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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浮梦公子     盛世医香之锦绣凉缘txt下载     盛世医香之锦绣凉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四十九章 般配(合一)

    顾锦璃三人刚要离开,便有内侍走到顾锦璃身边,垂首禀道:“灵毓县主,陛下有请。”

    “陛下唤我?”顾锦璃有些诧异。

    内侍含笑回道:“是,还请县主随奴才去乾坤殿。”

    顾锦璃点了一下头,对着宋碧涵两人道:“今日你们先回去吧,改日我们再聚。”

    宋碧涵小嘴一噘,虽觉可惜,却也只得认命,只走路的背影都透出几分失落来。

    此时的乾坤殿中,建明帝正在承受着温凉如冰似霜般的目光。

    “你瞪朕做什么?国事当前,朕哪里还顾得上你们的儿女私情!”建明帝不甘示弱的回瞪温凉。

    温凉牵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抹冷冷的笑来,“北燕朝堂倾轧,也算是大梁的国事?”

    “那当然了!”建明帝一脸正色,“当年梁燕一战,北境军差点就杀进了燕都,燕帝燕后弃城而走,才让如今的燕帝有了可乘之机,举兵而起篡位为王。

    梁燕两国这才有了几年和平日子,若是让废帝东山再起,他与我大梁积怨已深,定会卷土重来。

    你说,这难道还不算国事吗?”

    “可现在只是暂有苗头对吗?”温凉冷淡的瞥了他一眼。

    虎威将军谨慎,在北境发现了疑似废帝的党羽,便当即书信一封,告知了建明帝。

    虽说理应关注,可远不至于十万火急。

    建明帝不自然的咳了一下,“朕……朕这是防患于未然,提前准备。”

    “如何准备?”

    建明帝瞬间恼羞成怒,习惯性的朝着温凉丢了一把奏折,“朕如何准备能告诉你吗?这是军机大事,岂能让你知晓!”

    温凉随意侧身避开,淡淡道:“恰好臣也不想知道。

    臣只想知道,陛下准备何时赐婚?”

    见温凉两句话不离赐婚,建明帝不禁头痛扶额。

    “你可知,朕刚才若是应允,你可就再也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我为何要反悔?”温凉眉宇深锁。

    迎视着温凉的目光,建明帝冷叹一声,“你明知道,她不是最好的选择。”

    “不,她就是。”

    不仅是最好,而且是唯一。

    建明帝目不转睛的望着他。

    半晌,温凉已然耗尽了耐心。

    “是臣妄想了,陛下赐婚岂能随意而为。

    臣会给父王母妃书信一封,由他们来操办微臣的婚事。”

    “胡闹!”

    建明帝立刻吹胡子瞪眼,“温冀那个家伙懂什么?不用告诉他!”

    温凉却不再多话,只拱手一礼,拂袖而去。

    只留下建明帝撑着桌子冲他喊道:“你听到没,不用告诉温冀,你的事朕一个人说了算!”

    “陛下,灵毓县主来了,您要见吗?”陈总管在门口都听到了建明帝的怒吼声,忙小心翼翼的问道。

    建明帝却对他做了一个禁声的姿势,他稍稍打开一道窗缝,侧开身子偷偷向外张望。

    殿外的那对年轻男女迎面遇见,两人似说了些什么,男子拉住了少女的手腕,不由分说的将她拉走,临行前还冷冷瞥了他的方向一眼。

    建明帝忙侧身躲过,却伸手将窗子开的更大一些,得以清晰的瞧见那对年轻男女的身影。

    男子修长清俊,女子纤细玲珑,两人皆身穿蓝衣,只一人如九天之淡蓝,一人如湖水之湛蓝。

    温凉外罩一件纯白色的大氅,顾锦璃披着一件杏色披风,两人携手而行,宛若一对天生的璧人,格外亮眼。

    “模样倒是还挺般配的……”建明帝抬手托着下巴,拇指无意识的抚过下巴的胡茬,若有所思。

    温凉性子虽怪,好在审美还是正常的,没有跑偏。

    顾锦璃的相貌在一众少女中的确十分出众,可她若只是出身低便也算了,关键是这孩子……她倒霉呀!

    玉华自己被花生卡住,却是差点让她担了过错。

    以后对温凉没有帮衬不说,也许还会连累温凉。

    他当然愿意有情人终成眷属,可理智告诉他,这样做是不对的。

    看着建明帝那一脸纠结的表情,陈总管长叹一声。

    虽心中有些不忍,但还是只得开口,“陛下,奴才觉得温公子是个极有主见的,陛下惦记温公子,可您做不了温公子的主啊……”

    “嗖!”

    一柄小飞刀插在了建明帝的心头上。

    建明帝捂着心口瞪着陈总管,就算事情是这样,就不能换个委婉点的说法吗?

    建明帝瘫坐在椅上,身体无力下滑,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要操碎了。

    那还能怎么办?

    温凉的心意他左右不了,那就只能提一提顾锦璃的出身了。

    顾锦璃的父亲现在是户部郎中。

    户部尚书的位置不错。

    可就算现在弄死谢昆,他上面还有更有经验的郎中,还有左右侍郎,如何也轮不到他啊!

    难,太难了。

    他真的好难啊!

    ……

    朱墙之下,青砖之上,一对宛若仙人般的男女并肩而行。

    即便宫规森严,却依然有不少年纪小的宫婢内侍偷偷侧目而视。

    “陛下唤我前去,我就这样离开不好吧?”

    温凉目不斜视,阔步而行,却始终走在顾锦璃身侧,“无妨,不用理会他。”

    “不用……理会陛下?”顾锦璃一脸怔然的侧头望他。

    这是不是有点太狂傲了?

    见顾锦璃一脸讶色,温凉眸色一软,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当真不必理会,你只要理会我一个就好。”

    顾锦璃嗔瞪他一眼,“别闹,我与你说正经的事呢!”

    “我一向正经。”温凉垂眸看她,神色坦然。

    顾锦璃一时竟无言以对。

    两人又无声走了一会儿,顾锦璃悄悄望了温凉一眼,玉手稍稍攥拳,小声问道:“温凉……你刚才是在与我表白吗?”

    “你猜呢?”轻描淡写的三个字让顾锦璃微微气沉。

    果然,想直接听温凉说上一句甜言蜜语难如登天。

    “喜欢听吗?”

    他突然问道。

    “啊?”顾锦璃一怔,下意识懵懵的点了点头。

    他薄唇轻弯,夜空般深邃的眸中瞬间亮起了漫天繁星,语气悠远似自天边飘来,“你若喜欢,以后每日说给你听。”

    他眸中的星光似变成了一只只小小的萤火虫,从他的眸中飞出,照亮了她的整个心房。

    她莞尔一笑,收回目光凝视前方,似看到了铺满鲜花的锦绣之路,“嗯,我喜欢。

    那你就每日都说吧,直到我不喜欢为止。”

    “你会不喜欢我吗?”他眉头一挑,对这种话题格外敏感。

    顾锦璃拧眉沉思,她上下打量着温凉,眼中的思虑让温凉有些不安。

    “应该会吧。”

    他心中一沉,如坠深渊。

    “等我爱上你的时候,就不会再喜欢你了。”

    顾锦璃说完唇瓣一翘,快步走开。

    温凉微怔,脚步顿了一下,心中先是瞬间漫起甜蜜,转而却是又陷入了纠结。

    原来爱和喜欢是不一样的吗?

    听她说起来,好像爱要比喜欢更深。

    那他对她一定是爱,不是喜欢。

    这般想着,温凉心中涌起不甘,快步追了上去,“那你什么时候才会爱上我?”

    “可有期限?”

    “你为何不语?”

    顾锦璃却只抿嘴轻笑,任由温凉追在她身侧不停询问。

    一个美若谪仙,冷若冰霜的人,却会对她随口的一句话斤斤计较。

    温凉,还真是可爱……

    两人的身影一路渐远,却为这阴沉冷肃的皇城平添了一丝鲜活的生机。

    似他们所经之处花开遍野,处处繁华。

    木轮驶过青石路,发出骨碌碌的声响。

    沈妩垂眸轻咬下唇,低低的唤了一声,“哥哥……”

    他们并非有意偷听,实在是他们之间只隔着一座宫墙,根本就挡不住那带着欢笑的声音。

    原来锦儿和温凉公子已经心意相投,可哥哥……

    “阿妩。”沈染沉沉开口,玉般的嗓音微有喑哑,却依然是温和轻柔的。

    “阿妩,这件事就埋在心里吧,不要对任何人说起,也不要去询问她的身份。”

    温凉是个君子,值得托付终身。

    他有些庆幸,庆幸听到了他们的这些话,没有去唐突打扰她。

    既是她已经做了选择,他那份尚未启齿的心动只有他一人知晓便好。

    她给他带来的是希望和光明,他就算不能为她做什么,至少也不能为她增添烦恼。

    就将此事当做水中月镜中花,他不过做了一场短暂却美妙的梦。

    如今,梦醒了,她是梦中人,他是梦外客,他们的交集以后也只限于大夫与病患。

    沈染仰头温和一笑,如和煦的春风,“阿妩,走吧,我们也该回府了。”

    “嗯。”沈妩应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只推着沈染朝着宫门的方向缓缓走去。

    她垂眸望着坐姿笔挺的兄长,心中暗暗叹息。

    哥哥心里怕远不如他表现的这般淡然,他刚才明明在笑,可笑却不及眼底。

    哥哥的腿伤未好,却是又添心伤,真是可怜……

    不过,锦儿与温凉公子倒也相配,希望他们能携手好好走下去。

    ……

    顾锦璃尚未回府,宫里的赏赐便被送进了顾府。

    顾府上下皆出来接赏。

    当传旨太监说这些赏赐都是皇后娘娘赐给灵毓县主的时候,众人被说得一愣。

    许久才反应过来传旨太监口中的灵毓县主就是顾锦璃!

    “锦……锦丫头成了县主?”顾老夫人一脸不可置信。

    只有公主的女儿或是郡王的女儿才能被封为县主,锦丫头何德何能啊!

    顾二老爷走了上去,将腰间的钱袋塞给传旨太监,笑着道:“有劳公公了,这是喜钱,还望公公勿嫌钱薄。”

    传旨太监收下了钱,脸上的笑也盛了两分,“这位大人是……”

    “小女便是灵毓县主。”

    传旨太监露出了一副了然的模样来,忙笑着道:“陛下赞灵毓县主蕙质兰心,皇后娘娘赞赏灵毓县主良善聪慧,想来定是顾大人教导有方。”

    那老太太问这问那问了半天居然不知道给赏钱,还得是顾府的二老爷有眼力见,难怪培养出的女儿能入陛下娘娘的眼。

    “灵毓县主救了咱们玉华公主,皇后娘娘感念县主,便送了点小东西给县主玩赏。

    这是县主金册,以后每月宫中都会为灵毓县主送上月银。”传旨太监笑眯眯的将金册交给了顾二老爷,却在转身之际朝顾老夫人翻了一个白眼。

    亏得以前还是伯夫人,真是一点气度都没有。

    顾老夫人没瞧见传旨太监的白眼,只在宫中内侍离开后,睁着一霜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顾二老爷手中的金册。

    锦丫头成了县主,顾府以后终于要飞黄腾达了!

    “快!快把这些赏赐抬到我屋里去!”顾老夫人双眼泛光,指挥着一种小厮婆子去抬宫里的赏赐。

    “母亲,这是皇后娘娘给锦丫头的赏赐,应该抬到锦华院才对。”顾大老爷开口提醒道。

    “用你多嘴,难道我还不知道?”顾老夫人翻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锦丫头还没回来,总不能把皇后娘娘的赏赐都摆在院子里,先抬到我房间里保管,待锦丫头回来再给她。”

    松鹤堂是顾府最好最宽敞的院子,屋子也是最大的。

    可当屋内堆满了箱子,竟显得屋内格外的拥挤狭小。

    长长的礼单看的顾老夫人眼花缭乱,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应有尽有,堪比顾府多年的进项。

    “我一直都说锦丫头会有出息,果然不出我的所料。”

    顾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下面众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敢吱声。

    顾三夫人只觉得这些赏赐刺的她眼皮生疼,漪儿被逐出了永宁侯府,顾锦璃这小贱人却是一路扶摇直上。

    又是做县主,又是被陛下皇后娘娘赏识,还真是没有天理。

    顾三夫人一声不吭,甩袖而去。

    众人都没理会他,只顾三老爷瞪她一眼,啐了一声“扫兴”。

    顾婉璃高兴极了,顾老夫人看她一眼,淡淡道:“婉丫头,你若是好奇便打开看看,你大姐姐不会与你一般计较的。”

    顾婉璃眨眨眼睛。

    她没想到打开看呀!

    正说着话,外面传来丫鬟轻快的声音,“大小姐回来了!”

    有丫鬟挑开帘子,顾锦璃缓步迈入屋内。

    少女墨发雪肌,唇若桃瓣,一身蓝裙衬得她清丽无双。

    顾老夫人一直都知道大孙女模样好,可不知为何今日却在大孙女身上看到了以前从未见过的贵气。

    “大姐姐回来啦!”

    顾婉璃笑着迎了上去,却被顾老夫人呵斥了一声,“婉丫头,你大姐姐现在可是县主,就算在府里,你也要注意规矩。”

    “哦……”顾婉璃悻悻缩回手。

    顾锦璃却是拉住了顾婉璃的手腕,笑着道:“祖母说笑了,什么县主不县主的,都是一家人不用讲这些虚礼。”

    “对对对,咱们都是一家人,世上还能有比咱们更亲近的吗?”顾老夫人眼含慈爱,堆满褶子的脸笑成了一朵有些难看的花。

    顾老夫人又夸了顾锦璃几句,说了些十分亲热的话,才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锦丫头,你到底是怎么救的公主啊?”

    其实不仅顾老夫人好奇,其他人也一样好奇。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玉华公主吃东西时不小心噎住了,我帮她顺了口气。”顾锦璃轻描淡写的道。

    “就……就这样?”顾老夫人一脸惊诧。

    见顾锦璃点头,顾老夫人只觉得顾锦璃真是走了狗屎运。

    帮公主顺了口气就得了个县主的位置,这是什么道理?

    顾三老爷冲着顾锦璃挑了一下眉,意味深长的道:“锦丫头,是不是又在杂书上看到的点子啊?”

    又是救宋老尚书,又是救玉华公主,怎么能说锦丫头晦气呢,这运气简直不要太好行吗?

    顾锦璃未语,只抿嘴笑了笑。

    顾大老爷皱眉想了想,一脸严肃的道:“锦丫头帮了玉华公主是善事,陛下和皇后娘娘虽封了锦丫头为县主,可咱们顾府不能因此沾沾自喜,到处炫耀。”

    公主吃东西噎住了,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若是顾府借此机会大肆炫耀,那便是不顾皇后娘娘和玉华公主的脸面。

    那时候好事也会变成坏事。

    顾大老爷看了一眼喜不自胜的顾老夫人,叹了口气,对着顾大夫人道:“你管理顾府中馈,一定要严诫下人不得多嘴多舌。

    顾府女眷也不得炫耀张扬,切莫辜负皇恩。”

    夫妻多年,自是默契,顾大夫人知道顾大老爷意有所指,忙道:“老爷放心,咱们顾府是书香门第,绝不会因此便忘乎所以。”

    众人都不约而同望了顾老夫人一眼,只她自己沉浸在绫罗珠宝的光辉中,不明所以。

    顾大老爷无奈抬头,看着顾锦璃道:“锦丫头,这些东西抬回院子之后一定要好好保管。

    宫里赏赐之物你只可自己使用,不得赠予他人,不能买卖损毁,否则便是对皇家的大不敬。”

    “大伯放心,侄女懂得。”

    顾大老爷指挥小厮将屋内的大箱子抬向锦华院,全程不去看顾老夫人那欲吃人的眼神。

    什么叫只能锦丫头一个人来用,就算宫里的赏赐不能送人,把那两个珐琅花瓶,那盆红珊瑚摆在她屋里不行吗?

    反正锦丫头每日都要来晨昏定省,她也能天天看到啊!

    锦丫头年纪那么小,哪里能衬得起那般贵重的摆件,真是暴殄天物!

    看着一口又一口大箱子被搬走,顾老夫人只觉得心里揪揪的疼。

    箱子都被抬走了,屋里敞亮了,顾老夫人的心里却是憋闷了。

    一个个都是白眼狼,没有一个跟她一条心的!

    以前本想着让雪梅给老二做妾室,结果却阴差阳错给了老三。

    现在锦丫头成了县主,柳氏水涨船高,她一时也动不得,还真是窝火。

    她心情不好,就想让别人的心情也不好。

    顾老夫人突然眼珠一转,忙走到桌案前,提笔书信一封……

    ……

    谢府中。

    “夫人,永宁侯府派人来了,说是让咱们家公子亲自去永宁侯府解释。”

    “有什么可解释的?凡事都难免有意外,斌儿只是没小心接住她,咱们也派人去道歉了,怎么还不依不饶的!”

    谢夫人甩了甩帕子,阴阳怪气的道。

    “行了,派人多带些补品过去,记得态度好一些。”

    谢昆抬了抬手,管事忙领命去办。

    “老爷,我听叶蓉说,赵文鸢的脚伤难以恢复,你说他们侯府会不会赖上咱们?”

    赵楚身为侯府世子居然能做出那等不要脸面的事来,可见永宁侯府的家教如何。

    如今他们丢了与姜家的婚事,便再无利用价值,谢夫人看赵文鸢是越来越不顺眼。

    “所以我才说咱们家的态度要好一些,尽量不要结仇。”谢昆喝了口茶,冷冷淡淡的道。

    他们两家的婚事是不可能的了,所以他才让斌儿不去接住她,为的便是让她知难而退,主动放弃。

    可谁曾想,那么点的高度,她竟是摔断了腿,可见运气也不是个好的。

    谢昆正半倚着的软塌坐着,他随手想将茶盏放在桌上,下身却是遇到了阻力。

    他垂头看了一眼被木板纱布牢牢缠住的脚,目光晦暗。

    险些忘了,他也摔断了脚!

    谢昆脸色阴沉,重重往后一靠。

    他为官多年,一向顺遂,这还是他第一次吃了这么大的闷亏。

    事情明明与温凉有关,却因为陛下的偏袒无从查起,真是可恶!

    “最近府中太过不顺,年后你带着叶蓉去万佛寺拜拜,那里香火似是不错。”

    顾锦璃那般倒霉的人都能时来运转,他们多上些香火钱,佛祖总会保佑的。

    谢夫人点头应下。

    两人正说着话,有婢女走进来为谢夫人呈上了一封书信并着一方砚台。

    看到那方砚台,谢夫人眉头一挑,忙接过书信。

    看过之后却是勃然大怒,将手中的信撕了个粉碎,“真是岂有此理!”

    “怎么了?”谢昆蹙眉问道。

    “老爷,王家真是欺人太甚了!

    王家给我来信,说是他家二郎与咱们叶蓉八字不合,不必相看了!”

    她最近一直在为女儿相看人家,看上了大理卿的二公子。

    虽非长子,但这位王二公子年纪轻轻已是举人,前途不可限量。

    本是已经说好的事,正打算最近让两个孩子相看一下,怎么突然间就反悔了?

