华公主口中的闲散银两竟是一张张千两的银票,顾锦璃将安慰的话咽了回去。
真是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该寻求安慰的是她好吧?
顾锦璃忙将锦盒推了回去,摆手道:“公主快收起来吧,哪里用得到这些银子!”
“你就收着吧,反正放在我这也没什么用!”她的吃穿用度都由内务府供应,放着也是浪费。
不等顾锦璃拒绝,玉华公主便站起身,拉着两人道:“妩表姐说咱们现在最缺的就是鲜花,咱们这就去花房采吧!
……
乾坤殿中。
建明帝正百无聊赖的翻阅着奏章,陈总管小步走上前,附耳与建明帝轻语了两句。
墨黑的剑眉微微一挑,建明帝面露两分诧然,见陈总管看他,建明帝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随意的摆了摆手,继续全神贯注的批阅奏章。
陈总管垂首退到一边,默默数起了数字。
“一,二,三……九。”
尚未默念到十,建明帝便站起了身,疲乏的揉捏着眉心,“朕累了,出去走走。”
陈总管面无表情的垂首跟着,却在建明帝转身后,悄咪咪的勾起了嘴角。
陛下的好奇心也就只能挺到九个数了。
心里明明好奇,还非要演一演,陛下不累,他这个看戏的都累呢!
建明帝绕着光秃秃的御花园转了一圈,最后兴致寥寥的道:“御花园太过萧条,我们还是去花房看看吧。”
“是。”陈总管恭敬垂首,暗暗翻了一个白眼。
演!
接着演!
花房内种着上百种花草,花香阵阵,宛若暖春。
里面传来少女清灵的笑声,宛若天籁,让人闻之忘忧。
建明帝微微抬起手,示意陈总管不要开口。
他则是将耳朵贴在了花房门口,偷听里面的声音。
陈总管无奈扶额,忙抬手遣散了身后的内侍宫女。
陛下,咱能不能别这么正大光明的偷听,该要的面子还是得要的!
“锦儿,你看看咱们还需要些什么花?”
这是玉华公主的声音,建明帝听她唤“锦儿”,忙将耳朵贴的更近了一些。
“还需要一些白芙蓉,届时可与白术、白茯苓、白芨等药材做成面霜,可以改善暗黄,美白肌肤。”
玉华公主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望着顾锦璃,一脸的崇拜,“灵毓,你懂的可真多,真是太厉害了!
我这辈子就崇拜两个人,一个是母后,另一个就是你呢!”
母后博览群书,就没有母后不知道的典故史籍。
而灵毓则知道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也是厉害的很呢!
偷听的建明帝脸色微沉,玉华崇拜的人里竟是没有他?
他心中有些吃味,这顾锦璃究竟有什么好的,不管是温凉还是玉华都只知道围着她转!
顾锦璃浅浅一笑,“公主谬赞了,我只是平日喜欢读医书,所以才懂得一些药理。
这些花瓣足够我们用了,待我回去将这些花瓣做成胭脂水粉便给公主送来。”
“还有那个玉颊霜,你也要给我带一瓶来啊!
妩表姐的脸蛋瞧着比以往更水灵清透了,我也想抹。”女孩子都爱美,对这种可以变美的东西完全没有抵抗力。
顾锦璃笑着应下。
“公主别急,以后咱们还会有许多好东西。我给公主的药膳方子,公主无事也可以多吃吃。
女子想要肌肤好,内在才最重要。若是身体康健,不用抹什么东西肌肤都会白里透粉,宛若凝脂。”
沈妩笑着点头,“那张方子我也吃了,不仅口感好,吃上几日后,身子就舒服了不少。
以前我时常浅眠,有些动静就会惊醒。
可吃了这方子后,常常一觉睡到天亮。”
沈妩觉得顾锦璃就像一座宝库,里面装满了奇珍异宝,每一样都令人惊叹。
“这么好呀!灵毓,这个方子我母后也能吃吗?”
沈皇后掌管六宫,劳心费神,有时也会深夜难眠。
“可以啊,这是药膳,并非是药,任何人都可以吃的。
长时间服用不仅有助于睡眠,就连肌肤也会变得平滑细腻。”
玉华公主越听眼睛越亮,眼中对顾锦璃的崇拜简直都要溢了出来。
“待我做好也父皇送去一些去。”
建明帝的心瞬间暖了化了,甚至就连因为偷听而有些僵硬的身子都变得暖融融的了。
玉华心里还是有他的,女儿终究还是比儿子好啊!
玉华公主微蹙眉心,深思道:“咱们的东西虽好,但京中有不少老字号,一开始怕是很难比得过她们。
所以我觉得咱们要从不一样的地方下手,比如说,我父皇!”
建明帝:“……”
顾锦璃和沈妩相视一眼,亦明白其中的道理,沈妩笑着道:“我和涵儿她们会去游说京中的贵女。”
女子都爱美,她们的肌肤变化众人都看得到,她不信那些贵女会不动心。
玉华公主连连点头,粉嫩嫩的嘴唇弯出一抹精明的笑来,“待灵毓再多做两罐子玉颊霜出来,我就给父皇送去,然后让父皇送给后宫嫔妃。
那些女人为了变美无所不用其极,发现好用后,一定会大肆回购。
她们钱多人傻,可以狠狠宰一笔!”
建明帝已经听得心里哇凉了。
原来玉华不是惦记他,而是有所图啊!
而且这副奸商嘴脸是怎么回事,这真的是他高贵优雅的五公主吗?
顾锦璃觉得这样有些不妥,“这样不好吧,做生意要讲童叟无欺,总不好一样的东西卖出不一样的价钱来。”
玉华公主却是连连摆手,“可她们不是童也不是叟呀!
你们不懂,父皇的妃嫔们自诩高贵,岂能用寻常之物,咱们若是卖的便宜,她们还不屑用呢!
到时候咱们可以把玉颊霜给父皇,然后让父皇高价卖给她们,这样既赚了银子,又不会砸咱们玉颜阁的招牌。”
沈妩不由为她的经商天赋感到惊叹,但又有些担心,“可陛下会帮我们吗?”
建明帝心中冷哼,当然不会了!
他堂堂一国之君,会弄这些歪门左道?
玉华公主笑意更深,那双棕色的眸子明亮晃人,灿若星辰,“说了你们可能不信,我父皇他很缺钱的!”
“嗖”的一柄小飞刀插在了建明帝的心头上。
“而且我父皇也不像你们看起来那般一本正经,他肯定会答应的!”
“嗖!”
又一柄小飞刀直直的钉在了建明帝心口。
建明帝捂着心口,身子微有踉跄。
原来竟是连玉华都知道他很穷。
还有,他看着有那么不正经吗?
陈总管有些心疼自家陛下了,忙搀扶住建明帝摇摇欲坠的身子,小声道:“陛下,要不咱们回吧。”
建明帝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捧着一颗支离破碎的心重回了乾坤殿。
他拧着眉翻阅着奏折,写起批文来那是龙飞凤舞,字迹里都充满了怒火。
他拿起一本折子,刚看了两眼,便将折子扔在了地上,狠狠道:“风调雨顺,百姓安居,这有什么可禀告的?
说这些废话来耽误朕的时间,罚他一个月饷银!”
陈总管忙捡起奏章,垂首应是。
这位大人真可怜,虽说是迁怒,可帝王心本就是海底针,只能说他倒霉了。
“陛下,玉华公主求见。”
建明帝挑了挑眉,怒气沉沉的坐下,想用破药膳来诓骗他,做梦!
玉华公主拎着食盒迈步进来,见建明帝似乎心气不顺,说了两句甜话就准备离开了。
“父皇,这药膳可香了,一定要趁热吃哦!”
建明帝全神贯注的批阅着奏折,没有说话。
玉华公主见他有正事要忙,悄手悄脚的离开了。
陈总管打开食盒,一股浓浓的香气瞬间飘了出来,勾得人食欲大开。
建明帝狠狠瞪了陈总管一眼,陈总管心里咯噔一声,眼珠一转,忙道:“陛下也该用膳,奴才这就去御膳房传膳。”
陈总管说完,连忙告退,又遣散了屋内的内侍婢女,只在关门前,似笑非笑的看了建明帝一眼。
建明帝默了一会儿,见人都出去了,才从食盒里拿出了小汤盅。
他抿了一口,顿时愣住。
那种霸道的香气瞬间席卷了他的味蕾,让人无法抗拒。
他忙捧起汤盅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直至一滴不剩。
喝完之后,他又有些发愁,若是被人发现了有点丢脸啊。
他四下张望,视线落在了桌案上的那只描彩茶壶上。
建明帝忙拿起茶壶,将壶中的茶水全部倒入了汤盅之中,又将汤盅塞进了食盒里。
动作衔接流畅,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第一百六十六章 徒手掰桃花(必看*合一)
入夜。
温凉轻车熟路的再探闺阁。
顾锦璃早已此以为常,只瞥了他一眼,问道:“今日你又找了什么理由啊?”
温凉每次来都会给自己寻一个非来不可的理由,顾锦璃每次都装作配合,就是想看看他到底能想出多少借口来。
“温阳病了,我来取药。”
温凉一本正经的看着顾锦璃,努力让自己表现出担忧来。
“二公子既是病了,怎么不看大夫?”顾锦璃嘴角噙笑,挑眉看着他。
温凉抿了一下嘴,回道:“有些严重,大夫治不好。”
顾锦璃不禁在心中为温阳默哀,有这样的哥哥,也挺难的。
顾锦璃扔给温凉一个瓷瓶,“这是灵丹妙药,包治百病,拿回去给二公子吃吧!”
温凉将瓷瓶小心揣入怀中,便坐在了顾锦璃身侧,淡淡道:“不急在这一时。”
顾锦璃嗔他一眼,无奈笑笑。
“正好我刚做好了面膜,过来试试。”
“面膜?”温凉微微蹙眉,疑惑不解的看着顾锦璃。
顾锦璃却不解释,只弯唇一笑,十分神秘。
他拉着温凉走到脸盆旁边,笑盈盈的道:“先洗脸吧!”
温凉更是困惑,但见她一双美眸溢满了光彩,狡黠的笑意如同一只小狐狸,便不再询问,乖乖的净面。
接过顾锦璃递过来的锦帕,将脸擦干净后,不动声色极其自然的将锦帕揣入了怀中。
顾锦璃故作未见,按着他坐了下来。
温凉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只见顾锦璃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瓷罐,纤细嫩白的手指从里面挑出了一张薄薄的纸状东西,上面沾满了粘稠晶莹宛若浆糊一般的东西。
她小心轻柔的将其展开,那东西竟似一张脸的形状,眼鼻嘴巴的地方都留出了空隙。
见顾锦璃欲把这东西贴在自己脸上,温凉心下有些小小的排斥,下意识的躲闪了一下。
但见顾锦璃正一脸期待的看着他,温凉抿了抿嘴角,还是闭上了眼睛,任由顾锦璃摆弄。
触感凉凉的滑滑的,并不像他想象中那么粘稠。
鼻中还萦绕着一种淡淡的兰花香气,十分好闻。
顾锦璃见他贴上面膜后,嘴角紧抿,眉眼深锁,绷着脸一动不动,一副紧张不已的模样,不禁轻轻笑了起来。
温凉听到她的笑声,才颤着眼帘睁开了眸子。
她正含笑望着他,温婉清丽的笑容中藏着俏皮,更显灵动。
他接过她递过来的水晶镜,看清了镜中的自己,不由蹙眉问道:“这……是做什么用的?”
他说话的时候亦是不敢张嘴,素来冷清的声音中透着不自然的紧绷。
“别说话。”顾锦璃伸手为他整理着皱起的边角,笑得神秘,“一会儿做好了,你就知道用途了!”
“要做多久?”
“大约半盏茶的时间吧!”
温凉心中暗自窃喜。
又能多呆半盏茶的时间了,也不错。
顾锦璃不让他说话,他就当真乖乖的坐在一边,看着顾锦璃鼓捣着一堆小瓷瓶。
她的手柔嫩白皙,宛若凝脂一般。
那些普通无奇的瓷瓶在她手中竟都鲜活起来,看着格外讨喜。
温凉凝眸望她,但见她嘴角噙着柔笑,神情专注又柔缓。
只可惜身边没有纸笔,他又动弹不得,不然一定要将这副美景勾入画册。
顾锦璃掐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准备帮温凉摘下面膜。
温凉却微微避开头,望着她道:“多贴些时辰也可。”
他还想再多看她一会儿。
“不如给你贴一晚上如何?”顾锦璃似笑非笑。
温凉目光沉静如水,轻轻颔首,“未尝不可。”
“别想美事了!”顾锦璃不由分说的揭开了面膜,拉着温凉重新净面。
温凉洗净了脸,白皙如玉的面颊上挂着点点晶莹的水滴。
远山般的眉被浸湿,晕染出一种朦胧而又致命的美。
温凉望着顾锦璃,眼睫微动,“手帕。”
顾锦璃被气笑了,“我刚才不是已经给你一方帕子了。”
他颤了颤眼帘,依旧未动,只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任由颗颗水珠顺着他下颌落在地上。
顾锦璃无法,只得又给他拿了一方帕子,又眼看着他擦干了脸,顺手揣入怀中。
即便被她注视,依旧淡若清风皓月。
顾锦璃懒得与他计较,拉着他走到镜子旁,笑着问道:“你仔细看看,有没有发现什么?”
温凉认真的望着镜中人的身影,嘴角微弯,声清如泉,“很般配。”
“啊?”顾锦璃怔了一下,她又看了一眼镜子,才明白他口中的般配是何意。
只见镜中倒映着一对男女的身影,他们亲昵的站在一起,少女笑颜如花,男子正深情的望着少女,眼中溢满了温柔。
顾锦璃面颊微红,觉得温凉变得愈发不像样子了。
以前明明连句喜欢都说不出,最近却总面不红心不跳的说情话,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顾锦璃晃了晃头,忙收敛心神,捧着温凉的脸道:“我是让你看自己的脸有没有什么变化!”
温凉侧过头,认真的打量了一番,眸中略带茫然,“未曾看出。”
顾锦璃:“……”
或许这便是所谓的直男吧。
她抬手轻轻戳了戳他的脸,带着小小的骄傲,扬着下巴道:“难道你没看出你的皮肤不仅细腻柔滑,甚至比刚才还要白皙吗?”
温凉摇头,他真的没有发现。
不过他觉得她戳他脸时,那种凉凉柔柔的感觉非常的舒服。
自己苦心研究的成果无人交流,顾锦璃有些小小的失落,不过看着温凉那羊脂白玉般的脸,她又觉得甚是养眼。
他的皮肤白皙光洁的令人发指,烛光之下的皮肤更泛着一层淡淡的光泽,宛若明珠。
她仿佛被诱惑了一般,情不自禁的抬起手轻轻抚着他的脸。
如玉光洁,如锦细滑,这种触感真是让人爱不释手。
顾锦璃沉浸其中,一时没发现温凉离她越来越近。
待她如梦初醒时,却被他亲自带入了另一个梦中。
微凉的嘴唇轻覆在了她的唇瓣上,雪木松香的清冽气息将她彻底包围。
不同于上一个吻的浅尝辄止,这次的吻更加的缠绵深情。
顾锦璃只觉得自己几欲窒息,她觉得她应该推开温凉,可她却坠入了那双幽深温柔的墨眸中,情不自禁的闭上了眼睛,踮起了脚尖……
他将她圈入了自己怀中,直到她面若红霞,气息不匀,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了她。
顾锦璃此时便如同一朵鲜艳欲滴的蔷薇花,娇弱艳丽,美得令人心惊。
她羞得不敢抬头,任由温凉将她轻轻抱在怀中。
“锦儿,好想早些娶你为妻。”
他可以不用再刻意回避,可以无所顾忌的宠她护她,可以日日将她抱在怀里。
顾锦璃没有说话,只娇羞无比的拥在他怀中,细不可闻的低低应了一声。
春风悄然而至,吹散了寒冬的冷冽,拂去了天际的阴霾。
一切都恍若那抹轻柔的绿,带着无限的希望。
……
承恩侯府中。
这日微风拂面,暖阳倾泻。
小厮将沈染推至院中,伫在了和煦的惠风之中。
临风院中春意融融,柔嫩的草叶冒出小小的绿尖,似泼了青墨于地。
树上虽仍旧光秃,但偶有几枚泛绿的嫩叶钻出,瞧着倒也有几分特别的可爱。
沈妩环着承恩侯夫人的手臂,母女两人面上虽不露分毫,可那紧紧交握的手却是出卖了她们紧张的情绪。
顾锦璃走到沈染身边,轻轻揉捏了一下他的小腿和膝盖。
“沈世子,你的伤势恢复的很好,膝盖的伤也已经痊愈了。
但是你卧床已久,一时可能使不上力气,所以你千万不要担心害怕,慢慢来,好吗?”
顾锦璃仰头看着沈染,弯唇轻语,她的笑轻松明媚,宛若今日的阳光,渐渐驱散了他心中的惶恐。
沈染卧床已久,不论是筋脉还是肌肉都会有些萎缩无力。
其实他今天能不能站起来,对于顾锦璃来说也是未知的。
她能做的就是让他感到放松,不要有任何的压力。
顾锦璃缓缓后退两步,“沈世子,你先站起来试试。”
沈染看了一眼顾锦璃,又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母亲和妹妹,轻轻颔首。
他双手撑着身下的椅子,先试着伸出了左腿。
左腿虽有些绵软,但还是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他看了看自己的右腿,心中一时忐忑。
他抬起头,她正站在两步之遥处含笑看着他。
她穿着一身浅蓝的长裙,那抹蓝如同他头顶的天穹,让人一望便觉得心中朗然。
她的眼睛明亮光华,无声的鼓励着他。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双臂更加用力的支撑着自己的身子,缓慢的将右脚落在了地上。
他松开了手,身子踉跄的摇晃。
小厮要上前去搀扶,却被沈染喝止了,“不要过来!”
他努力的维持着身体的平衡,直到身体重新适应站立的感觉。
看着他稳稳伫立,承恩侯夫人的一颗心升起又落下,短暂的放松后,却是更加紧张。
众人都在看着沈染,因为她们都知道,只有沈染能稳稳的迈出一步,他才算真的重新活过来。
顾锦璃朝沈染伸出手,目光坚定的看着他,“沈世子,走过来。”
对于病人来说,最重要的是家人的陪伴,而最值得信赖却是他的医生。
她在用自己的自信和冷静感染他。
沈染望向那只伸向她的手,小小一只,看似柔弱无力。
可就是这样一只手将他从地狱深渊之中拖了出来。
春日象征着希望,可对他来说,只有她才是。
他缓缓挪动脚步,朝着他的希望和光明迈出了那最艰难的一步。
她的笑颜明媚如阳,目光灿然如星,她美好的配得上世间所有的称赞,美好的让人不敢遐想。
他缓慢而小心的挪动着脚步,一步,两步……
她则缓缓向后退去,一步,两步……
她离他总是那么近,似乎只有咫尺,他伸出手便能握住她的手。
可他们之间却又那么遥远,远到似乎隔了山海,他用尽一生都无法跨越……
……
沈染在众人期盼的注视下走出了第一步,第二步……
直到他失了力气,向前跌倒,一直盯着他的顾锦璃才手疾眼快的托住了他的手臂。
他站稳身子,抬起眼眸,望见的是她含笑的眉眼和轻颤的睫羽。
“恭喜沈世子!”
她扬起嘴角,面上的潺潺笑意似融入了轻和的微风。
极美,极清。
沈染站直身子,轻轻抽回了手臂。
眸中那翻涌的情绪早已被他迅速掩下,他在赶过来的小厮的搀扶下,向后退了一步,郑重的拱手一礼,“多谢顾小姐。”
虽非救命之恩,却是再造之德。
“沈世子不必多礼,我是大夫,理应如此。”顾锦璃虚扶了他一下,淡淡回道。
承恩侯夫人和沈妩也快步走了过来,承恩侯夫人早已泣不成声,沈妩亦在旁边默默流泪。
沈染的希望亦是他们整个承恩侯府的希望,若是沈染今生不能再站起来,便意味着他们侯府已走上灭亡。
承恩侯夫人啜泣一会儿,忙擦了一把脸上的泪,屈膝便要跪谢顾锦璃。
顾锦璃忙一把扶住了她,惶恐道:“夫人这般可就折煞我了,您千万不要这样!
我与阿妩是好友,是您的晚辈,您怎能对我行此大礼!”
“顾小姐,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承恩侯夫人心中感动不已,却不知该说什么表达,只握着顾锦璃的手,一遍又一遍的道谢。
沈妩走过来扶住她,笑中含泪,“娘,我与锦儿是好友,你以后便将她当做女儿看待就好,不必与她客气。”
“那是自然。”承恩侯夫人以帕拭泪,连连道:“顾小姐以后不管有什么事情都请尽管与阿妩开口。
承恩侯府如何护着阿妩,便会如何护着顾小姐。”
顾锦璃无奈的看了沈妩一眼,见她一边哭着一边对自己笑,便没再推辞。
她又叮嘱了沈染一些事,便福礼告辞,将这份喜悦留给他们一家人去品尝。
沈染笑着与她告别,他笑得如沐春风,眸中是落落的温柔,不藏一丝暧昧。
直到她转身离开,他眼中才敢露出些许的感伤。
刚才,是他第一次走向她,也是最后一次。
以后,他如何护着阿妩,便会如何护着她……
温凉的马车就停在承恩侯府门前,顾锦璃踏上马车,见温凉以手撑额,正在闭目小憩。
她没说话,抬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喝了起来。
喝了一杯清清甜甜的白茶,顾锦璃又觉得有些饿了。
她抬眸轻瞄了温凉一眼,见他仍闭着眼眸,便悄咪咪的拿了一块点心小口吃了起来。
“好吃么?”
冷不丁的听温凉开口,顾锦璃吓了一跳,一下子就被糕点噎住了。
温凉见她捶着胸口,忙为她倒了杯茶,抚背为她顺气。
见她气息平稳,温凉才蹙眉望她,语气带着丝丝不悦,“我很吓人?”
听出了温凉语气中的不善,顾锦璃连忙摇头,一本正经的看着温凉道:“怎么会呢?你那么好看,哪里会吓人?”
温凉轻挑了一下眉,斜睨着顾锦璃,“我很好看?”
顾锦璃连连点头。
“与沈染相比呢?”
浓浓的醋意扑面而来,顾锦璃给了他一个小小的白眼,“既是吃醋,刚才为何不跟着?”
“吃醋?”温凉莫不在意的轻笑一声,兀自啜茶不语。
他之前跟着她是因为两人的关系尚未确定,他总不能让她有机会与沈染有太多的接触。
可现在他们已对彼此坦然,他就应该她足够的信任和空间。
但是,该吃的醋还是要吃的。
不过,不能承认就是了。
顾锦璃也端起了茶盏,轻轻抿茶,目光却始终落在闹小别扭的温凉身上。
她家傻凉凉,真可爱!
马车慢悠悠的行驶在青石板路上,车外是繁华喧闹的街市,浓浓的烟火气息让人心中安定。
“你的铺子让玉华公主她们入股了?”
顾锦璃笑着点了点头,“铺子琐事多,我一个人的确忙不过来。
玉华公主和阿妩她们都想到了很多不错的点子,待玉颜阁开张,生意定然兴隆!”
见她笑意盈盈,温凉也轻轻弯起了嘴角,“你可选好掌柜了?”
店铺的东西虽然重要,但掌柜的能力也举足轻重。
顾锦璃卖了一个关子,“已经选好了,待铺子开张你就知道啦!”
温凉其实早已知晓,但还是抿唇轻轻一笑,眼中溢满了宠溺的柔光。
马车忽然停下。
温凉蹙眉冷声问道:“外面怎么了?”
墨踪下车探查了一番,才回来禀告,“主子,前面的马车坏了。”
“你去帮忙处理一下。”温凉淡淡开口,并未有何不悦。
虽是马车卡住,但能和她多待一会儿也是好的。
墨踪却是迟疑着,“可是……”
“不用麻烦了,我坐你的马车也是一样的!”
骄纵清脆的女声在马车外响起,温凉下意识看向了顾锦璃,顾锦璃则挑了一下眉,似笑非笑。
温凉竟还敢吃她的飞醋,明明自己一堆的烂桃花!
温凉一时摸不清她的思绪,只心里有些不安,生怕她会将他与这劳什子临安郡主扯在一起。
温凉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沉声道:“等我片刻。”
临安郡主站在温凉的马车旁,眉目飞扬,笑容恣意。
路上围了些许看热闹的百姓,她也浑不在意。
甚至觉得她与温凉的事情传开才好,也好让某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小贱人知晓。
车帘被挑开,临安郡主探头张望,报以最绚烂的一抹笑。
她穿着一身浅金色绣牡丹花的长裙,发簪赤金点翠步摇,华贵不可逼视。
“温凉!”
望见他谪仙般的面容,她翘唇一笑,露出了少女方有的娇羞。
可她的爱慕柔情得到的却只是温凉冰冷的一瞥,以及不耐的语气,“让开!”
临安郡主并不灰心,她抓住马的缰绳,宛若一个赌气的小女孩,抿着嘴望着温凉,“我就不!”
她长着一双微有上扬的丹凤眼,平日看起来总有几分凌厉,可此时她满眼委屈,竟是也颇为楚楚含情。
“温凉,我不是非要拦着你,可我的马车坏了,我刚才下车的时候又崴伤了脚,我实在是走不了了。
你就载我回郡主府嘛,若是不顺路那我先跟着你回王府也不是不可。”
寻常闺秀自是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般话,可临安郡主肆意惯了,根本就不在意任何人对她的看法。
顾锦璃听着都气笑了,遇到这种自说自话的人,怕是温凉也不好应对了。
温凉只冷漠的看着她,仿若没有感情的冰雕,“你的事与我何干?我为何要帮你?”
临安郡主振振有词,“便是陌生人遇难,你出手相帮不也是应该的吗?
更何况我们自幼一起玩乐,难道你就忍心看着我一筹莫展吗?”
温凉看着她,目光泛起了点点波动,就在她以为他要妥协的时候,他轻点了一下头,淡淡吐出两个字,“忍心。”
四周顿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笑声,临安郡主心口闷疼一下,但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她清楚温凉的性子,被他拒绝也在预料之中。
既是她选择了温凉,就已经做好了容忍他臭脾气的准备。
她迅速平复了心情,始终保持着嘴角灿烂的笑意,她正欲说什么,却忽听马车内传来了一道女子清甜悦耳的声音。
“阿凉,马车怎么还没走呀?”
声音清若旷谷莺啼,甜若玫瑰蜜糖,只听声音便可想象其主人的如花美貌。
温凉眸光怔了一瞬,下一刻便涌上了无尽的欢喜。
阿凉,她叫他阿凉……
这称呼他喜欢。
“再等一会儿,马上就可以走了。若是饿了,就先吃两块点心。”他侧眸轻声说道,眼中含着温柔宠溺,任谁都听得出他语气中的轻柔呵护。
临安郡主呆滞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温凉。
她惊愕于温凉的马车里竟有一名女子,更震惊于温凉居然会有如此温柔缱绻的模样。
他们自小相识,从小温凉便不喜言笑,那双幽黑的眸子总是冷冰冰的。
可也正因如此,她觉得他特别,所以才格外的喜欢他。
原来他并非没有感情,而是他将自己的柔情都给了另一个人。
“马车里的人是谁?”
她收起了嘴角的笑,丹凤眼中一片凌厉,本就艳丽的容貌更显露出几分咄咄逼人来。
“与你何干?”
温凉轻轻放下了车帘,冷眸看着她。
母妃尚未进京,在两府婚事定下前他不希望有任何变故。
临安是个疯子,他不能让她有一点危险。
临安郡主眼眸一眯,索性也不再询问温凉,而是直接对着马车喊道:“你是谁?为什么坐在温凉的马车里?”
可她的问话如石沉大海,没得到任何回复。
她眼神更冷,竟是敢仗着温凉无视她!
她双拳紧握,又慢慢松开,望着温凉冷冷一笑,“温凉,你什么时候竟也染上去烟花之地的毛病了?
你若是喜欢会唱曲跳舞的女子,我府里有许多身家清白的歌姬,送你又有何妨?”
众人一听,瞬间恍然。
大梁虽不重男女大防,但也没有未婚男女共成马车之理。
除却临安郡主这等肆意妄为的贵女,也就只有烟花女子才会毫无避讳。
众人看温凉的眼神一时都暧昧起来。
原来宛若谪仙一般的温公子竟也与普通男子一样,会流连烟花之地。
温凉墨眸渐深,丝丝缕缕的杀意从他的眼中溢出宛若无形的丝线绕在了临安郡主的脖颈,让她感到窒息。
她下意识的想要后退,可想到马车里的女子,她咬紧银牙,毫不退缩的直视着温凉。
马车里突然传来清灵的笑声,一只玉手挑起车帘一角,露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那只手莹白似玉,纤细无骨,指甲上未涂蔻丹,粉嫩的犹如初春的桃花。
温凉蹙眉,正欲将她重新藏好,却见她调皮的挑了一下眉,眨眼而笑。
顾锦璃掀开车帘一角,含笑俯视着临安郡主。
她脸上覆着面纱,又有车帘遮挡,临安郡主无法看清她的容貌。
“你是何人,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顾锦璃浅浅一笑,她抬眸望了温凉一眼,眼中尽是柔情。
“我不方便让众人窥视我的真容,因为……我已定亲。
我是,温凉的未婚妻子。”
第一百六十七章 宣示主权(合一)
一语激起千层浪,围观众人瞬间惊呼出声。
“天哪,温凉公子竟然定亲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瞒的这么好?”
“温凉公子上次在宫宴不就说过自己已有喜欢的女子吗?估计是两家已经暗中商定了吧!”
众人的惊讶只是因为看热闹,而临安郡主却是愣在了当场。
四周的议论声响将她唤醒,她怒目瞪着顾锦璃,摇头道:“不可能,温凉若是定了亲,我怎么会不知道?
我看你分明就是烟花女子,休要往自己脸上贴金!”
顾锦璃轻笑出声,香肩微颤。
“郡主这话说的真是有趣,为什么在阿凉马车上的女子就一定出身烟花之地?
那若是阿凉刚才同意郡主上车,郡主莫不是也变成了……”
她抿嘴轻笑,黛眉弯起的弧度宛若新月。
“还有便是,我与阿凉的婚事只需让家人知晓,又有何必要通知郡主呢?”
顾锦璃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听得众人纷纷点头。
人家小两口的事用得着告诉外人吗?
再者说这姑娘的声音清澈灵动,一听便是有教养的贵家小姐。
临安郡主气得身子隐隐发抖。
这个小贱人,竟是敢当众奚落她!
“即使如此,你敢不敢告我你到底是谁!”临安郡主眼露锋芒,杀气毕露。
定亲又怎么样,要看她有没有这个命嫁给温凉。
顾锦璃眉眼含笑,语气清幽,“此事阿凉的长辈都已知晓,你若想知道,可去王府询问。
至于我,没有这个义务告知郡主。”
顾锦璃轻声软语,临安郡主却已是满脸怒容,输赢立现。
温凉不想让顾锦璃再与这疯子浪费唇舌,便垂眸看了墨踪一眼,“马!”
墨踪会意,立刻解下了马的缰绳。
温凉抱起顾锦璃,将她小心的放在了马背上,对墨踪道:“去兵马司唤人将马车拖走。”
语落,温凉便翻身上马,一甩缰绳,策马而去,只留下围观的众人还有怒火中烧,几欲窒息的临安郡主。
看着温凉将那女子紧密的搂在怀中,临安郡主只觉得妒火在灼烤着她的心,羞辱宛若锋利的匕首将她的心切成碎片。
她目送着两人身影渐行渐远,狠狠咬牙道:“去平阳王府!”
温二夫人正在帮着温旭擦药,温旭头上的伤虽不严重,但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疤痕,还要再抹些药膏才能消退。
“温阳真是可恶,他分明是故意将茶盏踢到我头上的。”温旭目光幽怨,想到那日还恨得牙根痒痒。
“好了,以后小心点就是。
温阳长在军中,一身粗俗习气,你离他远些。”温二夫人嘴上虽没说什么,但心里也有些不满。
温凉温阳如此目中无人,不过就是仰仗他们的父亲是平阳王罢了。
丫鬟匆匆走进屋内,垂首禀告道:“夫人,临安郡主求见。”
温二夫人一怔,“临安郡主?”
临安郡主名气很大,她是宣亲王唯一的外孙女,被宠的无法无天,日子甚至过得比某些公主还要好。
可临安郡主为什么要来找她?
心中虽是疑惑,但还是命人将临安郡主请了进来。
温旭心下好奇,便没有离开,而是躲进了内间。
不多时,浩浩荡荡的婢女簇拥着一位衣着华丽,面色冷沉的少女迈进了屋内。
温二夫人起身相迎,临安郡主却也不过瞄她一眼。
她抚裙落座,开门见山的问道:“温凉与哪家府上定了亲?”
温二夫人莫名所以,一脸茫然。
“你也要帮着温凉隐瞒吗?”
临安郡主想到刚才受到的折辱,一拍桌子,出口的声音尖锐而上扬。
温二夫人抬手为临安郡主倒了一杯茶,耐心的道:“郡主勿恼,我怎么会蒙骗郡主,我真是不知郡主何意。
王爷和王妃尚在南阳城,我只是温凉的婶婶,哪里能做主他的婚事?”
临安郡主面露狐疑,“可她明明说你们都已知晓,我若是想知道温凉未婚妻子的身份,就来王府寻你们!”
温二夫人心中一惊,未婚妻子?