    “不成便不成吧,不过一个大理寺卿,不必放在心上。”

    谢昆并不太在意女儿的婚事。

    他十分了解女儿的性情,有些才学却自视甚高,偏生头脑又不大聪颖。

    若非如此他一定要把她送到五皇子身边,可惜女儿的脑子随了她母亲,这样的头脑进了后宫反是坏事。

    既是婚事对他毫无助力,他自然便不会放在心上。

    “决不能就这么算了!”谢夫人却是愤愤不平,“相看之前早就算好了八字,别想用这么个破理由糊弄我,我非要去找他们王家讨一个说法!”

    话正说着,又有个两婢女走了进来,垂首道:“夫人,刚才李府派人来说李夫人最近身子不适,不能与夫人去看戏了。”

    “夫人,张夫人派人来说最近府中事多,就不来府中与夫人喝茶了。”

    谢夫人:“……”

    谢昆瞥她一眼,冷冷道:“你最近可是又做了什么蠢事,为何众人都对你避而不见?”

    “我没有!”谢夫人气得心口一滞,急急开口分辩,“我……我就是想着多为叶蓉相看几家,然后选一个最好的夫婿。

    可这些夫人一开始都答应的挺痛快的,怎么现在一个个的都反悔了?”

    谢昆也觉得事有古怪,思索了一会儿,叫人唤来了谢叶蓉。

    谢叶蓉情绪低落,一脸的闷闷不乐。

    谢昆看她一眼,冷声问道:“你今日在宫中可惹了什么麻烦?”

    谢叶蓉本就心情不好,闻后一皱眉,不悦的道:“父亲,女儿从小到大什么时候给您招惹过麻烦?”

    见谢昆有要发怒的趋势,谢夫人忙道:“你好好想想,有没有在宫里说错话,或是得罪了什么人?”

    “娘为何这般问?”谢叶蓉一脸不解。

    谢夫人抿了抿唇,解释道:“就是……娘之前为你相看了个人家,本已说好的事,对方却是毁约了,所以才想来问问你。”

    谢叶蓉一听更是不乐意了,“娘,我不是说过不用你帮我相看婚事吗?

    我若是遇到情投意合之人自然会告诉你,娘你就别为我操心了。”

    一看她这样子,谢昆更是恼了,“还情投意合?你可知已经有三个府邸一同回拒了你母亲,还不快如实招来你究竟做了什么蠢事!”

第一百五十章 遇刺(合一)

    谢叶蓉愣住了,一脸莫名的看着父母,“什么回拒?”

    “你还好意思问!”谢昆最近屡屡受挫,心情郁郁,对待这个还给他惹事的女儿也没了之前的耐心。

    “你母亲帮你相看了三个人家,可结果这三户人家都来回拒了你母亲。

    现在可不是你挑人家,而是人家在挑你!”

    谢叶蓉不明所以,更是不敢置信。

    她是户部尚书之女,更是京中有名的才女。

    像她这样的贵女本应各府求娶才对!

    面对父亲的斥责,谢叶蓉也不敢再使小性子,努力回想着今日在宫中的点滴。

    她今日在宫中没有冲撞到贵人,才艺展示也不错,怎么会……

    突然她似想到了什么,瞳孔缩了一下。

    谢昆看到了,忙询问道:“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其实……其实也没有太大的事……”谢叶蓉支支吾吾的将顾锦璃与玉华公主的事情道了出来。

    没想到她说完,谢昆便气得掀翻了小几,“你真是愚不可及!”

    “皇后娘娘当着众人的面斥责你处事惊慌,行事不慎,哪家还敢迎娶你这样的女子过门!”

    皇后娘娘是母仪天下的女子,是天下女子的表率,被她当众斥责嫌弃的女子,哪个名门还敢迎娶?

    就算真有府邸不嫌弃,可碍于沈皇后的权势,他们也不敢与承恩侯府作对。

    他这个女儿是废了!

    “至于这么严重吗?”谢夫人脸色一变,不愿相信。

    谢昆却因她这一句反问更加的怒火中烧,“怪不得女儿如此愚蠢,原来竟是受你所累!

    她看到玉华公主遇难,竟只知借此算计顾锦璃,却不去派人唤御医,这不是摆明了要置玉华公主于死地吗?

    那可是皇后娘娘,你以为她看不出你女儿的小心思?

    皇后只有玉华公主一个女儿,你们该庆幸顾锦璃救下了她,否则就连咱们谢府也会受到牵连!”

    谢叶蓉小脸的血色迅速褪尽,她身子踉跄了一下,委屈的落下了眼泪,“可……可明明是蒋欣阮让我这么做的啊!”

    “所以我才说你蠢!

    顾锦璃是什么身份,也值得你用玉华公主的命去算计?”

    谢昆气得头痛,最后已经懒得说话了,只有气无力的道:“今日你若是唤了御医,皇后只会领你的情,绝对不会记恨你。

    你好好反省反省吧,平日没事就在府中待着吧,你的婚事我会看着安排。”

    以前就算女儿嫁不进皇家,也总可以嫁个名门或是权贵,现在却是彻底毁了。

    谢昆眼中失望终是让谢叶蓉心生了惶恐。

    她有一种要被父亲放弃了的感觉。

    “父亲,我……”

    “不必说了,下去吧!”

    母女两人搀扶着彼此离开,两人的脸色都苍白难看。

    “娘,我的婚事是不是……全毁了?”谢叶蓉喃喃问道。

    看着女儿泛泪的眸子,谢夫人喉口哽咽,竟是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娘,我该怎么办啊?”谢叶蓉扑进谢夫人的怀里,嚎啕大哭。

    女子的婚事若是毁了,这一辈子就全完了。

    她悲伤又惶恐,唯一能承托这些痛苦的就是对顾锦璃的憎恨。

    又是因为顾锦璃!

    她是想把整个谢府都毁了才肯善罢甘休吗?

    不过就是被退了婚事而已,顾锦璃何至于对他们如此穷追猛打。

    顾锦璃敢毁了她的名声,她也绝不会让顾锦璃好过!

    ……

    一场宫宴,传出了不少令人津津乐道之事。

    有一向倒霉的顾府大小姐走了狗屎运成了灵毓县主一事,有永宁侯府的二小姐舞技不佳摔断了腿一事。

    不过最让众人抓心挠肝的还是温凉公子的那位神秘心上人。

    京中议论不断,有人说温凉的心上人是一位江湖侠女,武功卓绝,心怀正义。

    还有人说温凉的心上人是一位亡国公主,命运波折,但是貌美如仙。

    传言众多,且一个比一个离谱。

    甚至地下还开了暗桩,将京中有名的闺秀都变成了赌注。

    这些话传到了顾锦璃耳中,顾锦璃也不过一笑置之。

    反之顾叶璃却是如何也坐不住了。

    虽说以她的身份如何也不可能嫁给温凉公子,可只要温凉公子一日不属于别的女子,她就还能暗暗幻想。

    可一想到温凉娶亲后与别的女子恩爱缠绵,她的心里就难受的要命。

    顾叶璃坐立不安,便装了些许点心去了锦华院。

    顾婉璃也在锦华院,正与顾锦璃打络子玩。

    “二姐姐也来啦,快来这坐,咱们三个比比谁打的络子最好看!”

    顾叶璃笑着将食盒递给了如意,坐到了顾婉璃身边打起了络子。

    姐妹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可怎么也没聊到顾叶璃想听的话题上。

    忍了半盏茶的时间,顾叶璃终是忍不住了,试探着开口问道:“大姐姐,我听外面说温凉公子喜欢上了一个侠女,是真的吗?”

    顾锦璃轻抿了一下嘴,心中无奈。

    世人都喜欢带有奇妙色彩的爱情故事,可惜她既不会武功也没有什么令人惋惜的身份,怕是要让众人失望了。

    顾锦璃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吧。”

    顾叶璃抿了抿唇,复又问道:“那温凉公子真的有喜欢的人?”

    顾锦璃点了一下头,笑笑道:“温公子的确是这般说的。”

    顾叶璃的眸光瞬间黯淡了,垂首打着络子默声不语。

    “温凉公子是平阳王府的大公子,待他成亲,京中定然十分热闹。

    大姐姐,二姐姐,咱们到时候一同去看热闹吧!”

    顾婉璃兴致勃勃,却没得到同样热络的回应。

    顾锦璃笑而未语,顾叶璃垂首不言。

    顾婉璃没察觉到两位姐姐的异样,只一脸期待的道:“其实我也好想知道温凉公子的心上人是谁啊,那一定是个十分漂亮的女子。”

    “呜呜呜……”

    如意终是忍不住伤心大哭起来。

    她的希望破灭了。

    她只能接受温凉公子娶她家小姐,剩下的女子她实在是接受不了啊!

    “如意,你怎么了?”顾婉璃一脸错愕。

    顾锦璃瞥了如意一眼,叹声道:“不用理她,她哭一会儿就好了。”

    她劝了好几日都劝不好,只要一提到温凉,如意就忍不住哭,她实在没办法了。

    顾叶璃突然站起身来。

    “大姐姐,三妹妹,我有点不舒服,我先回去了。”顾叶璃放下了手中的络子,六神无主的离开了。

    如意也站起身,抬袖抹了抹眼泪,“小姐,奴婢也不舒服,奴婢也先下去歇着了。”

    顾婉璃拿起顾叶璃打了一半的络子,奇怪的喃喃道:“二姐姐的手最巧了,可这络子怎么打错了呢?

    不就是温凉公子娶亲吗,怎么一个个都六神无主的,真是的!”

    顾锦璃看了一眼被顾叶璃丢下的络子,望向了那仍在轻颤的珠帘,眼帘微动、

    ……

    再过两日便是年节了,经历许多风波后,京中也终于恢复了应有的平和。

    各家各户张灯结彩,喜气浓浓。

    时间一日日流走,因着顾锦璃被封县主,顾老夫人神清气爽,也许久没出来作妖,是以顾府中人也都过得格外舒心。

    顾锦璃拆下了沈染腿上的纱布,虽然他还不能马上走路,但是已经不需要木板固定了。

    因着快到年节,顾锦璃让纪大夫多熬了一些膏药出来。

    “这膏药以后三日一换,这几副足够用上半月,半月之后我再来府中看诊。

    沈世子的膝盖不必再缠捆纱布了,三日一到将旧膏药扯下扔掉,直接粘上新的就好了。”

    过年节的时候家里人都要聚在一起,她不方便离府。

    正好沈染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不需要每次都由她来了。

    “好,我知道了,多谢两位大夫。”沈染的笑温润如初。

    顾锦璃轻点了一下头,便开始收拾东西。

    沈妩看了看兄长,又看了看顾锦璃,心中长叹一声。

    正如兄长所说,这个秘密还是一直保守的好,免得让大家都觉得尴尬。

    “若世子有什么需要,可尽管派人去找我,就算是年节那日也可以。”纪大夫开口道。

    晋公子多有不便,他每日却都方便的很。

    之前一直都是晋公子出力,他也该做点什么才好。

    沈染笑着一一谢过。

    顾锦璃将一个小包裹放在桌上,打开包裹,里面是一袋袋用纱布包好的草药。

    “这是我为沈世子配制的草药,沈世子每晚睡前可将一包药放在脚盆中,每晚泡上一刻钟。

    有助于舒筋活血,对伤势恢复大有好处。”

    沈染眸光微动,泛着粼粼波光。

    他垂了垂眼睫,再睁开时,目光已然恢复了平和,明亮却无波,“晋大夫有心了,染感激不尽。”

    “沈世子客气。”

    两人客套而又疏离,沈妩不忍再看,轻叹了一声离开了。

    屋外一片萧条,枯枝上挂着点点残雪。

    年节之后便是初春。

    但愿哥哥也能早日走出严冬,迎来充满生机的春日。

    走出承恩侯府,顾锦璃站在侯府门前驻足了片刻。

    纪大夫笑着问道:“晋公子,您还在等温凉公子吗?”

    顾锦璃脸红了红,笑着点了一下头。

    纪大夫露出一副了然的模样。

    晋公子和温公子果然是……一对知己。

    不然两人怎么形影不离呢!

    “那在下先告辞了,再过两日就是年节了,届时还请晋公子帮在下与您家人带好。”纪大夫拱手一礼。

    按理说他们应去晋公子家拜会,可晋公子不想被人探知身份,他便也不好打扰。

    顾锦璃忙回礼道:“也请纪大夫帮我与方嫂子带好,还有这个,这是我给小虎准备的压祟钱。”

    “这可不行!这怎么好意思呢!”

    纪大夫推拒不肯要,顾锦璃笑着塞回给他,“这是给孩子的,纪大夫就别与我客气了。

    年节时我多有不便,不好去拜会,纪大夫不嫌弃就好。”

    “那怎么会!”纪大夫连连摆手,见推辞不了,便只得收下,笑道:“那好,这压祟钱我就替小虎收下了,多谢晋公子了。”

    两人辞别,纪大夫走后,墨迹才现身,低声道:“顾小姐,今日主子不能来接您了。

    刚才有人来转告属下,说是城东有歹徒行凶伤人。

    年关将至,京中戒严,主子只得过去。”

    “歹人行凶?事情严重吗?”顾锦璃心中蓦然一惊。

    墨迹连忙摇头,“顾小姐别担心,没什么大事,就是暂时乱了些。”

    顾锦璃从包裹里拿出了两个瓷瓶,“这里面是止血药,效果很好,麻烦你帮我给他送去。”

    既是有歹人,便难免有磕碰,还是小心些好。

    墨迹本想拒绝,就主子那身手,得什么样的人能伤到他啊!

    可转念一想,他若是把药给主子送去,主子定然高兴,主子和顾小姐也许就能再进一步。

    “那好,属下这就给主子送去。

    顾小姐也别在街上逗留,直接坐马车回府吧!”

    顾府在南街,想来应不会有事。

    顾锦璃点点头,看着墨迹离开,才踏上了马车。

    可刚一踏上马车,突然有一双大手将她用力扯了进去,她未等惊呼出声,便有帕子狠狠覆在了她的脸上。

    顾锦璃瞳孔一缩,心中一凉,帕子上有迷药!

    她死死抠住覆在她口鼻上的那只手,指甲刺入那人的手背中,抠出了几个血印子,但这点疼痛却没能让这只手有丝毫的松动。

    顾锦璃虽紧闭口鼻,可她肺中残余的空气有限,待她忍不住呼吸后,未过多久便昏迷了过去。

    马车里传来“咚”的一声响动,车夫回头望了一眼,开口问道:“小……公子,您怎么了?”

    马车内一片安静,车夫心觉奇怪,走到车边轻挑起了帘子。

    一道银光闪过,一柄锋利的匕首横在了车夫的喉口。

    车夫顿时抖如筛糠,眼神一直瞄着抵在他喉口的匕首,哆哆嗦嗦的问道:“你……你是什么人?”

    “少废话,上来驾车!

    你若是敢乱叫,我便弄死车上这个!”

    男子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冰冷的威胁。

    车夫咽了咽口水,不敢违抗,一边颤抖着一边往马车上爬。

    车夫心里暗叹倒霉。

    他许久没有拉大小姐出门了,因着小姐今日拿的东西多,才坐了马车出来。

    没想到一出门竟是就碰到了匪人,这可如何是好啊!

    大小姐做事神秘,但是出手阔绰,是以他也愿意拉大小姐出来。

    本想着年节前能多得些银子,可没想这次出来竟是要命的。

    “往慕心湖的方向去!”

    男子将匕首伸出抵在车夫的腰间,低沉的嗓音道:“别耍花样,不然你和她都要死!”

    “是……是……”

    车夫颤抖着身体一甩缰绳,策马而行。

    “再快一点!”男子低低吼道。

    车夫不敢违背,用力的一抽马鞭。

    马儿吃痛,扬蹄飞奔。

    男子钻入马车内,车夫几次想跳车逃走。

    可他稍一放缓速度,男子便挑起车帘,将匕首抵了过来。

    有一次匕首的尖端刺入了他的皮肤,那种疼痛让他彻底老实了下来,再也不敢乱动。

    马蹄飞扬,马车一路朝着城外慕心湖奔驰而去。

    ……

    京都东城。

    “指挥使,两个匪人皆已控制,一死一伤。”

    暗二走到温凉马车旁,拱手禀道。

    “百姓可有伤亡?”

    “只有几人受伤,且伤势并不严重,这两人一路打砸,只毁的东西多了些而已。”

    温凉闻后略一蹙眉,暗二也觉得奇怪。

    所谓谋财害命,这两人虽是毁了不少东西,却什么都未抢。

    那几个受伤的人也是他们过去阻拦,才被伤到,完全不理解这两个人在做什么,看那模样倒像是故意捣乱一般。

    温凉走下马车,拧眉问道:“活口在哪?”

    暗二正欲回答,却听一道急急的禀告声传来,“报!指挥使,那个匪徒死了?”

    “什么?死了?”暗二一惊,“他未伤到要害部位,怎么会死?”

    “属下也不知啊,他……他就是趴在那里,突然一歪头,身子就伸直了。

    属下过去一探,人就没有呼吸了!”

    前来禀告的小卒也一脸费解。

    “带我过去。”

    温凉冷冷开口,暗二连忙领路。

    两个匪徒皆身穿黑衣,其中一人心口中剑,流血身亡。

    另一人肩膀中剑,手臂腿上皆有刀伤,但并不严重。

    “把他的头抬起来。”

    温凉一声令下,小卒忙将人翻了过来。

    男子死不瞑目,一双眼睁的骇人,眼睛、鼻孔、嘴角皆流出了暗红的鲜血。

    “中毒?”

    暗二一见更是心惊,他忙蹲下身子,掰开了男子的嘴,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齿缝中藏了毒,竟然还是死士!”

    可随即他更是不解,“这两人的身手虽是还可以,但远达不到死士的地步。”

    “有些府中会将淘汰下来的死士留下做家丁。”温凉墨眸微眯,日光映进眸中,被染上了几分冷意。

    “可就算他们是死士,他们一路打砸为的是什么啊?总不能就是为了让咱们把他们弄死吧!”

    暗二不解,人的所作所为总要有所图,没有白白送死的道理。

    “主子!”一道带着欢喜的声音传来。

    墨迹拨开人群,献宝般的将手中的药瓶呈给了温凉,“主子您看,顾小姐一听您来缴匪,当即就让属下给您送了止血药来,这是生怕您受伤呢!”

    可他并未从温凉的眼中看到欢喜,反是发觉主子的那双眸中冷光如刃。

    “我让你留在她身边保护她,谁允许你擅自离开的?”本就清冷的声音更多了几分刺骨的寒意。

    墨迹收敛了嘴角的笑,惶恐的看着温凉,不知该如何答话。

    温凉垂首看了一眼地上的两具尸体,又看了一眼墨迹手中的药瓶,倏然,墨瞳一缩。

    “顾承晏!顾承晏在哪?”温凉四下寻望,声音中带着急切和强忍的颤抖。

    墨迹和暗二心里平生出了一分寒意。

    本在一旁维持秩序的顾承晏闻声忙跑了过来,“温指挥……”

    “回府!看看顾锦璃在不在府中!”温凉根本不容他说话,只冷声命令道。

    “大妹妹怎么了……”顾承晏不明所以。

    “快去!她可能有危险!”

    顾承晏被温凉吼得一愣,他心里虽满是疑惑,可他被温凉眼中的担忧和恐惧吓到了,当即二话不说,转身扯过一匹马朝着顾府飞奔而去。

    温凉翻身上马,俯视暗二道:“派人去去承恩侯府附近打探,寻找一辆青顶墨青色帘子的马车!”

    暗二连忙领命,不敢有丝毫的耽误。

    墨迹垂下手,手中的瓷瓶被他握的一片温暖,可他却觉得心中凉了半截。

    寒风肆虐,他却一层一层的出着冷汗。

    他,好像做错事了!

    ……

    车夫架着马车一路行到慕心湖。

    冬日的慕心湖是最偏僻之所,这里本就人烟稀少,冬日更是无人前来。

    马车停至湖边。

    车夫一勒缰绳,慌忙跳下马车,连滚带爬逃跑。

    男子跳下马车,只瞥他一眼,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

    他四下张望了一下,静寂无人。

    他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要杀了这个屡屡坏国公爷好事的江湖郎中。

    杀他虽是简单,可此人坏了国公爷不少大事,一刀毙命不足以解恨。

    国公爷要他一刀一刀割下此人的肉,让他活活疼死痛死。

    他舔了一下手中的匕首,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来。

    肢解活人什么的最有意思了,可比杀人有趣多了!

    他挑开帘子钻进了马车,车内的少年仍双眸紧闭,如同砧板上的鱼肉,如同待宰的羔羊,单薄的身子透出几分楚楚可怜来。

    男子露出一抹阴恻恻的笑意来。

    这小子也不知如何攀上了平阳王府,他每次踩点都有王府的车护送他离开。

    平阳王府的大公子身边有厉害的暗卫,他不敢跟踪,好在今日国公爷派人绊住了温大公子,他才能得手。

    这里无人经过,他可以肆意的虐杀这个小郎中,任由他叫破喉咙都无人知晓。

    男子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他面色狰狞的将手伸向了单薄的少年。

    可他的手刚刚触碰到少年的衣领,昏厥的少年突然坐起身子,将手中的发簪用力的刺向了他的心口。

    少年的动作迅猛,他一时未察,竟当真被他得手。

    只可惜少年的力气太小,虽找到了足以致命的位置,却未能造成致命的创伤。

    男子吃痛,动作慢了一瞬。

    可就是这一瞬,少年抓住了机会,灵活的钻出了马车。

    男子伸手去抓,却只抓住了他发上的丝带。

    满头乌发倾落于肩,如墨似烟。

    顾锦璃跳下马车,不敢有丝毫的停顿,踉跄的逃开。

    在她察觉到那帕子上有迷药的时候,她就立刻闭上了口鼻,她挣扎了一会儿,见反抗不了,便顺势晕倒了。

    可她多少还是吸进了一些迷药,所以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开了繁华的街道。

    她一直留意着外面的动静,临近年关,街上十分热闹,可马车外除了呼啸的风声,根本就听不到人声。

    她没敢动,便一直装晕等待时机。

    待马车停下,听到车夫喊了一声“慕心湖”到了,男子暂时离开了马车,她才敢翻出药包里的解毒药吃了进去。

    又偷偷摘下了头上的发簪,抹上了她随身携带的麻醉散。

    可发簪上涂抹的麻醉散毕竟有限,她不能耽搁,必须在药效解除前尽快逃离。

    马车停靠在湖边,顾锦璃朝着岸边逃去。

    那里有一座断桥,还有一株花开似火的红梅树。

    那里是她与温凉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她误认为他是落入凡间的仙人。

    他能不能真如仙人一般从天而降,救她逃离这里?

    小腿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她失去了平衡,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她费力的爬坐起来,发现小腿上居然插着一柄匕首。

    黑衣男子面色阴沉,上扬的三角眼装满了残忍的杀意。

    他面不改色的拔下插入皮肉的发簪,随手丢在了一旁。

    “雕虫小技!以为在发簪上涂了点麻醉散就能让我无法动弹吗?你真是太小看我们死士了!”

    他冷着脸一步步接近顾锦璃,待看清了顾锦璃的模样,眸光却瞬间亮了一下。

    “没想到竟然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娘们,还真是捡着了!

    皮肤虽黄了些,但身段不错,模样也可,凑合爽爽却也不错!”男子说着荤话,恶心的淫笑起来。

    他舔了舔嘴角,再次朝着顾锦璃伸出了手,“若是识相就好好配合,大爷我还可以让你在临死前好好爽爽。

    你若是伺候好大爷,我一会儿下到也可以快着点,让你少受些皮肉之苦!”

    顾锦璃不断向后退去,直到她的身体碰到了红梅树干,退无可退。

    她任命的闭上了眼睛。

    男子见她不再反抗,沙哑的喉咙中发出了刺耳的低笑声,“哈哈哈哈,是个识趣的,那就让大爷我好好疼疼你!”

    男子肆意的笑着,俯身接近了顾锦璃。

    顾锦璃却倏然睁开了眸子,那双乌亮的眸中泛出了清冷的寒光,宛若湖面上凝结成的寒冰,不见惶恐,平静的让人生出几分心惊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 救(合一)

    他杀过许多人,见过惶恐的人,见过求饶的人,从来没见过在这种时候还能如此平静的女人。

    他微有怔愣,眼角余光瞥到一抹寒光。

    他的身体下意识躲闪,可那道银光还是擦过他的脸,划出了一道血口子。

    她竟是拔出了插在她小腿上的匕首!

    在这一刻,男子心里竟生出了一丝庆幸。

    还好这个女子没有武艺,不然定是个敢拼命相搏的狠人!

    顾锦璃身上只有一支发簪还算尖锐,但是已经被男子丢掉了。

    她身边唯一的利器就是那把插在她腿中的匕首。

    她闭上眼睛,让男子误以为她已经认命,放下了对她的防备。

    她闭着眼睛等着,等到男子的呼吸接近,她毫不犹豫的拔出了匕首,挥向了男子。

    可男子是个死士,她却是手无缚鸡之力,根本就杀不了他。

    顾锦璃见一击失败,抬起未受伤的脚狠狠向男子的小腹上踹去。

    一击即中,顾锦璃趁着男子吃痛虚弱之际费力的爬起来,忍着腿上钻心的痛,不顾一切的向前跑。

    小腿上的伤口很深,鲜血染透了她裤腿,鲜红的血落在枯黄的地上,如同绽开了朵朵血莲,触目惊心。

    她顾不上痛,顾不上害怕。

    她只有一个念头,逃!

    她要逃离这里,她不能死在这。

    她有亲人有朋友,她还有他,她不能就这么死了……

    呼啸的风无情的吹过,犹如细细密密的刀片割在脸上,痛的钻心。

    她努力的挪动脚步,就算每一次牵扯伤口都痛的让她无法忍受,她也未有一刻的停顿放弃。

    她要活着,为了他们好好活着!

    男子被踢中要害,一时疼的爬不起来,待痛楚稍缓,才发现顾锦璃竟是带着伤逃了很远。

    男子大怒,从地上爬起来便朝着顾锦璃追了上去。

    顾锦璃挣扎了许久跑开的距离,不过须臾就被男子追上。

    他一把抓住顾锦璃的长发,用力一扯,便将顾锦璃掀翻在地。

    “不是抬举的臭婊子,居然敢暗算我!

    本想让你死的舒服一点,既然你不识趣,就别怪我狠心折磨你了!”

    男子挥起匕首便朝着顾锦璃的脸上刺下去,她一把抓住男子的手腕,死死支撑。

    身体似是察觉到了危险,爆发出了最后的力量,竟是真的被她抵住了男子的攻击。

    男子心中大怒,手腕猛然用力。

    匕首一点点下移,而她的力气也在一点点消散。

    锋利的匕首在日光下泛着刺目的寒光,她能清楚的看到匕首的尖端在一点点靠近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似是马上就能刺破她的瞳孔……

    她的手臂不停的颤抖,酸痛乏力,再也不可能推开眼前的男子。

    她已经尽力了,难道今日便该她葬送于此吗?

    一滴泪顺着顾锦璃的眼角滑落下来。

    晶莹,冰冷。

    她闭上眼睛,用尽自己残余的力气,喊出了那个让她最不舍的名字,“温凉,温凉……温凉!”

    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似要在最后的时间里将这个名字融入她的血液,刻在骨髓中,永不遗忘。

    男子冷冷笑着,用力向下移动手腕,“呵呵,没用的,事到如今,就算你喊破了喉咙也……”

    男子的声音似被一道破空的力量击碎,戛然而止,再无声息。

    有温热粘稠的液体喷射到顾锦璃的脸上,她能感觉到男子手腕的力量骤然一松。

    她猛然睁开眼,瞳孔在一瞬间缩起。

    男子喉间插着一支尾羽轻颤的利箭,尖锐的箭矢刺破了男子的喉咙,挂着血肉从他的后颈贯穿而出。

    他捂着喉咙,不可置信的看着顾锦璃,又不可置信的抬头望向了不远处。

    顾锦璃反应过来,忙抬脚将男子的身体一脚踹开。

    男子的身体“砰”的一声重重落地。

    顾锦璃没再看他一眼,而是费力的爬坐起来,向后望去。

    后面有多少人她不记得,他们在喊着什么她也不记得。

    她只记得在她昏迷之前,她看到了他的身影,他策马而来,疾风卷起他身后的披风,衬得他风华如仙。

    她轻轻弯起嘴角,她就知道,她的仙人一定会来救她……

    骤然放松,之前被刻意压制的所有的伤痛和疲乏如潮水般涌来,将她彻底湮没。

    她对他露出了一抹轻缓却让人心碎的笑意,便闭眸倒在了地上。

    温凉墨眸愈寒,他跃下马背,跑到她身边,将她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如同触碰易碎的琉璃。

    如瀑的长发凌乱的散在她的身后,她紧闭着双眸,长长的羽睫上挂着未干的泪珠,脆弱的让人心疼。

    她的呼吸轻弱无力,身子软绵的靠在他怀里,微弯的双眉紧紧蹙着,宛若一朵被风雨侵蚀的娇花。

    温凉一言不发,只将她抱了起来。

    顾承晏也策马追来,待看清温凉怀中的顾锦璃,神色巨变。

    “锦儿她怎么了?”

    顾承晏想要将顾锦璃接到自己怀里,温凉避开身子,一双幽深冷寒的眸子泛着令人心惊的寒光。

    他面上似覆了一层寒霜,冷的刺骨。

    他犹如一条守护着珍宝的恶龙,谁敢染指他的宝贝,他便掀起风浪,摧毁一切。

    顾承晏虽心生敬畏,却也没有退让。

    指挥使怀中抱着的是他的妹妹,即便他是指挥使也不能染指他的妹妹。

    两人一时僵持。

    暗二连忙将顾承晏拉开,附耳与他说了两句话。

    “什么?锦儿和指挥使……”

    后面的话被顾承晏狠狠咽了回去。

    大妹妹竟然与指挥使在一起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顾大小姐受伤,指挥使只会比你还心疼,你先别上去掺和了,事后再与你解释。”

    温凉抱着顾锦璃翻身上马。

    顾承晏攥了攥拳,抿嘴未言。

    大妹妹受了伤,需要尽快救治,他便暂不与指挥使计较。

    可副指挥使的话他不认同,那是他的妹妹,他定然要比指挥使心疼的!

    看着顾锦璃气息奄奄的模样,墨迹心中悔恨又自责,恨不得以死谢罪。

    主子让他保护顾小姐,他却害的顾小姐险些殒命。

    若顾小姐有个三长两短,他死了都难赎其罪。

    温凉一手环着顾锦璃,一手拉着缰绳。

    他垂头望着怀中的人儿,没有看别人一眼。

    墨迹心里难受极了,他宁愿主子砍他两刀,也好过如此。

    “主子,那个纪大夫家就在附近,不如先去他家为顾小姐治伤!”

    温凉终是抬头淡淡扫了他一眼,冷声道:“带路!”

    墨迹连忙应下,在前面带路。

    温凉将顾锦璃牢牢环在他怀里,他面色沉冷,没有人敢抬头望他,所以也就没有人发现他的身子自射出那一箭后,便在不停的颤抖。

    他清楚的看到她被那个男子压在身下,清楚的看到那柄匕首距离她不过分毫。

    他与她之间,险些因那分毫的距离,而生死永别。

    他从来没这么恐惧过。

    即便他已经将她抱在了怀里,那种惊恐慌乱却没有丝毫的减弱。

    他刚才只差一点点就要永远失去她了。

    这个想法刚一浮现在他脑海中就让他心中抽痛,痛的他几乎要无法呼吸。

    再也不会了,他再也不会放开她,再也不会给她离开他的机会。

    因着年关将至,纪大夫夫妇两人正在忙着打扫屋子,他们七岁大的儿子小虎拿着一串糖葫芦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突然有两匹马停在了纪家的院门口,小虎瞪圆了眼睛,怔怔看了一会儿,撒腿便往屋子里跑。

    “爹!娘!外面停了两匹马啊!”

    “嚷嚷什么呀,哪来的马呀!”方嫂子忙的不可开交,被吵得心烦,掀开门帘子瞧了一眼,目光也瞬间僵住了。

    “纪逢,你快出来!”

    纪大夫拿着鸡毛掸子匆匆往外走,刚走出房门便看到温凉抱着一个人大步走了过来。

    “温公子!”

    温凉浅蓝色的长衫上沾染了血迹,纪大夫忙将挑开帘子,引着温凉往里走,“快进屋里来,这是哪里受伤了?”

    “我没受伤,是她。”

    温凉小心翼翼的将顾锦璃放下。

    纪大夫走上前来,只看了一眼便愣住了,“这……这不是……”

    他又抬头看了温凉一眼,温凉眉目凝结,俊美的面容上覆了一层冷霜。

    这一刻,纪大夫的脑中是从来没有过的清明。

    原来晋公子竟然是个女子!

    怪不得她如此神秘,怪不得她与温公子的氛围那般古怪!

    可他却来不及惊讶,忙伸手为顾锦璃探脉。

    脉搏虽是轻弱便还算平缓,唯有小腿处的血迹看着格外刺目。

    顾不上许多,纪大夫忙用剪刀将顾锦璃小腿上的衣料剪开。

    嫩白如藕般的小腿上赫然有一处深可见骨的伤口,血肉模糊,仍在渗着鲜血。

    温凉瞳孔一缩,双手骤然握紧,心口处似被人插上了一刀,痛的令人窒息。

    纪大夫也被吓了一跳。

    他们不过才刚刚分开,谁曾想她竟是转眼就遇到了这样的事……

    “我先去拿金疮药。”

    温凉从怀中拿出两个小瓷瓶递给纪大夫,“这是她给我的,说可止血。”

    纪大夫连忙接过,他打开瓶塞放在鼻下轻嗅一下,“这是上好的金疮药,我先来给晋公……晋小……”

    纪大夫咬了一下舌头,发现了晋公子的身份后,他一时倒不知该如何唤她了,便只道:“我先来清理一下伤口,然后再抹金疮药。”

    伤口很深,她似是激烈的挣扎过,有些地方染上了尘土。

    “伤口虽深,但没有伤到筋骨,修养一些时日便好。

    但要保证伤口没有感染,今晚最好让她留在这观察一晚,若是晚上没有发热,就没有大碍了。”

    温凉默了一瞬,点了点头。

    待纪大夫将顾锦璃的伤口清理干净,又涂上了金疮药用纱布包好,温凉才走到她身边,为她掖好了被子,又理了理黏在她脸颊上的发丝。

    她睡的安稳了一些,可眉头却紧紧蹙着。

    他很想就这样陪着她,可是却不行。

    她若是无故失踪,于她的名声有损,她的父母也会担心。

    他不能让她醒来后为难。

    “墨迹!”

    温凉冷声唤道,墨迹一直候在门口,听到声音忙闪身迈了进来。

    “守着她!”温凉冷冷撂下三个字,眼中尽是不舍,却还是抬步走了出去。

    墨迹没有说什么保证的话,却是挺直的站在顾锦璃榻前。

    今日都是他的错,若是主子还肯给他机会,他一定会用生命来守着顾小姐,绝不让她再受一点伤!

    ……

    宋府中。

    “老夫人,温凉公子求见。”

    宋老夫人挑了一下眉,忙道:“快请进来。”

    温凉刚一迈进屋来,宋老夫人和林嬷嬷便看到了他身上的血迹。

    林嬷嬷不知怎么突然只觉得心口一疼,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过去探望,却被她生生忍住了。

    她怎么突然这般关心温凉公子,难道是因为他的那双眼睛长得太像小姐了吗?

    “你身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你受伤了?”宋老夫人忙起身走了过去,眼中满是担忧。

    “晚辈没有受伤。”

    “那你身上的血迹……”宋老夫人没有因他的话而放松,因为他的表情太过沉冷。

    “是锦儿的。”

    “锦丫头?她怎么了?她一个小姑娘怎么会受伤?”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宋老夫人早就将顾锦璃当做了自家孩子来疼。

    此时一听顾锦璃出事,心中自是急得不行。

    “她遇刺了,但无性命之忧,只是腿伤有些严重,暂时不适合挪动。

    我已将她送去了医馆,但她若是夜不归宿,恐对名声不利。”

    宋老夫人瞬间明白了,忙道:“这个无碍,我这就让二丫头给顾府送信一封,就说锦丫头今夜在府里留宿,你让她安心歇着,天寒地冻的别再染了风寒。”

    温凉略一颔首,眸光微动,“多谢老夫人,只是锦儿受伤,怕是顾府会……”

    “这件事你无需担心,我明日会让人备上礼物去顾府赔罪,定能将此事圆上。

    最多不过是被顾府埋怨几句而已,锦丫头对我宋府有大恩,相比之下这不过就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宋老夫人这般说,温凉便也不再客气,只颔首谢过。

    “温公子,你告诉我,锦丫头她到底得罪了谁?”

    她说过会护着锦丫头,就决不能看着她受人欺负。

    温凉默了默,冷冷道:“尚且不知,但我想应与承恩侯世子有关。”

    “承恩侯世子?”宋老夫人蹙眉摇头,“不应该啊,锦丫头不是说她正在为沈世子诊治腿伤,沈世子怎么会……”

    宋老夫人心中一惊,眸中泛出一抹骇色,“你的意思是,锦丫头为沈世子治疗腿伤,碍了别人的道!”

    温凉未语。

    他虽没有证据,可也只有这一种可能。

    顾锦璃今日一身男装,除了他与宋老夫人几人知晓她的身份,根本就无人知道“晋大夫”便是顾锦璃。

    也就是说,这些人针对的便是“晋大夫”。

    能让人大费周章算尽,甚至不惜派出死士调虎离山,想来也只有那位沈世子值得了。

    承恩侯手中握有军权,又是皇后的母族,自是值得人如此重视。

    看来,沈染坠马并非意外。

    “怎么会这样……”宋老夫人怔怔的坐了下来。

    “锦丫头治好了沈世子,这是挡了人家的道,怕是他们一击不成,还是不肯放过她啊!”

    “老夫人放心,晚辈自会护她。

    她还在昏迷中,晚辈就不久留了。”

    温凉拱手请辞,宋老夫人点点头,望着他的背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谁能想到锦丫头这一身好医术竟是险些要了她的命!”