莫非温凉有了心上人。
她不由皱起了眉,不知温凉的这个心上人究竟是哪家小姐。
难道是陛下为温凉择了未婚妻,若是身份太高,怕是……
她看了临安郡主一眼,眼眸转了转,心中了然。
这临安郡主想来是对温凉有意,倒是不如借她试探一下。
她露出一抹笑来,柔声道:“我的确未听闻此事,王妃尚未回京,想来能做主温凉婚事的也就只有陛下一人了。”
“陛下?”临安郡主若有所思。
陛下的确十分疼爱温凉,他的婚事陛下一定会过问。
如此想来,临安郡主便再也坐不住了。
她倏然起身,拂袖而去,连一句请辞都没有。
温二夫人目光微冷,临安郡主果然如传闻一般骄纵,竟是连她这个平阳王府的二夫人都不放在眼里。
狂傲如此,早晚会吃亏。
温旭从内间走出,眸中的惊艳仍未退去,“刚才那位就是临安郡主吗?果然如传闻一般,有倾城之姿。”
世间女子多温婉秀丽,鲜少有如这般骄纵明艳的,实是让人见之难忘。
“娘,她来府中特意打探温凉的婚事,莫非是对温凉有意?”他心中有些吃味,为何所有人都喜欢温凉。
“你大哥俊美无双,女孩子喜欢也实属正常。”
温旭听了忙道:“可临安郡主的身份那么高,若是嫁给了温凉,岂不是让温凉如虎添翼?”
温二夫人摇头道:“温凉若也属意临安郡主,怕是两人好事已成。
看她那副模样,想来应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温旭心中有些小小的释怀,同时又忍不住为临安郡主鸣不平。
温凉真是眼高于顶,竟是连这么美丽的女子都忍心辜负。
他眸光微动,轻轻唤了温二夫人一声。
知子莫若母,温二夫人不用他开口,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临安郡主虽身份高贵,貌美无双,可她性情骄纵,并不是做妻子的最佳人选。”
“娘!”温旭想为美人辩驳两句,少女都是娇蛮的,成亲之后自然会变得温婉。
温二夫人抬了抬手,用一句话彻底击碎了温旭残存的侥幸。
“贵妃有意为五殿下迎娶临安郡主。”
温旭愣了愣,一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温二夫人扫他一眼,不做理会。
就算蒋贵妃没看上临安郡主,她也不会让旭儿娶临安郡主。
京中贵女何其多,谁若是娶了这么一个傲慢无礼的儿媳,定会家宅不宁。
温二夫人捧起桌上无人动过的茶盏轻抿了一口,轻叹了一声,“想来临安郡主应是十分喜欢你大哥的,不知道被她这般一闹,他的亲事会不会受到影响……”
建明帝正在乾坤殿中闭目养神,听到宣亲王求见,建明帝撩了撩眼皮,眸色冷淡,“请进来吧。”
宣亲王走进殿内时,建明帝正打着哈欠。
宣亲王恭敬福礼,“陛下,臣可是打扰了陛下休憩了?”
建明帝摆了摆手,又打了一个哈欠道:“朕被打扰习惯了,王叔不必放在心上。”
宣亲王默了默。
他曾有许多侄儿,论文韬武略皆要比眼前这位强上许多,陛下唯一能拿得出手估计便是这张脸皮了。
可谁曾想,一番你争我夺下来,最后竟只剩下了陛下了一人。
命数这件事,当真只能天定。
宣亲王深知建明帝的性子,若论绕弯子,谁也及不上他,便索性直接道:“陛下,臣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王叔尽管说。”建明帝慷慨道。
宣亲王谢过,开口道:“臣想求陛下赐婚。”
建明帝眸光微动。
他抬眸望向宣亲王,眸子倏然亮了亮,饶有兴致道:“哦?王叔竟想让朕赐婚?
不知道王叔相中了哪家老太……不对,相中了哪位,老姑娘?”
建明帝一时理不清措辞,纠结的皱起了眉。
宣亲王老脸一红,胡子都气得抖了抖。
胡闹!
他都多大一把年纪了,娶什么老太太!
勉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宣亲王冷着脸道:“陛下,臣是想求陛下为临安赐婚!”
建明帝眼中闪过了然,却故作惊讶,“王叔说的是临安啊,朕还以为王叔嫌生活寂寞,想找个伴呢!
不过话说回来,王婶已故去多年,王叔当真不考虑再找个伴吗?”
宣亲王气得胡子直抖,若非这个侄儿是皇帝,真想替皇兄揍他一顿。
“陛下就莫要开臣的玩笑了,臣一把年纪了,可不敢再想此事。”
“王叔所言差矣。”建明帝一本正经的道:“王叔的年纪可不算大,找临安这般大小的姑娘是有点不合适,不过要找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还是可以的。”
宣亲王气得差点甩袖子走人了。
还有比这位更不靠谱的皇帝吗?
想到外孙女泪眼婆娑的哀求,宣亲王深深吸了一口气,“陛下,咱们还是聊聊临安的婚事吧!”
“临安啊?”建明帝若有所思,“其实就算王叔不找朕,朕也想与王叔聊聊。”
宣亲王挑眉,有些诧然。
“贵妃曾与朕提过,决儿甚是喜欢临安,他们又从小玩到大,也算青梅竹马,王叔意下如何?”
“陛下,此事不可!”宣亲王连忙表态回绝。
建明帝脸色一沉,不悦的看着宣亲王,“王叔可是不喜欢决儿?”
宣亲王拱手,恳切道:“陛下误会了,几位皇子乃是人中龙凤,臣如何会不喜欢。
实在是临安被臣娇惯坏了,骄纵任性,哪里配得上几位王爷。”
宣亲王这番话是把建明帝的所有皇子全都否了。
建明帝脸色更沉,目光晦暗,语气中带着丝丝凉意,“临安也是朕的外甥女,朕自是也愿意娇惯她。
所以王叔不必担心,决儿若是敢欺负临安半点,朕都不会答应!”
宣亲王见建明帝竟真动了心思,心中焦急。
皇家的阴暗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所以他绝对不会让临安嫁入皇家。
可他不能拒绝了陛下,再求陛下给临安和温凉赐婚,这样岂不是在打陛下的脸?
宣亲王眸中浮动,突然捂住心口,面露苦楚,“陛下,臣的心疾发作了,先行告退了。”
建明帝忙命人搀扶,又招了两个御医随行,十分贴心。
看着宣亲王被人扶走,建明帝一挑嘴角,双手枕在脑后,惬意的躺了下来。
他冲着陈总管勾了勾手。
陈总管忙走了过来。
“刚才的事情都看到了吧?”
陈总管微一点头,不明其意。
“宣亲王逼迫朕为临安赐婚,朕虽承受压力,还是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你不觉得感动吗?”
陈总管恍然,忙道:“陛下此举真是令人感动,待明日温公子进宫,老奴一定要与温公子好好讲讲陛下的不易。”
“你呀……算了,由得你去吧!”建明帝摇头无奈轻叹。
陈总管笑笑垂首,白眼直翻。
陛下绝对也算千古一帝,一千年里也出不了这么爱演的皇帝!
……
临安郡主在屋内不停的踱步,脸上的表情时而欢喜,时而紧张。
不管温凉现在喜欢谁,若是外祖父能让陛下为她与温凉赐婚,那温凉就只会是她的!
外祖父是皇族族长,便是陛下也要礼让两分,相信陛下一定会答应。
“郡主,王爷来了!”
临安郡主等不及,提着裙摆便跑了出去。
“外祖父!”
望着朝自己跑来的外孙女,看着她眼中的期待,宣亲王心虚的回避了视线。
见他神色如此,临安郡主脸上的笑顿时僵住。
“外祖父,难道陛下没有答应?”
宣亲王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不是,是我未与陛下提及。”
“为什么啊!外祖父,你明明答应过要让陛下为我和温凉赐婚的,你怎能说说尔反而!”
临安郡主气得跺脚,负气的背过身子。
宣亲王见此更是无奈,忙拉着临安郡主将事情一一道来。
临安郡主怒火中烧,丹凤眼中满是狠厉,“她们果然打的这个主意!
我才不要嫁给傅决,我这就去找傅决,让他死了这条心!”
宣亲王忙拉住她,苦口婆心的道:“我的小祖宗啊,你可别胡闹了。
傅决现虽只是郡王,可他背后的势力可是英国公。
那可是个老狐狸,你现在上门去找傅决,怕是明日京中就会传出你们的流言蜚语!”
相识多年,他们最是了解彼此。
“他敢!”临安郡主美目睁圆,目光冰冷凌厉,“傅决若是敢强娶我,我就敢弄死他!”
宣亲王吓得连忙捂上了临安郡主的嘴,叱道:“这种话也能胡说吗?你不是小孩子了,要知道祸从口中的道理!”
临安郡主见宣亲王生气了,忙揽住宣亲王的手臂,可怜兮兮的撒娇道:“临安错了,外祖父你别生气。
可在我心里外祖父就是最厉害的呀,难道您会眼看着我被人欺负?”
望着这张与女儿神似的小脸,宣亲王心中的火气瞬间就没了,只无奈的长长叹气。
他是不是太惯着临安了,竟让她有些不知分寸了。
“外祖父,你一定要帮帮临安啊!
我只喜欢温凉一个人,若是不能嫁给温凉,我就一辈子不嫁人了!”
宣亲王语重心长的劝道:“不许说这种赌气的话,哪有女孩子一辈子不嫁人的。
外祖父年纪大了,总不能护你一辈子,你最终还是要依靠夫君的。”
“所以临安更要嫁给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不是吗?
温凉能力出众,以后定能护临安周全!”临安郡主挽着宣亲王的手臂甜甜的撒娇,宛若一个讨要糖果的小女孩。
“外祖父,求你了,求你了!”
看她如此模样,宣亲王如何也狠不下心来拒绝,“好,既是不能与陛下说,我这便给平阳王书信一封,想他总会给我几分薄面。”
“外祖父你最好了,你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外祖父!”
临安郡主孺慕依赖的挽着宣亲王的手臂,宣亲王望着他,眼中有宠爱怜惜,还有一丝淡淡的忧虑。
临安这性子虽太过骄纵任性,若日后无人护她,怕是会受委屈啊!
顾锦璃和温凉出城逛了一会儿,便雇了另一辆马车回了城里。
打发了临安郡主,顾锦璃心情微妙的愉悦。
虽说临安郡主对他们构不成威胁,可她整日觊觎温凉,又时不时的跑过来表白,确实让人有些头疼,希望她这次能知难而退。
她侧头望向温凉,他的侧脸轮廓分明,无论远看近观都完美的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察觉到顾锦璃的视线,温凉望了过去,“在想什么?”
顾锦璃叹了一口气,喃喃道:“我在想,你会不会给我弄出个十里桃花来?”
温凉偏偏头,认真的凝望着她,“你若喜欢桃花,我可以给你种一片桃林。”
顾锦璃眉眼一弯,忍不住笑出声来,“不必了,日后怕是我随手折的桃花都足够多了。”
温凉蹙眉不解,顾锦璃看他这副神情,摇头笑笑不再说话。
马车停在了顾府门前,温凉在她跳下马车之前拉住了她的手,开口问道:“你可想好了哪日去万佛寺?”
明明说过要去万佛寺许愿,愿他们能日日相守,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顾锦璃一怔,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便道:“我听说五日后万佛寺有一场法会,很是热闹,我们那日一同去吧!”
温凉弯起了嘴角,轻轻颔首。
他记得小时候父王曾陪着母妃入寺祈福,这般他们便也有小夫妻的模样了……
春日暖融,百花虽尚未绽放,但入眼都是娇嫩的绿,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心情松快,入眼的风景都更美了两分。
嫩柳抽芽,枝条在风中柔软的轻荡,顾锦璃抬起玉手,轻轻抚过嫩绿的柳枝,唇角盈笑。
“大姐姐。”一道微凉的声音自她背后传来。
顾锦璃转身望去,只见顾叶璃站在距离她不远处的回廊上看着她。
她穿着白衫黄裙,月白的衣衫上绣着黄色的迎春花,格外的清雅俏丽。
只她的面容藏在廊下的阴影中,有种说不出的凉意。
她迈下台阶一步步走向顾锦璃,她的个子比顾锦璃要矮上一些,所以在看顾锦璃的时候要微微仰起头。
可这样的动作并没有娇俏感,反是因为她莫名的眸光显出几分怪异。
“大姐姐,你去哪了?”
她的声音明明很轻,可顾锦璃却听出了强势的味道。
“我去见个朋友,怎么了?”顾锦璃心下怪异,蹙眉望着她。
顾叶璃在听到这个回答后,乌漆漆的瞳孔缩了一下,声音较之刚才也要更冷了两分,“哪个朋友?”
“二妹妹找我有事?”顾锦璃不喜欢她这种质问的语气,没有回答。
顾叶璃就那般直勾勾的看着她,好似被什么迷了心神般,清秀的面容染上了两分诡异的阴森,“大姐姐可曾骗过我?”
顾锦璃只觉得自己身上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虽然她不大信那种东西,但也觉得顾叶璃好像中邪了一般。
“二妹妹,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顾叶璃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的手,冰冷的温度让顾锦璃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大姐姐,你心里有我这个妹妹吗?”她目不转睛的盯着顾锦璃,眼中似含着些许期许。
顾锦璃没敢刺激她,轻轻点了点头。
顾叶璃见此倏然一笑,眸中泛起了些许光彩,偏执又有些疯狂,“大姐姐既是拿我当妹妹,一定很疼我对不对?”
顾锦璃喉咙微动,她感觉顾叶璃此番模样像是得了某些心理疾病。
她没学过心理学,只随便翻过两本书,看了个皮毛,但她这模样与书中所讲倒是极像。
精神方面的病人更不能受刺激,顾锦璃便又轻轻点了下头。
顾叶璃见此,扬唇一笑,有些激动有些兴奋的紧握着顾锦璃,“我就知道大姐姐一定疼我,我若想要什么,大姐姐也一定会给我的对不对?”
顾锦璃没有直接答应,只放缓了语气,轻问道:“二妹妹想要什么?”
手上的力度骤然加重,顾锦璃疼的皱了一下眉。
顾叶璃双手握着她的手,一双眼睁得极大,黑色的瞳孔将她完全映入其中,“大姐姐,我喜欢温凉公子,喜欢到了骨子里,你把他让给我好不好?”
顾锦璃瞳孔一缩。
垂眸再望着顾叶璃殷殷期盼的眼神,心中升起了一股怒火。
她抽回了自己的手,向后退了两步,凝眉望着她道:“温凉不是物品,他是一个人,他的喜好只有他自己能做主!”
先是临安郡主不顾温凉的拒绝,执意将自己的喜欢强加在他身上,现在顾叶璃又说出什么相让的话来。
在她们眼中温凉到底是什么,难道是一个可以任由她们争来抢去的五品吗?
“喜欢”本是一种美好的感情,可若这种喜欢成为了他人的烦恼,就变成了偏执。
顾叶璃见她恼了,惊慌又不安的摇起了头,“大姐姐,我不贪心的,我一点都不贪心。
我从来没想嫁给温凉公子,我只要能做妾,哪怕只是一个丫鬟,我只要能日日看着他便好!”
在遇见温凉公子之前,她这十余年里都在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嫡母,讨好着嫡妹,为了不给嫡母惹麻烦,她从来都不敢表现自己的喜恶,只默默接受。
直到那日惊鸿一瞥,她才知道原来这世间竟有如此完美的男子,让她不可自拔的喜欢迷恋。
“大姐姐,这是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除了温凉公子我不会再喜欢其他人了。
我只想陪在他身边,只想能时常看到他。
大姐姐,这件事对你来说一点都不难,你就帮帮我,好吗?”
顾锦璃怔然的看着她,看着她眼中泛泪,看着她委曲求全。
在她的殷殷注视下,顾锦璃摇了摇头,态度坚决,“不好!”
“你说这是你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不巧我也是。
你说你喜欢他喜欢到了骨子里,我想我会比你的喜欢还要多一些。
除非有一日温凉与我说,他不喜欢我了,否则我不会将他让给任何一个人。”
顾锦璃的语气冰冷且决绝。
顾叶璃忙摇头辩解道:“我没想让大姐姐把温凉公子让给我,我只想和大姐姐一同陪着温凉公子而已……”
“那也不行!”
顾锦璃冷漠的看着她,一字一顿道:“我和他之间容不下第三个人,即便你是我妹妹,也是一样。”
“可男人都会纳妾的……”顾叶璃气息微喘,显然心绪不平。
“并非所有男人,我父亲便从未有妾室。”
顾叶璃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眼泪簌簌落下。
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对顾锦璃倾吐心声,她怎么能忍心如此残忍的对待她。
顾锦璃只冷眼看着,心中泛不起一丝怜悯。
无论是临安郡主还是顾叶璃,她们的想法做法她都不理解,也不可能做到感同身受。
她只知道处理感情上的事情要干脆利落,她不会与任何人分享温凉,不管对方是谁。
“二妹妹,以后做事说话前还请你记得大伯父大伯母素日里对你的教诲。
今日这番话我权当没听过,以后也不要再说了!”
顾锦璃拂袖转身,只留下顾叶璃一个人站在原处,久久的望着她……
第一百六十八章 保护大嫂(合一)
在蒋贵妃的不懈努力下,终与建明帝和好如初了。
蒋贵妃变得更加温柔体贴,一连给建明帝做了三日的猪蹄汤。
陈总管摸了摸自己日渐肥厚的肚腩,心中叫苦不迭。
这贵妃也真是的,就不能换个菜嘛,天天喝猪蹄汤他都有点受不了了。
正想着,小内侍提着个食盒走了进来,恭敬禀道:“陛下,贵妃娘娘派人给您送了猪蹄汤来。”
“嗯!放那吧!”建明帝正在批阅奏章,随口说道。
小内侍忙将猪蹄汤放好,才又小心翼翼的道:“陛下,贵妃娘娘还说她会备好晚膳等陛下过去。”
“嗯,知道了!”建明帝淡淡应下。
小内侍躬身离开,陈总管脚尖微动,想抹油溜走。
建明帝斜他一眼,冷冷道:“赏你了,喝了吧!”
“谢陛下!”
陈总管一张老脸皱的跟吃了黄连似的,嘴上道着谢,心里却是极不情愿。
陈总管喝完了汤,建明帝也批完了折子,起身道:“提上食盒去永安宫。”
蒋贵妃见建明帝如约而来,瞬间笑颜花开,亲自服侍着建明帝脱衣净手。
宫人接过食盒,蒋贵妃见建明帝将汤都喝光了,脸上笑容更深。
“陛下可还喜欢臣妾做的猪蹄汤?”
建明帝温柔弯唇,含笑道:“很好,朕很喜欢。”
陈总管暗暗翻了一个白眼,可他不喜欢。
“只要陛下喜欢,臣妾愿意日日给陛下做。”
“嗝!”陈总管被吓得打了一个大嗝。
见建明帝和蒋贵妃都在看他,陈总管忙跪了下来,“哎呦,老奴该死,老奴该死啊!”
建明帝嫌弃的看了他一眼,摆手道:“没用的东西,下去!”
蒋贵妃笑着轻抚着建明帝的背,柔声笑道:“陈总管还是这般有趣,臣妾见他在近日似乎都胖了一圈呢!”
“提他做甚,咱们用膳。”
建明帝拿起筷箸,每样菜都用了两口,便放下了碗筷擦拭嘴角。
蒋贵妃忙奉上热茶,见建明帝心情似是不错,便噙着柔柔的笑意道:“陛下,距离上次宫宴已有许久,您看,决儿的婚事……”
建明帝长长叹了一声,蒋贵妃忙蹙眉问道:“怎么了陛下?”
建明帝满脸愁绪,撑着额头道:“你那日与朕说决儿看上了临安,朕也觉得他们两个甚是合适。”
蒋贵妃面露喜色,却听建明帝又道:“那日朕与王叔提过了,可王叔他不同意啊!”
“宣亲王如何说?”蒋贵妃面色微变。
建明帝看着她,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道:“你还是别问了,再另为决儿选一个贵女吧!”
“陛下,您就告诉臣妾嘛,臣妾也好让决儿死心,免得他一直惦记着。”
看着她楚楚可怜的神情,建明帝心下一软,不忍的道:“那朕与你说了,你可别生气啊。”
蒋贵妃连连点头,建明帝抿了抿唇,叹声道:“王叔暗示朕……他好像更中意凛儿。”
“什么!”
蒋贵妃倏然起身,温婉轻柔的嗓音变得尖锐刺耳。
察觉到建明帝惊讶的目光,蒋贵妃自知失态,忙讪笑着坐了下来,试探问道:“那陛下可打算为三殿下与临安郡主赐婚?”
建明帝略略苦恼,“此事朕还尚未决定,毕竟决儿曾属意临安,若是临安嫁给了老三,朕怕他们兄弟间会有嫌隙。
可若是王叔真的一再要求,朕也不好拒绝……”
蒋贵妃面色冷沉,眸中满是忧愁,建明帝微不可察的牵起了嘴角,随手捧起茶盏悠闲自得的饮起茶来。
钟粹宫中。
丽妃斜倚着软塌而坐,海棠红色的裙摆逶迤拖地,明艳晃人。
听到宫人禀告建明帝去了永安宫,红唇轻勾,冷笑一身,“蒋柔那个小贱人还真是有手腕,竟是又把你父皇哄好了。”
“蒋贵妃心忧傅决的婚事,自是要安哄父皇。”
傅凛喝了口茶,望着丽妃道:“母妃,儿臣打探到蒋贵妃似中意临安郡主。”
“临安郡主?”丽妃冷冷一笑,嘲讽道:“蒋柔为了那个位置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居然连临安那种女子都敢娶。”
临安出了名的骄纵,这样的女子娶回后宅定然不会安宁。
就算临安郡主身份高贵,她也不会让儿子迎娶这样的女子。
“对了,凛儿,吏部尚书家的千金你觉得如何啊?”
傅凛垂首道:“周小姐很是温婉识礼。”
丽妃见他满意,也轻轻扬起了唇角,“既是你觉得不错,那母妃便让你父皇为你赐婚。”
傅凛轻轻皱了一下眉,脑中仍有一抹身影无法挥散,“母妃,儿臣听闻沈世子的腿伤已经痊愈了。”
“我也听说了,皇后高兴坏了,还让人送了不少东西去。”沈皇后兴师动众的往侯府送东西,她们自是都知晓了。
丽妃并未放在心上,可见傅凛望着她不语,丽妃眼眸微转,想起傅凛许久之前便与她提及过沈妩一事,有些诧然道:“难道凛儿你喜欢沈妩?”
傅凛垂了垂眼睫,不置可否。
“母妃,沈染的伤势既是已经恢复了,她便可世袭军权,承恩侯府又是皇后的母族,对我们而言难道不是更大的助力吗?”
丽妃蹙眉思忖。
沈妩是京中有名的才女闺秀,条件的确不错。
以前她担心沈染废了,承恩侯府便没有前途了,可现在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若傅决真娶了临安郡主,沈妩的身份也可与她比敌。
“改日我去探探皇后的口风。”
听丽妃应下,傅凛面色一喜,忙道:“多谢母妃。”
丽妃见他那高兴样不禁摇头失笑,婚事乃是凛儿的助力,但若是能娶一个他既喜欢又能助他的妻子,何乐不为呢?
“你最近可有见到冽儿?这小子自打另立府邸后,竟是连宫都不肯入了,想来定是在外玩野了!”一想到这个儿子,丽妃便满脸愁容。
“母妃放心,六弟虽贪玩了些,但素有分寸,他不会去那些不着调的地方。”
“我呀……倒还真不怕他去烟花之地。”去了至少证明他对女人有意思,她就不用担心了。
她给他找的教习女官他一个不碰,就连身边那些美貌婢女也都视若无睹,她真担心他是有什么毛病。
“我也为你六弟相看过了,内阁学士董老的小孙女容貌不凡,又知书达理,十分不错。
冽儿太顽劣,许是成了婚,这性子也能收一收。”
“那母妃可问过六弟了?”
丽妃摆摆手,“不用与他说,就算说了他也定会找理由拒绝,我再品一品,若那董小姐真不错,我让你父皇直接赐婚。”
傅凛也觉得他该成家立业了。
他不敢指望傅冽能帮他,只要有所成长,别再拖他的后腿就行!
这日天暖气清,惠风和畅,正是二皇子傅凇乔迁宴的日子。
傅凇向来深居简出,虽说是乔迁宴,但也只请了兄弟几人,并未大肆操办。
唯一一个外人就是跟着傅冽来凑热闹的温阳。
温阳不为别的,只因最近看温二夫人几人闹心,所以便想看傅决不开心。
傅决和温旭算是表兄弟,在温阳心中他们就是一丘之貉。
傅凛乐得看傅冽与温阳亲近,温凉性情古怪,不好收拢,但傅冽能与温阳交好也是不错。
酒桌之上,傅决冷着个脸,无声默默喝酒。
傅凇见他被孤立了,便主动与他说话。
可傅决只淡淡应了两句,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傅冽看不过去,对着傅凇道:“二哥,你别搭理他!
你现在可是亲王的身份,我们是郡王,品阶矮你和三哥一头呢,要敬酒也得我们敬你啊,你说呢七弟?”
傅凝连连点头附和,“六哥说的是!”
傅决握杯的手骤然用力,他瞪着傅冽,冷冷道:“张嘴闭嘴就是郡王,怎么,你当了郡王很自豪吗?”
傅冽摊手一笑,“郡王的确没什么可骄傲的,可一想到你也是郡王我就高兴啊!”
“你!”
眼看着两人剑拔弩张,傅凇忙岔开话题,“今日我特意从外面请了流云坊的舞姬,咱们一边喝酒一边赏舞,别说那些不愉快的事了。”
他轻轻拍手,身穿彩纱的舞姬随着乐声款款而入。
乐声轻快,舞步优美,只傅决实在无心赏舞,只盼着能早些散席才好。
他今日一点都不想来,可他若不来,傅凛定会大做文章,实在是烦人!
傅凝看的津津有味,哼着小曲,品着美酒,感慨道:“这世上唯美人与美酒不可辜负啊!”
只要给他足够的银钱,每日环着美人,喝着美酒,岂不比做皇帝快哉许多?
傅凇见了,笑着道:“七弟可有喜欢的女子了,若是有可以让父皇为你赐婚,早些成家也是好的。”
傅凝却连连摆手,一脸的苦大仇深,“二皇兄可千万别提这件事,我还没潇洒够呢,我可不想成亲。”
世间美人繁多,他尚且欣赏不够,怎能被婚事绑住手脚。
他如今多自在,京中花楼任他流连,有喜欢的美人舞姬便买回府中,这若是娶了亲,哪里还能过上这般逍遥的日子?
傅冽深以为然的点头,见傅凛盯着他看,似又要训诫,连忙道:“而且我觉得京中最近风水不好,总是闹出退婚的事,所以还是再等等吧!”
先是顾锦璃和谢家退婚,然后又是姜家与永宁侯府退婚,且每件事都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傅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终于找到了可以发泄的出口,冷笑道:“有何可担心?
这几家退婚是因为顾家有个晦气倒霉的顾锦璃,才害的几个府上都受到了牵连。
你只要离这种扫把星远一点,还用得着担心吗?”
在一旁默默喝酒的温阳抬起了头,眸光微动。
傅冽骂了人出了气,心里舒坦了一些,准备再喝一杯酒。
结果手肘突然被什么打了一下,手一歪,整杯酒都洒在了傅冽身上。
“傅决!你特么是不是故意的!”
傅冽被洒了一身的酒,当即就爆了粗口。
傅决见他嘴巴不干净,酒气上涌也来了怒意,一摔杯子站起身来道:“你刚才说什么?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傅凇见两人情况不妙,正琢磨该如何劝解,只见温阳唰的站起身来,看着傅决道:“五殿下,你泼了六殿下一身酒,还敢摔杯子,未免有些欺人太甚了吧!”
傅凇恨不得把温阳的嘴堵上,不劝架就算了,咋还火上浇油呢!
“傅决,你当我好欺负是不是?看我今天不把你牙打掉!”
傅冽一把抓住了傅决的衣领,傅决随身带着护卫,自然不能看主子挨揍,可护卫刚往前凑,温阳便一把抓住了他,不由分说就是一拳,“放肆,你一个护卫竟敢对六殿下动手,真是岂有此理!”
护卫:“……”
天地良心,他就是想拉架啊!
温阳这一嗓子喊出来,傅冽更是恼了,当即冲着自己的护卫喊道:“都瞎了不成,没看到有人要袭击本王吗?都给我上!”
傅冽的护卫呼啦一声围了上来,傅决的护卫也不甘示弱,两方顿时打成一团。
傅凝一时看愣了,待回过神来,忙跑过去拉架,“五皇兄,六皇兄,别打了!”
傅凝一把抱住傅决,苦苦相劝。
傅决被他抱住了,连着挨了傅冽好几拳。
酒意上头,心中一直淤积的怨气喷涌而出,化作了怒火和戾气。
他一把甩开傅凝,回身便是一拳,正中傅凝的鼻梁。
“臭小子,敢拉偏架,看我不先打死你!”
傅凝惨叫一声,两道蜿蜒的红从鼻腔中汩汩流出。
傅冽见傅凝鼻血直流,更是怒从心起,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个盘子便朝着傅决后脑勺砸了过去。
傅决只觉脑袋嗡响一声,他抬手摸了摸后脑,手掌上隐隐见到丝丝血痕。
“傅冽,你是想要杀了我吗?既然这样,我不如先宰了你!”
傅决抓起椅子,便朝着傅冽扔了过去。
傅冽一闪身,椅子正砸在赶过来劝架的傅凇和傅凛身上。
傅凛抬手一挡,椅子正砸在他手臂上,他身子一踉,胳膊肘往回一怼,正撞在傅凇的眼角上。
傅凇顿时眼冒金星,捂着眼睛半天没说出话来。
傅决和傅冽撕扯在一起,两人掐着彼此的脖子,谁都不肯松手,两人的脸色先是涨红,然后由红变青。
温阳一脚踹开一个护卫,回身再望时,也被吓了一跳。
他其实只想揍傅决一顿,可这场面好像有点失控啊!
他连忙走上去拉傅冽,“六殿下快松手吧,五殿下要被你掐死了!”
傅冽脸色憋青,瞪大眼睛支吾不清的道:“他……他先放!”
温阳见此又忙劝傅决,“五殿下,那你就先松手吧,不然你们都要被对方掐死了!”
傅冽双眼瞪得宛若金鱼,费尽了气力吐出一个字:“不!”
温阳见两人谁都不肯退让,眼睛一转,忙拿过一旁的酒坛,“哗啦”一声将酒全倒在了傅决脸上。
傅决被冷不丁的浇了一脸的酒,呛的眼泪鼻涕直流,手顿时就松开了。
他一松手,傅冽也坚持不住了,松开手倒在一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温阳扫视四周一眼,本是干净的院子如今杯盘狼藉,桌椅板凳被丢得到处都是。
傅凇青掉了一只眼,傅冽和傅决都宛若死鱼一般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傅凝眼泪鼻血横流,趴在一旁默默哀嚎。
温阳摸了摸鼻子,完了,好像玩大了!
乾坤殿中。
建明帝早早批完了奏章,百无聊赖的瘫在椅子上。
“今日折子少,这早早批完了,朕怎么还觉得有些无聊呢?”
陈总管想了想,开口道:“陛下,听说太后前两日招了一个戏班进宫,您要不要听两出戏?”
建明帝连忙摆手,嫌恶的道:“朕最讨厌那些小白脸戏子,看着更是闹心!”
再者说,这宫里所有人都是戏子,这出戏可比戏本子里的精彩多了。
“陛下!”小内侍脚步匆匆的迈进殿中,脚不受控制的绊在了门槛上。
建明帝和陈总管的眼角齐齐一抖。
每次只要小内侍的脚绊在门槛上,就准没好事,这次又怎么了?
建明帝没敢开口问,生怕那几个崽子又把什么地方点着了。
小内侍跪在地上,没用发问,径自道:“陛下,几位殿下求见!”
建明帝一皱眉,“几位殿下?究竟几个?”
小内侍掰了一下手,认真查了一遍,才回道:“回陛下,是五位殿下,还有平阳王府的温公子。”
“温几公子?”
建明帝心口一突突,来的还挺齐,肯定没有好事。
小内侍忙道:“回陛下,是温二公子。”
建明帝心口莫明的松了一口气,好还没全军覆没。
当几个人被召进殿内时,陈总管倒吸了一口冷气。
傅凇和傅凛还算工整,剩下那三个衣裳凌乱不堪,全是褶皱,几人脸上都是淤青,看着最惨的是七殿下,脸上混着血和灰,埋汰的跟小乞丐似的。
“你们这是怎么弄的?”
看着直挺挺跪在地上的几人,建明帝腿有些痒,很想过去给他们一人一脚。
几个人都耷拉着脑袋,谁都不敢说话。
温阳见他们都不吱声,便一拱手道:“陛下,几位殿下想来是不敢说了,还是让臣讲给陛下听吧。”
建明帝瞄他一眼,心想着咋就你能呢!
这性子真烦人,和他那个驴爹一样!
“你说!”
得了应允,温阳叭叭的讲了起来,“臣只看到五殿下泼了六殿下一脸的酒,然后还出言威胁六殿下。
六殿下年轻气盛,自是隐忍不住,便和五殿下吵了起来,吵着吵着两人就打了起来。
臣和二殿下三殿下七殿下都是去拉架的,但都让五殿下给打伤了。”
温阳添油加醋颠倒黑白,险些将傅决气个半死。
“父皇,儿臣冤枉啊!明明是傅冽处处挑衅,也是他先动的手,儿臣的头都被打破了!”傅决委屈的看着建明帝。
建明帝冷冷扫视几人,威严冷肃的问道:“到底是谁先动的手?你们一个一个说!”
傅凝抽着鼻子,含糊的道:“回父皇,儿臣就看到五皇兄泼了六皇兄一脸水,没看清到底是谁先动的手。
可儿臣这鼻子就是五皇兄打的,儿臣好心劝架,五皇兄却把儿臣按在身下一顿毒打!”
建明帝知道傅凝的身手不好,见他脸上满是伤痕,目光冷冷的划过傅决。
傅决大呼委屈,“父皇,明明是傅凝拉偏架!”
“父皇,儿臣冤枉啊!
儿臣见两位哥哥打了起来,自要阻拦,可儿臣刚靠近五皇兄,五皇兄就把儿臣给揍了!”
建明帝冷眼看着他们争吵,拧着眉问向傅凇和傅凛,“傅凝说的可是真的?”
傅凛自是点头应是。
“的确是五弟打了七弟。”傅凇也闷声说道,这件事不能全怪傅决,可傅凝的确是傅决打的。
傅决到了这个时候才知道有一个亲兄弟的好处,至少在这个时候会帮他说句话。
傅决心中委屈,据理力争,傅冽冷嘲热讽,两人顿时又吵成了一团。
建明帝的太阳穴跳得越来越快,最后拿起一个杯子便朝着地上砸了下去。
一声脆响,众人都心中一颤,忙俯身垂下头,不敢再言语半分。
只温阳看的兴致勃勃,见建明帝发了怒,还不忘补上一句,“陛下,臣觉得这次都是五殿下的错。”
“你也给朕闭嘴!”
送走了一个宋达,回来了一个温阳,还能不能让人消停一点了!
宋达只是单纯的傻,这温阳却是能把人气死!
“朕说过,你们几个是兄弟,要荣辱与共,朕不想再问缘由,你们都给朕滚到祠堂面壁思过,今天晚上不准你们用膳!”
几人心中都有不服,可谁也不敢分辩,只得乖乖叩头领命。
温阳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道:“那陛下,臣就先告退了。”
建明帝斜睨他一眼,冷冷道:“你今天动手了没?”
温阳连连摆手,傅决忙道:“父皇,温阳把儿臣的护卫都揍了!”
“你也给朕跪着去!”建明帝指着温阳的鼻子,咆哮道。
“陛下,那是皇家祠堂,臣没有资格去呀,要不臣回平阳王府跪着去吧!”
温阳见建明帝真动了怒,不由咽了咽口水。
建明帝冷笑一声,抬手招进来几个侍卫,“给朕看着他们六个,让他们老老实实跪着,谁都不许吃饭喝水!
谁敢动一下,就多跪一天!”
温阳垮了脸,不情不愿的跟着几人往出走。
建明帝似是想到了什么,忙又道:“你们几个若是敢在皇祠里争吵打闹,朕扒了你们的皮!”
必须得提醒这几个小子,届时他们若是不小心点了祠堂,最后倒霉还是他!
温阳暗暗翻了一个白眼,傅冽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温阳,你够义气,以后咱们一起混!”
温阳瞥了他一眼,心中不屑呵呵。
他这么做因为傅决骂了他未来大嫂,才不和他的义气呢!
但温阳也没多解释,至少这傅冽看着要比傅决顺眼许多,勉强玩一玩也不是不可以。
殿内终于恢复了安静,建明帝重新瘫回椅子上,哀声叹气的道:“朕这是造了什么孽,要这一群兔崽子有什么用!”
陈总管奉上一杯热茶,建明帝扫了他一眼,又长叹了一声,“其实像你这样也挺好,生不出儿子,也就不会操心了。”
陈总管:“……”
他感觉自己被冒犯了。
陈总管面上笑嘻嘻,心里骂咧咧。
现在羡慕他,晚了!
建明帝觉得头有些痛,沉了一口气,对陈总管道:“一会儿传我的旨意下去,他们几个谁也不许再办乔迁宴。”
这办一场打一场,他真有点吃不消了。
再让他们办下去,至少还得打四场。
“听说再过几日就是万佛寺的法会了,让他们都去听听,静静心神,别整日就知道惹是生非!”
陈总管垂首领命,心中却是暗想,这几位主都去了万佛寺,怕不是要把万佛寺都给拆喽!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万佛寺之行(合一)
几人在皇祠里跪了一整夜,蒋贵妃和丽妃偷偷派人送的吃食也全都被拦在了门外。
几个人饥肠辘辘,饿的头晕眼花,最后一个个都是被搀扶着送出宫去的。
傅冽和傅决相视一眼,竟是连瞪对方的力气都没有了,都不声不响的爬进了马车。
建明帝也给平阳王府送了信,命温凉来宫门口领人。
大黄驾车而来,看见温阳瘫软的像一瘫烂泥般,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你还敢笑!”温阳有气无力瞪着他。
大黄嘴角一抿,义正言辞道:“二公子怕是累出了幻觉,属下心忧不已,怎么会嘲笑二公子?”
温阳心累,身体更累,懒得再理会他。
回了平阳王府,温阳没有立刻回房间歇着,而是第一时间去找了温凉。
温凉挑眉看了他一眼,沉默不语。
温阳一屁股坐在他身边,忿忿道:“你不想问问我为什么和他们打起来吗?”
“不想。”
温凉回答的干脆,温阳心里竟泛起了小小的委屈来。
他抿着唇,沉着脸色,一脸幽怨,“傅决笑话灵毓县主是扫把星,我怎么能看着未来大嫂受辱,这才狠狠教训了傅决一顿。
结果我挨了处罚不说,某些人竟是还无动于衷。”
温凉意外的动了动眉。
看着温阳忿忿不平的表情,温凉转身走进内室,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叠银票。
他将银票放在温阳面前,语气淡淡,但眸光比起往日要柔和了许多,“给你。”
“你这是什么意思?”温阳不明所以。
“奖励。”
温阳一脸不可置信,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你以为我是小孩子吗?居然用钱来打发我!”
温凉略略蹙眉,开口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温阳微微一怔,其实他说了这么多,只是想听温凉夸他一句,“做得好!”
可这样好像更像小孩子,想想还怪难为情的。
温阳胡乱的拿起银票塞入了自己怀中,含糊不清的敷衍道:“算了算了,银票我先收下了,以后想起来再说吧!”
“好。”
温凉今日似乎心情颇好,对他也格外的有耐心,温阳却反而不大适应,觉得还是摆着臭脸的温凉更加顺眼。
结果没过两天,温阳便看到了史上最冷的一张脸,冷到两人同坐一辆马车,他都忍不住打寒颤。
“温凉,你若是不愿意去法会咱们就别去了呗,反正也没什么意思。”
虽说陛下让他们聆听主持讲法,平静心神,可又没下圣旨,也不是非去不可。
温凉的脸冷的像在雪地里埋了一晚上,既然这么不喜欢去,又何必逼着自己呢?
“去!”
温凉冷冷吐出一个字,墨踪驾车而行。
见温凉倚着车壁敛眸不语,温阳挠了挠头,摸不出头绪。
陛下又没让温凉去大佛寺,温凉为了陪他用得着这么拼吗?
顾府的马车中,顾锦璃轻轻撩开车帘一角,望向了身后长长的马车队伍。
她本来与温凉商定一同去大佛寺祈愿,可没料到府里的两个老太太突然来了聆听佛法的兴致,临时决定众人一同去大佛寺烧香祈福。
她不用想都能猜得出温凉此时的脸色。
顾锦璃轻叹了一声,这次又该怎么哄他呢?
“大姐姐,二姐姐,你们要不要吃点心?”顾婉璃笑吟吟的捧出了食盒,摆出了里面装着的精致点心。
“我不饿,你先吃吧。”顾锦璃笑着摇了摇头,目光轻扫了一下坐在对面的顾叶璃。
顾叶璃低垂着眸,她没有说话,只轻轻摆了摆头。
顾二夫人在家安胎,顾三夫人被顾锦璃囚禁在院中,除了她们两个顾府其他的女眷都一同前往大佛寺,顾锦璃和顾叶璃不可避免的坐在了一起。
顾婉璃最喜欢热闹,是以一路上欢笑声不断。
顾锦璃只含笑听着,偶尔应和两句,顾叶璃则一直垂首坐着,闷声不响。
渐渐的,顾婉璃察觉到了不对劲,侧头看着顾叶璃道:“二姐姐,你怎么都不说话?
是不是有些晕车不舒服了?我这里有酸溜溜的蜜饯,你要不要吃一颗?”
顾叶璃仍旧没有抬头,只揉捏着手指闷闷道:“我没事,三妹妹不必管我。”
“二姐姐你的嗓子怎么如此沙哑,是不是着凉了?”顾婉璃握住她的手,满眼的关切。
顾叶璃抽回了自己的手,将头埋得低低的,“我真没事,我想闭眼睛歇一会儿。”
“那好,二姐姐你快眯一会儿,我不说话啦!”顾婉璃没有注意到她的冷淡,仍旧一脸乖巧。
顾锦璃望了她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她已经将话说的那般清楚明了了,希望她能早些想明白,不要让那种喜欢变成执念。
一路颠簸,马车终是行到了大佛寺。
顾锦璃和顾婉璃挑开帘子向外张望,只见架在易水河的木桥上驶过一辆又一辆马车,她们的马车后面也有长长的车队。
“好多人啊!今天这里定然热闹极了!”顾婉璃不由感叹道。
顾锦璃的视线却落在了那座木桥之上,顾家二房就是从这座桥上坠落掉进河中的。
这座桥已经被修缮的焕然一新,看不出先前断裂的痕迹。
顾锦璃微微蹙起眉,就算顾锦璃先前再如何倒霉,可这般宽阔的木桥真的会无故断裂?
“大姐姐。”耳边传来顾婉璃小心翼翼的声音。
顾婉璃皱着小眉头看她,还将她的手紧紧握住,“大姐姐你不要怕,这桥已经被修好了,不会再断了。”
顾锦璃不由失笑,原来这小丫头是在担心她会害怕。
“有你陪着我,我不怕。”
顾婉璃一听立刻笑弯了眼睛,挽着她的手臂道:“嗯嗯,我和二姐姐都会陪着大姐姐的。”
顾锦璃抿唇笑笑,顾叶璃垂首摆弄着腰间的香囊璎珞,不发一言。
马车只能行到山脚,然后要走九九八十一级台阶方可入寺。
李老夫人望着高耸入云的大佛寺,双腿有些打晃。
这台阶也太高了吧!
顾老夫人看她一眼,笑着道:“二堂妹可还爬的动?
要不然你就在马车里歇着,我帮你求个平安符回来也是一样。”
李老夫人瞄她一笑,牵唇道:“大堂姐一把年纪都走得动,我自然也可以。
所谓心诚则灵,这符还是要自己求才好。”
顾老夫人脸色一暗,什么叫一把年纪,她只年长一岁好吗?
两个老太太别起了劲儿,两人在丫鬟的搀扶下闷声不响的踏上了台阶。
两人你追我赶,谁都不肯落下半步,两人走得面色涨红,额上都渗出了汗珠来。
当迈过最后一个台阶时,两个老太太不约而同的喘了一大口气。
李老太太心口剧烈起伏,脸上却勉强堆出笑来,“大堂姐,我看你面色涨红,身体是不是吃不消了?”
顾老夫人只觉得肺疼的要炸了,却极力克制着粗重的呼吸,皮笑肉不笑的道:“这点高度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就算再爬八十一个台阶也不在话下。
倒是二堂妹你,我看你汗如雨下,要不要去旁边歇一会儿?”
顾大夫人暗暗翻了一个白眼,这种事有什么好攀比的?
两人明明都累的半死,却还死咬着牙装模作样,真搞不明白这种事的乐趣在哪。
“锦儿!”
一声脆响从身后传来,宋碧涵几步跑到顾锦璃身边,亲昵的挽住了她的手。
“能在门口碰见你们太好了,不然里面那么多人,怕是一时都找不到你们了。”
“涵儿,不得无礼。”宋二夫人款款走来,瞪着宋碧涵低斥了一声。
哪家贵女如她一般,上蹿下跳的像个小猴子似的。
这性子再不改,可怎么嫁的出去。
“灵毓县主。”宋大夫人含笑走过来,她的身子虽还有些瘦弱,但气色已经大好。
她已知晓顾锦璃便是晋大夫,是以看着她的目光十分亲昵。
顾锦璃对她们屈膝福了一礼。
宋二夫人忙抬手虚扶,笑着道:“县主身份贵重,这如何使得?”
顾府虽是破落,但府上的大小姐却十分争气,竟能在帝后面前露了脸。
瞧她气度仪容分外不俗,宋二夫人也乐得宋碧涵与她来往。
顾老夫人抬手整理了一下发髻,得意的瞥了李老夫人一眼,走过去笑着与宋大夫人道:“今日怎么没见到老姐姐呢?”
宋大夫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老姐姐”就是宋老夫人,心中虽惊,但还是客气笑道:“母亲喜欢安静,此次便没有过来。”
宋老夫人不信神佛,自然不会来参加法会。
顾老夫人面露遗憾,“如此倒是有些可惜了。
不过待老姐姐寿宴当日,我必亲自去贺寿,到时候再促膝而谈也是一样。”
宋二夫人不屑的扫她一眼,就她这样的也敢说和母亲促膝而谈,真是自不量力。
宋二夫人瞧不上顾府,除了对顾锦璃和颜悦色之外,神色一直淡淡的。
李老夫人一看顾老夫人那得意样,心口气得发闷。
不就是认识工部尚书府吗,至于这般炫耀吗?
她看向身侧几个言笑晏晏的少女,目光落在宋碧涵身上。
这位便是宋府嫡出小姐,身份高贵,相貌也不错。
李老夫人今日前来,一是为了给李邺祈福,以求李邺能在科考上名列前茅,更重要的还是想来探探京中贵女。
他们远在平州,不熟悉京中的情况,今日万佛寺法会定会有不少官家小姐前来,她心里也好有个约莫。
她正想着,便又看见一个相貌清婉的贵妇人和一个姿容出众的少女朝她们的方向走来。
只见顾锦璃对那个妇人屈膝福礼,那个美貌妇人忙将她搀扶起来,一脸慈爱的与她说话。
李老夫人正纳闷她们的身份,顾老夫人得意洋洋的道:“那是承恩侯夫人,你看她多喜欢我家锦丫头。”
李老夫人心中一惊,京中侯府数不胜数,但只有皇后的母族才能做承恩侯!
顾锦璃竟是还认识这般的门第?
她正惊讶着,便又听到一道少女欢快的声音,“锦儿!”
只见一个长相甚是甜美俏丽的女孩跑了过来,与顾锦璃几人亲昵的挽着手说话,那模样亲近的宛若姐妹一般。
李老夫人望向了顾老夫人,顾老夫人脸上的得意已经完全掩饰不住了,身后若是有条尾巴,简直都能翘到天上去。
“那位是兵部尚书府的嫡小姐,也是锦丫头的手帕交呢!”
李老夫人咽了咽口水,不可置信的看着顾锦璃。
顾锦璃竟认识这么多京中权贵,而且还是那种首屈一指的权贵。
这丫头可真是个宝,以后必须得好好哄着!
见顾婉璃与沈妩几人亦是相谈甚欢,顾大夫人又惊讶又动容。
若是没有锦丫头照顾,婉儿又如何能结识这么多品性端庄的贵女。
女儿身子不好,总被她圈在家中,如今她能认识这么多好友,顾大夫人十分欣慰
而且承恩侯夫人她们对她都十分友善客气,更是让她有一种恍惚感。
顾老夫人得意的不得了,时而侧眸给李老夫人一记小眼神。
而李老夫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几个挽着顾锦璃说话的少女身上,老眼泛光,无比明亮。
佛堂外挤了满满的人,宋碧涵好奇问道:“大家怎么都不进去啊?”
旁人一人答道:“咱们现在进不去的,几位皇子还有英国公夫人正在里面聆听佛法,都是贵人,咱们只能先等着了!”
宋碧涵还不知道几人斗殴的事情,只觉诧异,“几位殿下竟是也来了,这倒是少见。”
“那我们也进去吧。”承恩侯夫人淡笑着与几人说道,望向殿内的目光却多了两分凌厉。
英国公府尊贵,她们承恩侯府也不差。
更何况,染儿的伤势很有可能是英国公府所为,她更没有必要退让。
宋大夫人与姜夫人也都点头颔首,若论身份京中除了几位王公贵胄,便是六部尚书,她们自是也有资格进入。
但顾老夫人就怯了,里面又是皇子又是国公夫人的,她若是进去会被赶出来吧。
“顾老夫人,你们也一同来吧。”承恩侯夫人含笑招呼道。
虽然这位老夫人的性情略差了些,但她毕竟是灵毓县主的祖母,给些照顾也无妨。
顾老夫人一听立刻来了精神,似打了鸡血一般昂首挺胸,看着周围人的眼神都变了。
宋碧涵不喜欢听佛理,来大佛寺也只是单纯的凑热闹,便央求着宋二夫人道:“娘,里面既是那么挤,我们就先不进去了吧,一会儿再回来烧香祈愿也一样。”
宋二夫人深知女儿的性子,就算让她进去估计也坐不住,届时反是丢脸,便点头应下了。
几个少女立刻挽着手笑着离开,她们皆姿容绝丽,引来不少人注目。
众人走进佛堂后才发现里面跪坐的都是些熟面孔,有英国公夫人,还有永宁侯夫人,户部谢夫人。
他们几个府上最近都格外倒霉,是以早早起来便来了万佛寺,以示诚心。
有相熟的夫人起身与承恩侯夫人几人打招呼,“你们怎么来的这般晚,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
祈福最好的自然是第一炷香,所以许多人都会起个大早来抢这第一炷。
承恩侯夫人抿嘴轻笑,她瞥了一眼英国公夫人的方向,回答的声音不算小,“虽是心诚则灵,可佛祖慈悲普度众人,只要我们心怀善念,佛祖自会庇佑。
而那等心怀叵测之辈,便是日日念经诵佛,也终究会得到报应。”
英国公夫人揉搓佛珠的手停顿了一下,便继续闭眸诵经,恍若未闻。
宋大夫人了然一笑,可其他人却觉得纳闷,一时面面相觑。
傅凛回头望了一眼,没有在承恩侯夫人身边看到那个如兰的少女,略略失落的收回了视线。
傅冽也随之回头看了一眼,傅凝看到了,立刻不怀好意问道:“六皇兄看什么呢?可是看见小兔子了?”
傅冽扫他一眼,嫌弃道:“你脑子有病啊?这里哪有小兔子?小兔子在我怀里呢!”
说完,傅冽撩开衣袖,露出了里面的一团白绒绒。
傅凝一脸惊讶,“你怎么把兔子也揣出来了!”
“你管得着吗?”傅冽给了他一记白眼。
温阳望了过来,扫了一眼略有些遗憾的道:“烤兔子可香了,只是你这兔子太小了,待长肥了我帮你烤。”
傅冽吓得连忙将兔子藏好,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目光看着温阳。
兔子这么可爱温阳怎么下得去嘴,心肠未免也太狠了!
大佛寺主持身披袈裟,手持禅杖而来,众人忙禁声跪好,聆听佛法禅音,而顾锦璃几人则是来到了山脚下的庙集。
“刚才坐马车过来时我就注意到了,来这里吃吃逛逛岂不是比听老和尚讲经有意多了!”宋碧涵新奇的四下张望。
“嘘,你小点声,这里多是虔诚的信徒,小心被她们听到!”
宋碧涵吐了吐舌头,冲着沈妩做了一个鬼脸。
沈妩翻她一眼,懒得管她,“锦儿,前几日你给我送的那个面膜真是太好用了,用过之后皮肤瞬间水灵灵的。
只可惜不好储存,怕是无法售卖。”
顾锦璃闻后,神秘一笑,“其实这么面膜我没打算直接来卖。”
沈妩狐疑的看着她。
顾锦璃附耳与沈妩轻语几句,沈妩先是一怔,随即摇头笑道:“锦儿,你可真是太妙了,这些主意你都怎么想出来的?”
顾锦璃抿唇笑笑,厉害的不是她,而是经过五千年进化出来的营销策略。
“不过此事倒是不急,咱们还是先要看看玉颜阁的生意如何。”
“这点你便不必担心了,最近几日你的帖子都被我推拒了,你可知我在做什么?”
顾锦璃不解摇头。
沈妩粉唇一翘,笑意如兰,“春日已至,最近京中有不少诗会花宴,每个宴会我都去露了个脸。”
结果每次她都被一众小姐围的里三圈外三圈,纷纷询问她擦了什么胭脂水粉。
“所以锦儿你尽管放心,京中小姐们现在都翘首期盼,就等着玉颜阁开张呢!”
两人相视而笑,一人面若芙蓉,一人气质如兰,美人让人移不开眼。
有两个衣着光鲜的贵公子望见了,连忙整理仪容,准备来与她们打个招呼。
可他们刚迈出脚步,便被一双幽黑冰冷的眸子吓退了。
温凉着一身月色站在顾锦璃身后,白衣乌发,清冷俊美的容颜宛若仙人,让人不敢直视。
两个年轻公子被盯的落荒而逃,跑出很远才反应过来,他们又没做亏心事,心虚什么呀!
“温公子?”沈妩诧异惊呼,转而望了身侧的顾锦璃一眼,意味深长的一笑。
没想到温凉公子竟是追着锦儿来此,还真是一刻都不肯放松呢!
宋碧涵几人也闻声望了过来,宋碧涵朝着顾锦璃挤眉弄眼,脸上尽是不怀好意的笑。
姜悦和顾婉璃倒是没太在意,两人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小贩做糖人。
顾叶璃站在众人身后,视线穿越人群落在温凉身上。
他正垂头凝望着顾锦璃,眼中的温柔,唇畔的笑意都是她不曾见过的。
她攥了攥拳,心里闷疼,却还是忍不住痴痴的望着他。
那日之后她本是不愿意再见到顾锦璃的,可一想到只有和顾锦璃在一起才有可能见到温凉公子,她便只能隐忍心中怨恨始终跟在她身后。
现在她如愿以偿的见到了他,心中的欢喜却抵不过浓浓的哀伤。
若是他能用这样的眼神望她一眼,她死都愿意了。
“温公子,兵马司那么忙,你怎么得空过来了?”宋碧涵看着温凉和顾锦璃,故意笑着问道。
“随便逛逛。”温凉淡淡应道,视线未曾移动半分。
“哦!原来是随便逛逛,那可真是巧呢!”宋碧涵拉长声音,见顾锦璃脸颊泛红,逗弄的更是起劲。
“你少说两句吧!”
沈妩笑着将宋碧涵拖走,宋碧涵却还忍不住笑着回头道:“锦儿,你怎么不走呀?难道是不想与我们一处了?”
顾锦璃抬头看向宋碧涵,也不恼,只笑着道:“下次的面膜没你的份了!”
宋碧涵忙伸手将自己的嘴捂上,讨好的冲两人笑笑,示意两人自便。
打发了宋碧涵,顾锦璃略松口气才抬头望向温凉,却见他正蹙着眉,俊美的脸上赫然写着“不高兴”三个字。
“你也给别人用面膜了?”
顾锦璃点点头,如实道:“对呀,那个是要放在玉颜阁卖的东西,自然要先找人试试。”
先找人试试?
原来那不是为他精心准备的,不过只是让他试用而已。
对他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特别待遇。
本就凉薄的唇被抿的更薄了一些,他垂下眼睑,默默而行,一路上都未说话。
顾锦璃偏了偏头,咋又不高兴了呢?
顾锦璃暗自思忖,试探着问道:“我今晚回去做些点心,明早让二哥给你带去兵马司好吗?”
“不要。”
顾锦璃心口一紧,这是真生气了呀,竟是连点心都不肯吃了。
“我晚上亲自过去取。”
默了默,温凉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只给我一个人吗?”
顾锦璃颔首,笑着道:“当然了,不给你还给谁呀,那点心可是很难做的!”
温凉瞬间牵起了嘴角,面上的寒色被春风拂去,幽黑的眸缀着金色的光,跃然跳动。
两人行走时保持着距离,看上去不过只是普通友人关系。
只有一直看着他们的顾叶璃才能注意到温凉时而欢悦时而低落的神情,那个令她魂牵梦萦的男子,却被另一个女人掌控着喜怒哀乐。
这个发现让她心痛如绞,无法呼吸。
“三妹妹,我有些累了,我先去歇会儿。”
“二姐姐,你不舒服吗?要不我陪你去马车里待一会儿吧。”顾婉璃不放心她一个人。
顾叶璃却是摇了摇头,有气无力道:“你继续玩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看着顾叶璃的背影,宋碧涵蹙了蹙眉,喃喃道:“婉璃妹妹,我总觉得你二姐姐怪怪的。”
“怪怪的?哪里怪?”
宋碧涵摇摇头,“我也说不好,就是一种感觉。”
她与锦儿几人在一起时感受到的是轻松惬意,可一看见顾叶璃,她总莫名觉得冷飕飕的。
顾叶璃的表现被顾锦璃尽收眼底,喜欢一个人没有错,可前提是这种喜欢不能给别人带来麻烦。
温凉见她走神,不高兴的皱了下眉。
与他在一处竟是还这么不专心。
他面色不动,手却悄悄伸向顾锦璃。
就在即将要触碰到她柔软的小手时,暗二突然急匆匆赶过来,横插在了两人中间,不慎被温凉握住了手。
暗二:“……”
完了,他是不是要死了!
温凉:“……”
恶心,有点想吐。
第一百七十章 归(合一)
温凉嫌弃的甩开了暗二。
暗二心中委屈,不就是碰了一下手嘛,主子怎么一副踩到了狗屎的模样。
“你最好给我一个正当的理由。”温凉脸沉如冰,眸中杀气四溢。
暗二打了一个寒颤,心里却是不怎么虚。
他的理由可是很充分呢!
“主子,是二公子和几位殿下又打起来了!”
温凉眸光一沉,京中的生活果然太悠闲了,他们几人这么好战,派到边境正合适。
“我先过去看看,你们再逛一会儿就回山上吧。”
暗二悄悄看着,心思百转千回。
主子明明很生气,可与灵毓县主说话时却还是温柔耐心,这待遇果然不是别人可比的。
顾锦璃颔首,“你快去看看吧,不用担心我。”
这弟弟果然能惹祸,相比之下还是乖巧的妹妹好。
佛堂外围满了人,佛堂里却是空落落的。
之前急着上香的人此时都围在外面看热闹,毕竟这佛祖不会跑,热闹错过了可就再也看不到了。
傅凛见周围挤满了人,沉着脸色压低了声音对傅冽道:“别使性子,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若是在这惹出什么事端,定然又会被父皇责罚。
“可他踩伤了我的小兔子,他必须给我道歉!”傅冽抱着怀里瑟瑟发抖的小兔子,不肯罢休。
傅决冷笑一声,莫不在意道:“六弟莫要胡闹了,你这兔子冷不丁跳过来谁能注意得到,要怪也得怪你自己没护好它。
我也不与你计较,你若是喜欢,改日我给你弄一窝来!”
“谁要你的狗屁兔子,你的兔子能和我的比吗?快给我道歉!”
“五殿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亲眼看见你踩伤了六殿下的兔子,怎么还能含血喷人呢?
不然你和我打一场,若殿下输了你就给六殿下道歉,我输了就随便你怎么着!”上次没能亲手打到傅决,他一直觉得遗憾。
这次若是再把傅决揍了,温凉还不一定怎么感激他呢!
“温阳,我忍你许久了,你别得寸进尺!”傅决狠狠咬牙。
平阳王府的公子又如何,他可是皇子,温阳以下犯上,就应该杖毙才对!
温阳摸了摸鼻子,耸肩一笑,“那你别忍了,咱们这就开始吧!”
“温阳。”
一道清冷的嗓音自人群后响起,让人不由想起了山巅雪,云间月,清贵疏冷。
人群自觉散开,温凉迈步而来,屏退了人群和嘈杂。
“怎么回事?”温凉只望向温阳,淡淡问道。
傅凇见温凉来了,连忙将事情解释了一遍,“本就是兄弟之间的一点口角,不碍事的。”
言外之意就是,你可快把你弟拉走吧,可千万别再跟着掺和了。
以前六弟一个就够闹腾的了,如今又来了一个你骂架我叫嚣,你打架我递刀的温阳,就更是失控了。
温凉听了,微一颔首。
傅凇心口一松,好在温大公子是个明事理的。
“温阳说的不错,五殿下的确应该道歉。”
傅凇:“……”
“温凉,你管的未免也太宽了吧?”傅决冷笑看着温凉,不屑道:“就算你是兵马司指挥使,也无权来指使本宫。”
温凉再如何得父皇宠幸,终究是外臣,身份如何也及不上他。
温凉淡淡迎视傅决,声音平静无波,“五殿下误会了。
我无权干涉殿下,只是此乃佛门净地,今日又是万佛寺法会,佛祖心怀悲悯,润泽万物。
这兔子也是天下生灵,受佛法庇佑。
佛会之意乃是祈求上天佑我大梁,若是惊扰佛祖,怕是于我大梁社稷有损。”
“温凉,你少夸大其词!”
傅决怒声叱道,然而围观众人却是纷纷点头应和,觉得温凉说的十分在理。
“去年年末京中一起烧了两场大火,也许就是上天示警,若是再惹佛祖不快,怕是会降罪我等啊。”
“谁说不是啊,咱们百姓的日子本就难过,这若是佛祖不肯庇佑,有个天灾人祸咱们可怎么过啊!”
来万佛寺祈福的亦有许多百姓,他们一听温凉如此说辞,心中忧虑不已。
见一众愚民被温凉蒙蔽,傅决的胸口气得闷疼。
这等荒谬的言辞他们也会信?
他还想与温凉理论,可看着众人交头接耳,看着他的目光渐渐从敬畏变成了怨怪,傅决心中一寒。
民心为水,可载舟可覆舟。
虽说他们多愚昧无知,可他不能不在意民心。
谁敢保证哪年没个水灾旱情,这若是全都怪在他身上,他还真是有口难辩。
道歉丢脸面,不道歉又怕失了民心,傅决正进退两难,蒋欣阮款款走上前来含笑对着傅决福了一礼。
“五殿下,恕臣女多嘴,您为兄,六殿下为弟,既是您更年长,理应谦让六殿下一些。
那小兔子是六殿下的心爱之物,它受了伤六殿下自是难过,您就多体谅体谅六殿下吧。”
傅决欣慰的看了蒋欣阮一眼,经她这般一说,他再道歉便成了谦让傅冽,既解了围又全了自己的脸面。
他笑着拱手一礼,看着傅冽道:“六弟,今日对不住了,改日哥哥再给你寻一窝小兔子来!”
傅决说完,转身离去,蒋欣阮含笑与几人行了一礼,才追随傅决离开。
傅冽冷哼一声,犹自气恼,暗暗嘟囔道:“假情假意!”
“行了!你少说两句吧,你今日若是再敢惹事,我定要母妃罚你!”傅凛恨铁不成钢的怒瞪傅冽。
他这个弟弟除了招灾惹祸,一样正事没做过,母妃说的对,应该让他早些成家了。
傅冽忿忿不平,却又不敢与傅凛顶对,只暗暗翻了一个白眼气呼呼的离开。
傅凛无奈摇头,目光落在温凉身上,含了两分笑意,“多谢温大公子帮六弟言语。”
“三殿下不必如此,我不过就事论事,无相帮之心。”温凉说完,幽幽的看了温阳一眼。
温阳打了一个激灵,跟着温凉离去。
没有热闹可看,人群渐渐散开。
傅凛眯着眼睛望着温凉的背影,眸色深沉。
懂得利用民心逼迫,傅决远不是温凉的对手。
所幸温凉与傅决不和,若是与这样的对手为敌,便是他也没有把握。
温阳颠颠的跟在温凉后面,不论他怎么叫,温凉都不予以理会。
温阳气沉,快走了两步赶到温凉身前,梗着脖子道:“温凉,我与你说话呢,你怎么装听不着啊!”
温凉顿住脚步,斜睨了他一眼。
“温凉,你生气了?可你总得告诉我一个理由吧!”
温阳觉得委屈,他这么做还不是为了给他和灵毓县主出气,结果温凉竟是与他置气。
温凉牵动嘴角,轻笑了一声,“你当真不知我为何恼你?”
温阳不明随意,一脸困惑。
温凉摇头叹气,用一种同情怜悯的目光看着他,“是我错了,你本就蠢,我不该怪你的。”
随随便便两句话就能让傅决吃闷亏,温阳却偏偏选择动手这条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路,不是蠢又是什么?
温阳则更是懵了,歪着头不解其意。
他蠢吗,他觉得自己挺聪明呀!
……
傅决和蒋欣阮漫步走到了后山。
“表妹,今日多谢你为我解围。
那温家兄弟着实可恶,还有那傅冽,我日后一定不会放过他们!”傅决恨得咬牙切齿。
他最近几次倒霉都拜这几个混蛋所赐,总有一天他要连本带利的还回去。
“表哥何必与我客气,能帮到表哥,是欣阮的福气。”蒋欣阮柔柔一笑,温婉美丽。
傅决看着青梅竹马的表妹,态度也柔和了下来。
表妹的性要比临安郡主好多了,真不知道母妃在想什么,竟是非要他娶临安那个不知廉耻的小贱人。
蒋欣阮抿抿唇角,笑着笑着却是落起了眼泪,眼中水雾朦胧,哭的梨花带雨。
“表妹,你怎么哭了?”
蒋欣阮掩面而泣,哀伤不已,“我突然想到了哥哥……”
傅决听了也是一叹,表哥曾是他的一大助力,谁能想到他竟是当街遇刺。
“你别太伤心了,外祖父已经派人去南疆寻药了,用不了多久表哥就能康复。”
傅决不咸不淡的劝慰对于蒋欣阮来说没有半分作用,她轻轻拥进傅决怀中,香肩微颤,“可是我好怕,我怕哥哥再也康复不了。
最近几个堂妹时常奚落于我,说哥哥若是康复不了,我就再也不是英国公府最尊贵的小姐了,还说表哥你以后也不会再理会我了。”
“别听他们胡说!”傅决抚着她的背,劝慰道:“我的亲表妹只有你一人,她们算什么,不必理会他们!”
“表哥。”蒋欣阮楚楚含情的望着傅决,眸光晶莹,“可是她们时常这般奚落我,我又不想惹得祖父父亲为难,我真的待不下去了。”
傅决一时陷入了为难,他总不能在外面给她找个房子,那样成什么了。
见傅决不说话,蒋欣阮抽泣两声,垂首娇羞的问道:“表哥,你曾说过会娶我为妻,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傅决愣了一下。
蒋欣阮见此,泪水更是扑落落的流,“原来表哥也是在诓我,你当真不愿理我了。”
“我没有,你别误会。”傅决对自小一同长大的表妹是真有几分喜欢,是以也格外宽厚些,,“这种事终究还是皇祖母和母妃说的算,我没有办法做主。
不过你不要担心,我回去后会与母妃说的。”
相比临安郡主,他还是更愿意迎娶表妹。
蒋欣阮不再逼他,乖巧的点了点头。、
他倚靠着傅决的胸膛,眸光却是一片冷静。
她必须早为自己打算,哥哥的伤怕是难以痊愈了。
她只有一个嫡兄,待他日父亲继承国公府,最后得利的只怕会是那几个庶兄庶弟,到那个时候后院那几个小蹄子只怕也会觊觎表哥。
她只有早些嫁给表哥,早些立足,才好争上一争。
……
山下的庙集格外热闹,宋碧涵几人都是爱玩的性子,穿梭在人群中也丝毫不嫌疲惫。
顾锦璃见时间差不多了,便道:“我们也该回去了,不然几位夫人会担心的。”
宋碧涵不怀好意的看着顾锦璃,挑眉笑着问道:“你是怕我母亲她们担心,还是怕那个人担心啊?”