    宋老夫人心疼不已,锦丫头救了一个又一个人,却是险些害了自己。

    她们该怎么护着她才好呢!

    ……

    温凉刚踏出宋府,暗二便连忙迎了上来。

    “主子,顾小姐的车夫已经控制住了,该如何安排?”

    车夫在逃跑的时候被他们逮了个正着,当即便扣下了。

    他若是跑出去乱说话,主子做什么都白费了。

    “暂时先扣着,再查查他在京中还有什么家人,找个理由远远送走。”

    “是,主子!

    对了主子,陛下今日还等您进宫……”

    “不见!”

    说话间,温凉已翻身上马,策马疾驰,只留下一路尘土飞扬。

    暗二叹了一声,看来主子是真的把顾小姐放进了心尖尖里,心里怕是再也容不下其他了。

    不过这样也好,总好过让主子空落落的一个人。

    顾府中。

    众人皆聚在松鹤堂,唯剩下顾锦璃一人未到。

    顾三夫人冷笑一声,“做了县主果然就不一样了,就连吃饭都要三催四请。”

    顾老夫人瞥她一眼,心里也有些不高兴,便皱眉看着顾二夫人道:“锦丫头呢,怎么还没来?”

    没等顾二夫人回答,便有丫鬟挑开帘子禀道:“老夫人,宋府来人传信,说是大小姐与宋二小姐玩的正好,今日便留宿宋府,不回来了。”

    顾老夫人瞬间挂上了笑,抬手让丫鬟下去。

    “宋府也不过如此,锦丫头刚被封为县主,便迫不及待的让府中小姐来攀附锦丫头。”顾老夫人得意笑道。

    顾老夫人只剩下高兴,顾二夫人心里却有些不安。

    锦儿最是懂事,若是她想留宿在外,一定会提前告诉她们,怎么会等到现在。

    顾二老爷见她担忧,为她夹了一筷子菜,柔声道:“你别担心,锦儿与宋二小姐交好,也许几个女孩子玩的开心了,一时忘了时间。”

    “嗯。”顾二夫人勉强一笑,点了点头,就着担心,将菜咽下。

    顾承暄不高兴的嘟起了嘴。

    大晚上的不回家,在别人家里住什么嘛!

    亏得他特意去街上给她选了一个漂亮的泥娃娃,本想今天给她,倒是白费了他一番苦心!

    顾三夫人见顾承暄沉着小脸不吃饭,忙伸筷子给顾承暄夹了一个大鸡腿,“暄哥儿,你不是最爱吃鸡腿了吗,给你。”

    顾承暄瞥了鸡腿一眼,不冷不热的道:“夫子教我们要重孝道,我是家里最小的,如何也轮不到我吃。”

    说完,顾承暄便将鸡腿夹给了顾老夫人,“祖母年纪最大,祖母吃吧!”

    顾老夫人瞬间笑开了花,不停的夸顾承暄孝顺。

    顾三夫人心里吃味,但想到顾承暄懂事了,便也勉强忍了。

    顾承暄站起身,夹了另一个鸡腿递给顾大老爷。

    顾大老爷一怔,心里随即也涌起一股暖意。

    暄哥儿懂事了啊!

    “除了祖母就是大伯最老,大伯吃吧!”

    顾大老爷:“……”

    心是好的,就是这说话还差点意思!

    顾三夫人有些心闷。

    老太太是长辈,她就不计较了。

    可暄哥儿宁愿给一个隔房的伯父,也不给她这个母亲,分明还是在因上次的事记恨她。

    暄哥儿最近对她越发冷淡,有事没事却总去锦华院晃。

    定是顾锦璃那个小贱人在撺掇暄哥儿,真是可恶!

    顾锦璃还不知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又被人记恨了,她昏昏沉沉的睡着,再睁开眼睛时,阳光早已散尽,屋内烛光融融。

    她的眼睛还未适应屋内的光线,便有一道人影映入眼帘。

    “你醒了?要不要喝水?”

    温和的声音混在橘色的烛火中越发轻柔,将顾锦璃绷起的心弦抚平。

    “温凉……”

    出口的声音细不可闻,如同一只无形的手将他的心骤然攥紧。

    “我在。”

    他轻俯下身子,将她捞入自己怀中,手臂轻轻托起她的身子,将一杯温水送至她唇边。

    她双手捧过茶盏,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温暖的水流入口中,让她恢复了些许气力。

    她张望四周,这才发现她并非在自己的房间里,这里似乎是……

    “这里是纪大夫的家?”

    温凉轻轻应了一声。

    “你觉得怎么样?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顾锦璃只觉得浑身上下酸痛乏力,但最痛的还是小腿。

    可她既是在纪大夫家,想必纪大夫一定已经帮她处理好了伤口。

    她摇了摇头,露出了一抹虚弱的笑,“我很好,你不用担心……”

    话未说完,她便被拥进了一个散发着清冽香气的温暖怀抱中。

    他将头埋入了她的发丝,身体忍不住轻颤起来,“对不起,我没能护住你……”

    他的声音不复往日清冽,沉沉闷闷,似还带着一丝不愿为人察觉的颤意。

    她想仰起头看他,却被他轻按住了头,只能埋在他的怀中。

    “再也不会这样了,我绝不会再让人伤你分毫。”

    顾锦璃轻轻扬起嘴角,她抬起手臂,环住了他的腰肢,用力且紧密。

    “嗯,我相信你。

    所以不要自责,也不要埋怨自己,好吗?”

    这件事怨不得任何人,有人想要害她,又岂是他们能预料的。

    温凉没有说话,顾锦璃将他环的更紧了一些,“你别这样,你若是如此,我看着反是难过。”

    他没有抬头,仍旧将脸埋入她丝绸一般的乌发中,轻轻的浅浅的“嗯”了一声。

    两人相拥无言,只可闻彼此的呼吸与心跳。

    “不好,我这么晚都没回府,我娘她们定会担心。”顾锦璃猛然惊觉。

    温凉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声音温柔似水,让人沉溺,“别担心,我都已安排妥当。

    他们都以为你留宿在了宋府,明日你如此回她们就好。”

    见温凉将所有事都顾全周到,顾锦璃心中更暖,重新拥入了温凉的怀中,柔柔道:“温凉,谢谢你……”

    “不要谢我,我不喜欢。”

    他为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她不喜欢他自责,他也一样不喜欢她客气。

    “嗯,好。”她乖乖的应了一声。

    他心中轻轻一动,在她的眉心印上了一吻。

    橘色烛光下,两人相拥无言,却是一片暖意。

    外间。

    纪大夫裹着棉被打了一个喷嚏。

    夫人带着小虎去客栈住了,只剩他一个“独守空房。”

    守着晋公子他没意见,可是他一个人坐在冷冰冰的外间,还要被迫听人秀恩爱。

    这就有点不地道了吧……

第一百五十二章 除夕夜(合一)

    伤口处理的及时没有感染,顾锦璃也没有发热,安然度过了一个晚上。

    两人说了一夜的心里话,虽然没怎么睡,但依旧神采奕奕。

    辰时,宋老夫人派了马车来接顾锦璃。

    出了房间,顾锦璃惊讶的看着纪大夫,“纪大夫,你的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纪大夫脸色暗黄,眼下挂着两个乌青的黑眼圈,眼中爬满了血丝,看着倒是比顾锦璃还像病人。

    “呵呵……没什么。”

    你们两人有爱情滋养,说了一晚上甜言蜜语自然不困。

    可他孤家寡人独守空房,还要被迫见证别人的幸福,真是太难了。

    纪大夫目光复杂的看着顾锦璃,“我以后该怎么称呼您好呢,是晋公子,还是顾小姐?”

    “如何都好。”顾锦璃歉意一笑,“抱歉纪大夫,我并非有意骗你,着实是女子身份太过不便。”

    纪大夫摆了摆手,并没有因为顾锦璃是女子而有所轻视,心里反是更加的佩服起来。

    “世人对女子多为严苛,您的确没有办法以女子的身份去诊病。

    顾小姐养在深闺却能有如此医术,实在是令我等惭愧啊。”

    “纪大夫不必自谦,我也只是有幸能得一位老师指点,才通晓一二。”

    见两人大有要交流一番心得的架势,温凉抿唇轻语,“我们该走了。”

    顾锦璃这才恍然,忙与纪大夫道谢辞别。

    温凉小心的抱着顾锦璃踏上了宋府的马车,纪大夫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突然后知后觉的睁大了双眼。

    怪不得温凉公子没事总跟着顾小姐去承恩侯府,他原以为温凉公子是关心沈世子的病情,现在一想这分明是监督啊!

    纪大夫紧张的拍了拍心口。

    虽说他十分英俊,但还好他年纪大了,平日也只与顾小姐交流医术,不然怕是温凉公子也不会放心他呢!

    纪大夫摸了摸脸,轻叹了一声,这好皮囊也是有危险的呀!

    宋老夫人派林嬷嬷亲自前来,顾锦璃心里十分过意不去,“林嬷嬷,我祖母那里怕是……”

    林嬷嬷不等她说完就拍了拍她的手,慈爱笑笑,“不过一点小事,你别放在心上。

    我这一辈子见过的人多了,对付你祖母不再话下。

    老夫人让我嘱咐你好好养伤,别顾虑那么多。”

    “那就有劳嬷嬷了。”顾锦璃心中感动,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颔首一笑,将这份情意默默记在心里。

    到了宋府,温凉便不方便再送。

    他一早便派人知会了顾承晏,顾承晏也早早的候在了门口。

    马车刚一停下,顾承晏便忙走上前去,将顾锦璃抱下了马车。

    他看了一眼坐在马车内的温凉,心里有一堆的疑惑,却也只抿了抿唇,终是未语。

    顾承晏送顾锦璃回了锦华院,林嬷嬷看着温凉,笑着开口问道:“温公子可要再等上一会儿?”

    温凉点点头,“我与嬷嬷同行。”

    他们的婚事尚未定下,他必须要顾及她的清誉。

    现只盼着飞鸽传书早日抵达南阳城,待母妃来京,便可正式向顾家提亲。

    届时他就可以无所顾忌的对她好了。

    ……

    听说顾锦璃受伤了,顾老夫人先是一愣,随即便不悦的发难道:“林嬷嬷,我孙女在家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在你们宋府住了一晚上,就受了伤?

    你也知道,锦丫头现在可是陛下亲封的县主,就算在我们府中受伤,我们顾府也是不好交代的!”

    林嬷嬷笑着点头,“老夫人说的是,县主身娇体贵,的确是我们宋府照顾不周,还请顾老夫人见谅。”

    顾老夫人瞥她一眼,挺了挺腰板。

    上次见面她矮了这林嬷嬷一头,可现在她的孙女可是县主,面子必须得找回来。

    “我们顾府虽不及宋府家大业大,但我对几个孙女那也是如珠如宝的疼着。

    特别是锦丫头,她是我们顾府的嫡长女,我素日最是疼她,别说受伤,就连磕碰都是没有过的。”

    林嬷嬷面色平静,心中却是不屑冷笑。

    若是真疼灵毓县主,怎么到现在都不询问一下她的伤势呢?

    林嬷嬷也不与她多说,轻轻拍了两下手,她身后的几个婢女立刻呈上手中的木盒。

    锦盒里面放着人参、灵芝,还有上等的血燕,都是一等一的补品。

    特别是血燕,像顾府这种人家根本就买不到。

    “这次都怪我们一时疏没照顾好县主,还请老夫人勿怪,这些补品便留下给县主将养身子。”

    顾老夫人的眼睛一时都看直了。

    就算当年顾府还是伯府的时候,她都没能吃过血燕。

    见林嬷嬷看看自己,顾老夫人轻咳了一声,冷着脸道:“放着吧,一会儿我就给锦丫头送去。”

    虽然顾老夫人努力的想表现出一副视金钱如粪土的模样,可她的语气较之刚才还是缓和了不少。

    林嬷嬷见此复又笑道:“今年三月我家老夫人做寿,届时还请老夫人赏光去宋府一聚。”

    顾老夫人的眼睛彻底被点亮了。

    宋府可不是谁都能去的人家,宋老夫人请她去宋府,这也是对她身份的一种认可。

    届时不知有多少人会艳羡她。

    这般想着,顾老夫人扬起了嘴角,笑着道:“那是那是,老姐姐做寿,我自是要去贺寿的!”

    林嬷嬷笑笑。

    推拒了顾老夫人留饭,林嬷嬷福礼告辞。

    走出松鹤堂,林嬷嬷长舒了一口浊气。

    这样的品性也敢与她家老夫人称姐妹!

    这也就是她老了,脾气好了,若放在年轻时定要她好看。

    林嬷嬷健步如飞,回到了马车上。

    温凉正闭目养神,听到响动才睁开了眼睛。

    略有惺忪的眼少了两分清冷,林嬷嬷看得一愣。

    马车行驶,两人一路无言。

    直到马车已然行到宋府,温凉正欲告辞,林嬷嬷才终是忍不住开口道:“温公子,可有人与您说过,您的眼睛像极了一个人?”

    温凉抬手抚了一下自己的眸子,眼睫轻垂,“父王说,我的眼睛很像母妃。”

    林嬷嬷眸光一滞,有些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是啊,王妃是个美人,温公子应是像王妃的。”

    她到底在期待些什么,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温凉避开了林嬷嬷的视线,他挑开车帘跳下马车,便听一声惊呼声传来,“温凉!”

    温阳走上前来,略有惊讶,“林嬷嬷也在?你们两个这是干什么去了?”

    林嬷嬷笑而不答,只问道:“二公子又来探望老夫人了?”

    “对呀!”温阳将手中的酱肘子举了起来,笑着道:“我去酒楼正好赶上新出锅的肘子,就买了一个给老尚书送了来!

    我父王说老尚书最喜欢吃肘子,年轻的时候,一个人吃三四个都不成问题!”

    温阳正说着话,手中的肘子却突然被人抽走。

    “温凉!你怎么抢我肘子?还给我!”

    温凉瞄他一眼,语气淡淡,“不还在你身上?”

    “啊?”温阳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温凉,你敢骂我!受我一击!”

    温凉却是早已翻身上马,只留给温阳一记冰冷嫌弃的眼神。

    他策马而驰,随身带走的还有温阳心心念念的酱肘子。

    “你走就走,把肘子留下啊!”

    他好不容易排队买的呢!

    林嬷嬷苦笑不得,这两兄弟明明是双生子,怎么性子差这么多。

    “二公子别气了,快进去吧!

    老尚书身子不如以前,老夫人现在不大让他吃肉的……”

    说完,林嬷嬷皱了一下眉。

    温凉公子抢走肘子,莫非就是怕老尚书贪嘴伤到身体?

    林嬷嬷摇了摇头,她现在真是魔怔了,什么事都往那上面想。

    如果温凉公子真是小姐的孩子,那他在京这么多年,怎么可能都不来宋府探望,甚至还没有温二公子对老夫人老尚书亲近?

    看来她是真老了,竟沉浸在幻想中了……

    ……

    顾承晏将顾锦璃送回锦华院。

    如意叽叽喳喳的叫唤了好一阵,福儿看着顾锦璃的脚,抿着嘴面露凶光。

    顾承晏将她们两个都遣了出去,才搬着一张小板凳坐在了顾锦璃床榻旁。

    “大妹妹,我们聊聊吧。”

    顾锦璃咽了咽口水,这种早恋被家长发现叫去谈话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你喜欢温指挥使?”

    顾锦璃坦然的点了点头。

    顾承晏面皮一绷,看着更严厉了几分。

    他深吸了一口气,复又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呃……这个……”

    见顾锦璃回答不出来,顾承晏抿抿嘴问道:“上次我们一同吃火锅的时候,你们在一起了吗?”

    顾锦璃心虚的笑了笑,点了一下头。

    “果然!”

    顾承晏脸色一沉,双手握的青筋都暴了出来。

    亏他还以为温指挥使是在关心他,原来他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真是太狡猾了!

    看着顾承晏受伤又愤闷的表情,顾锦璃拉了拉他的袖子,眨着眼睛道:“二哥,你之前不是与我说温凉是好人,还叫我以后就要找温凉这样的君子嘛,我听你的话了呀!”

    顾承晏:“……”

    他可以收回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以为温指挥使是个正人君子,可现在两人尚未定亲,他便骗走了妹妹的芳心,可见并非是个君子!

    顾承晏心有不满,可沉默了许久,最后也只问道:“你真的喜欢他?”

    “真的喜欢,而且这辈子只会喜欢他一个人。”顾锦璃回答的坦然,毫无避讳。

    顾承晏盯着顾锦璃望了一会儿,半晌之后他抬手摸了摸顾锦璃的头,严肃却又温柔的道:“好好养伤,别的事不用你管。”

    “啊?”顾锦璃歪头不解。

    顾承晏却是已经攥拳离开。

    其实温指挥使除了不规矩之外,剩下的倒是不错,唯一的缺点就是身份太高了,他若是欺负妹妹,怕是无人能管。

    一回到院子,顾承晏便面沉如水的练起了木人桩。

    从今日起他要加倍训练。

    就算论身份地位他比不过指挥使,但至少也要练好一身功夫。

    若是日后指挥使敢欺负大妹妹,便莫要怪他以下犯上了。

    上司打不得,可妹夫他还是能打的!

    ……

    除夕之夜,建明帝体贴的取消了宫宴,让一众大臣都在家里团圆。

    可其实他只是不喜欢这种热闹而已。

    每一次除夕宫宴之后,众臣都欢笑着离开。

    因为他们知道,温暖的屋子里有家人在等着他们。

    他们回去之后可以与家人吃团圆饭,而他,只有一个人。

    那个等着他盼着他的人,早就不在了。

    与其这般折磨自己,倒是不如成全他们,让他们早早与家人团聚。

    象征性去慈宁宫晃了一圈后,建明帝拢了拢身上的大氅,踏入了月色中。

    除夕的月并不美。

    新月初生,光晕朦胧。

    月光黯淡,显得宫内更是寂寥。

    宫内各处都悬挂着红灯笼,可他却看不出喜庆来。

    “陛下可是要摆驾凤鸾宫?”陈总管不忍建明帝站在夜色下吹冷风,轻声询问道。

    建明帝沉默了一瞬,点了点头。

    凤鸾宫内,沈皇后正襟危坐,罗裙凤钗一丝不乱。

    桌上摆着丰富的菜肴还有各色的点心。

    宫中有规,每月初一十五,还有除夕之夜,帝王都必须留宿皇后宫中。

    可建明帝从来都不是个讲规矩的人,两人初为帝后时,关系比起现在要更加恶劣。

    是珍妃在努力改善着她们的关系,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三个常常在一起。

    其实她心中本是不屑的,她是皇后,是六宫之主,怎能与妃嫔同乐。

    而且那时她们都还年轻,少女的心都是好胜且敏感的。

    她自小便被先帝定为太子妃,无论走到哪得到的都是众人的尊崇。

    琴棋书画,她亦是京中翘楚,鲜有人及。

    可进宫之后,这样的她被另一个女子比了下去。

    她虽不会用那些阴谋手腕残害嫔妃,但对珍妃也是不假辞色。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反是与珍妃成了最好的朋友。

    她从小到大都在讲规矩,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要符合她的身份。

    可珍妃却不,她也是名门出身,却是率真烂漫。

    看话本、扮男装,所有她不敢想不敢做的事珍妃都敢做。

    或许正是因为她们的性格迥然不同,才彼此吸引,竟在这深宫之中一点点积累起了友谊。

    她们几乎每日都在一起抚琴下棋,插花练字,她们在一起的时间甚至要比她和傅棱在一起的时间更长。

    有时候珍妃坐不住了就会拉着她去湖边钓鱼,甚至还会亲手烤鱼。

    那是她第一次吃烤鱼,也是最后一次。

    宫里曾有传言,说傅棱深爱珍妃,待珍妃生下皇子后,迟早有一日会废后令立。

    珍妃听到后,特意跑来与她解释,拉着她的手,说皇后永远都是她。

    看着珍妃大惊小怪的样子,她当时只笑了笑。

    她岂是那种相信传言之人,她们日日在一起,她怎会不知她的为人。

    她根本就不喜欢傅棱,甚至还很纳闷珍妃为什么会喜欢他。

    言行无状,不守规矩,这样的男人哪里配做九五之尊。

    她原以为生活会一直这样继续下去,等珍妃生了孩子,她们可以一起照顾小皇子。

    宫中虽清冷无趣,但有珍妃陪着,倒也不算孤单。

    可后来,珍妃殁了,带着未出世的小皇子一起去了。

    这宫里再也没有人会去钓锦鲤了,也没有人再与她抚琴下棋了。

    就连她准备的那些虎头鞋、小肚兜都没用了。

    这宫里最鲜艳的一抹色彩不复存在。

    珍妃临死前,她和傅棱都在。

    珍妃说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要傅棱好好对她。

    宋卿瑶真是个傻的。

    傅棱如何与她何干?