“啊?哪个人啊?”姜悦听了一耳朵,便连忙问道。
宋碧涵一脸坏笑,用胳膊肘撞着顾锦璃道:“你问锦儿吧!”
顾锦璃只牵唇笑笑,看着一脸疑惑的姜悦道:“悦儿,待我回去后把涵儿的那份面膜让给你。”
“好呀!
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一点都不好奇,我什么都不不想知道。”姜悦瞬间叛变,将宋碧涵一脚踢开。
“锦儿,你好卑鄙啊,你总用面膜威胁我。”宋碧涵不悦的撅起嘴。
没想到她们中间最厉害的竟是锦儿,居然一下子抓住了她们所有人的命脉。
众人闻后皆笑,簇拥着彼此往回走。
“大姐姐,我先去唤二姐姐!”顾婉璃说完朝着马车的方向跑去,将顾叶璃从马车里叫了出来。
顾叶璃沉闷的低着头,神色萎靡,看着倒当真有两分病态。
几人正欲回寺里,突然听到有小孩的哭声传来。
有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太太领着一个五六岁大小的孩子沿路乞讨,许是人多挤到了孩子,那孩子捂着脚踝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老太太急得不行,却怎么都哄不好。
路人有人报以同情,有人目露嫌弃,但都远远避开,没有人走上前去。
顾锦璃见那孩子捂着脚踝哭泣不已,便朝着两人的方向走了过去。
老太太一见有个衣着华贵的女子走过来,心中慌张,忙道:“我们不是有意惊扰小姐,我这就把我孙儿抱走。”
“先别动他,让我看看。”
顾锦璃说完便蹲下了身子,在老太太错愕的注视下将孩子的破烂的布鞋脱下。
孩子的脚踝又红又肿,顾锦璃蹙了一下眉,对老太太道:“孩子崴伤了脚。”
老太太听了更是不安,她们连饭都吃不起,哪里有钱看病。
顾锦璃看着满脸眼泪的小男孩,轻轻扬起嘴角,露出了一抹温柔舒缓的笑,“你喜欢吃糖吗?”
小男孩脸上挂满了泪,他抬起脏兮兮的小手去擦,将脸擦成了小花猫。
他怔怔的看着顾锦璃,想了想,小心翼翼的点了一下头。
顾锦璃抬头望向顾婉璃,顾婉璃会意,忙将自己刚买的雪片糖送给了小男孩。
顾锦璃见小男孩的手脏兮兮的,便拿出帕子帮他擦干净,才又将雪片糖递给他,笑眯眯的道:“你尝一尝。”
小男孩看了顾锦璃一眼,见她笑容温柔,不像别人那么凶巴巴的,便壮着胆子拿了一片糖放入口中。
雪片糖甜滋滋的,入口即化,好吃极了,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他正全心全意的享受着美食,脚踝却突然一阵剧痛,疼的他眼泪又流了出来。
可他没哭出声来,因为他嘴里还含着甜甜的糖,他不舍得吐出去。
“还疼吗?”
顾锦璃柔声问道,小男孩下意识扭了扭脚踝,才发现刚才根本动不了的脚踝现在好了许多。
“不疼了……”
小男孩的声音奶声奶气的,听得人心都化了。
顾锦璃将一包雪片糖都塞给了他,笑着揉了揉他的头,才对他的祖母道:“他的脚伤还需要静养两天,你再带着孩子去济善堂抓副药,那里不会收你们银钱的。”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老太太感恩戴德,连连道谢。
姜悦和顾婉璃一脸崇拜的看着她,特别是顾婉璃,简直惊讶极了,“大姐姐,你什么学会给人看病了?”
“呃……无意间看过一本医书。”
沈妩和宋碧涵相视一笑,宋碧涵挑着眉道:“锦儿,你那本医书可真厉害,改日也借我们看看吧!”
望着几人亲昵欢笑的模样,顾叶璃轻轻偏过头。
顾锦璃还是那般假仁假义,可偏偏这些人就喜欢吃她这一套。
突然,她望见不远处有个衣着异常华贵的美妇人正注视她们的方向。
她身后有侍卫仆妇环绕,通身气派比起承恩侯夫人她们还要尊贵。
她伫立了一会儿,便转身踏上了一辆宽敞的金顶马车。
顾叶璃眼中皆是羡慕,随即又是落寞。
若能活的这般尊荣,便是折损她的寿命,她也愿意。
妇人踏上马车,身边的婢女笑着问道:“看那盛况想必是寺里在举办法会,王妃不去逛逛吗?”
美妇人轻轻摇了摇头,她若是过去了,免不得又是一番兴师动众。
“直接回王府吧。”凉儿想必也等急了。
平阳王妃撩起车帘一角,望向了几个少女的方向。
她一直以为京中贵女娇气柔弱,倒是没想到竟还有那般善良大度的少女。
她放下帘子,轻轻抿唇一笑,不知道凉儿喜欢的是哪样的女孩呢?
用过了素斋,众人准备小憩一会儿再返程回府。
寺中房间有限,只有贵客才有厢房,宋府和承恩侯府腾出了两间房给顾老夫人几人,更是把顾老夫人美坏了。
几个女孩子睡不着,便相约到后山煮茶。
陈晴眸光微动,低声与顾婉璃道:“小姐,奴婢想回佛堂祈愿,一会儿再来服侍小姐可以吗?”
顾婉璃欣然同意,陈晴忙福了一礼,匆匆离去。
她没有去佛堂,而是绕了一个弯重新回到了厢房处。
她站在拱门后,目不转睛的盯着一间房门,果然不过片刻,房门被人打开,谢夫人左右望了一下,才理了理衣裳,迈步而出。
刚才在吃素斋的时候,陈晴便看见永宁侯夫人与谢夫人低声说了些什么,谢夫人当即就变了脸色。
陈晴藏好身形,一路跟着谢夫人来到了一个静寂无人的偏僻处。
永宁侯夫人早已候在那,两人都没有带侍女。
见谢夫人姗姗来迟,永宁侯夫人面凝冷色,眸光凌厉,“谢夫人真是沉得住气,竟是这般时候才来。”
谢夫人的脸色也不好看,她沉了一口气,耐着性子对永宁侯夫人道:“赵二小姐的事我们也觉得很惋惜,斌儿也十分自责,我们备了厚礼相送,侯夫人何必还要紧咬不放?”
“呵!”永宁侯夫人冷笑起来,看着谢夫人的目光越发狠戾,“若是我把你女儿的腿打断,再给你们送上些礼物,谢夫人也会原谅我么?”
谢夫人狠狠皱眉,“这分明是两回事,斌儿只是一时大意没能接住赵二小姐……”
“少装模作样了,别以为我看不透你们谢家在想什么!
你们不就是看着楚儿与姜家的婚事没了,就想毁约吗?”
永宁侯夫人恨得咬牙切齿,只后悔当初竟为女儿相看这般寡情的人家。
可再一想到日日以泪洗面的女儿,永宁侯夫人只得压下心中恨意,面色冷沉的道:“谢斌既是招惹了我女儿,就必须负责到底。
你回去找个黄道吉日,来永宁侯府提亲吧!”
“你疯了不成!”谢夫人也恼了,就赵文鸢那脑子如何配的上她家斌儿,“我还从未听过有强嫁的道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同意的!”
永宁侯夫人不怒反笑,语气阴冷,“不愧是做惯亏心事的人家,这等绝情寡义的话说出来当真是脸不红心不跳。”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夫人不耐皱眉,却见永宁侯夫人笑容阴森,眼中闪着势在必得的光芒,“谢尚书该不会忘了徐州陈府的满门血债吧?”
相较于谢夫人的惊愕,陈晴更是如遭雷击。
她捂住自己的唇,努力克制着身体的颤抖,静静听着二人的交谈。
谢夫人面露一瞬惊惧。
永宁侯夫人得意的翘起了嘴角,自从鸢儿出事后,她找谢府谈过多次,每次见到的都是他们虚伪冷漠的神色,如今终是知道怕了!
“徐州那笔银子究竟是谁贪的,你我心知肚明。
你们做贼心虚害怕陈府会留下活口,我们府上还曾出手帮你们在京中附近围堵陈府旧人。
不巧的是,我们无意间得到了一封谢尚书的亲笔书信,我本想着将这封信做为嫁妆一同还给你们,可之后发生的事……”
永宁侯夫人顿了顿,冷笑的望着谢夫人苍白的脸色。
她微微抬起下巴,神色倨傲不屑,“我们侯爷大度,若是两府婚事如常,我们自会守口如瓶。
否则,便不要怪我们不讲情义!”
永宁侯夫人向前走了两步,附在谢夫人耳边,幽幽道:“若是这封信出现在陛下的桌案上,那可就有意思了……”
语落,永宁侯夫人含笑转身。
谢夫人身子微踉,缓了好一阵才抬步离开。
陈晴隐住身形,双眉紧皱不展。
若能得到这封信,陈府的冤情便可昭雪。
可她要先行探查永宁侯夫人口中的书信是确有其事,还是她故弄玄虚,此事急不得。
待陈晴平复心情来后山寻顾婉璃时,才发现亭中竟是坐满了人。
顾锦璃和沈妩几人坐在一处烹茶,另一边则围坐着温凉温阳以及几位皇子。
温阳被挤得简直要坐不住了,忍不住用胳膊肘怼着傅冽,没好气的道:“你们跟着凑什么热闹啊,听完了佛法回各自的王府不好吗?”
傅冽抱着小兔子瞪他,亦是没好气的道:“我是来保护我五妹的,你才是多余的吧!”
温阳“切”了一声,一本正经的道:“我来陪我大哥啊!”
傅冽瞥他一眼,又扫了一眼坐的远离人群的温凉,心想你们哥两都是多余的好不好?
不过温凉性子太怪,他懒得招惹。
一身男装打扮的玉华公主冲着傅冽做了一个鬼脸,不给面子的道:“我才不要你保护呢,我一会儿和舅母表姐回去,你们先走吧!”
温阳冲着傅冽得意一笑,让人撵了吧!
温凉都没撵他呢!
傅冽气沉,看着玉华公主正色道:“那可不行,你是我领出宫的,若是你有个磕碰,我怎么和母后交代。”
见玉华公主给了他一记白眼,傅冽气恼的瞪她,“你这丫头真是过河就拆桥,你求我带你出宫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说什么出来后事事听他的,结果他听个老和尚讲经的功夫她就没了影,暗卫找了两圈才把她找出来!
“你若觉得我可有可无,以后想出宫别找我!”
玉华公主见傅冽似是真生气了,忙给傅冽端了一杯茶,讨好的笑着道:“六哥你别生气,我刚才和你闹着玩呢!
这些哥哥里就数六哥你最好了,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我生气了。”
傅冽心里略略舒坦了,捧着茶慢悠悠的喝了起来。
傅凝看了一眼,有些吃味的道:“五妹,你这也太厚此薄彼了,我和三皇兄也在这坐着呢,你就装看不到啊?”
玉华公主一摊手,无奈的道:“谁让三哥太讲规矩,七哥你又太过谨慎,只有六哥肯带我出来玩,你们好意思怪我厚此薄彼吗?”
温阳听着一乐,“我明白了,合计这些殿下里只有六殿下一个傻大胆!”
“你这话说的对,我六哥自小就吃了豹子胆,别人不敢干的事他都敢!”玉华公主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正是如此,这些哥哥里她最喜欢的就是六哥了。
众人闻后畅怀一笑,只有傅冽一个人脸沉如墨,暗下决心,以后不管玉华如何扮可怜,他都绝不会再心软。
玉华公主是年纪最小的公主,又天真烂漫,傅凛几人对她也真有几分疼爱。
傅凛温和望着她,笑道:“你若想出宫玩,与其每次都求你六哥,倒不如让母后给你选个好夫婿,届时你不就自由了?”
“我才不急着嫁人呢,再者说你们这些做哥哥的都还没娶亲,我急着什么嘛!”
玉华公主话音刚落,傅凛和傅冽便都抬头朝着某个方向望了一眼。
傅凝一直瞄着傅冽,看见了他的小动作之后抿嘴一乐。
傅冽嘴上说的好听,实则不还是借着玉华在这,他才有理由一亲芳泽嘛!
傅冽平日里胆子最大,就连乾坤殿的房顶都爬过,后来因踩碎了一片琉璃瓦,差点被当成刺客给废了,可现在美人近在眼前,他怎么连句话都不敢说啊!
傅凝暗暗着急。
傅冽很快就收回了视线,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怀里的小兔子。
他一不小心摸到了小兔子受伤的腿,小兔子受到了惊吓,从他的怀里跳了出去。
“哎呀!我的兔子!”
傅冽惊呼出声,然而那受惊的小兔子竟是一路跳到了顾婉璃脚边,被她轻轻抱了起来。
“好可爱的小兔子呀!”
傅冽本要去追兔子,见它被顾婉璃抱在了怀里,便不做声响了。
“六殿下,小兔子的腿是受伤了吗?”见它走路一瘸一拐的,顾婉璃担心的问道。
傅冽看了她一眼,冷着脸点了点头,“嗯,被傅决那个混蛋踩了一脚。”
顾婉璃轻轻抚摸着小兔子,眼中皆是怜惜,“好可怜呀!”
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忙望向了顾锦璃,眨着眼睛问道:“大姐姐,你刚才帮那个小孩治好了脚,能不能帮小兔子也看看啊?”
“我试试看吧。”顾锦璃也不敢保证,毕竟她诊治过的患者都是人啊。
顾锦璃接过小兔子,小心翼翼的揉捏着它的后腿。
见小兔子挣扎的模样,傅冽有些心疼,忍不住道:“你小心点,别弄疼了它!”
一旁的温阳几乎下意识的怼了傅冽一拳,“灵毓县主帮你治兔子就不错了,哪来那么多话!”
说完,他看向温凉,眼中带了些讨赏的得意。
温凉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温阳倒也不算无用,至少知道护着她。
“小兔子伤到了脚,只要固定好养上两天就好了。”
顾锦璃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丝帕。
温凉瞳孔一缩,薄唇紧抿。
他抬手打翻了茶盏,然后便自然而然的抽走了顾锦璃手中的丝帕。
“帕子借我一用,改日再还。”说完,待将手上的水渍擦干后,便径自将丝帕揣入了怀中。
温凉的速度太快,以至于顾锦璃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顾婉璃见了,忙拿出自己的丝帕,“大姐姐,用我这条吧!”
“哦……好。”顾锦璃怔然的接过,小心轻柔的帮小兔子处理好了伤处,又递给了顾婉璃。
顾婉璃接过小兔子,毛茸茸的触感让她爱不释手,趁机多摸了两把才不舍的交还给了傅冽,“六殿下把这小兔子养的真好。”
又白又香,可见平日有细心照顾着。
傅冽看着送还到自己面前的小兔子,很想大方的说“既然你喜欢,便送给你吧。”
可看到小兔子腿上缠绕的那条粉色丝帕,他鬼使神差的接了过来,绷着脸淡淡的道了一声“谢谢。”
他话音刚落,便又被温阳怼了一下。
“你怎么干谢顾三小姐,你还得谢灵毓县主呢!”
傅冽瞄他一眼,这人怎么这么多事,怎么哪哪都有他!
突然,他心中警铃大作。
温阳左一句灵毓县主,又一句灵毓县主的,该不会是看上了顾锦璃了吧?
这可不成!
傅冽转了转眼眸,字斟句酌的着措辞,沉吟了片刻问道:“温阳,你年岁也不小了,可有喜欢的姑娘了?”
“你问我这干什么?”温阳警惕道。
“没什么啊,就是随便聊聊!”
温阳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挑眉道:“那你先说你有没有喜欢的?”
“当然没有了!”傅冽下意识的回答道,可他回答的太快,反是引来了众人的侧目。
好在沈妩的茶煮好了,将众人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傅冽低头闷闷喝茶。
教宋达的时候他有一堆的主意,可有些事落在自己身上,他竟连自己是不是喜欢都分不出了。
众人手捧茶盏,静默品茶,片刻之后傅凛感叹道:“入口清冽,再品回甘,唇齿留香,足以见沈小姐甚是精通茶艺。”
傅凛觉得沈妩真乃奇女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就连这茶艺都造诣颇深。
“三殿下谬赞了,不过是寺中泉水清冽,是以泡出茶才得以入口。”沈妩淡淡回道,态度恭敬却甚是疏离。
傅凛感觉到了她的淡漠,不甘心就这样终止话题,便笑着道:“听闻沈世子伤势已经痊愈,改日我必要去府中叨扰,探望沈世子。”
沈妩弯唇颔首,“多谢三殿下,臣女替兄长谢过殿下了。”
礼数周到,却是疏冷的很。
傅凛垂眸啜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沈妩这番模样应是对自己全然无意,可他真的十分欣赏沈妩,不愿就这般错过,到底该怎样才能俘获她的芳心呢?
温凉默默啜茶,视线一一扫过亭中众人。
好烦。
莫名其妙多了一堆的跟屁虫。
温凉心思更加坚决,一定要快些娶她回府,独自霸占她。
平阳王府中,温二夫人领着一个少女款款迈进寿安堂。
“母亲,这便是我的娘家侄女华儿。”
身段妙曼,姿容秀丽的少女缓缓走上前,对蒋氏毕恭毕敬的福了一礼。
蒋氏撩了撩眼皮,颔首笑了笑,“是个俊俏的丫头。”
转而她看向温二夫人,慢悠悠的开口道:“王妃不在京中,几个孩子的婚事你都要帮着操持。
温凉是嫡长子,这婚事更应早些定下,我看这孩子就不错。”
方华羞涩垂首,莞尔一笑。
温二夫人看了她一眼,却是略有担忧的道:“可不知凉儿可会同意?”
“这婚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王妃不在京中,自是该由我这祖母与你这个婶娘说的算。”
温二夫人扬唇一笑,正想安排方华住下,却突然听婢女报了一声“王妃回来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平阳王妃(合一)
温二夫人嘴角的笑僵住了,怔然的望向了门口处。
一位容貌绝美的贵妇人在一众婢女的簇拥下缓缓走进屋内,她身着鸾凤朝阳对襟宫装,逶迤拖地的裙摆上绣着一只展翅的鸾凤。
鸦羽般的墨发插着一支华贵的朝阳五凤簪,举手投足间皆是难掩的华贵与优雅。
发上的金簪明亮晃眼,刺人眼目。
温二夫人向来温婉的面容上露出了些许的不自在,衣袖下的手也不由紧握。
虽说她不是王妃,可她生活优渥,比起王妃来也不差上半点。
可有些东西,她依然无比匹及,就好比这件宫装,好比平阳王妃发上的五凤金簪。
即便她能拥有更贵重的首饰,可金银玉器却堆不出王妃的身份。
“母亲。”
平阳王妃对蒋氏福了一礼,便款款站起身来。
蒋氏抬眸看她,眉头一皱,“你不在南阳城服侍王爷,怎么回京了?”
平阳王妃柔缓一笑,优雅尊华,“母亲放心,待儿媳处理好了事情便即刻赶回去照顾王爷。”
“你有什么事情直接书信一封给你弟妹不就好了,南阳城距离京中有千里之遥,何必这般麻烦?”
面对蒋氏的冷脸,平阳王妃只轻轻一笑,在婢女的搀扶下缓缓落座,不徐不疾的道:“二弟妹琐事繁多,我又怎么好意思劳累她呢。”
说完她抬头看向温二夫人,含着笑道:“一晃我与二弟妹也多年未见了,二弟妹还如多年前一般秀美。”
温二夫人忙凝笑垂首,亲昵的道:“大嫂真是羞煞我了,还是大嫂一点未变,美丽依旧。”
平阳王妃的美貌自年轻时期便格外出众,如今她们都到了人老珠黄的年纪,可平阳王妃却美的越发雍容,只能说上天对世人还是不公平的。
平阳王妃的视线落在了温二夫人身侧的少女身上,她略一侧头,有些疑惑的道:“这位小姐是……”
温二夫人忙介绍道:“大嫂,这是我娘家的侄女华儿。”
方华走上前去见礼,仪态自然,亦是大家闺秀之风。
“好孩子。”平阳王妃柔和含笑,从手上摘下了一个翠绿的玉镯送给了方华。
饶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方华也有些惊讶,平阳王妃随意打赏的一个玉镯竟然都这般名贵。
她稍稍抬头打量起平阳王妃来,她姿容极美,但却没有一点王妃架子,反是温柔可亲,想来日后也定然好相处。
见平阳王妃对方华态度和善,蒋氏露出了些许笑意,“这孩子的确不错,落落大方,谈吐有度,娶妻就该娶这般的名门闺秀。
咱们府中几个小子都长大了,也该成家立业了。”
平阳王妃眸光微微泛动了一下,随即勾唇笑道:“方氏乃名门望族,自是家教森严。
方小姐又与旭儿是表兄妹,这亲上加亲在,再好不过。”
平阳王妃几句话让屋内的几人皆脸色微变。
蒋氏沉着脸色落下了茶盏,不悦的道:“凉儿身为王府长子,该由他先行成亲才是。”
“母亲说的是,所以儿媳此番才特意进京,为的便是凉儿的婚事。”
不再给蒋氏说话的机会,平阳王妃笑着道:“凉儿曾飞鸽传书到南阳城,说他已有心仪的女子。
儿媳这才立刻赶来京中,为的便是尽快将凉儿的婚事定下。
至于阳儿,他性子未定,怕是暂时还不会娶亲,咱们王府是武将出身,不必讲那些虚礼,旭儿与方姑娘的婚事可以尽管举办。”
几句话让蒋氏和温二夫人都禁了声,两人一肚子话都被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温凉有了心上人,亲娘又回来了,她们一个继祖母,一个婶娘还有什么资格开口。
看着平阳王妃笑颜如花的模样,蒋氏心口发闷,抬手道:“你舟车劳顿,先行回去歇着吧!”
平阳王妃也不推辞,起身福礼告辞。
看着她悠哉离开的背影,蒋氏更是心烦,便连温二夫人两人一同遣散了。
离开寿安堂,温二夫人安抚方华道:“华儿你先别急,待我打探打探对方是哪家的姑娘,咱们再行定夺。”
方华却是摇了摇头,“姑母,我看此事便算了吧。
温大公子已有心上人,王妃也分明未瞧上我,我这个人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方家虽非京中权贵,但亦是当地大族,方华身为方氏嫡女,当然有几分傲气。
她又不是嫁不出去,何苦作践自己往上贴!
“姑母,我先回房休息了。”方华福了一礼,告辞离开。
她心中是有怨的,姑母书信给母亲说要将她许给平阳王府大公子,她还以为事情皆已谈成,只等着他们两人相看。
谁知竟是姑母自作主张,倒是让她丢了脸面!
平阳王妃的院落虽无人居住,但日日有人清扫,是以只需稍稍拾掇一番便可。
平阳王妃倚坐在软榻上,婢女白芷为她揉捏双腿,“王妃要不要小憩一会儿?”
平阳王妃摇了摇头,“我倒是不困,就是身子有些酸乏。
对了,我让你打探的事情你打探的如何了?大公子喜欢的究竟是哪家女子?”
白芷困惑摇头,“回王妃,奴婢打探了一圈,也未打探到大公子的心上人,传言倒是不少,但是说哪家小姐的都有。”
平阳王妃勾唇轻笑,这孩子藏的倒真是严实,竟是连她都不肯告诉。
“王妃,奴婢见二夫人似有意将方小姐许给大公子。”平阳王妃身边的丫鬟都经过她的调教,是以十分聪慧。
“她们倒是敢想。”平阳王妃莫不在意的笑笑。
凉儿的婚事便是王爷和她都不能擅自做主,更何况是她们了。
“随便她们去想吧,反正我已回京,她们总不敢越过我去。”
“王妃,大公子二公子来了!”
平阳王妃目露欢喜,忙坐起身唤道:“快请进来。”
两个身姿修长挺拔的贵公子并肩而来,平阳王妃的目光先行落在一身玄衣的温阳身上,眼中有惦念亦有愠怒。
这孩子为了偷跑竟是给他父王下了泻药,害得王爷整整跑了一日的净房,这顿打怕是跑不了了。
随即她才又看向立在一旁的温凉,眼中不由浮出一抹惊艳来。
凉儿自小便姿容不俗,没想到待他长大后,竟是如此俊美。
不愧是她的孩子。
两人给平阳王妃见礼,温阳悄悄挪动脚步往温凉的身后躲了躲。
“温阳!你给我过来!”平阳王妃收起温柔的笑,神情严肃,颇有几分严母的姿态。
温阳频频给温凉使眼神,示意温凉帮自己说句好话。
温凉却只垂眸站着,恍若未见。
“居然敢给你父王下泻药,你这胆子真是越发大了!”
温阳面露苦色,“母妃,你好不容易回京,还是多与温凉说说话吧,怎么老揪着我不放啊!”
“你大哥自幼便懂事,从来不让我们操心,哪像你,整日就知道惹是生非!”
这句话温阳绝对不认,“母妃,你这就太偏心了啊!
温凉小时候更坏的好吧,给父王挖陷阱,往二叔屋里扔炮仗,这些都是他干的啊!”
结果每次都是他倒霉,父王母妃从来不责怪温凉,每次都只罚他一个人。
屋内的几个婢女都捂嘴偷笑,真想不出俊美如仙的大公子竟还有那般顽劣的一面。
平阳王妃面露些许尴尬,瞪着眼睛叱道:“别胡说,明明都是你惹得祸,少往你大哥身上推。”
虽说是小时候的事情,但凉儿身份不一样,总不好闹出这些污点来。
“母妃!你又偏心!”温阳气沉,有时候他真怀疑自己是父王和母妃捡回来的,不然对他们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看着母子两人吵嘴的模样,温凉的眼帘轻轻颤了颤。
平阳王妃被温阳气得心口疼,深吸了一口气不再理他。
她遣散了屋内的婢女,望向温凉,“凉儿,不知你喜欢的是哪家的小姐?”
温阳忙插嘴答道:“我知道,他喜欢的是灵毓县主,是顾家的大小姐!”
“顾家?”
平阳王妃微微蹙眉,一时没想起京中哪家权贵姓顾,莫非是后起之秀?
“不知这位小姐的父亲在朝中所任何职?”
温阳又抢话道:“灵毓县主的父亲任户部郎中!”
“户部郎中?”平阳王妃一时惊住。
这官职也太低了,甚至远不如女儿的品阶。
难道是这位顾小姐的祖父厉害,父亲才平庸了一些?
见平阳王妃明显在乱猜,温凉开口将顾府的情况与平阳王妃讲了一番。
平阳王妃一时沉默,望着温凉许久没说出话来。
半晌,她才看着温凉问道:“凉儿,该不会是陛下不同意你这桩婚事,所以你才想让我来向顾府提亲吧?”
“我出身平阳王府,婚事自应由父王母妃做主。”温凉开口应道,矜贵清冷的面容一时让她记不起曾经那个活泼淘气的孩子了。
“就是!咱们王府的婚事问陛下做甚,就算温凉在京中当质子,但这娶亲总归还得温凉自己愿意吧!
若是陛下敢不答应,就把父王叫过来,再揍陛下一顿就好了。”温阳一直想见识见识父王是如何揍陛下的。
臣子揍皇帝,那场面想想就让人心潮澎湃!
“你给我闭嘴!”平阳王妃怒声叱道。
她有时真是纳闷,她和王爷从来不惯着孩子,光是打温阳都抽坏好几根鸡毛掸子了,怎么这性子就是改不过来。
打陛下难道是件光荣的事吗,怎么总挂在嘴边上!
“母妃不必理会陛下,尽管向顾府提亲就好。”
见他这般坚持,平阳王妃轻叹一声,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待我查查年历,找一个吉日。”
“多谢母妃。”温凉拱手福了一礼。
温阳见了撇了撇嘴,“温凉,你与母妃客气些什么,你这样显得我好像多无礼似的!”
温凉不理会他,径自道:“母妃一路辛苦,好生休息,明日我再来给母妃请安。”
“也好。”
温凉行礼离开,温阳也追着他跑了出去。
平阳王妃暗暗叹息一声。
凉儿小时候与她也是亲近的,若非那次的谈话被他听到,凉儿的性子也不会这般冷。
想了想,平阳王妃将白芷唤了进来,细细交代了一番。
婚姻大事并非儿戏,虽说要以凉儿的喜好为主,可她还要看看那位顾小姐到底值不值得凉儿如此倾心……
……
初春乍暖还寒,风虽不似冬风凌冽,却亦带着些许刺骨的冷意。
温凉站在长廊下抬眸望月,云雾笼月,光芒黯淡。
温阳嘟嘟囔囔的走过来,见温凉站在廊下,忙走上前去抱怨,“温凉,母妃怎么越发唠叨了,我不就是给父王下了点泻药吗,怎么逮着我就说个不停!
父王身强力壮,莫说一包泻药,就是再来个两包也没事啊,你说呢?”
温凉仍旧沉默的看着月色,没有言语。
温阳伸头也朝天上瞅了一眼,疑惑道:“这月亮天天在那挂着,有什么可看的?”
见温凉还有闲心赏月,温阳叹声道:“我有时可真羡慕你,父王母妃都偏疼你,你做什么都是好的,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偏偏你被留在了京中,不知情的人还说什么母妃偏疼我,你说我冤不冤啊?
等你娶亲了,你就带着灵毓县主回南阳城吧,也让我在京中躲两年清闲!”
温凉寒眉微颤,转身拂袖而去。
温阳不明所以,站在原地挠头唤道:“温凉,我与你说话呢,你干什么去啊!”
月色浅淡,无人的街上一片昏暗。
温阳以为父王母妃偏心他,实则他们对自己的宽厚,只是因为他并非他们所出。
父王母妃对他很好,甚至比对温阳还好。
他们两个犯了错,父王母妃只会责备温阳。
他也曾以为父王母妃更喜欢他,直到他们两个一同起了痘疹,母妃彻夜未离开温阳身边,而他的身边只有婢女婆子还有府医照看。
从那时起他便察觉到了不对。
有一次温阳不满父王对他的严厉,哭喊着问,“为什么温凉不用早起练功,只逼着我一个人习武?”
父王盛怒之下说了一句,“你与他是不同的!”
温阳不理解,哭着跑了出去。
他没有离开,而是蹲在窗下偷听父王母妃说话。
母妃劝父王别生气,说温阳还只是个孩子,不懂事。
父王重重叹了一声,“凉儿以后终究要继承皇位,他要学的是如何治理天下。
可阳儿要承袭我手中的军权,没有一身硬本领怎么行?”
他惊愕极了,根本不明白父王的意思。
他是平阳王府的公子,他为什么要继承皇位?
他又听母妃惆怅的道:“其实也怪我们,阳儿不知情,见我们对凉儿好心里自然不服气。
可凉儿出生后便失去了娘亲,着实可怜,我看着他便想到瑶妹妹,又怎么忍心苛责他?”
似有一道响雷炸裂在他的耳旁,将他所有的认知全部颠覆。
那一瞬间他突然想到了很多事,想到了父王总会时不时领他进宫,而看起来严肃的陛下对他却格外的温和,甚至还会时不时上赏赐他一些好东西。
有一个疯狂的想法盘桓在他脑海中,他不敢再去想,正要逃离这里,却在起身的时候不慎碰倒了花盆。
父王几乎夺步而出,在看清是他时才收起了眼中的杀气。
也是从那天起,他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结束了。
或许在外人看来他是幸运的。
他出身高贵,养父母对他又甚是宽厚。
父王母妃给了他一个安身之所,那个人更是要将世间最荣耀的地位给他。
可这些并不是他想要的,他真正憧憬的是温阳的生活。
犯了错会有父亲责骂,生病了有温柔的母亲守候在身旁。
可这些他注定不会拥有,他没有生母,也无法与亲生父亲相认。
父王母妃对他再好,可他终究是王府中寄居的客,他注定不属于这里,注定有一天会离开。
他看似拥有了所有,可回头望去,他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也正是从那天起,他变得不再爱笑,变得不再喜欢与人交流。
他更喜欢一个人待着,因为他本就是一个人。
或许有人会觉得他矫情不知足,可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有什么比父母真心的疼爱更重要?
后来他长大了,这些对他来说便可有可无了。
他不再需要别人的关爱来温暖自己,只要他变得足够强,便没有人能再伤害他。
那个人怀疑他母亲的死并不是意外,这么多年他一直在追查凶手,他希望他也能一同来调查当年之事。
他答应了。
他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若说感情自是没有。
可她拼死给了他生命,他便应为她讨回一个公道。
宋府中有他的外祖和舅父,可他鲜少去宋府。
一是不想给他们招惹是非,二是,他不知该以什么身份面对他们。
明知自己的身份,却还要扮做他人。
这种感觉太累了,他不想演下去了。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顾府门前。
他纵身跃进顾府,轻车熟路的来到了锦华院。
闺房中还亮着灯,里面传来两个小丫头的争吵声。
“今日该我陪着小姐了,你怎么还赖着不走?”
“不走!”
“你敢!你不走我可打你了啊!”
“打不过。”
两个丫鬟的争论声很吵,可这一丝丝烟火气却让他感到些许安宁。
他径自推门而入,只见她披散着满头青丝慵懒的倚坐在椅上,素手托着下巴,正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个丫鬟吵嘴。
他的到来打断了两个丫鬟争吵,那个浓眉圆眼一脸凶相的丫鬟最先冲了过来,手臂一横,似乎这样就能挡住他的脚步。
而那个平日看起来机灵一些的丫鬟此时却是一脸傻相,站在原地呆愣愣的看他,眼睛都不会眨了。
“福儿回来,不许动手。”
顾锦璃忙起身走了过来,她没想到温凉竟会光明正大的走进来,他虽喜欢夜闯闺阁,但至少还知道掩饰。
“怎么突然过来了?”
温凉垂眸看她,眸中的郁色在望见她的瞬间悄然无踪,唯剩下满目柔光。
“我想你了。”
从此他将不再是一个人,因为他,有了她。
两人目光交融,一时相顾无言。
如意伸手去扯福儿,不可置信的盯着温凉看,“福儿,我是不是做梦呢?
温凉公子来小姐的闺房与小姐表白了!?
你快掐我一下看看!”
福儿侧头看了如意一眼,不明白如意为何有这种要求,但还是听话的伸出手掐了如意的脸蛋一把。
一声尖叫声响起,打破了屋内本有的暧昧。
“好痛啊……”如意眼中含满了眼泪,水汪汪的眼看着甚是可怜。
她两步走到镜子旁,看了一眼便折回身与顾锦璃告状,“小姐,你看啊,福儿把我的脸都掐青了。”
白皙的脸蛋上赫然青了好大一块,福儿见顾锦璃看向她,委屈的嘟起了嘴,闷闷道:“她让的,没使劲。”
顾锦璃无奈扶额,将两人都推出门去,“今夜不用你们守着了,都回去睡吧。”
说完便将门合上,还插上了门栓。
如意怔怔的站在门外,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被颠覆了。
高贵清冷的温凉公子夜探闺阁,冷静聪慧的小姐深夜与男子幽会。
若不是脸颊一直在痛,她真要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了。
一边往房间走,如意一边喃喃道:“准!真是太准了!
我在大佛寺刚许愿希望小姐能和温凉公子在一起,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
早知道她就给自己也许一个了。
她的要求不高,她只希望能嫁给一个俊美多金深情话少武功卓绝还父母双亡的大侠,他没有父母,就可以在京中安家,这样她就不用和小姐分开了。
如意心中兀自懊悔,盘算着有时间一定要再去大佛寺一趟。
“福儿,你在大佛寺许了什么愿啊?”如意心下好奇,开口问道。
福儿看了她一眼,闷闷反问道:“会实现吗?”
如意认真的点头,“会的,一定会的!”
福儿听了,眼睛瞬间笑弯了,“红烧肉,以后天天能吃红烧肉!”
如意:“……”
是不是傻,在佛祖面前许愿吃红烧肉,还有比这更罪孽的吗?
屋内只剩下温凉两人,还有一盏轻轻摇晃的烛火。
顾锦璃走到温凉身边,在他溢满柔光的眸中看了一丝残留的忧伤。
“你怎么了?可是遇到了不开心的事?”
温凉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柔软温暖的触感似化为了暖流将他的心萦绕包围,修复了他心上所有的裂痕。
他轻轻摇头,唇边漫起一抹清浅的柔笑,“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了。”
因为他知道会有一个人好好爱他,不是因为怜惜,也不是因为愧疚,只是因为喜欢而爱他。
他走上前,将她轻轻揽在怀中,她的柔软她的香甜都无一不让他心神安宁,“锦儿,能遇到你真好。”
顾锦璃只觉得今夜的温凉似乎格外脆弱,她没有急于询问,而是环住了他的腰身,将头倚靠在他的胸口,娇声说道:“能得公子青睐,亦是我之幸事。”
春风微拂,吹散了薄云浅雾,融融月光倾泻而下,将静寂的夜笼罩在银色的柔光下。
一片静谧,对影成双……
乾坤殿中。
建明帝正要熄灯入眠,陈总管走进殿内,看了建明帝一眼,欲言又止。
“什么事,快说!”建明帝扫了他一眼,心中不大高兴。
多大的事就支支吾吾的,白白耽误他睡觉的时间。
“陛下,平阳王妃回来了!”
“什么?”建明帝一挑眉,“走到哪了?”
陈总管咽了咽口水,弱弱道:“下午就已经回王府了。”
“什么!?”
建明帝从床上一跃而起,脸色微变,忙问道:“温冀回来了吗?”
“没有,只有王妃一人回来了。”
“哦……还好还好。”受了惊吓的建明帝长舒了一口气。
那个犟驴没回来就行。
可转而他又沉下了脸色,定是温凉这小子让平阳王妃入京提亲的。
他又没反对他们的婚事,温凉就不能求求他吗?
只要一求,他既答应了啊,他很好说话的!
建明帝在屋内踱了两步,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不行,朕得传召平阳王妃进宫。”
“陛下,这可使不得啊!”陈总管连忙阻拦。
皇帝召见女眷,这不合规矩,宫里人多口杂,若是传出什么不好的言论,王爷不得把陛下揍残了啊!
建明帝心想也是,在屋内踱了两圈后,拿起外裳道:“摆驾凤鸾宫!”
第一百七十二章 相看(合一)
建明帝的深夜来访让沈皇后觉得莫明,也心生不悦。
身为一国之君,性子竟还那般随意。
沈皇后披着外裳出来接驾,面上的寒色如何也掩饰不住。
“皇后,朕有事要与你说。”
看建明帝一脸正色,沈皇后也不由严肃起来,难道是宫里出了什么事?
“皇后……”
“陛下有何吩咐?”
建明帝望着沈皇后,眉宇深锁,“皇后可知,平阳王妃回京了。”
沈皇后静默的等着下文,见他不再说话,沈皇后略略沉了口气,“就这样?”
建明帝肃然颔首。
沈皇后:“……”
她有时真恨自己守规矩的毛病,若是她有平阳王的脾气定然也要揍他。
沈皇后狐疑的望着神情激动的建明帝,柳眉微蹙。
“陛下……为何这般关注平阳王妃的动向?”
平阳王妃是个美人,陛下素来不羁,该不会生出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吧?
平阳王可是个暴脾气,若真是这般怕是都敢弑君……
“你那是什么眼神?”建明帝深深凝起眉,总觉沈皇后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浪荡昏君。
“平阳王妃不会无故归京,南阳城乃我大梁边境要塞,朕自然会多加关注。”
沈皇后轻挑了一下眉,清清冷冷的看着建明帝道:“陛下深夜前来到底所为何事,陛下若不说实情,恕臣妾无法为陛下分忧。”
建明帝心口一滞,这女人说话永远都这么噎人,就不能温柔一点吗?
“平阳王妃想必是为温凉的婚事而来,可朕想为温凉赐婚。”
沈皇后盯着建明帝看了许久,半晌才深吸一口气,面色复杂的道:“陛下,有句话臣妾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事求人,建明帝便大度的道:“朕与皇后知无不言,皇后尽管说。”
“陛下,有没有人与您说过,您太多事了。”听建明帝如此说,沈皇后便不再客气。
建明帝气得语凝,半晌才憋出来一句,“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沈皇后觉得建明帝简直就是莫名其妙,母亲筹备孩子的婚事是天经地义,他有什么资格掺和。
除了地位尊崇之外,简直一无是处。
“陛下有了心仪的人选?”沈皇后态度冷淡。
帝王讲究权衡之术,平阳王久居南阳城,天高皇帝远,陛下疑心也是情有可原。
可若因此便随便决定温凉的婚事,她觉得不妥,这种事她绝对不做。
“人选自是由温凉来定,重点是必须由朕赐婚!”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温冀顶多算是个便宜养父,这等大事自然还得由他来做。
沈皇后一怔,更是想不明白建明帝了。
人家都说帝王心深似海,他们这位帝王却是心如天际,大的没边。
“陛下只是想要赐婚?”沈皇后复又问了一遍。
建明帝连连点头,“自是真的,朕何时说过谎?”
沈皇后心中冷笑,他说了这句话反是更让人怀疑了。
“好,那臣妾择日便请平阳王妃入宫。”
“尽量早些,明日最好。”温凉那小子是个急性子,稍慢一些或许就来不及了。
沈皇后:“……”
他若是将这般的性子用在治理天下上,相信他早就成为一代明君了。
建明帝夜入凤鸾宫的事情不知怎么被传了出去,蒋贵妃闻后不由纳闷,陛下并不贪恋美色,宫里也只有她们几位老人。
怎么年纪大了,反是这般急吼吼的了?
蒋贵妃喝了两口茶,将茶盏一放,幽幽道:“这后宫多年未有新人了,也该为陛下选秀充盈后宫了。”
她已为贵妃,皇儿也已长大成人,宫里便是再进新人对她也无甚影响。
与其让陛下和皇后越走越近,倒是不如给陛下多添两个新鲜美人。
“徐嬷嬷,扶本宫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
平阳王府中。
白芷面色凝重的将外面打探来的消息一一禀告给平阳王妃,平阳王妃闻后,沉默了半晌,才不可置信的问道:“会不会是你打探错了?”
白芷摇头,“回王妃,此事涉及大公子,奴婢怎敢懈怠。
奴婢打探了多处,得到的消息都大同小异,这位灵毓县主……当真不大顺遂。”
白芷已经说得很客气了,就外面打探的那些事情,这位灵毓县主简直太倒霉了。
若就她一个人运气不好也就算了,但凡与她扯上关系的人都倒霉到家了。
永宁侯府和谢府那一堆糟心事到现在都没解决明白,届时若是连累大公子一同倒霉可如何是好呢?
平阳王妃深深蹙起了眉,“除了这些事可有打探到这位灵毓县主的才学品性?”
“灵毓县主深居简出,不大参加诗集花会,是以未听闻有何才名。
至于品性,最出名的大概就是灵毓县主纵仆将永宁侯府世子扔进火盆一事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说是近日灵毓县主因仆妇伺候顾二夫人不尽心,不仅重责了那名仆妇,还将她一家都赶出了顾府,性子听起来似乎有些泼辣。”
白芷将打探到的消息如实禀来,心里不禁纳闷,矜贵清冷的大公子原来竟喜欢这种泼辣小姐吗?
平阳王妃的眉头一时皱的更紧了。
他们都希望凉儿能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可他们更希望这名女子有能力与凉儿比肩。
平阳王妃正暗自纠结,宫里突然送来了帖子,是沈皇后请她入宫一叙。
这日,平阳王妃来到了凤鸾宫。
她福身行礼,态度恭敬。
“王妃不必多礼,快坐吧。”
两人本就交情淡淡,又一晃多年未见,是以场面一时有些冷清。
“王妃这次回京,可是惦念两位公子?”沈皇后抿了一口茶,先行开口问道。
平阳王妃颔首浅笑,“正是,臣妇的长子自小懂事倒无需惦念,反倒是次子调皮无礼,很是让人头疼。”
“本宫已见过温二公子,行事虽有些恣意,却也是个重情义的好孩子。”
两人说了些客套话,沈皇后将茶盏落下,含笑问道:“两位公子年岁都不小了,王妃可为他们相看了人家?”
平阳王妃心中一紧,暗自琢磨着沈皇后的意思。
沈皇后所出的五公主尚未出阁,莫非属意他们两人?
平阳王妃心绪更慌,平心而论,如果她有女儿,那她一定会为女儿择凉儿这样的夫婿,才不会要阳儿这样的混小子。
可……五公主不行啊!
平阳王妃忙道:“臣妇已经在为凉儿相看了,其实凉儿早已心有所属,这才让臣妇特入京提亲。”
“哦?那不知温大公子喜欢的是哪家小姐啊?”饶是沈皇后也不由有些好奇。
之前温凉当众表明心有所属,可是在京中掀起了不小的风浪。
众说纷纭,好奇之心人皆有之,饶是皇后也不例外。
平阳王妃见沈皇后只有好奇,并未不悦,心下一松,如实回道:“回皇后,凉儿心仪的女子便是灵毓县主。”
沈皇后先是一怔,顾锦璃虽为县主,但这出身却低了些。
可又一想到那个少女夺目的风华,她轻轻抿唇一笑,这两个年轻人倒是般配。
见沈皇后弯唇而笑,平阳王妃开口问道:“皇后娘娘,臣妇久未回京,并不熟悉京中的贵女,不知娘娘对这位灵毓县主可还了解?”
沈皇后笑笑未语,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没有多说什么,只道了四个字,“蕙质兰心。”
可即便如此,平阳王妃还是惊诧不已。
沈皇后端庄尊贵,最重礼仪,一向是天下女子的典范。
但沈皇后自年轻时起对人对己都颇为严厉,能得她这一句称赞,实乃不易。
一边是皇后的评价,一边是在外打探的消息,平阳王妃一时有些纠结。
见此,沈皇后淡淡一笑,“再过两日玉华会在宫中举办花宴,宴请一众好友。
届时本宫一人也是无趣,王妃若是得空,可进宫来陪本宫说话。”
平阳王妃忙含笑应下,目露感激的看着沈皇后。
她与顾家无交,总不好直接下拜帖,沈皇后此举倒是为她行了方便。
沈皇后垂睫抿茶,她帮了平阳王妃一个忙,再提起陛下赐婚一事也能更理直气壮些。
想到有事没事总惹事的建明帝,沈皇后胸口有些发闷。
她每日处理宫务已经很忙了,他还总是添乱,这个皇后做的真是太烦了。
……
温阳最近明显发现温凉的脸色舒缓了很多,甚是偶尔还会轻轻弯起嘴角。
“温凉,你最近是不是发热了,脸怎么不那么冷了呢?”
温凉睨他一眼,没有与他一般见识。
两人并肩而走,迎面遇见温合宜和一个相貌较好的少女。
两人福礼请安,温合宜温柔笑着为两人介绍:“大哥,二哥,这是我舅舅家的华表姐。”
方华抬头看了两人一眼,瞬间惊为天人。
温凉只冷漠的点了一下头,便抬步离开,温阳立刻紧追上前,寸步不离。
温合宜看着他们的背影,无奈笑笑:“我大哥一向不爱说话,二哥又有些太过跳脱,表姐你别生气啊。”
方华收回视线,虽没说什么,但脸上的神情有些不悦。
就算那温凉长得俊美不凡,可这种傲慢的性子实在让人不喜,亏得姑母还在信里说他温润如玉,她真是一点没看出来。
温阳快走两步追上了温凉,不怀好意的笑着道:“温凉,我有一个秘密啊,你想听不?”
温凉面无表情的往前走,显然毫无兴致。
见他不应声,温阳沉默了一会儿,自己先忍不住了,“算了,我直接告诉你吧,那个方华本是二婶为你相看的!”
温凉的脚步瞬间顿下,本就清冷的俊颜更覆了一层寒色。
先是塞婢女,如今竟是敢为他相看婚事,若非母妃来了,怕是还要闹出一些事端来。
他眸光微动,附耳对温阳低语几句。
温阳闻后诧然,“这……这是不是有点太阴损了?”
见温凉冷眼望着自己,温阳忙道:“这种损招对付损人最好不过,我这就去办!”
……
平阳王妃归京的消息传遍了京都,之前那些想来讨好温二夫人的人家就此收手,驻足观望。
以前平阳王夫妇远在千里,他们偷偷讨好二房也无人知晓,可现在王妃回来了,他们就得慎重行事了。
临安郡主知晓后当即带上了不少礼品到王府拜访。
平阳王妃热情的招待了临安郡主,可无论她如何旁敲侧击,平阳王妃都不肯言语有关温凉婚事半字。
临安郡主虽骄纵,可她一心爱慕温凉,自然不敢对平阳王妃表露不耐。
试探一番,见如何也得不到回应,只得起身告辞。
平阳王妃揉了揉微痛的头,接过白芷递过来的茶盏,无奈摇头叹道:“凉儿果然受女孩子喜欢,就这两日的功夫,我这院子都快被人踏平了。”
来拜访她的人无一不问到温凉的婚事,有些人或许是因为好奇,有些便难说了……
就像这位临安郡主,三句话不离开温凉,她如何看不透她的心意。
可顾府门第薄弱,温凉一直不对外吐露也是想保护灵毓县主。
在事情定下前,瞒过一时是一时吧……
临安郡主脸色阴沉,怒气冲冲的迈步而去。
她都已经将话说的那般明了了,平阳王妃却还不接话,难道她真的想为温凉迎娶别人吗?
这怎么能行!
“临安郡主!”
一道温朗的男声唤住了临安郡主,她转身望去,只见温旭朝她跑过来,脸上挂着略显羞涩的笑,“郡主这便要走了吗?”
“不然呢?”临安郡主窝了一肚子火气,对待温旭自是没有半点耐心。
温旭笑容微僵,临安郡主撩起眼皮扫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你还有事吗?若是没有就少来挡我的道!”
说完,临安郡主拂袖而去,只留给温旭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背影。
温旭满心失落的转身离开,没有注意到躲在假山后的温阳。
温阳走出假山,摸了摸鼻子,原来温旭喜欢临安郡主这样的女子啊,如此倒是有些不好办了……
临安郡主迈出平阳王府的大门,正欲踏上马车,突然听到有一道娇柔的女声在唤她。
她俯视着面覆轻纱的女子,不由想到了那个与温凉同乘一辆马车的小贱人,冰冷的眸中泛起阵阵杀气。
“你是谁?”丹凤眼微微眯起,掩下了冷冽的光。
女子没有回答,只抬眸望着临安郡主,幽幽问道:“郡主想知道温凉公子的心上人是谁吗?”
临安郡主瞳孔微缩。
女子的杏眸中亦划过一道寒光,“我可以告诉郡主。”
……
春日渐暖,柳叶抽芽,万物复苏。
御花园中一片生机盎然,但最耀眼的景致还是那些脱下了厚厚袄裙,换上了一身轻纱薄裙的少女。
顾锦璃几人相约在宫门外会和一同入宫。
玉华公主给顾婉璃也下了帖子,这是她第一次进宫,紧张的连走路都小心翼翼的。
宋碧涵见了,不由笑道:“婉璃妹妹,你不用紧张,今日不过是玉华公主宴请一众小姐,与在宫外玩是一样的。”
“那今日会见到陛下和皇后娘娘吗?”
宋碧涵笑着弹了一下她的脑门,“你想什么呢,陛下日理万机,哪有时间见咱们!
皇后娘娘也要处理宫务,你想见都见不到的。”
顾婉璃长出了一口气,拍着心口道:“那就好那就好。”
她虽不知道陛下长什么样,但她曾听父亲说,陛下只要一瞪眼睛,下面的群臣便都开始打摆子,甚是有些胆子小的当即就被吓得跪下了。
怕是陛下定然眼如铜铃,青面獠牙,极其恐怖。
几人来到了御花园,玉华公主正坐在亭中与几位贵女说话。
她着一身绣着大朵芍药花的紫色宫装,乌黑的发挽着如意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垒花猫眼华胜,尊贵不凡。
与那个在万佛寺着一身男装,率性洒脱的女孩完全判若两人。
众女围着玉华公主说话,一位小姐道:“殿下,我瞧您的皮肤似乎比前两日还要好上几分,简直宛若玉人一般。”
众女连连点头附和,虽说这里有奉承的成分,可玉华公主的皮肤也是真的好。
玉华公主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莞尔一笑,“本宫的皮肤以前是没这般好的,多亏用了朋友送的香膏。”
众女一听更是来了兴趣,纷纷询问。
玉华公主含笑未语,卖了一个关子,眼角余光正好望见顾锦璃几人,忙朝她们招手。
“皮肤变好的可不只本宫一个,你们再瞧瞧她们!”
众女顺势望去,只见走来的几个少女风姿各有不同,有娇媚有英气,有清灵有温婉,但一致的是她们的肌肤都如雪赛玉,令人羡慕。
“难道殿下与沈小姐用的是一样的香膏吗?”一个少女惊诧的开口问道。
最近沈妩经常参加诗会,是以许多小姐都知道沈妩用了一个香膏之后,皮肤就变得白皙莹润了。
玉华公主含笑点头。
众女更是一脸艳羡,沈妩的肌肤一向很好,变化最大的应该就数宋碧涵了。
宋碧涵不喜欢琴棋书画,但骑射是出了名的好。
炎炎夏日,她们都不肯多动一步,唯恐晒伤了肌肤,可宋碧涵却策马驰骋,所以皮肤相对比较粗糙,可没想到她现在的皮肤竟变得比她们还要好。
有与沈妩熟识的贵女忙挽着她央求道:“你就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们是从哪里买的香膏吧!”
沈妩弯唇轻笑,无奈道:“不是我不告诉你们,实在是她的店铺尚在筹备中,只做了些许与我们试用。
待她铺子开起来,我带你们去买。”
一众贵女这才肯罢休,只盼着那间铺子早日开起来,免得她们被人落下许多。
沈妩几人相视一眼,默契而笑。
玉华公主忙着招呼着一众贵女,好不容易得了空便来到顾锦璃几人这边喝着茶水小声抱怨道:“每年都要举办这样的花会,真是累死人了。”
宴请一众小姐入宫赴宴,也是为了彰显皇恩浩荡,玉华公主做为嫡公主,这个任务自要落在她身上。
宋碧涵吃着宫婢切好的新鲜水果,随口道:“那殿下就快些嫁人嘛,嫁了人你就不用筹备宫宴了啊!”
“可别提嫁人了,嫁了人更是麻烦呢!
要孝敬公婆,还要与妯娌小姑相处,还不如这样自在呢!”她那几个出嫁的皇姐,都说怀念在宫里的时光,可见嫁了人是不好玩的。
“那倒也是,我也不喜欢,所以我娘一给我相看人家,我就暗中破坏!”
玉华公主眼睛一亮,忙附耳询问,“涵儿你快说,你是如何破坏的?”
宋碧涵得意一笑,正要显摆一番,沈妩给了她一记眼色,望着走来的几个少女,淡笑着道:“临安郡主来了。”
临安郡主穿着一身湖蓝色的长裙,长裙上以金线绣着大朵的团花,乌亮的发髻上插着鎏金如意点翠簪,并插一支嵌着孔雀石的垂珠步摇,将本是清淡的蓝色穿出了华丽尊贵来。
她走到几人身边,态度倨傲,高高在上的姿态看上去甚至比玉华公主更像公主。
除了玉华公主,顾锦璃几人都站起身来给她行礼。
临安郡主撩了撩眼皮,漠然轻视的扫了她们一眼,视线最后落在了顾锦璃身上。
“灵毓县主今日竟也穿身穿蓝裙,你我倒还真是有缘。”幽幽冷冷的语气,让人听着甚是不舒服。
从她身后走出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圆脸盘杏核眼,相貌平平,只看着有几分娇憨,可她一张嘴便将这点可爱也破坏了。
“虽说都穿蓝色,可还是临安郡主更美更高贵。
郡主身份尊荣,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比的?”
“二妹,少说两句。”她身侧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身着月色长裙,修长纤细,相貌比她秀丽许多。
她轻轻拉着圆脸少女的衣袖,低声提醒道。
圆脸少女却是不耐烦的一把甩开她,嫌恶的道:“你别碰我,把我的裙子碰脏了你赔的起吗?”
少女悻悻缩回手,不再说话了。
圆脸少女偷偷瞥了一眼临安郡主,见她神情未有不悦,胆子便也大了起来,“若说相貌,一众小姐中定然是殿下与郡主是最佳。
郡主貌若天仙,能把蓝色这般寡淡的颜色都衬得尊贵无比,可见郡主气质风华不凡。
但凡有些自知之明的人都不会与郡主穿同样颜色的衣裙,免得丢人现眼。”
宋碧涵忍不住了,“你是哪家的姑娘,怎的说话这般无礼!”
圆脸少女瞄了临安郡主一眼,壮着胆子继续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若是不信可尽管找其他小姐过来评判。”
“你!”
“临安,你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晚,一会儿可要自罚一杯。”玉华公主站起身,终止了这个话题。
临安郡主收回视线,轻笑着点了一下头。
玉华公主望向了她身后的两个少女,笑着问道:“这两位小姐有些眼生,不知她们是……”
“这两位是安宁伯府李家的小姐,我带她们一同来赴宴,不会给公主添麻烦吧?”临安郡主嘴上虽这般说,但那傲慢的态度却是一点都没收敛。
“自然不会。”玉华公主淡淡一笑,望着永定伯府的两位小姐道:“不过是多添两双碗筷的事情,自然不麻烦。
宫宴准备充足,两位小姐尽管享用,这吃饭不比说话,话说多了惹人厌,好饭却不怕多吃。”
李大小姐面色涨红,李二小姐也有些羞窘,但看到临安郡主给了她一个淡淡的笑容,便觉得这样也值了。
玉华公主唤宫婢带她们落座,李二小姐转身之际还不忘冷冷嘟囔,“我说的本来就是,鸡窝里飞出来的,就是插上亮羽也变不成凤凰!”
“我去,那李二小姐是什么玩意儿,竟敢嘲笑锦儿!”宋碧涵撸起袖子,一副要去揍人的架势。
顾锦璃忙拦住她,摇头笑道:“算了,涵儿,勿与傻瓜论短长,不值得的。”
顾锦璃朝临安郡主的方向望了一眼,临安郡主已然落座,正遥遥对她举杯,眼中尽是挑衅。
她轻轻挑起嘴角回以一笑。
看来临安郡主应是知晓了她与温凉的关系,所以才会过来为难她。
不过,这又有何妨?
哪枝桃花敢伸向温凉,她便敢折断哪枝!
第一百七十三章 死(合一)
众女言笑一会儿,有人觉得这般无趣,便提议玩飞花令,众人欣然应允。
李二小姐忙趁机拍临安郡主的马屁,“郡主文采斐然,一定会惊艳四座。”
临安郡主只含笑端杯抿茶。
她嘴角的笑鼓励了李二小姐,李二小姐瞄着顾锦璃姐妹,意有所指的道:“有些人若是胸无点墨还是自觉离开的好,免得一会儿丢人现眼。”
众人都轻轻蹙了眉。
玉华公主宴请的都是王宫贵胄家的小姐,还有一二品大员家的小姐,她们最看不上的就是李二小姐这般的作风。
她们虽也会奉承,但那都是有水平的,要暗藏不漏。
李二小姐这模样,真是难看极了。
顾锦璃懒得理会她,这位李二小姐显然就是临安郡主养的一条小狗,与他置气不值得。
第一轮的飞花令以“春”字为令,只需说出有春字的诗词即可。
这些对于一众贵女来说都是小意思,众人应答的都格外迅速,可轮了几圈后,便有人想不出来了,最先淘汰的就是那位咋咋呼呼的李二小姐。
看着众人投望过来的戏谑视线,李二小姐不禁羞得面色涨红,捏着小拳头瞪着李大小姐低声道:“你不告诉我,故意看我出丑,待回府后我就去告诉我娘!”
“二妹妹你别误会,我没这么想,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说不出……”李大小姐一脸惊慌,不安的解释道。
“你别生气,我之后都会帮你的。”李大小姐唯唯诺诺的道。
“哼!”李二小姐一别头,一脸的娇蛮任性,李大小姐则柔声细语的安抚。
沈妩眸光微转,含笑道出一句“笛中闻折柳,春色未曾看。”
众人细细品读,皆称了一声妙极。
最后轮到了顾锦璃,众人都望了过来,不知她还能否接上。
她们本以为顾锦璃不过一时好运才得了县主的封号,顾家没落,论学识顾府小姐自是比不得她们,可没想淘汰了几轮后,顾家姐妹依旧淡然端坐,倒是让她们略有惊讶。
顾锦璃羽睫微颤,轻弯嘴角缓缓道了一句,“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众人静默一瞬,皆抚掌称赞。
“灵毓县主文采斐然,实在令我等佩服。”刑部尚书的孙女余姝笑着抚掌,由衷赞叹道。
宋碧涵立刻不谦虚的道:“想当年永定伯爷可是国子监祭酒,锦儿和婉璃妹妹自是才学过人,不过她们素日低调,不喜展露罢了。
哪像有些人,自己肚子里没点墨水,还有脸还嘲笑别人,我都替她觉得丢脸!”
经宋碧涵这么一说,众人才记起顾府曾经可不就是永定伯府。
永定伯博览群书,对孙女的教导自然不会差。
众人又望向了李二小姐,同样伯府出身,这学识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李二小姐的一张小脸红的仿若能滴血一般,若是地上有个缝隙恨不得立刻钻进去。
她以为顾府没落,顾锦璃定然没什么才学,谁知道她最后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个游戏没意思,我不想玩了。”临安郡主将杯盏一落,脸色微沉。
每次想要看顾锦璃出丑,最后却都给反为她添了光彩,真是可恶。
玉华公主保持着得体端庄的笑,心里却已经掐着腰开骂了。
玩也是你,不玩也是你,一个掺水份的郡主也敢装模作样,若非为了维护皇家颜面,她都要掀桌子了!
李二小姐则是一脸感动的望着临安郡主,郡主知道她不擅诗词,特意为她解围,郡主对她真是太好了,她以后一定为郡主马首是瞻。
“那临安可有什么好主意?”为了这个宴会能正常进行,玉华公主压下了心中的怒气,笑着问道。
临安郡主皱眉想了想,目光扫过玉华公主头上的华胜,倏然一笑,“我记得五殿下有一支用五种颜色美玉雕刻而成的鸾钗。”
那支五彩鸾钗是番邦进贡的宝物,临安郡主在宫宴上见过后便念念难忘。
她向宣亲王索要,宣亲王疼她,被她磨的没办法,便只能厚着脸皮向建明帝讨要。
谁曾想建明帝竟将这支鸾钗当做生辰礼物赏赐给了玉华公主,宣亲王总不能再去向玉华公主讨要,便只得去各地寻找类似的发钗。
虽说真被宣亲王寻到了,可无论质地还是做工都远不如玉华公主手中的那个。
临安郡主连试都没试一下,便直接扔到了箱子里。
若是得不到最好的,她宁愿不要,也绝不用次品将就。
“春日赏花枯坐亭中总是无趣,赏花赏花,自是要走遍园中才叫赏花。
殿下不如将那支鸾钗拿出来做为彩头,然后将鸾钗藏于这园中某一处,谁若是找到了,便将这鸾钗送于她,如何?”
玉华公主愣了一下,临安郡主见状,挑眉问道:“怎么?难道殿下不舍得?”
宋碧涵最看不得临安郡主这副骄傲自大的模样,便道:“这主意既是郡主想出来的,这彩头何不由郡主来添?”
临安郡主一笑,莫不在意的道:“本郡主自是不缺这些金银珠宝,添个彩头倒也无妨。
可这毕竟在宫中,又是五殿下设的花宴,我若添彩头怕是反客为主,恐折损了殿下的面子。”
说完,她似笑非笑的看着玉华公主。
她已将话说到这般地步,玉华公主若是再不应,便显得她有些小气了。
“这彩头自不能让临安添,既然临安喜欢那发钗,拿出来又有何妨?”
玉华公主笑得坦然大度,“时隔多年了,没想到临安还惦记着这根发钗,早知你这般喜欢,本宫定会送你。”
漂亮话她也会说,总不能什么好事都让临安占了去。
看着玉华公主华美的笑颜,临安郡主抿了抿唇,不再多言。
鸾钗被装在一个嵌满宝石、异常精美的红木盒子中。
打开盒子,一只精妙绝伦的玉钗呈现在众人眼前。
五色彩玉雕刻出一只栩栩如生的鸾凤,玉石上的色彩化为了鸾凤身上鲜艳的羽毛,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美轮美奂。
饶是一众见惯好东西的贵女也皆眼前一亮,被这鸾钗的绝美所震撼。
“明月,你去将鸾钗藏起来。”
玉华公主命明月去藏鸾钗,笑着道:“待明月将鸾钗藏好,众位便可去寻。
谁若是第一个找到,本宫便将这鸾钗送与她。
不过这鸾钗你们可不能白拿,谁若得了届时可要赋诗一首才好!”
玉华公主坦朗大气,众女皆欢喜应下。
见临安郡主起身,玉华公主唇畔凝笑,柔声道:“临安可不许耍赖,不能让别人帮你寻哦!”
临安郡主了望她一眼,淡淡道:“殿下放心,我还不至于为了一支簪子耍赖。”
看见明月回来,众女都迫不及待的四下散开寻找鸾钗。
凉亭只有一个出口,众人一起走过来难免有些拥挤。
李二小姐似被什么绊倒了,撞到了身边的一个小姐,两个人一同栽向了顾锦璃。
李大小姐见到了,连忙伸手去拉李二小姐,却反被她扯了过去。
顾锦璃一时不察,被这三人撞的趔趄了一下,所幸宋碧涵就在她身边,一把扶住了顾锦璃。
“你怎么走路的,没长眼睛啊!”宋碧涵毫不留情的问责道。
那个无辜被牵扯进来的小姐也是羞恼,瞪着李二小姐道:“至于这般心急吗,竟是连路都不看了!
你要摔自己摔,别牵连别人!”
李二小姐被两人吼得肩膀一缩,气恼的瘪起了嘴,可这些人都不是她能斥责的,便只能瞪着李大小姐道:“你看见我摔了就不知道扶我吗?”
“二妹妹,我刚才扶你了呀,可是……我没拉动你。”李大小姐委屈不已,她一看见就马上赶过去拉她。
可没想到二妹妹会那么重,她不但没扶住她,反是差点被她拉摔了。
“废物,要你跟着有什么用!”李二小姐一把推开李大小姐,怒气冲冲的往亭外走。
李大小姐忙撩起裙摆追了出去,担忧的在身后唤道:“二妹妹,你慢着点,小心别摔了。”
顾婉璃眨着眼睛感叹道:“李二小姐未免太任性了,李大小姐可真是个温柔体贴的好姐姐。”
沈妩望着姐妹两人的背影,轻叹一声,“其实她们并非一母同胞,李大小姐是安宁伯已故的原配夫人所出。”
她没再多说什么,但众人都已心中清明。
李二小姐这般娇蛮,怕是她的母亲也并非温和之人。
见玉华公主一时没说话,顾锦璃开口轻声安慰道:“咱们人多,我们一同去寻,总不会让别人将这鸾钗抢走。”
玉华公主摇头笑笑,摆手道:“我真没有不舍得,今日若非临安提及,我都几乎要忘了。”
所以她刚才才会愣了一下,只是一时没想到而已。
“这鸾钗是父王多年前送给我的,那时我挺喜欢的,还美滋滋的戴上了。
可这鸾钗太重了,我就戴了一天,脖子就痛的都动不了了,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戴过。
只是没想到临安会一直记到现在,她这个人还真是执着的很。”
“就算殿下不喜欢,那鸾钗也不能被她得了去,咱们这就去寻,不管戴不戴,总归不能让好东西落在外人手中。”
宋碧涵似乎天生与临安郡主不对盘,只要不让临安郡主得逞,她就高兴。
玉华公主点点头,“这倒是。那凤钗虽说重了些,但确实是好东西,咱们自己人得了总归比外人得了好。”
几人一拍即合,四下去寻这支五色鸾钗。
御花园很大,一支凤钗自是难寻。
“大姐姐,你去找那面,我找这边,若是都没有,咱们再换个地方找。”
所幸她们人多,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顾婉璃蹲下身子,在花丛中认真的摸索着。
突然,一团白绒绒软绵绵出现在了她的脚边。
“咦!这不是六殿下的小兔子吗?”