    时隔多年回顾以往,她总是后悔当初没有与瑶儿说,皇后之位她不在乎,对别人她不会相让。

    可对她,给她又何妨!

    若是一开始便让瑶儿做皇后,也许她们会有不同的人生。

    傅棱与瑶儿能恩爱不离,她或许也能遇到与自己情投意合之人。

    可现在,她竟是早早走了,只留下她与傅棱两个人。

    “陛下驾到!”

    一声尖锐的嗓音打断了沈皇后的回忆。

    她起身迎至门口,屈膝福礼,姿态端正。

    他虚扶她一把,让她免礼起身。

    两人无言落座,默默的吃着桌上的山珍海味。

    他们无心守岁,早早宽衣就寝。

    他们依旧背对着背,不知彼此所想。

    宫外传来了烟花升空炸裂的声响,想来应很是绚丽。

    可他们对这种绚烂易逝的美景却提不起兴趣来了。

    她翻了一个身,望着他的背影开口,“陛下,你想瑶儿吗?”

    他的脊背僵了一下,却没有应声。

    她轻叹一声,闭上了眼睛,喃喃道了一句,“我想她了。”

    “臣妾前两日做了一个梦,臣妾梦到瑶儿生了一个小皇子,十分的圆润可爱。

    他伸着小手,朝着臣妾一步步走过来,对着臣妾喊了一声“母后””

    想到梦里的场景,沈皇后弯了弯唇角,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

    “陛下梦到过小皇子吗?”

    建明帝也翻过身来,正看到了沈皇后脸上那抹温婉的笑。

    他一时愣住了,在他的记忆中,她总是板着脸不苟言笑,她竟是也有这样的温柔吗?

    “梦到过。”

    他沉沉答了一声,他看着她,突然问道:“如果瑶儿的孩子活着,你会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吗?”

    沈皇后笑了笑,她似是累了,闭上了眼睛,轻轻呢喃了一句,“谁知道呢……”

    沈皇后翻身睡下,建明帝却是一丝睡意也无。

    他垂下眸子,眸光微动,没有人能猜到这位帝王的心思。

    他看了沈皇后一眼,伸手帮她掖了掖被子,也翻身睡下。

    ……

    顾府的除夕众人自是都要在松鹤堂齐聚。

    只有顾锦璃因为要养腿伤而留在了锦华院。

    今年的除夕夜,顾老夫人十分开怀,虽说今年发生了很多麻烦事,可顾锦璃被封县主一事足以将之前所有的不快全部驱散。

    她相信这是一个好的开始,顾府终将在她的带领下走向辉煌。

    人一开心,话便多了些。

    先是询问几个孙子的学业,然后又开始询问几个儿子的仕途。

    最后顾三老爷被问的烦了,忍不住小声嘀咕道:“母亲,这些您问了也不懂,就别问了呗。”

    顾老夫人脸色一沉,瞪着他道:“你给我闭嘴!一天天的怎么数你话多,吃饭还塞不住你的嘴!”

    说完,她给顾三老爷夹了一个大鸡腿,狠狠道:“吃!把你的嘴塞上!”

    顾三老爷闷闷低头,啃着鸡腿。

    是鸡腿不好吃还是美酒不好喝,母亲就是话太多了。

    逮到一个人就要说上半刻钟,这顿饭得吃到什么时候啊!

    终于把几个儿子孙子孙女都说了了一个遍,剩下的三个儿媳妇她压根都看不上,更懒得嘱咐,便举杯道:“今夜过后便是新的一年,我相信明年咱们顾府一定会更上一层。

    承晰承昌明年科举一定高中,承晏也定会在兵马司出人头地。

    你们几个做父亲的,也要以身作则,加官进爵才是。”

    众人如释重负,赶紧举杯。

    谁知顾老夫人抿了口茶,复又道:“叶丫头明年也要及笄了,你放心,祖母一定给你和你大姐姐找个好人家!”

    顾二夫人抬头扫了顾老夫人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母亲,锦丫头的婚事就不劳您操心了,我会帮着锦丫头留意的。”

    “你才认识几个人!”顾老夫人不悦的翻她一眼,“锦丫头现在是什么身份,那可是县主,是能做名门正妻的。

    京中名门你认识哪个?不还得我这个做祖母的帮着相看吗?

    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全权交给我就行了。”

    顾二夫人心中不服,她女儿的婚事凭什么要这老太太插手。

    不过转念一想,锦儿与温凉两人情投意合,明年这婚事许是就能定下了,何必与她多费唇舌。

    顾叶璃却是蓦然一惊。

    她不想嫁人!

    见识过温凉公子的风采,谁还愿意与庸人度过一生。

    若是能与温凉公子在一处,她甘愿做个妾室,甚至是没有名分的外室。

    只可惜她在深闺之中,根本就没有办法认识温凉公子。

    她偷偷瞄了顾承晏一眼,心中暗下决定,以后还要多与二哥亲近,二哥怕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除夕要守岁,可顾老夫人年纪大了,守不动,这才让众人散去。

    众人如释重负,欢快离去。

    不同于松鹤堂的热闹,锦华院中一派冷清。

    顾锦璃躺在床上养伤,福儿搬个小板凳坐在顾锦璃身边,撑着下巴枯望顾锦璃,似是怎么也看不够。

    如意自高奋勇为顾锦璃念话本,结果她从头笑到尾,笑得顾锦璃根本就听不清故事。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一颗小脑袋探了进来,“大姐姐,我来陪你啦!”

    顾婉璃笑盈盈的迈进屋来,陈晴提着一个大食盒跟在后面,食盒里面放的各色的蜜饯。

    “大姐姐,咱们今晚一边吃蜜饯,一边守岁好不好?”顾婉璃说完,捏起了一颗杏脯塞进了顾锦璃嘴里。

    顾锦璃笑着点头,未等说完,门外又传来顾承晰的声音,“大妹妹,我和你二哥可以进来吗?”

    顾锦璃忙派如意去迎,兄弟二人迈入屋内,一人俊秀如竹,一人挺拔如松,甚是养眼。

    顾承晰扬唇而笑,温和如煦,他手中还捏着一副叶子牌,“守岁怎么能缺得了叶子牌?

    往年都是我们一家四口玩,可你大伯父牌技太烂,输了还摆着臭脸,真是不愿与他玩了。

    今年咱们一同守岁,也让我看看你们的牌技如何。”

    “好呀!好呀!咱们要玩就玩真银子的,输了不许耍赖!”顾婉璃掏出了自己的小钱袋在众人眼前晃了晃。

    “我和承晏自是不会耍赖,要耍也是你们耍!”

    顾婉璃被气到了,鼓着脸道:“哼!我们才不会呢!

    如意、福儿、清儿,你们也来,你们大公子手里最宽裕了,你们要可劲赢他!”

    “加我一个,我也来!”在门外徘徊许久的顾承暄一听他们要玩牌,一把推开了房门,迈了进来。

    见众人都在看他,顾承暄小脸一红,绷着脸走上前来,将鼓鼓的小钱袋往桌上一拍,趾高气昂的道:“别看我年纪小,我钱比你们还多呢,而且我输了也不会哭,加我一个!”

    顾承晰闻后一笑,将手中的叶子牌打乱洗开,“那好,那咱们今夜就没有大小,不分主仆,赌桌上无兄弟,谁输了都得认!”

    众人欢呼一声,连连称好。

    看着围在她床边的一张张笑脸,顾锦璃轻轻弯唇,嘴角绽放出了一抹绚丽的笑意。

    她果然是上天的宠儿,就算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也能遇到这么多值得她倾心以待的人。

    有他们在身边,真好。

第一百五十三章 有喜(合一)

    除夕之夜。

    锦华院中一片暖意融融,温凉站在外面都能听到里面的欢声笑语。

    他勾了勾嘴角,清浅一笑,转身离去。

    本以为她伤到了脚只能一个人留守锦华院,没想到竟有这么多人陪她。

    虽说见不到她有些可惜,可想到除他之外,还有这么多人惦念她,他反是开怀的。

    她很好,值得所有人喜欢。

    他并不会霸道的将她独自占有,相反,他希望所有人都能欣赏喜欢她。

    当然,男子除外。

    平阳王府门前也高悬了红灯笼,看着十分喜庆。

    可与其他府邸不同,王府内只有他一人,年节对他来说与往日无异。

    “温凉!你跑哪去了!”

    墨踪一脸冷色的站在温凉的书房门前,温阳环着膝盖蹲在墨踪脚边,见温凉回来瞬间一跃而起。

    “除夕之夜你不在王府老实待着,跑到哪去了?

    还有你这侍卫,脸那么臭,非拦着我不让我进去,都快冻死我了!”

    温阳吸了吸鼻子,狠狠瞪了墨踪一眼。

    关键他还打不过这个臭脸的,大黄那个混蛋也不知道跑到哪野去了,真是可恨!

    “有事?”温凉今日心情还好,便淡淡应了一句。

    “你随我来!”

    温阳向前走了两步,发现温凉没跟上来,挑眉道:“你来不来,你再不来我就去拉你了啊!”

    温阳自小就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若是不应他,他便会死皮赖脸的纠缠。

    为了清净,温凉抬步跟上。

    两人来到了温阳的院子,院中悬挂着许多红灯笼,将院子映在一片暖光之下。

    温凉抬头扫了一眼成串的红灯笼,面无表情的看着温阳,“你今日大喜?”

    温阳:“……”

    温阳冷着脸瞥了他一眼,伸手推开了房门。

    房间正中央摆着一张大桌子,桌子上摆满了酒菜。

    “哪有除夕不吃年夜饭的,虽说王府人少了点,可就算只有咱们两个也得热闹起来啊!”

    温阳迈进屋内,倒了两杯酒,“正好今年没有老头子在,咱们两好好比试一下酒量。

    谁赢了,以后谁就是大哥,如何?”

    温阳对自己是二公子这件事始终耿耿于怀。

    不过就是出生的时候比他快了一个头,凭什么就要他喊温凉做大哥,不公平!

    “怎么样?敢不敢赌?”温阳恣意挑眉,一脸挑衅。

    “无聊。”温凉的语气中难掩厌嫌,但还是抬步走了进去。

    温阳开怀一笑,又命小厮搬来了两大坛子酒。

    “来吧,咱们今日不醉不归!”温阳说完,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大呼痛快。

    两人也不多说话,只一杯接一杯的喝,桌上的两个酒壶很快就见底了,温阳索性换了两个大碗,直接抱着坛子倒酒。

    喝了半个时辰,温阳的脸像被夏日的阳光烤过一般,红扑扑的。

    反观温凉,肤色依旧,只从一块冷白玉变成了一块泛着微光的暖玉。

    温阳的眼神有些涣散,他晃了晃头,想将酒意晃掉,却是越晃越晕。

    最后他索性托着下巴,盯着温凉喋喋不休的说起了以前的事。

    温凉放下酒盏,冷冷望他,“你喝多了。”

    “放……屁!我才刚开胃,就这酒,再来……三坛子我都不醉!”温阳伸出四根手指,认认真真的比划着。

    他拉着凳子坐到温凉身边,伸手就去揽温凉的肩膀,却被温凉一把拂开。

    “我跟你说啊,你年纪也老大不小的了,该琢磨琢磨自己的婚事了,别老让我们操心,知道不?”

    温阳举起空酒杯,咕噜咕噜的大口灌酒,末了还抹了一下嘴,大呼“好酒!”

    温凉扶额,他今日真是疯了,为什么要和这白痴喝酒。

    “温凉,你说你啥时候能娶个大嫂回来啊?”温阳睡眼朦胧,感觉随时都能倒下。

    正欲起身的温凉却因他的发问而顿了一下身子,他看着温阳,神色是鲜少的认真,“就快了。”

    “呵!真是大言不惭……我肯定比你快。”

    温阳冷笑两声,便“砰”的一声将脑袋扣在了桌子上。

    温凉嫌弃的扫了他一眼,拂袖离开。

    片刻之后却又冷着脸迈了回来。

    他拎着温阳的衣领,一路将他拖拽到床榻上,又拿起床上的锦被随意的砸在了温阳身上。

    看着呼呼大睡的温阳,温凉脸色冷沉。

    他当然不是关心温阳,只是怕他染了风寒给府里过上病气,仅此而已。

    ……

    这个除夕夜锦华院过得格外热闹。

    顾二夫人见他们都来陪着顾锦璃,心里一高兴,一不小心就做了一桌子的美食。

    众人其实都不饿,本来只想着象征性的吃两口,省的辜负了顾二夫人的心意,可这筷子一动起来,就再也停不下了。

    顾三老爷以关心顾锦璃的伤势为借口,硬是厚着脸皮掺和了进来,和一众小辈抢菜抢的不亦乐乎。

    最后吃的肚皮浑圆,再也撑不下去了才餍足的离开。

    吃了这一顿,众人便都念念不忘。

    新年伊始,给长辈拜过年后,便又都挤到了锦华院。

    顾三老爷仗着脸皮厚又要去蹭饭,却被顾大老爷一把抓住。

    “大哥,你拉着我做什么?”

    顾大老爷皮笑肉不笑,“三弟,咱们兄弟难得有空闲时间,你来陪我和两杯。”

    顾三老爷垮着一张脸,捂着肚子道:“哎呦,不好意思啊大哥,我这两天肚子不好,喝不了酒!”

    顾大老爷冷冷一笑,提着顾三老爷就往书房走,“不碍事,以茶代酒也是可以,重点是咱们兄弟两个要好好聊聊。”

    二弟妹手艺好,可他这个做大哥大伯的总不能舔着脸去侄女的院子混吃的。

    他不好意思去,老三却仗着脸皮厚混吃混喝,凭什么?

    兄弟就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是不会放老三一个人去享福的!

    众人其乐融融,可有些人就没那么高兴了。

    若不是为了新年吉利,顾三夫人真想摔几个杯子解解气。

    大过年的,丈夫儿子都往二房跑,把她一个人丢在院子里,真是越想越气。

    这日,顾三夫人起了一个大早,简单梳洗了一下就去顾承暄的院子里捉人。

    刚到院门口,就见顾承暄一边穿衣服一边往外跑,被她一把逮住。

    “暄哥儿,你这急急忙忙的要去做什么?

    衣服都不穿好,着凉了可怎么办?”

    顾三夫人帮他将扣子系好,满眼怜爱的摸着顾承暄的头,“暄哥儿,娘让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点心,你随娘去富贵院用早点吧。”

    “不用了娘,我要去找大哥二哥玩,你自己吃吧。”顾承暄一脸急切,大哥二哥都太能吃了,他要是去晚了就没有他的份了!

    顾承暄说完就要跑,却被顾三夫人抓住了手腕。

    顾三夫人狠狠瞪他,没好气的道:“找什么你大哥二哥,我看你分明是要去找顾锦璃那个晦气鬼!”

    “大姐姐才不是晦气鬼!”顾承暄瞪圆了眼睛,怒声辩驳。

    “我不管她是什么,我就是不准你去!

    跟我回院子吃早点,吃完早点随我去看你漪表姐!”

    “我不去!”顾承暄一把甩开了顾三夫人。

    他梗着脖子,小胸脯气得一鼓一鼓的,“我才不去看赵文漪,她是坏人,她欺负大姐姐,我才不要理她!”

    “暄哥儿!”顾三夫人气得咬牙切齿,“顾锦璃到底给你喂了什么迷魂汤,你一口一个大姐姐叫得这般亲!

    那可是你亲表姐,她现在落了难,你不该去探望她吗?”

    “我才不去!我只喜欢大姐姐,我就是不喜欢赵文漪。

    她那叫恶有恶报,活该落难!”

    “啪”的一声,顾三夫人狠狠甩了顾承暄一个巴掌。

    顾承暄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顾三夫人。

    他眼眶里盈满了泪,鼻子一酸,眼泪立刻如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了下来。

    “暄哥儿,娘不是有意的……”

    顾三夫人心疼又后悔,可顾承暄却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只哽咽的喊了一声“我最讨厌你了”,便哭着跑开了。

    “他竟然说他讨厌我,我可是他娘啊,他怎么能讨厌我!”顾三夫人心口又闷又疼,她心中恼火,但更多的是无奈和伤心。

    “夫人,四公子还小,说话没有顾忌,您可别与四公子计较。

    他这般大的年纪正是爱玩的时候,您越是管着他,反是越让他排斥。”春桃走上前来搀扶顾三夫人,关切的劝道。

    “我不管他,难道要看着他和顾锦璃那个小贱人亲近吗?”

    春桃叹了一声,将心中埋了许久的话道了出来,“大小姐已经及笄了,很快就要嫁出去了,以后也不会碍您的眼了,您为什么一定要和大小姐过不去呢?

    大小姐现在是县主,四公子与大小姐亲近是好事啊,以后大小姐也许还能帮衬四公子呢!”

    二房本就不争不抢,又不得老夫人喜欢,以后就算分家,分到的东西定然也不及三房,三夫人这是何必呢!

    “我就是看不得柳氏母女好!”

    顾三夫人何尝想不到这些。

    可她就是讨厌柳氏,讨厌柳氏长得比她美,讨厌柳氏明明身份不如她,还生不出儿子,却依然能把夫君的心牢牢把住。

    越是如此,她就越希望柳氏和顾锦璃倒霉。

    本以为顾锦璃丢了婚事,会越来越惨,可没想到她竟一跃成了县主,这让她如何接受。

    看着顾三夫人忿忿难平的模样,春桃暗暗叹了一口气。

    三夫人还真是无药可救了……

    顾承暄一路哭着跑到了锦华院。

    他顾不上顾锦璃惊讶的神色,伏在床边嚎啕大哭。

    顾锦璃想问问他怎么了,但想了想,只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他一方帕子。

    顾承暄哭了一会儿,直到累的哭不动了,才拿起帕子擦了擦脸,抽抽搭搭的问道:“你……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哭吗?”

    顾锦璃看见了他脸上的掌痕,叹了一声,开口问道:“你娘打你了?”

    顾承暄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因为她不想让你来找我,对吗?”

    顾承暄抽了一下鼻子,沉默不语。

    “你娘不喜欢我,不想你与我走的近也实属正常。”

    顾承暄抬眼看她,瘪着嘴问道:“那你呢?你喜欢我吗?”

    顾锦璃迎视着他的目光,没有回答。

    顾承暄垂下眼,哽咽着低喃道:“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我……”

    顾锦璃一直想与顾承暄保持距离,可看他这副样子,她心中又有些不忍。

    她正想说话,顾承暄却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泥娃娃,往她怀里一塞,“我知道我以前做的不对,可我会改的,我一定会改好的!”

    说完,顾承暄便低着脑袋飞快的跑了出去。

    手中的泥娃娃是个漂亮的飞天仙女,彩衣罗裙,十分精致。

    泥娃娃的底座上刻了一个小小的“锦”字,歪歪扭扭,很丑。

    顾锦璃轻轻摸了摸那个字,无奈叹了一声。

    孩子,果然都是小麻烦呀……

    ……

    顾三夫人一直惦记着赵文漪,吃过早饭,便备了一车的东西过去探望。

    赵文漪住在一个小小的农家院里,看不出有一点喜庆来。

    平儿正在为赵文漪梳头发,赵文漪呆怔怔的坐着,眼神空洞,没有焦距。

    顾三夫人看了只觉心里难受,低低的唤了一声,“漪儿。”

    赵文漪麻木的抬头看了顾三夫人一眼,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顾三夫人扫视了一眼屋内,见屋内没添置什么新东西,便皱眉问道:“老爷和夫人没来探望小姐吗?”

    平儿眼眶微红,哽咽道:“老爷没来,三夫人派了丫鬟送了些银钱来。”

    顾三夫人气怒。

    她这兄长自小就只知道溜须拍马,处处捧着嫡兄,现在竟还是这般。

    她那个嫂子又是个胆小的,能送些银钱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漪儿可怎么办才好啊!

    “姑母。”

    赵文漪大病初愈,嗓子有些沙哑,她的声音低沉,透着一种沉沉的死气。

    “姑母,顾锦璃真的做了县主吗?”

    顾三夫人脸色一变,瞪向了平儿。

    平儿连连摆手,“这可不知奴婢说的啊,都是……都是吉祥那个小贱人!”

    平儿恨得咬牙启齿。

    谁想到吉祥那个小贱人竟真的被世子收入了房中,还十分得宠。

    这个消息就是她带来的,不仅对小姐一顿冷嘲热讽,甚至还纵仆打人。

    平儿环着手臂,心中酸楚。

    “三夫人,您一定要想办法救救小姐呀!

    吉祥那个贱婢仗着世子的宠爱,动不动就来奚落小姐,甚至还让随行的奴婢将小姐的东西都扔到了井里。

    奴婢去拦着,她们还敢动手打人。

    小姐若是再留在这些许日子,怕是……怕是……”

    平儿呜呜的哭了起来,赵文漪却是没什么反应,只直勾勾的看着顾三夫人,执着的问道:“姑母,顾锦璃真的被封为了县主吗?”

    顾三夫人无法,只得点了点头。

    赵文漪的眼中迅速噙了一层水雾,一触即破。

    她费尽周折去算尽顾锦璃,结果她成了一个孤苦无依的农家女,顾锦璃反是跃上枝头成了高高在上的县主。

    凭什么?

    凭什么!

    “姑母,我不甘心啊!”赵文漪扑进了顾三夫人怀中嚎啕大哭。

    顾三夫人反是松了一口气,哭出来比憋在心里好。

    “好孩子,别哭了。”顾三夫人揽着赵文漪,想到自己在家中被夫君儿子孤立,眼眶一酸,也落下了泪珠。

    她们落到如此地步,都是顾锦璃一手造成的!

    “漪儿别哭了,年节里哭不吉利。”顾三夫人拿帕子为赵文漪擦拭眼泪,想了想道:“漪儿,我跟你说一件开心的事。

    赵文鸢在宫宴跳舞时,不慎从半空中摔了下来,她摔伤了脚,以后很有可能会坡足,她和谢家的婚事也不成了!”

    “真的?姑母没诓我?”赵文漪瞬间止住了哭泣。

    见顾三夫人正色点头,赵文漪露出了一抹狰狞的笑来,“真是活该!”

    这是这么久以来,赵文漪唯一听到的好消息。

    可痛快之后,她心中又重新装满了哀伤。

    就算赵文鸢得到了报应,可她也回不去侯府了。

    “姑母,我以后该怎么办啊?我好害怕,这里住的都是一群下等人,总有男子往院子里看,我真的不敢再留在这了。”

    赵文漪掩面啜泣,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中。

    顾三夫人紧紧皱眉,也在为此事苦恼。

    此时不比往日,漪儿与顾锦璃发生过矛盾,顾锦璃现在又贵为县主。

    老太太最势力,绝不会让漪儿住进顾府。

    漪儿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只身留在这若出了什么意外,一辈子可就彻底毁了。

    顾三夫人拧眉沉思,忽然眸光一亮。

    “漪儿,你可愿随我回顾府?”

    赵文漪怔了怔。

    相比这里,顾府自是很好。

    “可老夫人会让我去顾府住吗?”

    当初她还是侯府小姐都被那死老太太赶了出去,现在她只是一个平民女子,她怎么可能愿意收留。

    顾三夫人抿唇一笑,眼中闪过精光,“漪儿,你觉得顾承晏如何?”

    “顾承晏?”赵文漪怔了一下,随即明白了顾三夫人的意思。

    “姑母,他是个庶子啊!”

    若是大户人家的庶子也就算了,一个破落户的庶子,有什么前途可言!

    顾三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耐心的劝道:“我知道让你嫁一个庶子委屈了你,可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你被侯府逐出,京中怕是没有府邸愿意迎娶你。”

    赵文漪紧咬银牙,虽不愿承认,却也知道顾三夫人所言不假。

    “与其让你嫁到别家受气,倒是不如嫁来顾府,有姑母护着你,谁还能欺负你?

    你别看顾承晏是个庶子,现在却也在兵马司任职,是顾家孙辈中最出息的一个。”

    赵文漪揉捏着手指,认真的思虑起来,半晌,才慢吞吞的道:“可我觉得二公子没有……没有三公子俊美。”

    顾承晏长得算是一表人才,可他性子沉闷,整日一身灰色长衫,哪里比得上风流倜傥的三公子。

    顾三夫人恨铁不成钢的拍了拍她的手,“你呀!

    顾承昌的确长着一副好皮囊,可你别忘了,他可是静姨娘生的,以后岂能跟你一条心?

    再者说,你姑父最疼这娘两,他的婚事想来也不会让我插手。

    可顾承晏不一样,他没有生母,婚事自然只能由嫡母说的算!”

    赵文漪寞落的垂下头,心中委屈不已。

    曾几何时她是高高在上的侯府小姐,现在竟是连选庶子的资格都没有了。

    心中挣扎几许,赵文漪认命的叹了口气,“一切便听姑母的吧。”

    看出了赵文漪的不情愿,顾三夫人柔声道:“漪儿,姑母知道委屈了你。

    可以后有姑母护着你,顾承晏别说纳妾,就算通房丫头他都不敢有一个,一辈子只守着你,不也挺好的?”

    赵文漪应了一声,点了点头。

    顾承晏能娶到她已算是天大的幸事,他不感激涕零就算了,还敢纳妾?

    她为自己感到惋惜,可一想到很快就能离开这里,心中又添了几分期待。

    ……

    顾三夫人刚回到富贵院,便听院中的丫鬟禀告,松鹤堂来了客人,顾老夫人让她去见礼。

    顾三夫人心中诧异,这年节还没过完,怎么会有客人拜访?

    来到松鹤堂,屋内众人齐聚一堂。

    顾老夫人正满面春风的与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夫人说话。

    那老夫人眼生的很,至少顾三夫人没在京中见过。

    见顾三夫人走了进来,顾老夫人对着顾三夫人露出一抹慈爱的笑来,笑得顾三夫人只觉得毛骨悚然。

    “赵氏,快来见过你姨母。”

    顾三夫人心中茫然,但还是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二妹,这便是我的三儿媳赵氏,她出身永宁侯府,以后你们在京中若是有什么不懂的,直接问她便好。”

    顾老夫人笑眯眯的说道,语气难掩得意。

    她与这个二堂妹从小争到大,当年她嫁给了伯府,二堂妹嫁给了一个举子,可把她得意坏了。

    可后来老头子去世了,顾府没落了,反倒是她那个妹夫熬出了头,当上了知府,儿孙又都有出息,没少与她显摆。

    不过如今锦丫头被封为了县主,这可是天大的荣耀,足够她拿来炫耀了。

    “邺儿,来见过你三婶。”李老夫人一听顾三夫人是侯府出来的,立刻笑着让李邺前来见礼,比起之前对顾大夫人和顾二夫人要热情许多。

    李邺起身走上前来,拱手行礼,“见过三婶。”

    顾老夫人笑呵呵的招手,示意李邺坐下,“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

    转而又笑着对顾三夫人道:“邺儿今年也要参加科举,让邺儿提前来京中熟悉熟悉环境,免得届时水土不服。”

    顾三夫人瞬间了然,心中不禁冷笑。

    李家祖孙两原来是打算要在顾府客居备考,而老太太对自己这般和善也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值得她炫耀。

    “孙氏,记得让人收拾两间院子出来,邺儿就与承晰他们留宿前院,平日也可交流学业。”

    顾大夫人垂首应下。

    李邺看起来彬彬有礼,斯文儒雅,学业也十分不错,与承晰几人一同读书倒是不错。

    至于李老夫人,顾大夫人看了她一眼,感觉在她身上看到了顾老夫人的影子。

    她在心里默叹了一声,这府里怕是要更加热闹了。

    果然,两个老姐妹说了几句话,李老夫人便扫了一圈屋内,开口问道:“大姐,你在信里与我说,你的大孙女被陛下封为了县主,我怎么没看到她人呢?”

    “锦丫头前些日子与工部老尚书家的孙女玩闹,不小心伤到了腿,正在养伤呢!”顾老夫人笑盈盈的解释道,不动声色的又炫耀了一把。

    李老夫人挑了挑细细的眉,笑了一声,“原是这般。

    可在我们李府,儿孙媳妇晨昏定省一遍都不能少,就算她们生病,我免了她们的礼,她们都不肯呢!”

    顾老夫人脸色僵了僵,她扯了下嘴角,笑道:“那说明你把孩子们都教导的不错,都是守礼的好孩子呢!

    这点我不如你,我就喜欢惯着孩子们,严格不起来。

    不过好在孩子们也都争气,就像锦丫头,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夸她良善识礼,特封为灵毓县主。”

    顾老夫人说的谦虚,但话外之意便是你家孙女再识礼有什么用,还不是我孙女被封为了县主!

    李老夫人顿时脸色一沉,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李老夫人冷着脸转动了一下视线,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顾二夫人身上。

    “我记得二外甥只有锦丫头一个女儿吧,打算什么时候再生个男孩啊?”

    顾三夫人暗暗一笑,两个老太太互相攀比,没想到这把火竟是烧到了柳氏身上,看她怎么应对。

    顾二夫人正百无聊赖的鼓捣着帕子,突然被提名,不由吓了一跳。

    她抬起头,看了李老夫人一眼,正欲开口,突然只觉得心口一阵翻涌。

    恶心、反胃、想吐。

    于是,便真的吐了……

    “呕!”

    李老夫人:“……”

    看她一眼就吐,这几个意思!?

    顾老夫人也被恶心坏了,正想斥责,却忽听顾大夫人惊呼一声,“二弟妹,你该不会是有喜了吧?”

第一百五十四章 吻(合一)

    锦华院中。

    顾锦璃正半倚着床榻津津有味的看着手中的《大梁志》。

    腿伤虽痛,但整个年节都不用去松鹤堂看顾老太太的脸色倒也算清闲。

    可屋内的安静很快就被急促的脚步声破坏了,顾锦璃没有抬头,仍旧慢悠悠的翻着书。

    如意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不沉稳。

    芝麻大点的事都能让她慌慌张张的,估计不是和福儿吵架了,就是又从哪个丫鬟婆子嘴里听到了什么八卦。

    “小姐!小姐!”

    “嗯?”顾锦璃低头翻书,淡淡应了一声。

    如意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小姐,夫人……夫人有了。”

    “我娘有什么了?可是她又做什么好吃的了?”顾锦璃只随口敷衍问道,眼睛未离开书上半刻。

    如意深吸了一口气,气沉丹田,大声回道:“小姐,夫人有喜了!”

    “刺啦”一声,顾锦璃手一抖,不小心将书页扯下了一半。

    “你说什么?我娘……有喜了?”

    如意用力点头,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是大夫人派人来说的,大夫已经确诊了,夫人真的有喜了,想来定能生个小公子!”

    顾锦璃呆怔了片刻,心中瞬间涌起了狂喜。

    上一世娘亲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再为她生一个弟弟妹妹,可现在娘亲不用再艳羡别人,她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了。

    顾锦璃心中欢喜,便忘了自己的腿伤。

    她欲翻身下床,却是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的她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如意急忙跑到床前查看顾锦璃的伤口,见纱布还是雪白的,没有渗出血迹,才略略松了口气,埋怨道:“小姐,你腿上有伤,怎么还能乱动?

    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

    顾锦璃:“……”

    被如意说不稳重,这感觉还真是怪怪的。

    “夫人的喜脉有多久了?”

    “好像是一个多月吧。”

    一个多月……

    顾锦璃蹙蹙眉,这日子算起来倒好像是雪梅算计父亲的时间。

    顾锦璃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若真是如此,那还真是因祸得福。

    如意平时就喜欢叽叽喳喳的聊八卦,是以消息最为灵通,“小姐,奴婢听说呀,那位李老夫人闲着没事提咱们老爷的子嗣问题。

    结果夫人当即就害喜了,还吐到了松鹤堂里。

    听小丫鬟说,那李老夫人的脸色可难看的紧呢!”

    顾锦璃只轻轻抿了抿嘴。

    娘亲怀了身孕,老太太也能安分一些了。

    不过娘亲刚怀一个月便害喜孕吐,怕是之后的日子要难过。

    “如意,你去一趟碧竹院,待夫人舒服些,让老爷陪她来锦华院一趟。”

    她得先给娘亲把脉,才好对症开药。

    如意欣喜领命,高高兴兴的跑了出去。

    顾锦璃看着自己的小腿无奈叹气,这伤可真不是时候,不然她就能马上去给娘亲诊脉了。

    碧竹院内一片喜气洋洋。

    顾府大夫人忙前忙后的张罗着,指挥一众婆子婢女将屋内尖锐危险的东西都搬了出去,又仔仔细细的叮嘱了红芍一番。

    二弟妹不算年轻了,这个年纪生孩子更要小心。

    希望二弟妹这次能一举得男,以后母亲也就不会惦记再给二弟纳妾了。

    反观一脸喜气的顾大夫人,顾二夫人反是一脸怔愣。

    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不敢相信这里竟是装了一个小小的生命。

    顾二老爷也是远远站着,甚至不敢靠近,一副生怕自己会吓到腹中宝宝的模样。

    顾大夫人见此抿嘴一乐,只以为是因她在这,他们不好意思,便拉着红芍到外叮嘱了一番,便赶回松鹤堂报喜。

    屋内只剩下夫妻两人。

    半晌,顾二老爷蹑手蹑脚的走上前去,轻轻蹲下身子将耳朵贴在顾二夫人的小腹上,“咱们又有宝宝了?”

    顾二夫人被他这傻兮兮的样子逗得一乐,心中的那种不真实感荡然无存。

    她嫌弃的推了顾二老爷一把,嗔怒道:“这才一个多月,你听什么呢?

    又不是第一次做父亲,瞅你那傻样!”

    顾二老爷也不生气,只搓着手傻笑,“嘿嘿……我就听听,万一能听到什么呢。”

    顾二夫人弯唇而笑,她小心的抚摸着小腹,抬头望着顾二老爷,眸中光彩熠熠,“明哲,咱们又要做爸爸妈妈了。”

    顾二老爷被她的眸光晃得心都化了,他半蹲着身子,抬手轻抚着她的脸颊,“夫人,未来的日子就要辛苦你了。”

    顾二夫人笑着摇头,“这一刻我盼了太久太久,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怕辛苦。”

    两人相互偎依,顾二夫人突然抬头问道:“明哲,你想要儿子还是想要女儿?”

    顾二老爷认真想了一下才回道:“儿子。”

    “女儿虽好,但要如娇花一般的养着。

    可若是有儿子,便可以让他自小习武,长大了他就能保护姐姐。”

    顾二夫人点头表示赞同。

    “若这次真能给锦儿添个弟弟,就让他从小随着姑爷练武,练得一身好本领就能护着锦儿了。”

    顾二老爷嘴角抽抽。

    他想防着的就是那个温凉好不好!

    “夫人,锦儿和温凉的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不要总叫他姑爷,对女儿的名声不好。”

    顾二夫人撅了撅嘴,“我这不是只与你一个人说嘛,又没和外人说。

    再说怎么就八字没一撇了,我觉得他们的婚事今年就能定下。”

    顾二老爷心里顿时空落落的,喜悦都被冲散了一半。

    儿子还没到,女儿却是要被人抢走了,心里好苦啊!

    ……

    松鹤堂内。

    顾老夫人已经到了丫鬟的回禀,一听顾二夫人有了喜脉,顿时高兴的合不拢嘴。

    待顾大夫人回到松鹤堂,顾老夫人忙问道:“怎么样,大夫有没有诊出男女?”

    顾大夫人:“……”

    顾大夫人心中无语,您都生三个儿子了,难道这点常识都没有吗?

    “母亲,二弟妹才只有一个月的身孕,哪能看得出男女啊。”

    “应该是个儿子,这孩子过年节的时候来的,是个有福气的。”顾老夫人抿了口茶,看了一眼李老夫人,笑着道:“说到底还是二妹有福气,你这一来,柳氏就有喜了,我这是沾了你的光呢!”

    李老夫人僵硬着嘴角,勉强笑了笑,心里却是不舒服。

    自从姐夫去世后,顾府就没落了,反是他们李府蒸蒸日上。

    可现在顾府平白冒出个县主,又够大堂姐炫耀的了!

    不过为了孙儿能早些适应京中生活,趁机在京中露些才名,暂时忍耐一二也算不得什么。

    顾府虽没落,但一直留在京中,多少能帮衬邺儿一些。

    两个老太太各有所思,面上只都笑盈盈的喝茶。

    反是顾三夫人脸色阴沉如水,手中的丝帕不觉间都被揉烂了。

    柳氏居然有孕了!

    若是真让她生个儿子,她日后岂不是更猖狂了。

    二房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怎么处处顺遂,真是可恶!