顾婉璃小心的将兔子抱了起来,四下寻找傅冽的身影。
小兔子白绒绒的一团,两只眼睛像红宝石一般,可爱极了。
顾婉璃将它捧起来,笑着道:“你好像比上次重了一些,是不是最近吃了太多好吃的?”
小兔子抽动着粉嘟嘟的小鼻子,嘴巴一动一动的,仿佛在回答她的问题一般。
顾婉璃被逗得一笑,杏眸笑弯成了两道月牙,粉唇微张,露出了雪白的贝齿。
她的皮肤白皙润泽,笑得灵动可爱,宛若她手中的小兔子一般。
“又跑哪去了!怎么一不留神就到处乱跑,等我抓到你非让温阳烤了你不可!”
傅冽绕过假山走了过来,正看见顾婉璃抱着他那只跑丢的小兔子笑得明媚动人。
傅冽怔了一下,顾婉璃也怔了一下。
只见顾婉璃将手中的小兔子抱得更紧了一些,嘴角的笑意收敛,那双水灵灵的眼睛总像要哭一般,让人一看就忍不住想要去怜惜她。
顾婉璃抱着小兔子福了一礼,怯生生的看着傅冽,软声软语的道:“六殿下,这只小兔子很乖的,您别吃它行吗?”
那小兔子似是听懂了两人的话,往顾婉璃的衣袖里钻了钻,瑟瑟发抖的模样瞧着格外可怜。
傅冽不禁气怒,他将自己的袖子挽起来给顾婉璃看,“你别被这只兔子蒙骗了,它可一点都不乖,你看它把我踹的!”
傅冽的手腕上赫然有几道红痕,最深的一条痕迹似乎见了血,看着的确像被兔子蹬出来的。
“它一定不是故意的,六殿下就原谅它吧,不要吃了它。”顾婉璃的眼中带着点点惊恐,仿佛在看着一只洪水猛兽。
傅冽看着更恼了,他有那么吓人吗?
怎么每次看见他,她都小心翼翼的,倒是对那只破兔子情有独钟。
最可恨的是这只臭兔子也太能演了,怎么一到她怀里就那么老实,在他怀里却是又踢又踹,逮个空隙就逃走。
傅冽的脸色越来越冷,顾婉璃看着越来越害怕。
见她愈加恐慌,傅冽的心情就更差了,于是便陷入了一种死循环。
两只瑟瑟发抖的小白兔对抗凶巴巴的大狼狗。
傅冽气的都想将这破兔子给她了,他正欲开口,却突然心生一计。
他走到顾婉璃身前,将那小兔子毫不留情的扯了过来。
“这是我养的兔子,我好吃好喝供着它,它却敢踢我,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我总不能白养它,这家伙肉虽少了点,但一定好吃。”
见顾婉璃瞳孔缩起,脚尖不停的往后移,傅冽扬了扬嘴角,故作沉思道:“我懒得再养它了,我身边也没人喜欢养,就算我不吃,它迟早也会被别人吃掉的!”
听他这么说,顾婉璃顿下了偷偷移动的脚尖,她转着眼睛,咬了咬下唇,试探着问道:“其实,我可以帮殿下养的。”
“你?”傅冽狐疑的看着她,“你会养兔子吗?”
顾婉璃连连点头,“我以前有养过小狗的,而且还养的胖乎乎的。
可没想到那只小狗越长越大,最后像个小牛似的,祖母看着害怕,我就只能把它送到庄子上养去了。”
想到一个柔柔弱弱,动辄落泪的小姑娘牵着一只牛犊般大小的狗,傅冽忍不住笑出声来。
傅冽其实容颜极俊,只不过他总绷着脸,皱着眉,看着有些凶有些吓人。
这般一笑,他的俊朗便显露无疑。
顾婉璃眨了眨眼睛,心中暗叹,没想到六殿下笑起来竟是比哥哥还要俊美。
傅冽见少女正眨巴着眼睛看他,便咳了一声,重新板起脸来,他蹙眉思忖,在顾婉璃一脸希冀的注视下,轻轻颔首,“如此,我便给你一个机会吧。”
傅冽说完,将小兔子递了过去。
顾婉璃欢喜接过,笑容绚烂清甜,宛若一株徐徐盛放的桃树,颜色虽淡,却是春景不可或缺之美。
傅冽一时被少女欢喜的笑迷住了眼,轻柔的春风带着她的软侬细语拂过他的耳畔,将他的一颗心都融在暖阳微风之中。
他觉得这样的自己有些丢脸,便冷着脸道:“我只是暂时交给你,你若是养的好,我才能让给你,你若是养不好,我可是会收回来的。”
“六殿下放心,我一定会把小兔子照顾好的!”顾婉璃郑重点头,只她面容娇俏,嘴角含笑,即便努力保持正色,却依旧软糯可爱的如同她怀中的小白兔。
傅冽牵起嘴角,眼中有着他意想不到的温柔,“那我便拭目以待了,我会不定时去你府中抽查的。”
他得逞一笑,静默的垂眸看着眼前娇软烂漫的少女。
他见惯了后宫女子尔虞我诈,父皇的妃子们都很美,可你永远猜不透那些美丽的容貌下藏着怎样一颗狠戾冷酷的心。
可眼前的少女干净纯粹的仿佛天上的白月光,简单的让人一眼看透。
她不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女子,却是他见过的最纯真也最令人心动的女子。
春意暖融,微风荡过,抚动了柔柳青枝,树叶沙沙作响,欢悦的望着春日暖阳下的这一对年轻男女。
……
众人寻了一圈一无所获,宋碧涵本就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见姜悦也空手而归,想了想道:“不如咱们偷偷去问明月吧,让她直接告诉咱们不就好了?”
“不好吧?明月和公主殿下就坐在亭中,咱们若是过去询问定会被别人看到,届时她们该说公主不公了。”
宋碧涵泄了气,“那可怎么办啊?我都找不动了!
这御花园这么大,得找到什么时候啊!”
这时沈妩也走了过来,宋碧涵往她手里看了一眼,小脸顿时更苦了,“又一个没找到的。
明月到底把鸾钗藏到什么地方了啊,总不能藏到天上去了吧!”
“我找到了。”一道轻轻浅浅的声音自她们身后传来,众人忙转身去看。
顾锦璃含笑走来,手里握着的正是那支五彩鸾钗。
有好运气加身,寻宝自是不在话下。
宋碧涵两步跳到顾锦璃身边,拍着她的的肩膀欢喜道:“可真有你的!”
沈妩却是蹙起了眉,“锦儿,你怎么换衣裳了?”
虽说颜色款式相近,可沈妩还是一眼看出了不同。
听沈妩这么说,宋碧涵和姜悦才细细打量。
顾锦璃无奈一笑,解释道:“我刚才去那边寻找凤钗,谁曾想正碰到宫女给园中的花施肥。
我侧身躲进了假山,正好在假山缝隙中看到了凤钗。
可裙摆还是不小心被洒上了一些脏水,便又去换了衣裳。”
顾锦璃说完,众人一时都沉默了。
她们都有点弄不清顾锦璃这到底是好运还是霉运了。
“不管怎么说这鸾钗还是让咱们得到了,咱们这就回亭子去吧!”宋碧涵一想马上就能看见临安郡主失望的神色,心情简直好到飞起。
几人说笑着正要离开,园中突然传来一道尖锐的女声,声音中的惊恐和崩溃足以刺透人的耳膜。
几人相视一眼,朝着声音的来源处走去。
嫩绿的草地上躺着一个身穿黄裙的少女,黄裙上绣着朵朵红色的朱瑾花。
有一个身穿白裙的少女背对她们而立,背影纤细单薄,透出一抹无助的脆弱来,似乎一阵风便能将她吹走。
她身子踉跄不稳,隐隐发抖。
她突然跪坐在地上,将躺在地上的少女抱在了怀里,肩膀剧烈的颤栗着。
“二妹妹,二妹妹……”她只怔怔的呢喃着一句,细不可闻的声音中带着点点颤意。
听到了身后的声响,她转过头泪眼朦胧的看着顾锦璃几人。
她张了张嘴,一时却没能发出声音来。
她的脸色刷白,满脸都是泪痕,“帮我找御医,帮我找御医……”
“李大小姐?”
待看清了她的容貌,众人的视线才又落在倒在她怀中的少女身上。
姜悦和沈妩吓得惊叫一声,就连胆子最大的宋碧涵也惊愕的捂住了自己嘴,“怎么会这样……”
李二小姐的胸口插着一支金晃晃的步摇,鲜血自她的心口汩汩流出,染满了她的衣襟心口。
她的心口仿佛开满了红艳艳的朱瑾花,鲜艳刺目,可那个娇蛮的少女却是紧紧闭着双眼,再无声息。
顾锦璃走上前想要探一探她的脉息,李大小姐却将她紧紧揽在怀中,惊恐的眼中含着警惕。
众人都被这一声尖叫唤了来,待看清李二小姐的样子,皆吓得脸色巨变。
玉华公主和临安郡主闻声赶来,临安郡主连忙别过了脸,捂着心口蹙眉低声道了一句“恶心!”
玉华公主在短暂的怔然后,忙派人去传御医。
她看了一眼李二小姐胸前的血迹,抿了抿唇,招手对婢女道:“去请皇后娘娘。”
这里的事情怕不是她能解决的了。
众人皆静默的围在姐妹两人中间,李大小姐泪流满面,哀伤啜泣,“二妹妹,你快醒醒,你快醒醒啊!
你一定要平安无事,我答应了母亲会好好照顾你的……”
李大小姐越哭越凶,众人闻之皆心中不忍。
她们都知道安宁伯府的情况,李大小姐是在为妹妹哭,更是在为自己哭。
在继母手下生活本就不易,若李二小姐真有个三长两短,李大小姐的日子怕是就更难了……
沈皇后和平阳王妃正在凤鸾宫中品茶闲谈,时而有婢女禀告御花园中的情况。
待听闻了顾锦璃所作的诗词,平阳王妃眼中闪过一抹惊艳。
沈皇后见了轻轻抿唇一笑,又将顾锦璃之前所作的那一首咏梅诗念了出来。
“这也是灵毓县主所作?”平阳王妃闻后更是惊诧。
沈皇后弯唇颔首,“自是。”
温凉这个孩子虽性情清冷,但为人端正,堪为良配,她也乐得见两人结成佳偶。
平阳王妃心中稍稍安定,轻轻将茶盏落下,笑着对沈皇后道:“皇后娘娘,臣妇见今日春阳甚暖,不如让臣妇陪着娘娘去园中走走?”
沈皇后了然一笑,点头道:“也好。”
两人刚一起身,忽有婢女脚步急促的走来,慌张禀道:“皇后娘娘不好了,御花园中有小姐遇刺身亡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公然示爱(合一)
御医赶来后探了下李二小姐的鼻息脉搏,叹声摇了摇头,“李二小姐芳华已逝。”
李大小姐的哭声终于无法抑制,撕心裂肺的痛哭起来。
玉华公主皱眉望着,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临安郡主看了她一眼,开口道:“殿下,现在是不是该让侍卫封锁御花园,以防凶手逃脱?”
“本宫已经吩咐人做了。”
临安郡主点点头,望着李二小姐的尸体,有些后怕的道:“会不会是刺客入宫行刺,被李二小姐撞见才杀她灭口?”
玉华公主摇头,眸光深邃,“不会是刺客。”
众女都投来询问的目光,若宫里有刺客她们还是早些回家的好,免得受到牵连。
玉华公主抬手指了一下插在李二小姐心口的步摇,“这是李二小姐的步摇,若是刺客必定随身携带兵器,岂会用步摇杀人?”
众人觉得有理,慌乱的心稍稍安定下来。
临安郡主皱了皱眉,“那殿下的意思是杀害李二小姐的凶手很有可能就是宫中的人?”
玉华公主没有说话,但她心中也是这般作想。
“大姐姐,这里怎么了?”顾婉璃听到尖叫声急匆匆赶过来。
傅冽也紧随而来,他身姿修长挺拔,一下子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李家姐妹,立刻伸手挡在了顾婉璃眼前。
“不要看!”
她胆子那么小,一定会被吓坏的。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李家姐妹身上,除了一个橙色衣裙的少女,并未有人注意到他们。
顾锦璃走了过来,她狐疑的看了傅冽一眼,握着顾婉璃的手道:“你别看,是李二小姐……去世了。”
“什么?怎么会……”顾婉璃震惊的睁大了眼睛,“明明刚才还好好的。”
李二小姐的性子虽说有些惹人生厌,可那毕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现在突然听到她过世了,顾婉璃觉得有点难过。
“那是谁杀了李二小姐啊?”到底是多大的仇怨才会让一个人动了杀心。
“暂时还不知道,你别往前走,若是看到了晚上会做噩梦的。”
顾婉璃乖巧点头,“我听大姐姐的,我不看。”
傅冽伸手捏住顾婉璃的袖子,将她往后扯了扯,绷着脸道:“再往后退退。”
想了想又道:“不然你去凉亭那边坐着吧,反正你也帮不上忙,在这呆着也是碍事!”
顾婉璃委屈的瘪起了嘴,弱弱道:“我乖乖站着,不会碍事的。”
傅冽皱起了眉,怎么顾锦璃说的话她就听,到了自己这就顶嘴呢?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忽听一声尖锐的嗓音响起,“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跪地福礼,玉华公主有了主心骨,忙跑了过去,在沈皇后耳边低语了两句。
沈皇后目光一凝,华贵雍容的面容上浮现出一分凌厉来。
竟有人敢在皇宫里行凶,这分明是未将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沈皇后命众人起身,众人这才注意到沈皇后身侧还站着一位美丽华贵的妇人。
平阳王妃归京后尚未出席任何宴会,是以一众小姐都不识得她。
临安郡主眸色深沉,她下意识看了顾锦璃一眼,双手握拳捏紧。
平阳王妃定是为了顾锦璃这个小贱人入宫的!
她贵为郡主,相貌才学远在顾锦璃之上,温凉为何弃她不理,非要去选顾锦璃这样的货色!
临安郡主的忿忿不平无人看到,沈皇后肃然走到李家姐妹身边,看了一眼插在李二小姐心口的步摇,心中已有些猜测。
“当时可有人与李二小姐在一处?”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李二小姐惹人厌烦,谁会愿意与她一处。
沈皇后看了一眼目光呆滞,仍在低低啜泣的李大小姐,开口问道:“你们是亲姐妹,当时为何不在一处?”
李大小姐气息不匀,抽泣着哽咽道:“二妹妹生我的气了,她……她不让我跟着。
若我知道会这样,我一定会跟着她,一定会……”
李大小姐似被吓傻了,脸色惨白,唇上的血色都退了下去。
玉华公主走过来颔首道:“母后,我们在亭中的时候李二小姐的确对李大小姐发了脾气。”
“是吗?”沈皇后语气微微上扬,声音寒凉,“所为何事?”
玉华公主将事情一一讲来,沈皇后闻后微蹙眉心,若只是这点小事,倒不至于成为杀人理由。
沈皇后一时也陷入了困惑中,临安郡主突然冷笑道:“若说矛盾,灵毓县主也曾与李二小姐发生过口角呢!”
众人闻声望来,视线全都落在了顾锦璃身上。
平阳王妃顺着众人的视线望去,那是一个身穿浅蓝色长裙,身子纤细清瘦的女孩子。
发黑如墨,肌肤赛雪,颜若朝华,温婉明媚。
即便被众人注视,她的脊背依旧挺直,没有丝毫的慌乱。
平阳王妃的眸光瞬间一亮,这不就是那个曾在万佛山脚下救治乞儿的小姑娘吗?
那日她便对这个小姑娘心存好感,毕竟美丽从不是世上最重要的东西,有一颗善良仁爱的心比什么都重要。
更何况少女风姿绰约,气度不俗,既有如花的美貌,又有良善的心怀,凉儿的眼光真是不错。
临安郡主看见了平阳王妃眼中的欣赏,顿时更是怒火中烧。
“李二小姐和灵毓县主也有争执,皇后娘娘不能只询问李大小姐一个人,也该问问灵毓县主才是!”
沈皇后眉头微蹙,对临安郡主的不喜又深了两分。
若论身份她只是宣亲王的外孙女,是没有资格被封为郡主的。
可宣亲王极其宠爱她,不但为她求了郡主的身份,就连郡主府的规制甚至都可与公主府相及。
沈皇后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有违祖制的事情,更何况临安郡主为人骄纵跋扈,更为她所不喜。
“你是在教本宫做事吗?”沈皇后眉目幽冷,本就严肃的面容更显冷厉,众女纷纷垂头不敢逼视凤华。
临安郡主却毫不在意,只淡笑着道:“皇后娘娘误会了,临安怎敢教娘娘做事,不过是见娘娘询问李大小姐,才想到了灵毓县主一事。
毕竟李二小姐生前只与她们两人有过不愉快,若凶手真在我们之中,她们两个最有嫌疑不是吗?”
众女觉得有理,一个身穿橙色长裙的小姐看着顾锦璃,突然疑惑开口道:“咦?灵毓县主是不是换了衣裙啊?”
众人顺势看去,见顾锦璃果然换了衣裙,众人的眼神瞬间变了味道。
临安郡主嘴角一扬,漫出了冷笑,“灵毓县主如何解释?”
顾锦璃神色平静如常,坦然迎视着临安郡主,“我在花园寻找鸾钗时,正碰到宫女在御花园施肥。
她不慎将脏水溅在了我的裙摆上,我便换上了备用的衣裙,郡主还有何指教?”
玉华公主眼睫微颤,心中突然漫起了一抹不安。
今日她在花园宴客,内务府不应派人来园中施肥才对……
临安郡主轻笑一声,意味深长的道:“那还真是不凑巧啊。”
她摆弄着小拇指上长长的护指,冷笑道:“凶手的衣裙上定会沾染血迹,灵毓县主只需将换下的衣裙拿出来给大家检验一番,上面若无血迹,县主便可自证清白。”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锦儿是凶手?
若是空口无凭就可以随便指认,那我还说是你杀了李二小姐呢!”
宋碧涵见她污蔑顾锦璃,瞬间就恼了,这个女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烦人!
“涵儿。”顾锦璃拦住了要撸袖子的宋碧涵,轻轻摇了摇头。
她的确是众人中嫌疑最大的人,辩解无用,最好的办法就是自证清白。
不过,如今看来此事绝非意外,而是有人在故意针对她。
她曾以为女人间的陷害无非就是推人落水、迷药害人,她一直都在防备有人对她用药,却没想到这竟是个死局。
那件被她留在偏殿的衣裙想来不但无法证明她的清白,甚至还有可能成为索命的利器。
见她不说话,临安郡主笑得愈加张扬,“灵毓县主怎么不说话了?
莫非心里有鬼,不敢自证清白?”
“你放……”宋碧涵撸着袖子就要上前辩驳,顾锦璃拉住她的手,望着玉华公主道:“殿下,那件裙子就在偏殿中,还请殿下派人去取吧。”
玉华公主点点头,派明月去了偏殿。
她蹙眉望着顾锦璃,眼中一片忧色。
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愿是她多想了。
玉华公主特意派了自己的心腹明月,可明月回来时却是两手空空,为难道:“娘娘,殿下,偏殿里……没有衣裙。”
四周顿时响起了众人交头接耳的低语声,平阳王妃有些担心,在看到这个姑娘后,她便已经认可了凉儿的眼光。
所以她根本就不相信这样一个蕙质兰心的姑娘会为一点点小事便去夺人性命。
此事显然是为她准备的陷阱,不知她可还有办法为自己洗刷冤屈。
“灵毓县主,你更换下来的衣裙呢?”临安郡主笑得肆意,眼中含着满满的恶意与挑衅。
她眼中的那种怨恨与后快,让顾锦璃深信此事定然与她脱不开干系。
见顾锦璃不说话,临安郡主的态度更是嚣张,“你是见辩无可辩,打算承认了吗?
啧啧啧,真是想不到,灵毓县主长着一张清秀的面容,竟有如此狠辣的心肠。
不过两句口舌之争,便要了李二小姐的性命,此等心肠真是令人胆战心惊。”
随着临安郡主的话,众女都默默的往后挪动了一下脚步,只有宋碧涵几人义无反顾的站在顾锦璃身边。
“你血口喷人,我大姐姐最善良不过,她才不会杀人!”一直怯生生的顾婉璃此时也没了惧意,即便面对临安郡主也不肯退让分毫。
“你算什么东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滚开!”
顾婉璃没什么感觉,傅冽心中的火气却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她不能说,本王总能说吧!
你又算什么东西,这里有皇后娘娘在,有本王在,哪里有你置喙的地方!”
傅冽说话本就粗糙,怒意上来更是毫不留情。
临安郡主气得身子直抖,不服气的瞪着他。
“你瞪本王做甚!一个外姓郡主也敢来皇宫里指手画脚,还真当自己是我傅家人了!”
傅冽从不屑与女人争执,可这个女人不一样,她竟然敢骂顾婉璃。
她胆子小,眼泪窝子又浅,若是一会儿被哭了可怎么办。
临安郡主压下心头的火气,拂袖不语。
这傅冽就是条疯狗,逮谁咬谁,她才不和他一般计较。
沈皇后一时陷入了为难,她当然不相信顾锦璃会杀人,可现在她的确是嫌疑最大的那个。
“皇后娘娘。”一位身穿橙色衣裙的少女走上前来,对着沈皇后屈膝福礼。
“皇后娘娘,臣女愚见,此事涉及李二小姐的性命,又牵扯到灵毓县主的清白,不如将事情交给刑部处理。
刑部专司其职,想必定会给两位一个公道。”
沈妩轻蹙眉心,这位小姐是董大学士的孙女董明珠,她这话听起来像是为大局着想,可事情一旦上交刑部,势必会将事情闹的更大。
若锦儿还无法自证清白,此事便麻烦了。
可董明珠与锦儿素不相识,她这般又是为何?
沈皇后思忖了片刻,点头应下,又命人去安宁伯府唤人。
此案涉及一条人命,她身为皇后必须要秉公处理。
安宁伯夫人比刑部的人来的要早,她脸色惨白,步伐虚晃,显然宫人已经告知了她李二小姐故去一事。
她跌跌撞撞的跑上前去,一把将李大小姐推开,抱着李二小姐冰冷僵硬的身体嚎啕大哭起来。
李大小姐摔倒在地,神色怔然。
她的衣襟上沾染了李二小姐的血迹,鲜红的颜色反是衬得她的脸色越加苍白。
安宁伯夫人哭了一会儿,心中的哀伤无处发泄,最后转化成了怨憎和恨意,她轻轻放下李二小姐的尸体,扯住摔倒在一旁的李大小姐便狠狠甩了两个巴掌。
“你个丧门星,都是你害的,你怎么不替蝶儿死了!
我让你看护蝶儿,你就是这么护的吗?你怎么不死!你怎么不死!”
安宁伯夫人甚至骑到了李大小姐身上,不停的抽她的耳光,扯她的头发。
李大小姐只捂着脸呜呜的哭,根本不敢还手,甚是连挡都不敢挡。
众人都不忍再看,安宁伯夫人当着皇后的面都敢如此,背地里还指不定如何苛责李大小姐呢!
“把她拉开!”沈皇后面容冷寒,冷声呵斥。
在皇后面前痛哭本就失仪,可她念在安宁伯夫人痛失爱女,便没有怪罪,可这不代表她可以为所欲为。
宫人上前将近乎疯癫的安宁伯夫人拉开,她哭个不停,根本没有过多的精力畏惧皇后的威严。
临安郡主垂眸看着,冷笑道:“安宁伯夫人应该恨杀害李二小姐的凶手才对,何必对李大小姐撒气呢?”
安宁伯夫人的哭声一停,抬起赤红的眸子,神色狰狞的看着临安郡主,“是谁杀了我女儿?”
临安郡主冷冷牵起嘴角,指着顾锦璃慢悠悠的道:“如今最有嫌疑的便是灵毓县主了。”
安宁伯夫人已在崩溃的边缘,她只看见临安郡主伸手指向顾锦璃,根本听不清临安郡主压低声音说了些什么。
她以惊人的速度从地上爬起来,猛然冲向顾锦璃,“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沈皇后见状不好,忙指挥宫人,“快!快去保护县主!”
众女被吓得乱作一团,几人中数宋碧涵身手最好,她正想将顾锦璃护在自己身后,可身边的好友却突然被另一个人扯走,还顺势环在了怀中。
温凉将顾锦璃揽在怀里,抬手便是一掌,正打在安宁伯夫人的肩头。
安宁伯夫人瞬间被拍飞出去,重重摔在了地上,闷哼着爬不起来。
“你没事吧?”轻柔的嗓音仿若天边的一朵云,染上了融融日光。
顾锦璃从温凉怀中抬起眸来,轻轻一笑,语气熟稔而依恋,“我没事,你别担心。”
温凉轻轻点头,他抬起手,帮她将发簪扶正,又将一缕秀发掖入她的耳后。
动作亲昵自然,旁若无人。
众人一时看呆了,甚至就连因李二小姐遇害而泛起的恐惧都没有了,心中只剩下了震惊
这是什么情况?
温凉公子为什么要抱灵毓县主,为什么要帮她理发髻?
是这个世道疯了,还是她们疯了?
嫉妒和怨恨化为了火焰灼烧着临安郡主的心,看着他温柔缱绻,将自己所有的爱意都给了顾锦璃,她便恨不得亲手宰了她。
她今日一定要顾锦璃身败明裂!
被人群抛之脑后的建明帝更是心口窝火,他狠狠瞪了陈总管一眼,陈总管这才回过神来,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陛下驾到!”
众人忙跪地行礼,顾锦璃也要叩首问安,却被温凉用力禁锢在怀中,无法动弹。
建明帝瞥了一眼,脑仁突突跳了起来,却还只能故作未见,冷冷道:“都平身吧!”
他本还纳闷温凉今日怎么想起来陪他下棋了,敢情是为了进宫护人。
结果这棋刚下一半,一听御花园出事了,扔了棋便走。
现在还当着众人的面亲亲我我,也不知道害臊,真不知这脸皮随了谁!
建明帝刚开口询问了两句,刑部尚书便带着属下赶到了宫里。
“微臣叩见陛下。”
刑部尚书与宋老尚书年岁相仿,建明帝没等他跪下便让他平身了。
“去查查是怎么回事!”居然有人敢在宫里行凶,这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他面色复杂的看了顾锦璃一眼,这丫头咋就这么倒霉,咋什么事都能扯到她身上呢!
“是,微臣这就去查。”
刑部尚书心中叫苦不迭,这平时查个案子还好,实在查不出就搁置成悬案。
可如今宫里出了命案,他若是查不出来,怕是会挨骂啊!
他年纪也不小了,本想着再待个两年便上奏请辞颐养天年。
届时天天在家里喝着小酒听着小曲,还有朝廷的俸禄拿,岂不美哉?
可若是因这件事惹得陛下不悦,他哪里还敢请辞了。
刑部尚书拍拍身边人的肩膀,郑重道:“宋运啊,一会儿可要仔细调查啊!”
好在宋老哥这个三孙儿能力不错,自打他回京入了刑部,省了他不少麻烦呢!
顾锦璃闻言忙从温凉的怀里钻出来。
只见刑部尚书身边站着一个芝兰玉树般的年轻人,双眸似拢了烟雾,含着些许忧郁,正是宋运。
宋运是刑部的人?
顾锦璃正觉奇怪,腰间突然被人掐了一把。
“在看什么?”
冷淡不悦的声音在顾锦璃耳边响起,顾锦璃心头一紧,忙道:“我……我就是有点好奇刑部尚书长什么样子。”
温凉明知道她在说谎,虽心中不快,却也不忍苛责她,只在她耳边低低道:“不许再看了,不然我就真的生气了。”
顾锦璃乖乖点头,实则却在心里暗暗腹诽,说的好像你现在没真的生气似的。
两人的亲昵互动看呆了众人,宋碧涵和沈妩早已知晓真相,表现的还算淡定,可顾婉璃却完全一脸懵。
她喉咙微动,小嘴张张合合,最后小声问向了身边的傅冽,“六殿下,温凉公子为什么对我大姐姐这么好啊?”
傅冽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我也想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他从未听闻温凉与顾锦璃有什么交集,这怎么一上来就抱在一起了,一见钟情也不是这么玩的啊!
傅冽觉得自己的脑容量有些不够用,一会儿出宫必须去找傅凝研究一下!
宋运手里还牵着一只黑色的大狼狗,凶神恶煞的狼狗张着嘴巴,露出一口锋利尖锐的牙齿,吓得一众贵女连连后退。
宋运命人牵着黑狗四处巡查,他则蹲下身子检查李二小姐的尸体。
这里的现场早就被人破坏过了,李大小姐还有安宁伯夫人都触碰过尸体。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刑部尚书撸着胡子,蹲下来问道。
宋运蹙眉摇了摇头,“还需再检查一番。”
“你好好查,我相信你的实力!”刑部尚书拍着他的肩,一脸正色。
他虽是刑部尚书,可他主管审案判案,这查案的事情还得交给这些年轻人做。
年轻人不经过锻炼,哪能成长。
刑部尚书被自己说服了,心安理得的当了甩手掌柜。
时间一点点流逝着,周围的气氛越发诡异。
一旁是被凶手残忍杀害的少女,一旁是两个比肩而立的璧人。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那对男女身上,似乎他们之间的亲昵比杀人案更让人匪夷所思。
“找到了!找到了!”狗吠声,还有人的惊呼声从不远处传来。
建明帝忙派人过去查看,不多时便捧来了一件沾染血迹尘土的衣裙。
原本精致的衣裙变得脏兮兮的,刑部的人将裙子展开,虽然上面满是血迹和尘土,但依旧能看出这条裙子正是顾锦璃最先穿的那一条。
临安郡主冷笑出声,怨毒与得意使她明艳的面容变得狰狞可怖,“顾锦璃,如今你还有何可说!
你就是杀害李二小姐的凶手!”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安宁伯夫人嘶喊出声,沙哑尖锐的声音刺的人耳膜生疼。
“贱人!你还我女儿的命来!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给蝶儿偿命!”
她哭喊着挣扎着,却被宫人死死禁锢,动弹不得。
顾锦璃扫了一眼裙上的血迹,轻轻勾起了嘴角,果然是这般。
她正欲开口,却有人先她一步。
宋运只抬头看了一眼,便直接开口道:“凶手不是灵毓县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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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毓县主不是凶手。”宋运淡淡开口说道,却并未掀起什么水花。
如果这句话是刑部尚书说的,众人可能还会相信。
可宋运近日才归京,几乎没有几个人认识他,他又年轻,说出的话自然少了几分可信度。
最先质疑的便是临安郡主,“如今物证已在,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她不是凶手?
你可不能因为你妹妹与顾锦璃交好,便信口雌黄,蒙蔽圣听!”
玉华公主轻轻一笑,四两拨千斤的道:“临安勿恼,父皇英明睿智,岂会被人蒙蔽,我们不妨听他说说。”
建明帝点了点头,赞许的看了玉华公主一眼。
就是,如他这般英明的帝王岂会被人蒙蔽。
临安郡主气沉,但玉华公主把建明帝都搬了出来,她还能说什么?
宋运生的芝兰玉树,眸中始终萦着淡淡的愁绪,神色并未因临安郡主的质疑而有任何的改变。
在众人的注视下,宋运淡淡开口道了一句,“血迹不对。”
众人不解,那衣裙上明明沾染了血迹,有何不对。
“哪里不对?凶手杀人的衣服上势必会沾染上血迹,这条裙子上的血迹分明是最有力的证据!”临安郡主恨不得立刻给顾锦璃定罪,将她绳之以法。
宋运缓缓起身,他拂了拂衣上沾染的灰尘,随意的一个动作却因他的好容貌而多了两人出尘的仙气。
他的相貌远不及温凉,但那种似笼了江南烟雨的忧郁气息为他增色不少。
“李二小姐身上只有一处致命伤,伤在胸口,凶器便是插在她心口的步摇……”
临安郡主冷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不屑的道:“废话!这些事还用你说,我们都看得出来!”
宋运没有丝毫的恼意,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柔缓,“李二小姐伤在心口,人身体中的血液源于心归于心。
若是心脏被利器贯穿,血液会喷射而出,飞溅的血液会呈喷射状……”
他的声音柔缓宁清,好像娟娟溪流,不会因任何阻绝而晦涩喑哑。
众人都沉浸在了他的讲述之中,就连一直挑剔的临安郡主也静默了声音。
顾锦璃心中有些小小的惊讶,她虽不是警察,可她是一名医生,这些自然瞒不过她的眼睛,只是没想到宋运竟还懂得这些。
宋运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李二小姐,忧郁的眸中含着惋惜。
“凶手的身上势必会沾染血迹,黑子是受过训练的猎犬,除了这条衣裙它没再发现其他的线索,那便只能说明凶手没有更换衣物……”
“你怎么就能确定凶手没有更换衣服?
万一凶手将衣服烧了或是扔进湖里呢?”临安郡主不顾众人的怒视,径自打断了宋运的话。
宋运垂首摸了摸黑子的头,眸中浮现了些许笑意,温柔的如雨后的江南,让有些贵女不由红了脸,“黑子的鼻子很灵,即便凶手将衣物扔进湖中,他也难免会在路上留下气息,黑子定能追踪得到。
至于烧毁……想来没有人敢在宫里私自焚烧东西吧?”