    府上二夫人有孕,顾老夫人一高兴给下人们加了两个肉菜。

    虽说没有赏钱,但是能吃到两个好菜顾府的仆人也都高高兴兴的领赏了。

    李老夫人听到之后,不屑的牵起了嘴角。

    “顾府还真是有够穷酸的,竟是连下人都赏不起。”

    她的亲信钱妈妈端上一杯茶来,笑着道:“现在的顾府自是比不得咱们,说到底还是老夫人您的命更好。”

    钱妈妈是自小跟着李老夫人的,自是清楚这对老姐妹的攀比心。

    李老夫人被说的心中畅快,“怪不得顾府没落,实在是子孙中没有出众的。

    也就长房的那个顾承晰看着还算不错,但学识想必与邺儿是比不了的。”

    “这是自然,咱家公子乡试可是得了个解元,哪里是顾大公子能比的。

    不过,没想到顾府竟是出了个县主,真是鸡窝里飞出个凤凰,就是不知道模样秉性如何。”

    李老夫人喝了一口茶,若有所思,“咱们李府在平州虽是名门望族,可平州终是不如京城。

    只可惜老太爷一时还不能调任,只盼着邺儿出息,高中之后能留在京中任职。

    可咱们在京中没有根本,若是那锦丫头真是个好的,两家倒是也不妨结个儿女亲家。”

    若非顾锦璃被封为了县主,她还真瞧不上顾家。

    钱妈妈笑了笑,“老夫人和公子还要留下许久,早晚都能见到。”

    李老夫人点了点头,抿了口茶,淡淡道:“先不急,慢慢看。

    若是邺儿能一举夺冠,她这个县主还配不上邺儿呢!

    邺儿一表人才,届时还怕娶不到名门闺秀吗?”

    就先让大堂姐再得意些时日,待邺儿高中,她有大把的时间来炫耀。

    ……

    年节过了,府中的三位老爷都去赴任,顾承晰几人也都回了学堂,顾府一下子变得冷清了下来,最不习惯的就要数顾婉璃了。

    “大哥四弟都去读书了,二哥也去兵马司赴任了,就剩咱们几个,打叶子牌都没意思了。

    过年节多有趣啊,真希望每天都是年节!”

    顾婉璃撑着小下巴,一本正经的道。

    顾锦璃不禁失笑,“若每日都是年节,那还有什么特别的了?”

    顾婉璃其实也只随口一说,很快就被其他事吸引了注意,“大姐姐,再过几日就是上元节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去看花灯吧!

    上元节最有意思了,大街小巷被花灯堆得犹如白日,还有杂耍和戏法,比起年节待在家里可好玩多了。”

    “今年我不能和你们一起玩了,我腿上的伤还要再养些日子。”顾锦璃虽觉抱歉,但还是泼了她的冷水。

    “怎么这样啊……”顾婉璃失落的撅起了嘴,闷闷不乐的道:“大姐姐不去,你我也不去了,我留下陪你。”

    顾锦璃忙摇了摇头,“上元节一年只有一次,你好好去玩,我还指望着你帮我上街买个漂亮的花灯呢!”

    顾婉璃一听,忙拍着胸脯连连保证,“大姐姐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买一个最漂亮的花灯回来!”

    看着顾婉璃认真的小模样,顾锦璃却是有些心虚。

    其实,真实的原因是,她上元节有约了……

    ……

    上元佳节是大梁最热闹的一个节日。

    这一夜城中没有宵禁,满城灯火辉煌。

    建明帝与沈皇后依照老祖宗定下的规矩登上皇极门的城楼,帝后二人合放一盏孔明灯,以求国泰民安。

    只有帝后两人才有资格登上城楼,携手俯视这万里江山,锦绣繁华。

    蒋贵妃和丽妃只能站在城楼下俯视,心中不免酸涩。

    就算她们再得陛下的宠爱,就算她们身后有着不输于沈皇后的势力,可皇后与妃嫔之间有一条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

    能与建明帝执手的只有沈皇后,能有资格俯视盛世美景的也只有沈皇后。

    两人相视一眼,丽妃挑唇一笑,“贵妃心里现在怕是酸溜溜的吧?”

    蒋贵妃扫她一眼,淡笑道:“丽妃莫不是在说自己?”

    丽妃抬手扶了一下头上的海棠步摇,娇笑道:“这是陛下赏赐给我的步摇,说是这海棠花最是称我,贵妃觉得呢?”

    “海棠花娇艳欲滴,的确甚美。

    丽妃年轻的时候的确貌比海棠,可如今咱们年岁都大了,丽妃也该懂得端庄素雅了,当心被人笑你妖妖调调,不够稳重。”蒋贵妃嘴角盈笑,声音轻柔,却把丽妃气得心口一闷。

    转而,她眸光一动,掩下怒色,笑着道:“贵妃说的有理,贵妃最是端庄稳重,不知陛下送给贵妃的是什么,也好叫我开开眼界。”

    蒋贵妃的脸色微变。

    陛下今年什么都没送她,显然还在为之前的事情气恼。

    以往若有什么好东西,陛下都想着她,可现在她的永安宫都快成冷宫了。

    若是再挽不回陛下的心,丽妃这小贱人怕是就要有可乘之机了。

    她们两人唇枪舌剑,她们身后的几个皇子也是剑拔弩张。

    二皇子一向不问世事,七皇子傅凝只爱美人,傅冽虽对朝权没有兴趣,可因着傅凛与傅决不和,傅冽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奚落傅决的机会。

    “五皇兄,你的郡王府收拾的如何了?

    我前些日子去三皇兄的亲王府上看过了,那里太大了,压根就收拾不过来,相比之下还是咱们的郡王府好。”

    建明帝给几个成年的皇子都封了王位,又赐了府邸。

    而郡王府自是远不如亲王府壮阔。

    傅决冷着脸,没吱声。

    傅冽却不肯就这么放过他,“二皇兄,咱们兄弟几个虽说是一同开府,可这乔迁酒还是得喝的。

    你看看什么时候有空,咱们先去你府上喝,一直喝到七弟的郡王府,如何?”

    二皇子傅凇点头笑笑,“好,那就依六弟所言,待我府上收拾好了,便请各位去吃酒。”

    傅凛亦是笑着颔首,“父皇时常告诉咱们要兄友弟恭,父皇若是知道咱们亲近友爱,定然欢喜。”

    一句话便彻底断送了傅决不想去的心思,去了百分之百窝火,不去却又怕父皇责他不合群。

    傅决被气得心头冒火,出了宫便直接回了府上,压根就没有看花灯的心情。

    傅冽却是心情大好,“二皇兄,三皇兄,我与七弟约好去逛灯会,你们一起吗?”

    傅凇摇了摇头,“府上还没收拾完,我就不与你们一同去了。”

    傅凛手中也还有建明帝交代给他的事情,便也摇头拒绝了。

    望着傅冽和傅凝潇洒肆意的背影,傅凛不由感慨道:“咱们几个里就数他们两个最恣意了,有时想想真是羡慕。”

    傅凇看了傅凛一眼,只笑了笑,没有说话。

    心中无所求,自然活的轻松。

    可三弟和五弟注定无法如此。

    ……

    上元节,除了顾锦璃,顾府中的小姐公子都去了街上看花灯。

    顾承晰虽不喜欢,可奈何顾婉璃心心念念已久,他不放心,自是只能随行。

    顾承昌最喜欢展露文采,上元节有猜灯谜赢花灯的习俗,灯谜猜的好,也会引来众人的关注。

    每年的上元佳节都会结成不少良缘,是以他自是乐得凑热闹。

    至于顾承晏,他则是被顾锦璃诓骗出来的。

    他本想留在府中陪她,可顾锦璃说自己想要一个漂亮的花灯,顾承晏这才作罢。

    顾锦璃又费了好一番口舌才劝动了福儿与如意一同上街,她稍稍松口气,拿起枕下放着的水晶镜,仔细检查着自己的妆容。

    只见镜中的少女眉眼含情,唇畔凝笑,一抹淡粉色的红晕染在颊边,犹如豆蔻爬上枝头。

    女为悦己者容,在见心爱的男子时,都会想着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现给他。

    顾锦璃羞红着脸将镜子收了起来,心里砰砰乱跳。

    房门被轻轻叩响。

    掩下心中的欢喜羞涩还有那一丝丝紧张,顾锦璃清淡开口,“进吧。”

    温柔清甜的声音让门外的温凉如同饮蜜。

    温凉面色平静的走到床边,轻轻握起她的手。

    在触碰到那只洁白柔夷的瞬间,他的心瞬间剧烈的跳动起来,可他面色不变,仍旧似水清凉。

    “想看花灯吗?”

    顾锦璃轻轻点了点头,可她看了看自己的腿,有些可惜的道:“我虽然已经可以下床走路了,可街上那么多人,还是不变。”

    她只能慢慢的走,街上人来人外,稍有不慎,怕是就会撕裂伤口。

    “无妨。”温凉淡淡道了一句。

    “你的披风在哪?”

    顾锦璃抬手指了一下衣柜,温凉走过去,找了一件带兜帽的披风。

    帮她穿戴好披风,温凉将她拦腰抱起,走出房门。

    屋外月朗星稀,一轮圆月悬挂高空,月光融融。

    顾锦璃正准备欣赏一下月色,却突然被兜帽挡住了视线。

    她下意识的想要拨开兜帽,一道略清冷严肃的声音自头顶传来,“风大,好好戴着。”

    顾锦璃侧眸看了一眼院中堆雪的垂柳,纤细的柳条直直垂下,无半分晃动。

    分明是个无风的好日子。

    似怕她不听话,他用下巴蹭了一下兜帽,确定将顾锦璃护的严严实实,才抱着她纵身跃起。

    顾锦璃原以为他要带着她去街上看花灯,可马车却是停在了平阳王府门前。

    望着平阳王府门前高悬的匾额,顾锦璃不解的看着他,“你不是说咱们去看花灯吗?”

    他的眸中似拘了一捧融融月色,明亮皎洁,含着点点笑意弯出了浅浅的弧度,“就是去看花灯。”

    他抱着她大步迈进王府,王府的景色在她的眼角余光下匆匆飞逝。

    她头上戴着大兜帽,看不清周围的景色。

    倏然,他停下脚步,轻轻将她放了下来。

    她摘下兜帽,睁开眼眸,墨色的瞳孔被眼前的华光映照的宛若琉璃。

    他们站在一条回廊下,回廊两旁摆满了形状各异的花灯。

    有憨态可掬的兔子灯、老虎灯,有艳丽璀璨的莲花灯、芙蓉灯,还有五光十色,泛着夺目光华的孔雀灯,凤凰灯。

    各种各样的花灯似星辰般点缀在平阳王府的夜色中,她行走在回廊之下,宛若行走在天际之中。

    所有她能想象出的花灯这里都有,甚至还有许多她从未见过的花灯,皆精巧绝伦。

    她慢慢走着,每一盏灯都看的格外仔细。

    绣着芙蓉花的绣鞋突然停下,她驻足在一盏花灯前,看了许久。

    那是两只交颈偎依的天鹅,遍体纯白没有一丝杂色,与凤凰灯孔雀灯相比单调了许多,可它们那相互偎依、亲密无间的姿势却让她无法移开视线。

    她看向温凉,才发现温凉仍站在原处未动。

    灯火阑珊处,一道清俊的身影遗世独立,月色灯光萦绕在他左右,为他本就宛若谪仙般的容颜更平添了一抹华光。

    他宛若初落凡尘的九天仙人,矜贵疏离俊美无俦,他一步步走向她,华光溢彩之下,使他眼中的温柔无处可藏。

    “你也喜欢这盏灯吗?”

    “我也喜欢它,而且在看到它第一眼,我就觉得你也一定会喜欢。”

    四周的灯光太过璀璨,竟似将他素来清冷的声音都染得格外轻柔。

    似温纯的烈酒,入口绵柔,却是饮之即醉。

    顾锦璃觉得自己有些眩晕,不知是因为花灯耀眼,还是因他那过分的温柔。

    她脚步轻飘,脑中被灯光照得一片空白。

    “你喜欢吗?”他微微俯下身子,呼出的鼻息轻柔的拂过她的耳垂。

    她身子一颤,似触了电流般战栗了一下。

    “喜欢。”她轻轻点头,回答的绵软娇柔。

    “喜欢什么?”他抬手撩起她耳畔的一缕秀发,唇角轻弯,清冷如他此时竟是露出一丝邪魅来。

    “花……灯。”

    她喃喃轻语,他却是将食指放在了她的唇瓣上,墨色的眸中划过一道危险的光,“我不喜欢这个回答。”

    她正是迷茫,他却突然俯下身子,两人鼻尖相碰,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你答错了,所以我要惩罚你……”

    声音刚落,他倾了倾身子,将薄唇覆在了两片桃瓣之上。

    很轻,很快。

    几乎只有瞬间的触碰,可那种真实陌生的触感却让两人心绪久久难平。

    顾锦璃侧过身,垂首站着,似在聚精会神的看着眼前的花灯,实则脸颊早已羞红一片,似被揉碎了的蔷薇花,鲜艳欲滴。

    他们刚才……接吻了?

    他竟然在这月色之下,灯火之中,毫无预兆的夺了她的初吻……

    脸颊的羞红晕染开来,蔓延至了她的耳垂脖颈。

    最让她羞赧的是,她竟觉得这个吻很美妙……

    温凉心跳剧烈,但好在他姿容极冷,任谁都看不出半分端倪。

    他垂眸看着顾锦璃,眼中闪着小小的窃喜。

    她没有推开他,更没有打他骂他,这是不是说明了她不排斥他,甚是可能还有点小小的喜欢呢?

    那他是不是就能更进一步了?

    温凉为自己的发现而欢喜雀跃,心中暗暗决定,下次再吻她一定要争取双倍的时间……

第一百五十五章 情(合一)

    上元佳节不夜天,主街两侧立着各种摊位,小贩争相吆喝叫***起白日还要热闹数倍。

    各色花灯点缀在街道两侧,将京都主街映照的宛若白昼。

    姜悦左看看右看看,只觉得自己的这一双眼都不够用了,“上元节最热闹了,只可惜锦儿却不能出来。”

    上次宫宴后,顾锦璃几人与姜悦相聊甚欢,便结成了好友,时常一同玩乐。

    “涵儿,锦儿到底是怎么伤到的脚啊,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养好?”

    “呃……”宋碧涵支吾着回道:“就是……就是她来我家玩,我们两个踢毽子,她就崴到了脚。”

    姜悦“哦”了一声,心里只觉可惜。

    沈妩却是眯着眼睛看着宋碧涵,总觉得她有事隐瞒。

    锦儿医术那么好,若只是崴伤了脚,怎么会这么久还不能出来走动。

    这般想着,沈妩略一转眸,开口道:“锦儿与晋大夫相熟,若是晋大夫都治不好锦儿的脚伤,想来她定然伤的十分严重,不如我们一同去顾府看看她吧。”

    “别别……”宋碧涵忙伸手拦住沈妩。

    望着沈妩犹疑的目光,宋碧涵急得挠了挠头,“锦儿需要静养,咱们就别去打扰了。”

    锦儿受了外伤,腿上还缠着纱布呢,她们若是去了定然露馅。

    其实直到现在,宋碧涵还是有种不真实感。

    那日祖母让她给顾府写帖子,说是请锦儿留宿宋府。

    可锦儿根本就不在府中。

    她一再追问,祖母才告诉她锦儿竟遇到了刺客,还受了伤。

    她当时就恼了,将几个嫌疑人全都列了出来,什么赵文鸢、谢叶蓉都是头号嫌疑人。

    祖母怕她坏事,只得又告诉给她一个惊天大秘密。

    锦儿竟然就是晋大夫!

    这个消息宛若一记响雷将她劈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与锦儿那么亲近密切,怎么就没发现她就是晋大夫呢!

    更要紧的是……既然锦儿就是晋大夫,那就说明温凉抱着的那个人就是锦儿啊!

    妈呀,太乱了,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脑容量这么小。

    她看了一眼沈妩,眼中满是羡慕,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啊。

    像她就可怜了,她既要保守秘密,还要努力帮锦儿掩护,更要命的是,三哥交给她的任务她好像完不成了。

    若是别人也就算了,和温凉比,三哥输的不要太惨!

    沈妩被她看的莫名奇妙,心里却越发断定宋碧涵有事瞒她。

    宋府大公子宋连见她们几个人停了下来,便道:“你们怎么了,不去前面逛逛吗?”

    “去呀,我们这就去!”宋碧涵生怕沈妩再问些别的,忙拉起沈妩和姜悦就往前挤。

    “涵儿你慢着点,别走丢了!”宋连紧跟在后面,目光不敢离开三个女孩片刻。

    姜悦是独生女,沈妩倒是有兄长,只腿脚不便,于是这个光荣的任务就落在了宋连身上。

    宋连轻叹了一声,他今日本是要与友人相聚,望月饮酒好不自在,可现在却只能陪护妹妹还有妹妹的好友。

    希望沈世子的伤快点好起来,明年这个任务还是推给他吧!

    “咦,那不是婉璃妹妹吗?”宋碧涵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顾婉璃。

    “婉璃妹妹!”

    顾婉璃听到有人唤她,踮着脚四下张望,待看见宋碧涵几人,忙笑着挥手。

    只她的两只小手里握满了东西,一只手里捏着一个糖人,另一只手里攥着一个糖葫芦。

    “三位姐姐,你们要不要吃糖葫芦和糖人,我让我大哥再去买!”

    顾承晰一脸的生无可恋。

    不过才出来片刻的时间,他的两只手里已经提满了东西,根本就没有办法再买糖人和糖葫芦了好吗?

    宋连看他一眼,深有感触。

    这哥哥不好做啊!

    宋碧涵摆了摆手,“不用了,你自己吃吧。不过你也小心点,这里人这么多,当心被竹签扎到。”

    “嗯!我知道啦!”顾婉璃乖巧点头,那模样任谁看了都想揉揉她的头,而宋碧涵也的确这么做了。

    看着她们亲昵的模样,顾叶璃心中泛起了阵阵酸意,仿佛在吃山楂的是她一般。

    几个人自然而然的走到了一起。

    顾叶璃四处眺望,只她的视线并未落在街边的花灯上,而是在一张张人脸上划过。

    她望了许久,也没有看到她想看到的人。

    她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顾承晏,转了转眼珠,似随口问道:“二哥,你们兵马司今日没有设酒局吗?”

    顾承晏摇了摇头,“没有。”

    “哦。”顾叶璃低低应了一声。

    若兵马司未设酒宴,温凉公子应是无事才对,难道他是嫌街上吵闹,不打算出来吗?

    顾叶璃失落的垂下了头,想见他一面怎么就这么难呢?