“的确,宫规明确禁制任何人私自燃火,一经发现杖毙处置。”沈皇后赞同颔首。
更何况因之前国子监走水,宫中对火势防范更严。
若有人在宫中燃火,烟雾势必会引来别人的注意,只怕衣裳尚未烧毁,便被人发现了。
宋运轻轻摸着黑子的头,黑子舒服的眯起了眼睛,发出了憨憨的喘气声,凶神恶煞的狼狗顿时显露出两分可爱来。
“既然凶手没有更换衣物,那么,她的身上便势必会沾染死者的鲜血。”
宋运的声音很轻很淡,他明明在陈述事实,却总透着悲天悯人的伤怀。
众人的目光在近乎崩溃的安宁伯夫人还有伤痕累累的李大小姐身上划过,最后将视线尽数落在了李大小姐身上。
除了那件血衣,便只剩下她们两人身上染血。
可安宁伯夫人不可能杀李二小姐,那便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可是咱们来的时候,李大小姐的衣服是干净的啊。”宋碧涵喃喃自语道。
而且她穿的还是一件月白的长裙,但凡沾染到血迹都会格外明显。
沈妩轻轻摇了摇头,“不一定。”
宋碧涵面露疑惑,沈妩望着身姿单薄的李大小姐,沉声道:“我们看到的只是她的背影,你们可有谁看到了她的正面?”
宋碧涵和姜悦相视一眼,两人齐齐摇头。
李大小姐跪坐在地上,低垂着头。
纤瘦的肩微微颤动,似乎仍在哭泣。
沈皇后并不清楚断案之事,想了想便问向宋运,“谁身上有喷射状的血迹,是不是就能说明谁是凶手?”
宋运轻轻颔首。
沈皇后命两个婢女去扶李大小姐起身,李大小姐却是低低道:“不必了。”
她缓缓站起身,转过身子面向众人。
月白色的长裙上喷溅着点点赤红色的鲜血,宛若点缀了朵朵红梅。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她的委曲求全,她的温柔耐心众人皆看在眼里,甚至当她抱着李二小姐痛哭的时候,众人都伤怀不已。
可她们如何也想不到,真正的凶手竟然会是她!
“真的是你?可你为什么要杀李二小姐啊?”这个反转让宋碧涵猝不及防。
虽然她坚信锦儿绝不是凶手,却也从没怀疑过李大小姐。
她低垂着头,肩膀轻轻颤抖着,宛若秋风中的枯叶,瑟瑟发抖。
众人以为她正在哭泣,却没想到她的喉咙中却发出了低沉沙哑的笑声,“呵呵呵……”
她的声音并不难听,却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为什么杀她?难道你们想不到吗?”
她抬手撩了一下长发,露出了一张清丽的脸庞,这张秀丽的脸蛋上挂着未干的泪痕和狰狞的笑意,显出一抹诡异来。
“我的生母去世了,她和她的母亲取代了我们的位置。
这些本不怪她们,可她们却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
父亲心中只有她们母女,压根就没有我这个嫡长女的位置。
她们克扣我的吃穿用度,将我娘留给我的东西洗劫一空。”
她目光怔然的望着前方,两行清泪潸然落下,“我身为安宁伯府的嫡长女,竟过得连一个体面的大丫鬟都不如,难道我不该恨吗?”
她转动眸子望向一脸狠色的安宁伯夫人,毫无感情的慢悠悠的道:“若只是这些我也可以忍受,因为我已经及笄了,马上就可以出阁了。
母亲生前为我定了一桩亲事,他不嫌我母亲故去,仍愿意娶我,这是我唯一的希望。”
她突然抬手指向安宁伯夫人,声音陡然上扬,带着无法抑制的恨意,变得尖锐无比,“可她!她毁了我最后的希望,她毁了我的一切!”
“她自作主张退掉了我的婚事,还对他说我已有心仪之人,不愿嫁他为妻。
她要将我许给她那个只知吃喝嫖赌的外甥,她要彻底的毁了我!
与其如此,倒不如让我先行毁了她!”
只要二妹妹死了,父亲就只剩下她这一个女儿了,他便会重视她关心她,不会再任由那个女人苛待她。
本来这一切都计划的好好的,二妹妹与灵毓县主发生争执,待二妹妹身死,所有人都会怀疑是灵毓县主杀了二妹妹,届时她就可以全身而退。
可这一切都毁了……
她憎恨的看着宋运,清秀的面容上一片阴翳,“你为什么一定要拆穿我?
她们一直欺我辱我,你为什么还要帮她讨回公道!”
宋运摸着黑子的手微微停顿,他抬起眸望向她,声音轻和,如风似雾,“公道,一向都是为了活人而存在的。
她纵有错,灵毓县主又何其无辜?”
李大小姐抿了抿嘴,垂下眼眸不再分辩。
安宁伯夫人却仿佛疯了一般,她甩开了禁锢她的宫人,疯狂的跑向李大小姐,狠狠掐住她的脖子,目眦欲咧的怒吼道:“小贱人!我要杀了你!
我当初就不该留你,我该早早弄死你!”
她的脖颈那般纤细,仿佛稍稍一碰便会被弄断,她缓缓抬手,对着狰狞狠戾的安宁伯夫人露出了一抹阴森的笑。
安宁伯夫人怔了片刻,下一瞬便只觉面颊传来一阵剧痛。
她尖叫一声松开了手,抬手一抹,掌心上竟满是赤红的鲜血。
众女惊呼出声,纷纷以手遮面,不敢再看。
安宁伯夫人的脸被李大小姐的金簪划出了一道口子,那道伤口从嘴角直达耳根,皮肉翻卷,血流不止。
“哈哈哈哈……”李大小姐仰天大笑,“哈哈,待父亲看见你这副残容时,不知道可还会一如既往的疼爱你!”
安宁伯夫人惊怒交加,嘶吼着哀嚎着,声音刺耳又难听。
建明帝嫌恶的抬抬手,不耐烦的道:“拉下去拉下去!”
她失去女儿虽然可怜,可谁让她做过那么多恶事,只能说多行不义必自毙。
还有安宁伯,连自家后院这点小事都管不好,还有什么脸面身居伯位,一会儿便下旨废黜了他!
他扫了一眼身姿笔直的宋运,眉头微动,老尚书的这个三孙儿倒也颇有才干,就是不知性情如何。
众女的视线纷纷落在了宋运身上,被他刚才的表现所惊艳。
她们并不知顾锦璃早已发现端倪,只觉得今日若无宋运,顾锦璃怕是难以洗清罪名,是以宋运在她们眼中拥有独特的英雄光环。
玉华公主看了一眼李大小姐,心中虽同情她的遭遇,却也对她的做法所不齿。
“母后,真凶虽已落网,可陷害灵毓一事绝不是她自己能做到的。”
沈皇后颔首,若无人帮衬只凭她自己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
“本宫问你,你的同谋是谁?那名陷害县主的宫女又在何处?”
李大小姐抬头看了顾锦璃一眼,眼中带了些许歉意,但很快就低下了头,任沈皇后如何询问也不再说话。
沈皇后见她咬牙不语,便只能将她交给慎刑司,“来人,将她拉下去……”
“皇后娘娘。”顾锦璃对沈皇后躬身一礼,打断了沈皇后的话,“皇后娘娘,臣女或许有办法能够找到那名宫女。”
沈皇后轻叹一声,摇了摇头,“灵毓,你可知这皇宫里有多少宫女,就算你记住她的样子,怕也无法寻找。”
她也不想严刑逼供,可这是最快的办法。
顾锦璃弯唇一笑,目光落在了蹲坐在宋运脚边的黑子身上,“有些时候人做不到的事情,小动物却能。”
顾锦璃从腰间取下一个香包,递交给宋运,“宋二公子,我所用的香料有些特别,只要沾染上三日不退。
那件衣裳的熏香与这香囊里的香料是一样的,可否让黑子嗅一嗅。”
她与沈染探讨香料时,沈染曾与她说过一种调香的配方。
这般调配出的香料味道持久,甚至水洗不散。
深受宫斗小说荼毒,一想到进宫赴宴,她便心有不安,是以做了些小手脚。
可事实证明,她的谨慎小心是对的。
宋运略略怔了一下,才双手接过顾锦璃的香囊,颔首道:“自然可以。”
温凉目不转睛的看着被宋运捏在手里的香囊,墨眸幽幽,宛若盯着猎物的鹰隼。
黑子嗅起了香囊,先在沈妩宋碧涵几人身侧不停的闻嗅狂叫。
饶是胆子最大的宋碧涵也不禁有些害怕,一边往后退一边道:“二哥,你可把它拉住啊,它嘴那么大,咬上一口可就要命了!”
宋运失笑,“二妹妹放心,黑子不会咬人的。”
虽然有宋运保证,可当黑子走到顾婉璃身边时,顾婉璃还是被它那满嘴的獠牙吓得瑟瑟发抖。
傅冽皱着眉抬手,不耐烦的对黑子道:“去!去!边去!”
黑子瞅他一眼,龇起牙来,若非被宋运拉走,大有要与傅冽打上一架的模样。
黑子转了一圈,最后冲着温凉狂吠起来。
众人有那么一瞬的尴尬和解气,让你抱人家,让狗咬了吧!
在场众人除了几个与顾锦璃亲密接触过的人,黑子没有其他发现,宋运便拉着它去别处寻找。
看着宋运和黑子离开的方向,临安郡主瞳孔微缩,咬牙道:“灵毓县主真是生了颗七窍玲珑心,赴玉华公主的宴,竟还要这般防备。”
临安郡主意在讽刺顾锦璃多心猜疑,顾锦璃却只淡淡一笑,平静的迎望着她,“可事实证明,未雨绸缪总是对的。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人心的险恶最难防备,我说的对吗,临安郡主?”
“灵毓县主的口舌果然伶俐,非常人可比!”临安郡主冷冷道了一声,便别过头去不再言语。
衣袖下的手却不由捏紧,视线总不由自主的望向宋运离开的方向。
不过一条蠢狗,应该找不到那个人吧?
看着云淡风轻,胜券在握的顾锦璃,平阳王妃轻轻勾起嘴角。
原来她的冷静自持是因为她有底气有手腕,自己还真是多虑了。
凉儿的眼光果然不错。
建明帝几人去凉亭落座,顾锦璃望了一眼坐在沈皇后身边的平阳王妃,心下有些好奇。
沈皇后雍容端庄,这位夫人坐在沈皇后身侧竟也不逊色半分,若说沈皇后是红牡丹,国色天香,便这位夫人便是白牡丹,高贵清婉。
似是察觉到了顾锦璃的视线,平阳王妃抬眸对她轻轻颔首一笑。
顾锦璃微怔,忙颔首回应。
她轻轻扯了一下温凉的衣袖,压低了声音问道:“阿凉,你可认识那位夫人?”
温凉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轻弯着唇角,语气却是淡淡,“事后再与你细说。”
顾锦璃点点头。
两人的一番小动作尽数落在众人眼中,有欣慰有嫉妒,更多的是不可抑制的酸气。
她们之前将京中的几个贵女猜了一个遍,可谁也没想到温凉公子的心上人竟然是名不见经传的灵毓县主。
若说相貌,她们倒也服气,可这出身未免也差的太多了,她们府上随便抽出一个来都能抵得过十个顾府。
她们家中的长辈哪个不是朝中重臣,可顾府中官职最高的顾二老爷也不过是五品户部郎中。
她们真的酸了。
所幸黑子那边有了动静,不然这酸气都要弥漫到整个御花园了。
“皇后可要过去?”建明帝侧眸望向沈皇后。
沈皇后点点头,“臣妾掌管六宫,自然责无旁贷。”
建明帝颔首,“如此,朕也陪你去看看。”
陈总管都要笑出声来了,陛下自己好奇还要以皇后娘娘为借口,这戏演的还停不下来呢!
建明帝很是开明,他自己想看热闹也没阻拦别人看热闹。
帝后带着一众贵女往后宫走去,谁知最后竟是停在了永安宫门口。
众人面面相觑,这不是蒋贵妃的永安宫吗?
难道蒋贵妃与此事有什么干系不成?
众女静默不语,可一双双眸中却尽是掩不住的兴奋,没想到入宫赴宴还有这等热闹看,今日受到的惊吓倒也可以扯平了。
唯有临安郡主一人紧紧握拳,脸色微僵硬。
顾锦璃一直看着她,见她神色如此,略一勾唇,看来黑子找的没错了。
蒋贵妃出来接驾,待看到建明帝身后的沈皇后还有一众贵女时,明显一愣。
“臣妾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陛下这是……”
建明帝正思忖着该如何说辞,沈皇后却是神色威严,径自道:“将你宫中所有的婢女都唤到前殿来,本宫有事要询问。”
蒋贵妃似被吓到了一般,身子一颤,楚楚可怜的望向建明帝,“陛下……”
一双美眸盈盈含水,欲语还休,也算是人间绝色,可她的娇媚比起沈皇后的雍容大气终究还是逊了一筹。
建明帝不满的看了沈皇后一眼,说话一定要这么直接吗,不知道女人最麻烦了吗?
这又跑过来寻安慰,他也很烦的好不好?
可沈皇后却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只蹙了一下眉,语气更冷,“贵妃可是没听到本宫的话?”
蒋贵妃抿了抿嘴,知道沈皇后是个硬石头,就连太后和陛下的面子都不给,心中虽是不悦,但只得将所有宫人都唤了来。
建明帝诧异的看了沈皇后一眼,这么简单就给收拾了?
这魄力怎么比他这个皇帝还要强?
有点不高兴……
宫婢都被招到了前殿,宋运牵着黑子走上前来。
宫婢们吓得花容失色,蒋贵妃更是惊恐的扑进了建明帝的怀中,嗓音发颤的道:“陛下,臣妾害怕……”
沈皇后目不斜视,温凉傅冽几人却都望了过来。
建明帝一时尴尬不已,忙伸手推开了蒋贵妃,在蒋贵妃幽怨的注视下干咳了两声,“这黑子很乖的,一点都不凶,爱妃不用害怕……”
“汪!”黑子犬吠一声。
建明帝被吓得打了一个激灵,下意识的跳到了沈皇后身后。
“陛下不是说它不咬人吗?”蒋贵妃嗔怒道。
建明帝只能报以尴尬一笑。
此事不能怪他,他年轻的时候被温冀养的一条疯狗追着跑了三条街,是以直到现在一看见狗他还有些害怕。
傅冽和玉华公主相视一眼,两人齐齐望天。
这么丢人的爹不要了行吗?
黑子在那些宫婢周围嗅了好几圈,无措的冲着宋运叫唤了两声。
宋运眉头微微蹙起,他看了顾锦璃一眼,轻轻摇了摇头,“黑子没找到。”
顾锦璃有些讶然,黑子都找到了永安宫,没道理找不到那个宫女。
玉华公主凑在沈皇后耳边压低了声音问道:“母后,那宫女会不会趁乱跑了?”
沈皇后摇了摇头,她派了侍卫跟随宋运而来,在发现永安宫的第一时间便将永安宫围住了,不可能有人逃脱。
蒋贵妃委屈的抽着鼻子,眼中的泪蓄势待发,“陛下,臣妾到底犯了什么错,竟让皇后娘娘如此兴师动众的前来问责。”
顾锦璃默默为蒋贵妃竖起了拇指,不愧是一路披荆斩棘登上贵妃之位的女人,这说话的真是有水平。
建明帝和沈皇后明明是一起来的,可蒋贵妃却只控诉沈皇后一个人,既保全了建明帝的面子,又显得自己楚楚可怜。
临安郡主冷笑一声,瞥着顾锦璃道:“这件事怕是要让灵毓县主给贵妃娘娘一个交代了。”
见顾锦璃蹙眉深思,临安郡主笑容更是得意。
“若非灵毓县主执意如此,又怎么会惊扰贵妃娘娘,灵毓县主刚才还能言善辩,此时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了?”
顾锦璃轻轻抬眸,望着蒋贵妃的怒目而视,临安郡主的挑衅冷笑,脑中突然划过一个念头。
“灵毓县主……”
宋运突然开口,轻和的嗓音宛若潺潺流水般响起,“灵毓郡主确定您见到的是个宫女?”
顾锦璃也想到了此处,那个“宫女”一直低着头,所以她并未注意到那宫女的相貌,甚至是男女……
顾锦璃望向沈皇后,福礼道:“皇后娘娘,臣女觉得应该再检查一番永安宫的内侍……”
“够了!”蒋贵妃厉斥出声,温柔的面容上浮现一抹怒意,“灵毓县主未免太过放肆了,本宫乃是一品贵妃,这永安宫岂是你想搜就搜的!
本宫念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可你若再得寸进尺,那便休怪本宫不客气了!”
皇后如何尊贵也大不过太后去,蒋太后若知晓沈皇后带人搜永安宫,自然不会轻饶她。
沈皇后不屑的看了蒋贵妃一眼,她做得正行得端,有何可惧?
可不等她说话,本是好好站着的傅冽突然向前一倒,正好撞在了宋运身上。
宋运被他撞的一个趔趄,不慎松开了手中的绳索。
黑子瞬间如同出笼的鸟儿,撒丫子便往永安宫后院跑。
蒋贵妃脸色微变,忙命人道:“还不快去拦住那个畜生!若是碰坏了本宫的花草,本宫拿你们是问!”
可不等那些人跑出去,永安宫后院便传来一声惨叫声。
蒋贵妃心口一滞,狠狠瞪向傅冽。
这个家伙一定是故意的!
傅冽一脸委屈,他真不是有意的,他是被人推出来的!
他转身望向自己刚才所在的位置,但见温凉一派云淡风轻的伫立在那,若非那里没有别人,他差点就相信温凉与此事无关了。
长着一副好模样,没想到竟是个无耻之徒!
第一百七十六章 罚*婆媳相见(合一)
宋运和几个侍卫连忙赶了过去,却只见黑子叼着一个小内侍的衣角用力的往外拖拽。
那小内侍长得唇红齿白,身材单薄,哪里会是黑子的对手,被黑子连滚带爬的拖了出来。
刑部尚书眯着精明的老眼,撸着胡子颇为自得对建明帝道:“陛下,依老臣的经验所看,此人必有问题。”
建明帝瞥了他一眼,若不是看他年纪大了,定然抬腿就是一脚。
那小内侍一看见他们便吓得抖如筛糠,面如土色,他没有经验也能看出此人有问题。
宋运赶紧牵住黑子,不让它再到处乱跑,小内侍则被侍卫押到了建明帝身前。
建明帝已经从沈皇后身后走了出来,他理了理衣襟,神情严肃冷峻。
若是众人没看到他被狗吓得躲在沈皇后身后的样子,他们也会相信建明帝是一个威严的帝王。
“你可知黑子为什么拉你出来?”
小内侍抖若筛糠,浑身战栗不已,结结巴巴的道:“谁谁谁是黑子?”
建明帝默了默,又想踹人了。
宋运牵着黑子走上前来,开口道:“黑子是刑部训练的猎犬,可以追踪犯人的气息。
有人偷走了灵毓县主换下的衣裙沾染了死者的血迹,以此污蔑灵毓县主。
可灵毓县主的裙上有特殊的香料,黑子正是追踪香料的气息抓住了你。”
逻辑清晰,言语分明,任谁都听得明白。
刑部尚书讨赏的望着建明帝,宋运这般年轻,多亏了他的教导才能这般出息。
建明帝翻他一眼,又不是你孙子,你显摆个啥!
“陛下,奴才冤枉啊,奴才从未见过灵毓县主,更没动过县主的衣裙。”小内侍跪地叩首,“陛下,皇后娘娘,奴才刚才偷吃了小厨房的猪蹄,可能这狗闻到了猪蹄的味道才会来咬奴才……”
“嗝!”
一听到猪蹄,陈总管不合时宜的打了一个饱嗝。
他现在已经作病了,只要一听到猪蹄,胃里就撑得难受。
建明帝没有闲心理会他,只问向宋运,“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吗?”
宋运摇头,“黑子经过特殊的训练,它不会……”
蒋贵妃冷声打断了宋运的话,“不过一个畜生,有何可信。
本宫还没见过不爱吃肉的狗,你们休得在永安宫中撒野!”
建明帝皱起了眉,顿时一筹莫展。
这种事的确不好断定,他们能说黑子是闻到了香料的气味,她们也同样能说黑子闻到了肉味。
临安郡主冷笑出声,她斜睨着顾锦璃,眼中满是嘲讽,幸灾乐祸的道:“真是可惜啊,这条狗不会说话,没人能帮县主你作证了。”
顾锦璃轻轻扬唇,笑意微漾,自她眸中流出的从容自信,衬得她越发清贵美丽。
“黑子的确不会说话,可香料会。”
临安郡主深深锁眉,目光阴冷,“顾锦璃,你少故弄玄虚了,香料怎么说话!”
顾锦璃不再理她,只对着沈皇后屈膝福礼,“皇后娘娘可否帮臣女准备两碗碱水?”
沈皇后虽不解其意,但还是欣然应允。
“顾锦璃,你折腾了这么久,小心最后收不了场!”丹凤眼中一片凌厉,任谁都听得出临安郡主对顾锦璃的厌恶。
顾锦璃只弯唇浅笑,从容闲适,“郡主似乎格外关注此事,不知您是关心李二小姐,还是关心我呢?”
两人无声对望,四目间似有火光交融,杀气游走。
建明帝冲着温凉挑了一下眉,颇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
温凉正全神贯注的看着顾锦璃,眸中的宠溺呼之欲出。
见惯了她的温柔娇俏,偶尔看她凶巴巴的伸出小爪子,也不错。
宫婢很快端来了两碗碱水,白色的瓷碗里装着清洌的水。
顾锦璃命人将两碗水放在小内侍身前,她从宋运手中接过香囊,倒出了一点香料撒入瓷碗中。
淡黄色的香料融入清水之中,清冽的水瞬间泛出丝丝蓝色,仿若孔雀翎羽般的宝蓝色,鲜艳刺目。
“将手放入瓷碗中。”顾锦璃面无表情的看着小内侍,冷声命令道。
小内侍飞快的看了顾锦璃一眼,便连忙低垂下头。
他死死的盯着面前的瓷碗,清冽的水清晰的映照出他的面容,他却不由自主的颤栗起来,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鬼怪一般。
他迟迟不动,建明帝失了耐心,命侍卫将他的手按进了瓷碗中。
他想要挣扎,可他的身形本就瘦小单薄,如何能抵得过侍卫的力气。
十指浸入清水之中,丝丝凉意顺着他的手指一直蔓延到他的心口。
本是清冽的水自他的手指周围慢慢晕染出一抹孔雀蓝色,虽然很淡,但足以让众人看得清楚。
蒋贵妃瞳孔微缩,临安郡主也瞬间变了脸色。
当小内侍看见了水中的那抹蓝色,身子一晃,倒在地上,宛若一瘫烂泥。
“事到如今,你还有何可说!还不交代是谁指使你诬陷灵毓县主!”沈皇后厉声质问,蒋贵妃的身子抖了抖。
众人都悄悄望向蒋贵妃,这内侍是永安宫中的人,幕后黑手自是不言而喻。
只是她们实在想不明白,蒋贵妃为什么要针对一个小小的县主呢?
小内侍只拼命的叩头求饶,蒋贵妃冷眼看着他,声音冰冷凌厉,“你竟敢加害县主,真是好大胆的胆子!
还不快如实招来,否则本宫第一个不饶你!”
小内侍抬头看了蒋贵妃一眼,望着她狠戾的目光,他任命的跪伏地上,哀声痛哭。
他今日定然必死无疑了,可他家人的死活取决于他最后的表现是否能让主子满意。
建明帝一抬手,让侍卫拉他下去行刑。
板子落在肉上的砰砰声,小内侍不绝于耳的惨叫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侍卫们打得很有技巧,既让他痛不欲生,还不会伤他性命。
不多时小侍卫便嚷嚷着招了,侍卫将他拖到建明帝身前。
他趴在地上气息奄奄,屁股上血红一片。
“说!是谁指使你陷害灵毓县主的?”沈皇后显然见惯了这等场面,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小内侍提了一口气,抬手指向了蒋贵妃的方向,众人正要道一声“果然如此”,小侍卫的手却偏了偏,落在了距离蒋贵妃不远处的临安郡主身上。
众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临安郡主睁大了眼睛,用力的摇头否认,“我没有做!是他在污蔑我!”
小内侍趴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他已经不想再挨打了,便将事情全都交代了出来。
“临安……临安郡主前几日来宫中探望贵妃,她听闻奴才家里急需用钱,便让奴才帮她陷害灵毓县主。
奴才怕……怕被人发现,就换上了宫女的衣服去接近灵毓县主,故意弄脏了县主的衣裳。
县主离开偏殿后,奴才便趁人不注意溜了进去。
趁机偷走了郡主的衣物,又沾上了李二小姐的血迹,将衣服埋在了御花园中。”
临安郡主死死的瞪着小内侍,见众人都在望她,她摇着头,无比委屈的对建明帝道:“陛下,临安没有做过,请您不要相信这恶奴的一面之词,他分明是与人合谋故意冤枉临安!”
建明帝冷淡的看着临安郡主,事到如今还敢分辩,真当他是昏君不成?
这时留下审问李大小姐的刑部官员也呈上了供词,“启禀陛下,犯人已经招供。”
建明帝一把抽走供词,看了两眼,便将供词砸在了临安郡主的脸上。
“还敢狡辩!”
临安郡主强忍下心中的羞怒,展开了供词,只看了两眼,眼前便一阵模糊。
她紧紧握拳,将供词揉成了一团。
那个蠢货!
她明明说过,即便事情败露,只要她不将自己供认出来,她便能动用宣亲王府的力量将她救出来,她怎么能……
临安郡主不知刑部的人最擅长的就是逼供,对付李大小姐这种弱女子,不用大刑也能撬开她的嘴。
他们对她说,她所犯的罪依法要被充入军中红帐,而且此事陛下已经知晓,任何人都无法救下她。
相反,她若是配合,主动招认,可酌情减轻刑罚。
身为贵女宁为阶下囚,也不可为奴为妓,经他们一番恐吓,李大小姐便如实招了。
“临安!朕对你真是太失望了!”
建明帝动了大怒。
不论为何,身为皇室做出这等害人性命,构陷污蔑之事都不可饶恕。
临安郡主低垂下头,脸上并无任何悔恨恐惧,剩下的只有一片阴翳。
她有些后悔,后悔没找两个聪明人来帮她!
安宁伯以前便效力外祖父,她早就知道安宁伯府的大小姐被继母苛责,所以她伸出了橄榄枝,给了她希望。
不但能杀掉一直欺压自己的妹妹,狠狠打击继母,还可以将事情推给他人,全身而退,李大小姐几乎是立刻应下。
可没想到她居然那么蠢,竟一下子就被人揪了出来!
听到建明帝的斥责声,临安郡主抬眸望向建明帝,不服气的道:“的确是臣女指使的李大小姐,可陷害灵毓县主一事是贵妃所为,并非臣女所做!”
想要在宫中除掉顾锦璃,必然要有宫中的人帮她。
蒋贵妃一直希望她能嫁给傅决,她便以此为饵,表示蒋贵妃只要帮她除掉顾锦璃,她就嫁给傅决。
蒋贵妃欣然应允。
待除掉顾锦璃,温凉便没了喜欢的人。
即便温凉不喜欢她,可也不会再喜欢别人了,能肆无忌惮追求的温凉仍旧只有她。
可现在蒋贵妃不但没将事情做好,竟还想将责任全都推给了她,她自然不肯认。
陛下要罚她,就得连着蒋贵妃一起罚!
蒋贵妃气得心口直跳,这个小贱人竟然敢反咬她!
蒋贵妃没有急着分辩,只泪眼婆娑的看着建明帝,轻咬下唇,委屈呢喃道:“陛下,臣妾冤枉啊,臣妾真的不知情。
臣妾只见过灵毓县主一面,与她无冤无仇,臣妾为何要害她啊?”
不得不说,若论段位蒋贵妃能远远甩下临安郡主一大截。
众人暗暗点头,也觉如此。
蒋贵妃身居高位,何必与一个小小臣女过不去。
临安郡主径自打断她的话,“那是因为你想让傅决娶我,所以才肯帮我!”
蒋贵妃含泪摇头,清亮的泪珠滚落下来,让人望之心尖一痛,“陛下,臣妾曾经的确想为决儿求娶临安郡主,可临安郡主心有所属,臣妾怎会强求。
臣妾早已与兄长说过,要为决儿迎娶兄长的长女欣阮为妻。”
“你……你说谎!”
“够了!”建明帝怒吼出声,望着临安郡主的眸光满是厌弃。
“临安郡主藐视王法,教唆他人在宫中行凶,构陷灵毓县主,即日起罢其郡主之位,贬为县主,禁足三月,杖责十下!”
“陛下!李二小姐不是临安所杀,这内侍也不是临安指使,陛下如此判罚,临安不服!”
临安郡主不但没有惧意,反是一脸的忿忿不平。
她虽不姓傅,可她身体里却也留着傅家的血脉,比起顾锦璃这个劳什子县主要贵重的多。
可陛下竟然为了顾锦璃一个外人罢免她的郡主之位,莫非是糊涂了不成。
建明帝微微眯起了眼睛,幽黑的眸中泛出了危险的光。
玉华公主眸光轻动,嘴角微不可察的一翘。
她悄咪咪的冲顾锦璃招了招手,顾锦璃略有茫然,但还是挪动脚步,朝着玉华公主靠近。
她刚走到玉华公主身边,玉华公主便连忙伸手扶住她,在顾锦璃疑惑的注视下惊呼道:“灵毓你小心点,这五彩鸾凤钗天下只有一支,可千万别摔坏了!”
说完,她狡黠的冲着顾锦璃眨眨眼,顾锦璃抿了抿唇,了然一笑。
建明帝闻声望了过去,看着顾锦璃手中的五彩鸾凤钗,蹙了一下眉,“这支钗可是朕送你的那支?”
玉华公主点了点头,笑着解释道:“临安说想玩寻宝的游戏,提议让儿臣用这鸾凤钗做彩头,结果还是灵毓运气好,一下子就找到了呢!”
建明帝抽了抽嘴角,还运气好呢,差点就变成杀人凶手了。
不过……
建明帝目光更冷,锋芒毕现。
当初番邦刚进贡这支鸾凤钗时,宣亲王便来找他讨要。
如此别致的凤钗就连他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好的东西凭什么要送给一个不甚亲近的外甥女,送给自己女儿不好吗?
所以他直接告诉宣亲王他将这凤钗送给了玉华,他不相信宣亲王还能厚着脸皮从玉华讨要。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临安竟还惦记着这支发钗。
不过一个外姓郡主,真是被皇叔惯的无法无天,竟敢从公主手里索取东西。
现在只是一支发钗,以后她是不是还敢惦记玉华的身份,玉华的夫君!
临安此举不仅欺负了玉华,更是在藐视他的帝王之威。
建明帝眯起眼睛望着临安郡主,面上不辨喜怒。
临安郡主却浑然不知,无知无畏的与建明帝对望。
陈总管心中暗叹一声,埋下了头去。
陛下越是生气,面上越是不露分毫,临安郡主是要倒霉了哦!
“你不服朕的决定?”建明帝的语气也是淡淡,毫无怒意。
临安郡主听了心里多了两分底气,外祖父毕竟是陛下的亲王叔,陛下怎敢不给外祖父面子。
这般想着,临安郡主点头道:“临安没杀人,也没指使内侍,临安是无辜的。”
建明帝勾唇清冷一笑,点了点头,对沈皇后道:“临安县主藐视皇威,顶撞于朕,罢其县主之位,降为乡君,皇后记得派人收回郡主金印。”
临安乡君大惊失色,不由尖叫出声,“陛下!您怎么能……”
“你不服?”建明帝没有多说什么,只给了临安乡君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
临安乡君心中委屈不甘,却不敢再分辩,连忙低下了头。
外祖父是陛下的亲叔叔,又是皇族的族长,她以为就算是陛下也要给礼让外祖父三分。
可她却忘了,陛下才是真正的九五之尊,掌管着天下大权,她的身份贵贱只在于陛下的一念之间。
她若是再多说两句,怕是会连封号都没有了。
她低垂着头,狠狠攥紧了拳,眼中满是怨愤,她现在竟比顾锦璃那个小贱人还矮了一头。
日后相见,难道她还要对顾锦璃俯首听命吗!
顾锦璃抢走了温凉,又夺了她的郡主之位,真是欺人太甚。
她低垂着头,没有人能看到她眼中的狠戾和杀意,但众人都觉得莫名的痛快。
她们与临安乡君没什么仇怨,可她总是趾高气昂,一副谁都瞧不起的样子,如今见她被贬,她们乐见其成。
玉华公主得意的冲着顾锦璃挑眉,眼中尽是讨赏之色。
临安敢唆使李大小姐在宫中杀人,不但毁了她的宴会,还想陷害灵毓,只降一级太便宜她了!
现在她不过就是个乡君,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欺负灵毓!
蒋贵妃仍保持着一副委屈可怜的模样,心中却是恨极了临安乡君。
莫说求娶,以后便是临安主动给决儿做妾,她都不会答应!
她转动眸子扫了顾锦璃一眼,眸光晦暗。
真是个晦气鬼,与她牵扯上果然没好事。
众人看了一场热闹,掐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正想着请辞,便见一个端庄美丽的贵妇人款款走向了顾锦璃。
“我久闻县主芳名,今日却是第一次见到呢。”平阳王妃含笑说道,她轻轻看了一眼站在顾锦璃身侧的温凉,嘴角的弧度越发上扬。
果然是一对璧人,般配的很啊!
她从自己的发髻上摘下一支镶嵌五色宝石的花簪,五色宝石嵌成五朵花卉,红牡蓝芍,白梅绿菊,四朵宝石花间是一朵紫色的芙蓉花,流光溢彩,美不胜收,比起顾锦璃手中的五彩鸾钗也毫不逊色。
她将这支发簪轻轻插入顾锦璃的乌发之间,温柔笑道:“女孩子年轻时要多用些鲜艳的颜色才好。”
五色宝石花簪别在墨黑的乌发间,衬得顾锦璃愈加娇艳。
顾锦璃心中惶然,正要拒绝,温凉却走上前来,按住了她摸上发簪的玉手,“母妃给你的,你安心收着便是。”
顾锦璃瞳孔一缩,愕然道:“您是平阳王妃?”
平阳王妃慈爱颔首。
顾锦璃颊边染红,刚才的冷静从容不复存在,紧张又羞涩。
她嗔怒的瞪向温凉,这个人真是的,怎么不告诉她平阳王妃入宫了。
想到自己刚才的咄咄逼人,顾锦璃心下一时有些不安。
虽说她占着理,可会不会给平阳王妃留下泼辣的印象?
温凉被她瞪得不明所以,他不告诉她是想给她一个惊喜,可她怎么反而有点不高兴的样子?
平阳王妃看透了顾锦璃的心思,含笑说道:“灵毓县主聪慧机敏,不乏大家之气,让人一见便心生喜欢。
我只有两个顽劣的儿子,没有女儿陪伴素日最是无趣,灵毓县主若是不嫌,以后无事可要多去王府陪陪我啊。”
顾锦璃红着脸颔首应下,平阳王妃见她这般,更是眼中噙笑。
沈皇后几人都面露欣慰之色,众女虽心绪难平,可顾锦璃都已经得到了未来婆母的喜欢,这婚事想是板上钉钉了。
顾锦璃嫁给了温凉,很有可能就是未来的平阳王妃,她们以后还要多多交好才是。
众人之中唯有两个人不大高兴,一个是满心怨恨的临安乡君,一个便是建明帝了。
平阳王妃送了一个五色宝石花簪,可他也送了一个五彩鸾凤钗啊,结果就她们亲亲热热的说话,完全将他抛之脑后,太不公平了。
不高兴了……
众人带着满腹的八卦离去。
临安郡主陷害灵毓县主被贬,还被打了十板子,抬出了宫去。
温凉公子喜欢的人是灵毓县主,而平阳王妃似乎对未来儿媳十分满意,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足以在京中掀起风浪。
在热闹纷扰之中,只有宋运牵着黑子,一人一犬默默而行,即便身处繁花似锦的宫中,依旧透着一种无法挥散的淡淡愁绪。
似乎谁都走不进他的世界,而他也从未想过被人走进。
“就那么好看吗?”清冷的声音伴着温热的气息拂过顾锦璃的耳边,惹得顾锦璃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顾锦璃忙摇了摇头,讨好的笑道:“我在看刑部尚书呀,他年纪虽大,但身子骨真的很硬朗呢!”
温凉敛下眼眸,抬手弹了一下顾锦璃的额头,“说谎。”
他抽走了顾锦璃手中的香囊,随手揣入怀中,“没收。”
“啊?为什么啊?”
顾锦璃一脸茫然,温凉不做解释抬步便走。
这香囊被别的男子摸过了,不干净了,必须没收。
在距离她两步之遥,温凉顿下脚步,回身望着她,“还不跟上?”
“哦……我这就来。”顾锦璃与沈妩几人匆匆告别,小跑两步追上了温凉的脚步。
几人驻足望着两人离去,默契的纷纷摇头。
宋碧涵感叹出声,“锦儿真是被温凉吃的死死的,你们说锦儿这算不算色令智昏?”
众人又默契的齐齐点头。
顾婉璃抱着小兔子,一脸的茫然可怜,“大姐姐好像把我忘了呢!”
傅冽听见了,纠结的挠了挠头。
其实他可以送她的,可母妃还在等着他,怕是他前脚送顾婉璃离开,后脚母妃就知道了。
母妃和皇兄一样,脑袋里只有那么一件事,怕是不会喜欢她的出身。
他正纠结着,沈妩挽着顾婉璃,娇笑道:“你大姐姐正乐不思蜀呢,我们一同走吧!”
傅冽见沈妩领走了顾婉璃,才放心的去了钟粹宫。
丽妃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见他姗姗来迟,皱眉道:“你怎么来的这般晚,亏得我特意为你准备了乳酪酥,此时凉了定然不好吃了。”
傅冽笑嘻嘻的坐下来,抬手捻起一个乳酪酥放在嘴里,“好吃好吃!母妃做的乳酪酥不管是凉的还是热的,都是一等一的好吃!”
丽妃笑着瞥他一眼,“话说的真甜,莫不是有事求我?”
傅冽怔了一瞬,摆手笑道:“瞧母妃说的,儿臣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哪里就是母妃说的别有居心!”
傅冽将刚才的事情一一讲给丽妃,丽妃闻后笑得合不拢嘴,“蒋柔这次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临安那样的女子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也亏得她下得去手。”
傅冽连连点头附和,“母妃说得对,谁若是娶了临安这种女人,真是家门不幸。
以后儿臣若是选妻子,其他不论,品性绝对最重要!”
丽妃见他竟主动提及婚事,心中一喜,“冽儿真是长大了,都懂得娶妻娶贤的道理了,这能这样想母妃也就放心了。”
傅冽蹙蹙眉,总觉得丽妃这话说的有些怪,“母妃这是什么意思?”
丽妃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含笑说道:“母妃已经为你相看好了人家,只等你父皇赐婚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未婚妻子(合一)
一辆舒适精致的马车内,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抬手斟了一杯茶。
她笑望着少女,好奇的问道:“小姐,您今日有没有看到六殿下啊?”
橙衣少女容貌姣好,她的手微微一顿,轻轻点了点头道:“见到了。”
小丫鬟更是好奇,连忙询问,“小姐,那六殿下相貌如何呀,可还英俊?”
少女喝了口茶,淡淡点头。
她以前也见过傅冽,可那时并未太放在心上。
直到那日母亲与她说,丽妃有意为六殿下迎娶她,她才悄悄将他放在了心里。
傅冽相貌俊美不凡,而且与其他皇子不同,傅冽洁身自好,从未听闻他流连青楼,据说府里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而且傅冽为人豪爽,不拘小节,她很是满意。
可今日在宫中她发现傅冽对灵毓县主的妹妹似乎颇为厚待,言行之中多有偏袒。
董明珠眸色微暗,心情不佳的将杯盏推给了丫鬟。
灵毓县主出身低微,却能入温凉公子的眼,想来定然十分擅长魅惑男子的手段,她的妹妹又能洁身自好到什么程度?
她压在心中的不悦,论身份她的祖父乃内阁大学士,丽妃娘娘是不会弃她而选择顾婉璃的。
她只需静静等待赐婚圣旨便好。
而此时的钟粹宫中,傅冽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什么?
母妃你为我相看了婚事?我怎么不知道!”
丽妃瞪他一眼,“自古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为你选有何不对?”
“可您挑选的我定然不喜欢!”
丽妃被气得笑出声来,“你尚未询问我为你相看的人家,怎么就知道不喜欢。”
傅冽皱着眉,嘟嘟囔囔的道:“不用问,反正肯定不喜欢。”
母妃为他相看的肯定是高门贵女,如何也相看不到她的身上,还有什么必要问吗?
“所以我才不问你!你都多大了,还整日胡闹,也该成家让人来好好管教你了!”
傅冽不服气,据理力争,“可三哥不也没成家呢吗?”
“你三哥从来不用我费心,待他寻得自己喜欢的女子,他自会成亲。”凛儿喜欢承恩侯府家的那个丫头,她看着也不错,若皇后和沈妩都没有意见,她便去求陛下赐婚。
“母妃偏心!”傅冽耍起了脾气,“凭什么三哥能自己挑选妻子,我就只能随便娶一个人,我也要自己选!”
“什么叫随便娶一个人,你可知我为你相看了多少小姐?”丽妃听了不免伤心,平心而论她对冽儿要比凛儿宠爱许多。
因为他们所有人都在帮凛儿走向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而冽儿只因晚出生两年便注定与那个位置无缘。
所以她才会更加宠溺冽儿,想在其他事情上弥补他。
傅冽也知道自己这么说不对,可这件事他如何也不会让步,“母妃,我也要像三哥一样为自己选妻!”
丽妃却只冷笑一声,“别以为随便找个借口就能糊弄我,这件事容不得你!”
“我没糊弄母妃,我也想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
娶了人是要看一辈子的,难道母妃舍得我一辈子都看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这个理由倒是触动了丽妃,她最大的心愿还是希望两个儿子都能幸福。
“你真不是诳我?”
傅冽见丽妃松了口,连连点头。
丽妃却没放松警惕,冷眼看着他道:“此事必须要有一个期限,你若是一辈子找不到自己喜欢的女子,本宫还能等你一辈子不成?”
“那怎么会呢,儿臣如何也不敢诓骗母妃啊!”
傅冽认真想了想,她今年好像还未到十四岁,如何也要等及笄了才能嫁人。
傅冽伸出两根手指,认真的望着丽妃道:“两年,两年为限。”
丽妃沉默看他半晌,倏然一笑。
就在傅冽以为丽妃要同意的时候,丽妃将自己身下的靠枕狠狠砸向了傅冽,她美眸一瞪,厉声吼道:“你给我滚出去!
还两年,我再给你二十年够不够!”
“母妃,我是认真的……”
丽妃见他还敢说,将贵妃榻上的几个锦枕全都砸向了他。
傅冽边躲边道:“母妃你别气,要不就给我一年半的时间……”
“滚出去!再敢说我马上你安排你娶亲!”
丽妃怒不可遏,被气得心口起伏不停。
傅冽不敢再说,只得灰溜溜的逃出了宫,心里越想越憋闷,便登门去寻傅凝。
傅凝正窝在房里欣赏舞姬跳舞,他的左右两边各坐着一个妙龄女子,一个为他斟酒,一个喂他吃水果,当真比皇帝过得还要潇洒。
见傅冽来了,傅凝热情招呼他落座,命身边的女子去给傅冽倒酒。
傅冽冷着脸,毫不怜香惜玉的道:“别过来啊,我自己倒酒就行!”
傅凝摇摇头,心中嘲讽傅冽不懂得享乐。
他盼这个时候已经盼了许久,以前住在宫里他不敢太过放肆,现在开了府,当真过着神仙一般的日子。
什么亲王郡王他都不在乎,只要能一直过着这般的日子就好。
“六皇兄怎么得空过来了?”
傅冽本就心绪不佳,听着吵人的丝竹乐器声,在看着眼前穿的花花绿绿的舞女,更是没来由的心烦。
“我有正事,把你这些莺莺燕燕都给我弄走!”
傅凝撇撇嘴,暗暗翻了傅冽一眼,若非知道傅冽喜欢顾家那个小丫头,他真要怀疑傅冽喜欢男子了!
纵使心中不愿,可傅凝深知自己不是傅冽的对手,只好乖乖遣散了美人。
“六皇兄要与我说什么?”
傅冽双眉紧蹙,脸色阴沉,“有两个消息……”
“我先听好的!”傅凝径自开口道。
傅冽翻他一眼,没好气的道:“没有好消息,全是坏的!”
傅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才沉声道:“我知道温凉喜欢的人是谁了!”
“谁?”傅凝心中一紧,莫非是顾家那个小丫头?
那完了,老六注定抢不过温凉了!
“顾锦璃!”
傅凝怔了一下,后知后觉的拍案而起,“顾锦璃?温凉喜欢顾锦璃?”
那也完了,宋达也注定抢不过温凉啊!
不过他们两个是怎么搞到一起去的,他事先竟然毫无察觉。
“那咱们只能对宋达说一声抱歉了,若是别人咱两还能搏一搏,可这对方是温凉,咱两也不好办啊……”
傅凝犯起了难,温凉相貌俊美,颇有才干,又得父皇宠信,他们根本就没有插手的余地啊。
“六皇兄,你说说另一件事吧,这件事真不好办了。”
傅冽脸色更沉,阴森的宛若乌云密布的天际,傅凝心中不免紧张,这是怎么了,傅决要篡位了?
傅冽猛地喝了一杯酒,“我母妃要为我娶亲了。”
傅凝:“……”
这算什么事啊,吓得他一身冷汗。
“你不愿意回绝就是,丽妃娘娘那么疼你,定然不会强迫你。”
傅冽面色沉重的摇头,“我感觉我母妃这次下了狠心,根本就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他根本就不喜欢别的女子,怎么能娶别人为妻呢?
“你帮我想个办法,看看怎么才能把这婚事推了。”
傅凝见他面色沉重,不敢开他的玩笑,想了想问道:“那对方是哪家小姐?”
傅冽一怔。
傅凝气沉,若非打不过,真想上前给他一巴掌。
是不是傻,连对方是谁都不打听清楚了!
“这追求女子要投其所好,要想让一个女子讨厌你,便投其所恶就好了。
你既然说服不了丽妃娘娘,就想办法让那个女子讨厌你,她若死活不肯嫁你,丽妃娘娘也没办法不是?”
傅冽闻后,瞬间面露喜色,“傅凝,没想到你也并非一无是处啊!”
傅凝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眼中怒火喷涌,真以为他好欺负啊,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走!”
傅冽心情大好,一放杯盏拉着傅凝便走。
“去哪啊?”
“平阳王府!”
傅凝大惊失色,“你可别乱来啊,那可是平阳王府,咱两可惹不起!”
傅冽轻蔑的瞥了他一眼,不屑道:“答应了兄弟的事就要做到,咱们承诺帮宋达看着顾锦璃,不能因为对方是温凉就置之不顾。
温凉又怎么了,他也得讲理不是,那顾锦璃是宋达先看上的,他这叫趁人之危!”
傅凝觉得自己真的输给了傅冽,这男女之事讲究情投意合,又不是先到先得,这不是找挨揍嘛!
傅凝一路被傅冽扯到了平阳王府,傅凝一语成谶,两人被温凉暴揍了一顿,扔出了府去。
温阳看着鼻青脸肿的傅冽两人,有些于心不忍,“温凉,你刚才出手是不是有点狠啊,他们可是皇子啊!”
温凉斜他一眼,“你没打过?”
温阳禁声不语了。
看着夹着尾巴逃走的傅凝,捂着眼睛不停叫嚣的傅冽,温凉微微翘起嘴角,冷冷道:“关门!”
平阳王府的大门缓缓合上,温凉拂袖转身。
早就想揍他们两个了,整日将她与宋达扯在一起,听着便心烦。
既是他们主动送上门来,就别怪他出手无情了。
……
郡主府中。
宫里派人取走了郡主金印。
宣亲王赶到的时候正看到宫人在摘门前的匾额,他略蹙了一下眉,却没说什么。
临安乡君被打了板子,趴在床上呜呜的哭,宣亲王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才走进屋里沉声问道:“哭够了吗?”
“外祖父,他们都欺负我!
顾锦璃欺负我,玉华公主也欺负我,陛下更是偏心!”
“够了!”宣亲王怒声叱道,失望的看着她。
“外祖父,你也吼我?”临安乡君眼中迅速弥漫上了一层水雾,可怜无助。
若是往常,宣亲王一定会心软,可他已经知晓了宫中之事,除了震惊更多的是心寒。
他宠着她惯着她,她可以骄纵,可以任性,可她怎么能如此狠辣。
教唆杀人,构陷污蔑,这是一个少女应该做的事吗?
为了一个温凉,她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吗?
宣亲王狠下心肠,望着她道:“你就不要再惦记温凉了,你和他的事就此作罢!
陛下命你禁足三月,这三个月你就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吧!”
宣亲王拂袖而去,临安乡君不可置信的看着宣亲王的背影,不管她如何呼唤,他都没有驻足回头。
她嚎啕大哭,哭的头发凌乱,双目赤红,更衬得她状如疯癫。
该死的顾锦璃,她毁了她的一切,她绝不会放过她!
……
宫中的事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了京中的大街小巷。
几乎所有人听闻过温凉名讳的人都知道他喜欢上了顾家的大小姐,那个素以倒霉闻名,曾被谢家退了婚事的顾锦璃。
这种没边的谣言百姓们都是不大信的,他们虽然喜欢看热闹,可这不代表他们没有分辩的能力。
就好像多年前京中曾有传言,说平阳王爱慕珍妃娘娘,在珍妃娘娘故去时心中生怒,将陛下狠狠揍了一顿。
这种谣言听着虽然带劲,可他们是不信的。
这世上哪有揍了皇帝还能安然无恙的臣子,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嘛!
而温凉喜欢顾锦璃,这件事在他们听起来与上一件事差不多。
直到温凉去酒楼买糕点,有人壮着胆子起哄,嚷嚷着问道:“温公子,你这糕点可是给顾大小姐买的啊?”
温凉冷冷望他一眼,语气淡漠,“不是。”
众人轰然一笑,那人笑道:“你们看,我就说了吧,外面的谣言都是假的,温公子和顾大小姐怎么可能在一起呢?”
“怎么不可能?”冰冷的声音响起,众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望着朝自己走来的温凉,那人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问道:“温……温公子,顾大小姐真是您的心上人?”
在众人的注视下,温凉摇了摇头。
众人刚松了一口气,谁知温凉竟扬起了一抹浅笑,“她不仅是心上人,更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一句话瞬间将传言变成了铁锤,众人震惊的同时也明白了临安乡君为何要陷害灵毓县主。
临安乡君心仪温凉的事情众所周知,不然也不会当众劫下温凉的马车。
那些曾经嘲笑顾锦璃晦气,被谢家退婚怕是一辈子都嫁不出去的人都夹起了尾巴,脸颊火辣辣的,仿佛被打了许多巴掌似的。
“若顾大小姐这样都算倒霉,那我也好想倒霉啊!”
得县主之位也就算了,她要嫁给的可是京都少女的梦中情人温凉公子啊!
众人纷纷酸了,甚至还有人说顾大小姐就是因为姻缘太好,之前才会那么坎坷倒霉。
不过倒霉十几年,换来日后的幸福美满,这笔买卖也太划算了!
温凉买完糕点离开后,一道身影匆匆从酒楼二楼跑下,健步如飞直奔顾府。
晚饭时分,丫鬟请顾锦璃去松鹤堂用饭,态度比起往日更加的恭敬,甚至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讨好。
途中小丫鬟还不停的用小眼神瞄着顾锦璃,眼中的八卦意味呼之欲出。
松鹤堂中齐聚一堂,只不过屋内气氛低沉,一点声音都没有。
顾锦璃微微蹙了一下眉,难道老太太又作妖了?
她抬眸望去,却见顾老夫人正满眼慈爱的看着她,那种柔和要比她当初被封为县主时还要夸张。
顾锦璃的身上瞬间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锦丫头来啦!快来祖母身边坐!”顾老夫人拍着自己身边的空位,笑起了满脸的褶子。
顾锦璃不情不愿的走了过去,她冲顾二夫人挑眉,询问这是什么情况。
顾二夫人摇头无奈一笑。
顾锦璃落座,顾老夫人握起顾锦璃的手,慈爱的佯怒道:“你这孩子啊什么都好,就是太低调了,竟是连家人都瞒着!
若非你三哥在酒楼中听到温凉公子公然表达对你的爱慕,我们还都被你蒙在鼓里呢!”
顾锦璃侧头望向顾承昌,顾承昌笑得如沐春风,亲昵的道:“今日有人在酒楼询问温凉公子,问他的心上人是谁。
温凉公子当即便回答他喜欢的人就是顾家大小姐,真是羡煞旁人啊!真是恭喜大妹妹了!”
若非他亲眼所见,他当真不敢相信。
一想到堂堂平阳王府大公子是他的妹夫,他就觉得有些飘飘然了。
顾锦璃心下了然,原来是为了她和温凉的婚事……
如今平阳王妃归来,温凉便也不再避讳了。
顾老夫人的一张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当初温凉公子刚一来顾府的时候,我就觉得他与咱们锦丫头有夫妻相。
我的眼光果然没错,咱们锦丫头真是最有福气的!”
顾老夫人说完还不忘瞥了李老夫人一眼,眼中尽是得意。
还想与他们顾府结亲,李邺书读的再好还能比上人家平阳王府的公子吗?
待温凉被封为世子,以后锦丫头就是平阳王世子妃,她就成了平阳王世子的祖母!
顾老夫人越想越美,老脸如同一朵笑炸了菊花,看着有几分吓人。
顾婉璃和和顾承晏相视一眼,两人都低着头没吱声。
好在祖母心情好没时间质问他们的知而不报,不过瞧祖母这开心样,估计府里一段时间内都不会有糟心事了。
顾大老爷一直皱眉听着,他捋了一下并不长的胡须,板着脸道:“锦丫头,你与温凉公子是如何相识的?”
这两家结亲都要先找了一个中间人来当说客,两家商定后再行相看。
可还未等平阳王府来人,外面便传出了两人的亲事,这可不妥。
虽说温凉是年轻人中的翘楚,又曾帮过他们,可若是他私下纠缠锦儿,这品性还有待考虑。
顾老夫人瞪他一眼,这老大真是招人烦,问这些干什么?
怎么认识的都行,哪怕生米煮成熟饭都没关系,能进平阳王府这可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顾锦璃知道顾大老爷的忧虑,便含笑解释道:“大伯父,我与温凉相识于宋府,当时我们正好分在一组投壶,便说了几句话,之后偶尔会在一些酒宴上遇见。”
顾大老爷皱了皱眉,听着好像没什么问题,可他更是困惑了,“这般听来你们应该没什么交集,那你们又如何心仪彼此的?”
顾三老爷抢着回道:“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咱家锦丫头多好看呀,京中贵女有几个能和咱锦丫头比的?”
年轻男子多慕艾,就他大侄女这样貌,不喜欢的才是脑子有病吧!
顾大老爷听了更是忧心,“这般听起来,这温凉公子似有些轻浮啊……”
顾二老爷沉着脸色,在一边默默嘟囔道:“本就轻浮……嘶!”
话没说完,腰间便传来一阵剧痛,他低头一看,只见顾二夫人那只嫩白的手在他腰间拧了一个好看的结。
顾二夫人一边瞪他,一边笑着为自家姑爷解释道:“之前承晏曾领着温公子去碧竹院吃过饭,那时他们两人便相谈甚欢,想来就是那时心仪彼此的。
而且温公子曾私底下问过老爷的意见,你说是不是呀,老爷?”
腰间的手还在,顾二老爷忙扯出一抹笑来,连连点头,心里却将温凉记恨上了。
哪有姑爷不讨好岳丈的,这小子别想这么简单就把她女儿娶走!
顾大老爷一听顿时释怀了,脸上也露出了笑意,“如此便好,温凉公子的确是不可多得的良人。”
屋内气氛顿时热闹起来,只有寥寥几人气压低沉。
顾承暄戳着碗中的馒头吃不下去去,大姐姐要是嫁人了,不就要搬出去了吗?
怎么这样呢,就不能再多等个几年吗?
这么猴急的姐夫,不要行吗?
李老夫人祖孙两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李老夫人一双老眼中满是精光,不知在算计些什么。
顾叶璃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喝了什么,更不知道这顿饭是如何吃完的。
待众人用完了晚饭,她便浑浑噩噩的跟着众人离去,直至身边只剩下了顾婉璃。
“二姐姐,我怎么觉得跟做梦似的,没想到外面人人称颂的温凉公子竟会变成咱们的大姐夫,想想我还有点小骄傲呢!”
随即她又有些失落的道:“也不知道平阳王府什么时候来提亲,大姐姐若是成了亲就不能留在府中了,以后咱们可去找谁玩呢?
二姐姐,我前两天入宫见到平阳王妃了,她又美丽又温柔,她应该很喜欢大姐姐,还送给大姐姐一支宝石花簪……”
“够了!”
顾叶璃突然尖叫一声,吓得顾婉璃打了一个激灵。
她茫然无措的望向顾叶璃,眼中满是不解,“二姐姐,你怎么了?”
“大姐姐大姐姐!你整日就知道大姐姐,你有完没完了!
你拿人家当亲姐妹,可人家又怎么对你了?
人家现在是县主,又即将嫁入平阳王府,而你呢,你又得到了什么了?
整日姐姐长姐姐短的,人家不过只把你当做小狗罢了,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她真是受够了,受够了他们对顾锦璃的偏袒和讨好,受够了她们这种可笑的嘴脸!
还有那个临安郡主,怎的那般没用!
本以为她能毁了顾锦璃,没想到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二姐姐,你怎么了呀……”顾婉璃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顾叶璃,阴冷、暴躁,与那个温柔贴心的二姐姐简直判若两人。
顾叶璃也不解释,只冷冷的看了顾婉璃一眼,一声不响的转身离去。
顾婉璃手足无措的立在原地,眼中萦上了雾气,“清儿,我刚才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怎么二姐姐突然就生气了?”
陈晴望了一眼顾叶璃的背影,眸色微动,又记起了赵楚轻薄顾婉璃的那件事。
那次她便觉得这位二小姐有些古怪,若非她当时跑来与顾婉璃说松鹤堂的事,事情也不会变的那般麻烦。
可她没有证据,顾叶璃又总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她便也没太放在心上。
此番看她那副模样,却不像善类。
陈晴看了一眼满怀伤心的顾婉璃,思忖了片刻,慢慢道:“嫉妒会让人失去理智,也会彻底改变一个人。”
“嫉妒?清儿,你的意思是,二姐姐嫉妒大姐姐?”顾婉璃觉得难以置信,“姐妹之间难道不该盼着对方过得好才对吗?”
陈晴轻轻摇头一叹,“若世间所有人都如小姐你这般作想,还有何“恶”可言。
小姐以后莫要在二小姐面前提及大小姐,若是可以,奴婢觉得小姐与二小姐保持距离为好。”
嫉妒与仇恨一样都会让人免得面无全非,就如她一样,也早就变得不再像自己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赐婚(一更)
晚饭后,李老夫人将李邺唤来了自己的院子,正色道:“你锦表妹如今是真有出息了,以后你可得与她亲近点,知道吗?”
县主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平阳王府的儿媳妇就不一样了!
也许这锦丫头有朝一日就会成为平阳王妃,这门亲戚必须得处好了。
“男女授受不亲,孙儿怎能与之亲近。”
李邺心中是不屑做这种事的,在他看来顾锦璃不过就是靠着一副好相貌得了温凉的欢心。
可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
锦表妹不喜读书,心肠又狠,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温凉公子嫌弃,以后难得善终。
李老夫人怒其不争的瞪了他一眼,“你锦表妹认识的可都是京中的贵女!
兵部尚书府的小姐,工部尚书府的小姐还有承恩侯府家的小姐都与你锦表妹都相交甚好。
这几个女孩都是京中数一数二的贵女,你若是能娶到这般的贵女,对你的仕途将大有助益。”
李邺始终清淡的表现有了些许变化,他看向李老夫人,开口问道:“祖母是如何知晓的?”
“我可是亲眼所见的!锦丫头与那个几个小姐玩的好着呢,你有这等便利条件,怎能不好好利用?”
想到某个腹有诗书,气质清贵的少女,李邺眸光微动,轻轻点头道:“孙儿知道了。”
若能结识沈小姐,他也姑且可以委屈一下……
……
自温凉坦白心意后,一道赐婚圣旨更是将两人之事掀到了最高峰。
一众少女心碎的同时,更希望自己日后也能得到如顾锦璃一般的好运气。
摔个跤落个水算什么,能嫁给如温凉这般的夫君,让她们天天落水她们也愿意啊!
因有人说顾锦璃的运气是自从去万佛寺祈福后才变好的,致使万佛寺中每日上香祈愿的人络绎不绝。
与此同时因顾锦璃和温凉的婚事,众人又将谢府与永宁侯府的陈芝麻烂谷子翻了出来。
之前众人哀叹顾锦璃被谢家退婚,现在则都反过来嘲笑谢家。
为了不娶顾大小姐,他们甚至恶意造谣,可结果人家顾大小姐离了他们反是步步高升。
又是当县主又是嫁温凉,反观谢府却是屡屡不顺,甚至还有人说顾大小姐倒霉那么多年都是被谢府连累的。
要不怎么两家退婚后,人家顾大小姐越过越好呢!
谢斌听闻之后,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买醉。
父亲母亲不知为何突然又要他娶赵文鸢为妻,他听说赵文鸢的脚伤根本没治好,走路都是瘸的,他堂堂谢府公子,竟然要娶一个跛足女子?
想到顾锦璃的美貌,想到她即将要嫁给温凉为妻,成为京中人人艳羡的璧人,他心中便满是悔恨不甘。
若顾锦璃嫁给一个处处不如他的人也就算了,可偏偏她嫁的是温凉,而他要娶的赵文鸢本就不如顾锦璃貌美,如今又摔断了脚。
现在他一定变成了众人口中的笑谈,他心中不忿,却又无能为力,唯有借酒消愁。
谢叶蓉听闻之后也是难以接受,在屋子里摔砸一通后,便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闭门不出。
见自己一双儿女都因为顾锦璃而颓废至此,谢夫人又急又恼,她不知如何为劝慰便去寻谢昆拿主意。
谢昆闻后却只是冷冷一笑,漠然道:“为了这么点小事就消沉颓废,以后还能干什么大事!”
谢夫人心中委屈,却又不敢分辩,只不甘的嘟囔道:“实在是顾家那个贱丫头太过可恨,害了斌儿和蓉儿不说,现在越发得意张扬,以后怕是要踩在咱们头上了。
还有那个顾明哲,陛下将他安排到了户部,这不是存心给你添堵吗?”
谢昆闻后莫不在意的勾了勾嘴角,未发一言。
他的腿伤已经养好了,即将重回户部了,一个小小的户部郎中,还不是任由他磋磨。
顾府折损了他的颜面,他当然不会放过他们。
初回户部,正好用顾明哲来磨一磨刀!
……
建明帝的赐婚让顾锦璃有些意外,众人都说温凉是平阳王府留在京中的质子,但她觉得陛下似乎对温凉很是不错。
若陛下真有心要制衡平阳王府,直接圈养温凉便好,何必将五城兵马司交给他呢?
婚事定然六月初六,是个大吉的日子。
陛下赐婚,本可以少去许多繁文缛节,但温凉坚持三书六礼一样不能缺少,是以这两日平阳王府格外忙碌。
顾锦璃目前最急的却是铺子的事情,婚期定在六月,她想在两人成亲之前将铺子做出成绩,也好给温凉一个惊喜。
于是顾锦璃便趁着这日天气好,给玉颜阁的几位股东都下了拜帖。
顾锦璃这日子选的非常巧妙,正好赶上顾承晏休沐,而姜悦来的时间也刚刚好,一迈进顾府就碰见了顾承晏。
两人皆是一怔,半晌才齐齐道:“好巧。”
姜悦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她笑起来时眉眼弯成了月牙的形状,粉唇轻启,露出了一口洁白的贝齿。
顾承晏眼睛都不眨的看着她,只觉得她笑起来很好看,像极了花园里开的那些花,让人的心情舒朗无比。
“你是来找锦儿的吗?”
姜悦眉眼含笑的答道:“对呀,我们有正事要研究呢!”
顾承晏只轻轻点了一下头,心里却是不大信。
大妹妹若有正事与他商量便好,何必找姜小姐呢。
姜小姐笑起来虽然好看,但是不大聪明啊!
姜悦悄悄抬头望他,他身姿挺拔如松,那一身男子气概让人一望便不由脸红心跳。
她扭着手帕,脚尖轻轻点动,支吾着问道:“你……你呢?你是要去兵马司吗?”
“今日兵马司休沐,大妹妹央我去买糕点。”
他起初还觉奇怪,大妹妹不贪嘴,怎么突然就想吃糕点了,想来是为了招待好友准备的。
姜悦想的却是又多了一些。
她之前当着如意的面喊出她喜欢顾承晏,锦儿也定然知晓了。
她们相约今日见面,顾承晏便正好今日休沐。
他早不去买糕点晚不去买糕点,偏偏撞在她进府的时辰。
顾承晏那么老实,才想不到这些,可锦儿猴精猴精的,一定是她安排的!
想到自己的心思被好友洞察,偏偏好友还是心上人的妹妹,姜悦便羞得小脸绯红。
两人站在门口沉默了一会儿,顾承晏蹙眉沉思,纠结半晌,还是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递给了姜悦。
“这是什么啊?”姜悦诧异问道。
顾承晏看她一眼,闷闷答道:“发簪。”
姜悦:“……”
该怎么说呢,这发簪长得很特别,特别的……丑。
特别是那条衔着银铃的小鱼,比那条有些对眼的鲤鱼灯丑多了。
“你这是给锦儿买的吗?锦儿她真的那么喜欢鲤鱼吗?”鲤鱼灯就算了,这发簪锦儿怕是不愿意戴吧。
顾承晏握着发簪,紧张的半晌没说出话来,见姜悦抬头看他,才支吾着道:“给你的。”
“给我的?为什么啊?”
顾承晏将发簪塞入姜悦手中,在她茫然的注视下,脸色微有泛红,喃喃道:“因为……因为我很感激你,感激你护着我,还说喜欢我……”
“别说了!”姜悦羞得连连跺脚,撞开顾承晏捂着脸便跑。
顾承晏站在原地一脸怔愣,完全摸不清头脑。
他不就是在感谢她喜欢自己吗,她为什么不让他说呢?
顾承晏望着她的背影无奈摇头,女孩子的心思真是难猜啊……
静芸院中。
静姨娘听丫鬟禀告顾锦璃又宴请了一众贵女,便招了丫鬟荣儿过来。
她拿出一个小钱袋递给荣儿,“把这个钱袋交给三少爷,让他平日里多买些女孩子家喜欢的东西给县主送去。”
荣儿听了一笑,“姨娘可是想从县主的好友中为三少爷相看亲事?”
静姨娘连连摆手。
这种事她可不敢想,顾锦璃的那几个好友便是顾承晰都配不上。
顾承晰是长房嫡子都尚且如此,更何况昌儿只是一个庶子了。
“县主以后怕是会有大造化,现在多亲近亲近,以后县主也能拉她三哥一把。
以前我总觉得哥几个里二少爷是最憨厚的,现在看来他也精着呢!”
顾承晏一直在兵马司任职,难道还看不出温凉对顾锦璃有意思?
结果人家闷声不响的就讨好了未来的平阳王世子妃,他才是最聪明的那个。
“现在讨好那叫兄妹情深,待县主出嫁后再讨好,那便成了别有居心。
让三公子多用点心,有贵人扶持,比只知道读书强!”
荣儿领命离开,静姨娘窝在贵妃榻上翻着账册。
如今赵氏等被囚禁在院子里,她虽无嫡妻的身份,却在行使当家主母的权力。
待顾锦璃嫁给温凉,赵氏便更无翻身的可能。
赵氏再也威胁不了她了,可那个顾承暄却是个绊脚石,有他在只会误了昌儿的路,只是不知下一个机会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