    顾承昌一看到沈妩几人,立刻来了精神,一有机会便旁征博引,大秀自己的才华。

    只宋碧涵和姜悦对这吟诗作对一向没有兴趣,两人只顾着摆弄路摊上的小东西。

    只沈妩怕他尴尬,偶尔随口应上两句。

    李邺并不识得几人,便低声询问顾承晰。

    待得知她们的身份后,李邺心中了然。

    这位碧衣小姐出口成章,随口的两句应答就能看出她过人的文采来,原来竟是承恩侯府的沈小姐。

    他远在平州都听说过承恩侯的一双儿女天资过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你们看,前面围了那么多人,一定是秦记香烛铺的花灯,咱们快过去看看!”顾婉璃咬下最后一个山楂,便欢快的朝着人群跑了过去。

    秦记香烛铺是京都最大的烛铺店,他家的蜡种类繁多,且擅长雕刻各种花样,特别受女孩子喜爱。

    每年上元节秦记香烛铺都会推出各种各样的花灯,形态各异、栩栩如生,且每盏花灯只有一个。

    但是他家的花灯不卖,只能靠猜灯谜赢取。

    谁若是有喜欢的花灯就要先交一钱银子,然后会有小厮呈上灯谜。

    最先猜出所有灯谜的人才能得到花灯,且灯谜的难度会根据花灯的大小繁简有所调整。

    顾婉璃挤到了人群里,望着台上那一盏盏花灯,杏眸睁的溜圆,里面溢满了光彩。

    秦记香烛铺不仅蜡烛做的好,花灯也做的好,比起别人家的不知强上多少。

    她扫了一圈,视线最后落在了一只小白兔的花灯上。

    那只白兔花灯只有巴掌大小,赤色的琉璃为眸,在烛光下熠熠生辉,让人一看就喜欢的紧。

    “我要猜那只白兔灯的灯谜!”顾婉璃踮着脚递给店家一钱银子,拿到灯谜后,便忙迫不及待的打开。

    白兔灯一共有五条灯谜,且一条比一条难。

    顾婉璃绞尽脑汁,冥思苦想许久才终是被她猜出了所有灯谜。

    她连忙拿起一旁的笔,将灯谜答案写在了纸上,可当她满心欢喜,握着答案颠颠的跑到店家处时,却发现他拿起那盏白兔灯交到了另一个人的手里。

    “六皇……六哥,没想到你竟然喜欢这种兔子灯,我还以为你会更喜欢那种猛虎灯。”

    傅冽身穿一身暗红色的锦衫,外罩一件玄狐披风,容貌恣意张扬,手中却提着一只小小的白兔灯,这不伦不类的样子逗得傅凝忍不住发笑。

    傅冽瞥他一眼,冷冷道:“俗不可耐!你的品味真是有够差劲的。”

    其他的花灯都太俗气了,也就这个还顺眼点。

    傅凝抽抽嘴角,强自忍笑。

    他品味差他认了,可他不提花灯啊!

    满大街的人,估计也就傅冽一个男子提着个灯到处走。

    傅冽正欣赏着手中的战利品,突然察觉有一道让人无法忽视的视线定定落在他身上。

    他抬起头,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身穿粉色袄裙的少女,她梳着堕马髻,亮泽的乌发上插着一支编珠桃花簪,宛若一株俏生生的花树。

    只她的一双杏眸中噙满了波光,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手中的白兔灯,瘪着嘴不停的喃喃着,“我的白兔灯,我的白兔灯……”

    傅冽挑了一下眉。

    他认出她来了,她不就是那个投壶极差的顾府小姐嘛!

    不对,不应该用差来形容,那简直是惨不忍睹。

    他向右挪动了一下花灯,顾婉璃的视线便飘向了右边。

    他又向左摆了摆花灯,她的视线便跟着向左。

    那样子就好像小白兔见到了胡萝卜,视线如何也移不开了。

    “你想要这个灯吗?”傅冽晃了晃手中的灯,开口问道。

    顾婉璃惊喜的看向了傅冽,眼中瞬间泛起了光彩,她用力的点头,“六殿下,你可以把这个让给我吗,我给你钱。”

    顾婉璃说完忙从钱袋里掏出一钱银子,双手呈给傅冽。

    傅冽瞄了一眼,又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白兔灯,“你就这么想要?”

    “嗯!”顾婉璃忙不迭的点头,嘴角翘起一抹甚是好看的弧度。

    傅冽亦翘了翘嘴角,含着笑淡淡道:“不给!”

    顾婉璃愣住了,她的双手仍举在傅冽面前,手心里静静的躺着一钱银子。

    她茫然的看着傅冽,明亮的杏眸中满是不解。

    然后她就在傅冽的眼中看到了戏谑。

    原来他根本就没打算把花灯让给自己,他根本就是在戏耍她!

    委屈、羞愤化作了水雾萦绕在她眸中,长睫微动,颗颗晶莹的泪珠滚滚落下。

    在璀璨灯火的映照下,泪珠泛着闪闪光芒,似耀眼的宝石嵌在了她的脸上。

    “六哥,你把人家姑娘弄哭了!”傅凝一向怜香惜玉,最是看不得傅冽这“辣手摧花”的毛病。

    “我……我没想弄哭她啊!你你你怎么就哭了!”

    傅冽也急得手忙脚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顾婉璃却是鼻子泛酸,如何也止不住眼泪。

    她拼命的想忍住哭,一遍又一遍用袖子抹脸上的泪,可她心中的委屈怎么也化解不开。

    她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花灯,好不容易猜出了所有的灯谜,可最后这花灯却被人抢走了。

    这样也就算了,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动作慢。

    可他怎么能这么戏弄她,让她误以为看到了希望,结果却只是一场笑话。

    顾婉璃越哭越凶,已经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

    有两个大妈偷偷打量,交头接耳的道:“这小姑娘怎么哭的这么可怜呀,怪叫人心疼的。

    一定是那个男的给这姑娘委屈受了,真不是东西!”

    “可不咋的!那小姑娘一看就个乖巧懂事,那男的该不会是无赖欺负人家姑娘了吧!”

    傅冽:“……”

    长没长眼睛,有他这么英俊潇洒高贵不凡的无赖吗?

    “你别哭了行不行?”

    傅冽走到顾婉璃身前,修长的身姿将顾婉璃完全笼罩在了阴影之下。

    剑眉星目,张扬恣意,落在顾婉璃眼中,却只觉得他好凶。

    他戏弄她,居然还威胁她,好委屈……

    顾婉璃哭的更凶了。

    那两个大妈见了,看着傅冽的眼神更加不善。

    “你看见没,他居然去恐吓人家姑娘了,果然不是个好人啊!”

    “我刚才在附近看到了官差,咱们去报官吧!”

    傅冽:“……”

    好气啊!

    他哪里看着像坏人了!

    他垂眸看着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她的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般噼里啪啦的往下落,哭的伤心极了。

    他最讨厌女人了,因为女人事多还爱哭,简直烦死了。

    不过,这丫头哭起来倒是不难看。

    就跟落了露水的桃花似的,瞧着更水灵了。

    不对不对不对!

    傅冽晃了晃头,他在想什么?

    “给你!拿走吧!”傅冽将花灯伸到顾婉璃面前。

    顾婉璃却是没伸手,只望着他默默流泪,显然心有余悸。

    傅冽见她泪珠子落个没完,不耐烦的抓起她的手,将花灯直接塞给了她。

    “这回行了吧!”

    顾婉璃怔怔的看着傅冽,又怔怔的看了看手中的兔子灯,抽泣着问道:“真的……给我?”

    “给你给你,你拿走吧!”傅冽不耐烦的摆手。

    顾婉璃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珠,泪汪汪的看着手中的兔子灯,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将那枚紧握在手里的碎银递给了傅冽,“给你钱。”

    这盏灯最漂亮了,她要把这盏灯送给大姐姐。

    傅冽被气笑了,“你觉得我像是缺这一钱银子的人?”

    “殿下不缺。”她闷闷的应了一声,傅冽却觉得听着有些别扭。

    “可我还是要给殿下,我不能白拿殿下的东西。”说完,似怕傅冽不要,她连忙将银子塞进了傅冽的手中,便一溜烟的跑走了。

    银子被女孩握久了,温温热热的。

    他看了看手里的银子,又抬头看向了女孩。

    只见她跑到了一个男子身边,瞧着应是她的哥哥。

    她似炫耀般将花灯举起,让男子欣赏她的兔子灯。

    她刚才还哭的梨花带雨,现在却是笑得天真烂漫。

    女人翻脸果然比翻书还快,不过倒是意外的不让人讨厌。

    傅凝睨了傅冽一眼,用胳膊肘轻怼了一下傅冽,“六哥,看什么呢,你该不会是相中人家姑娘了吧!”

    傅冽斜眼看他,抬起胳膊肘也怼了他一下,却将傅凝怼的闷哼一声,捂着肋骨疼的半晌没说出话来了。

    “那是顾锦璃的妹妹,看在宋达的面子上,我才不与她一般计较!”

    傅冽冷哼一声,迈步而去,却将那一钱银子小心的揣好……

    宋碧涵看了一圈,最后看上了一匹小马灯。

    她交了钱,取了灯谜,却只猜出了第一个。

    她挠了半天的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得厚着脸皮笑嘻嘻的去找沈妩,“我美丽大方聪明善良的阿妩,你帮我看看呗!”

    沈妩瞪她一眼,无奈的接过了灯谜。

    她几乎每条灯谜都只看了一眼,便附在宋碧涵耳边将答案告诉给了她。

    宋碧涵面色一喜,忙不迭去写答案取花灯。

    李邺将她们两人的表现尽收眼底,他勾唇一笑,街火掩映下颇有几分如玉公子的美感。

    “在下见沈小姐很擅长猜谜,沈小姐为何不去选一盏灯呢?”

    沈妩淡笑回道:“我没有太喜欢的,就不去凑热闹了。”

    她其实是不大喜欢秦记火烛铺卖花灯的方式。

    这方法看着似乎有趣,花灯卖的也不算贵,只需要一钱银子。

    可实际上这却是另一种方式的赌博,最后还是要凭借运气才有可能得到花灯。

    他们每样花灯只作一盏,既省下了人力物力,还会让得到花灯的人有一种赚到的感觉。

    可实际上真正赚到的只有秦氏火烛铺,一盏花灯他们看似卖了一钱银子,实则却多赚了数倍的银钱。

    这家店铺的东家可真是个会算人心的聪明人,

    少女碧衣白裙,即便立在这繁扰的街市依旧宛若旷古幽兰,一双美眸灿然如星,比起街边的灯火还要耀眼。

    李邺的目光瞬间被禁锢在了她的面容上。

    平州亦有许多美丽的少女,也有很多女子倾心于他。

    可从未有任何一个女子让他觉得心动,这是第一次……

    倏然,一阵欢悦的笑声让他惊醒。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不觉间望了她许久,他忙收回视线,心中略有懊恼。

    他怎么能做出这么失礼的事,若是被她误会轻浮可如何是好。

    可沈妩却并没有察觉到李邺的神色,而是望向了那欢快的笑声处。

    姜悦捧腹而笑,眼角还笑出了晶莹的泪花。

    “这是你为锦儿挑的花灯?噗……你确定你不要换一个吗?”

    顾承晏皱了一下眉,他看了看手中的花灯,拧眉不解。

    这灯不是很好看吗?

    “哈哈哈哈……我不行了,我要笑死了。”这盏灯似乎长在了姜悦的笑点上,只要看上一眼,就会忍不住笑个不停。

    顾承晏一脸茫然。

    见顾承晰和顾婉璃几人走过来,他闷闷问道:“你们觉得好看吗?”

    顾婉璃看了一眼,嘴角抽了一下,试探着问道:“二哥,你这该不会是给大姐姐买的吧?”

    顾承晏点了一下头,还认真的解释道:“吉利!”

    顾婉璃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吉利是挺吉利,就是有点……丑吧!

    那么多的花灯不选,为什么要选一条鱼啊?

    而且还是一条鲤鱼……

    难道就因为大姐姐的名字有些像“锦鲤”?

    可这不代表大姐姐就真的喜欢锦鲤吧?

    一行人顿时都陷入了沉默,唯有姜悦的笑声依旧在耳边回荡。

    她笑得肚子都痛了,最后只得挽着顾婉璃的手臂支撑自己的身子,“你这人真是太逗了,那么多可爱的小猫小狗你不选,居然选了一条鲤鱼,哈哈哈哈……”

    顾承晏看了姜悦一眼,抿了抿嘴。

    这位姜小姐怎么这么爱笑,究竟有什么好笑的?

    这鲤鱼灯很特别很喜庆,他就觉得大妹妹一定会喜欢。

    众人的心情在姜悦的笑声中变得更加轻松畅然,除了沈妩,每个女孩手里都提着一盏花灯。

    就连福儿也提了一盏福桃灯,粉嫩嫩的桃子看的她直流口水,恨不得想咬上一口。

    如意见了,忙道:“这灯可不能吃啊,你是不是饿了?”

    福儿闷闷点头。

    如意向四周望了一眼,道:“前面有个卖粉圆的摊子,我带你去吃粉圆吧!”

    福儿一听有吃的,眼睛亮了亮,乖乖点头。

    “我也想吃粉圆了,咱们一起去吧!”宋碧涵摸了摸肚子,出来逛了一圈,她都有些饿了。

    一行人一拍即合,可他们刚要迈步离开,却突然发生了变故。

    花灯摊位两侧立着两根粗壮的木柱,挂满了喜庆的红灯笼。

    木柱上钉着两个红底金线的锦幡,上绣秦氏火烛铺五个大字。

    锦幡迎风而动,猎猎作响,十分气派。

    可不知怎么,木柱上的红灯笼竟然松动落下。

    有两个灯笼砸在了花灯的摊位上,瞬间卷起了一片火龙。

    行人被惊动,乌央一下四下散开,拥挤的人群瞬间变成了呼啸的潮水,一下子便将沈妩几人冲散开来。

    尖叫声,呼喊声,还有孩子恐惧的哭闹声混成一片,令人心惊。

    沈妩被人群挤到了街边,她扶着木柱稳住身子便开始寻找宋碧涵几人。

    可她只能看到四散逃离的人群,哪里还能找到宋碧涵她们的身影。

    “涵儿!悦儿!”她的声音很快便被湮没在了人群的嘈杂声中。

    她正拧眉四处张望,却是不知,她头顶那面巨大的锦幡并着固定锦幡的木框齐齐掉落……

    ……

    平阳王府中。

    温凉正与顾锦璃享受着难得的静逸时光。

    温凉不仅准备了花灯,还贴心准备了晚饭。

    饭桌上摆着丰盛的菜食,四周还点缀着鲜花和蜡烛。

    蜡烛的形状也很特别,竟然是两只交颈的天鹅。

    顾锦璃抿嘴轻笑,喃喃自语,“竟是还知道准备烛光晚餐……”

    “什么烛光晚餐?”温凉听到了她的碎碎念,开口问道。

    顾锦璃笑着摇了摇头,“没事,我们吃饭吧……”

    桌上的饭菜还是王府的厨娘做的,菜样也都是温凉吃过的,可温凉却觉得这顿饭比起往日要美味许多。

    而原因自然是因为坐在他身侧的少女。

    她坐在他身侧,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饭。

    他为她夹了一筷子菜,然后含笑看着她将菜吃下,心中便瞬间涌上了丝丝甜蜜。

    好想快点娶她过门,一日三餐都有她陪着。

    “你怎么不吃?”察觉到温凉的视线,顾锦璃侧头望他。

    温凉神色淡淡,漫不经心的道:“我不饿,你吃。”

    温凉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放下后又拿起了另一个酒壶,开口问道:“这是果子酒,不醉人,你能喝点吗?”

    顾锦璃点了点头,应道:“可以呀,我的伤其实已经不碍事了,没什么可忌口的。”

    温凉的视线下移,落在了顾锦璃的小腿上,墨色的眸中一片晦暗。

    “刺杀一事你如何想?”温凉突然开口问道。

    顾锦璃拧了拧眉,放下筷箸,正色道:“我觉得他们要杀我应是为了沈世子吧。”

    温凉赞许的看了她一眼,他家锦儿果然聪慧。

    “我也这般觉得。”

    “不过……”她眉头微蹙,沉吟了片刻道:“这件事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顾锦璃沉了口气,道出了那个她最不愿意提及之人,“宋三夫人!”

    顾锦璃直到现在也忘不了宋三夫人临死前望着她的眼神,憎恨阴狠中夹杂一丝幸灾乐祸,似乎在望着一个将死之人。

    仿佛宋三夫人知道,她很快就随着她一同堕入地狱。

    她为宋大夫人诊病时,曾遇到过宋三夫人。

    当时她只顾着防范宋大夫人的事,现在想想宋三夫人当时似乎一直在试探沈染的病情。

    “我怀疑想杀我的人就是宋三夫人背后之人。”

    温凉眸色微冷,正欲说话,忽听外面传来小跑的脚步声。

    房门被一阵外力猛的推开,“温凉!你院子里怎么那么多花灯,你在弄什么……”

    看到顾锦璃的一刹那,温阳的第一反应是揉了揉眼睛。

    在发现顾锦璃不是自己的幻觉后,温阳打了一个寒颤,下一瞬竟是跳出了房门,猛地将门合上。

    他没有看错吧,温凉的屋里有一个女人,而且这个女人还是宋达的心上人灵毓县主?

    京都的关系都这么乱的吗?

第一百五十六章 你大嫂

    温阳站在门外一脸的懵。

    顾锦璃坐在屋内,眨了眨眼睛,也是懵懵的。

    刚才什么情况?

    她看了温凉一眼,开口问道:“二公子是不是有事找你,你不出去看看吗?”

    温凉冷沉着脸色推门而出,目光凌厉的盯着温阳。

    温阳被他瞪得有些心虚,却忙一把拉过他,将门一合,压低了声音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温凉冷冷望他,语气比夜色还要冷上半分,“吃饭。”

    温阳:“……”

    “你别故意气我行不行?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和灵毓县主在一起?”

    温阳向屋内瞥了一眼,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灵毓县主是宋达心仪的女子,你这叫趁人之危你知道吗?

    咱们平阳王府与宋府关系那般好,你可别胡来啊!”

    温凉眉头一蹙,心里升起一股厌烦来。

    这些人还有完没完了,宋达是个傻的,他们就陪着他一同傻?

    “她不是灵毓县主。”温凉淡淡道。

    “啊?”

    温阳一怔,但见温凉面色坦然,温阳不由挠了挠头。

    难道他刚才看错了?

    “那她是……”

    温凉望他一眼,轻描淡写的道:“你大嫂。”

    温阳:“……”

    温阳被气得心口一闷,他居然又被温凉戏弄了。

    他正想好好和温凉掰扯一下,府中小厮忽然来报,“公子,临安郡主求见。”

    “不见!”温凉心中不耐。

    蠢货年年有,今年却好像格外多。

    他们好不容易有机会单独在一起,为什么总有人来打扰。

    小厮犹豫了一下,复又问道:“公子,那若是临安郡主执意要进王府怎么办?”

    温凉斜睨了小厮一眼,冷淡的目光看的小厮缩了一下脖子。

    “用我教你?”

    “不用不用!”小厮连连摆手,忙道:“奴才明白,不管谁私闯王府,都要把人打出去!”

    温凉略一颔首,小厮忙领命离开。

    温阳撇了撇嘴,撩起眼皮扫了温凉一眼,心里有些醋意。

    他长得也不错啊,怎么就没有女孩约他去看花灯呢?

    “还有事?”温凉见他还不走,冷声开口。

    温阳摸了摸肚子,抬眼看着温凉,“我还没吃饭。”

    温凉瞅他一眼,推开了房门。

    温阳抬步跟上,然而没等他迈进屋子,眼前忽然飞来一个不明物体。

    他一把抓住,手中触感柔软。

    他拿下一看,竟是一个雪白的馒头。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屋门已经被“砰”的关上了,只留下他与手中的白馒头在风中凌乱。

    温凉居然用一个馒头打发他,真是可恶!

    好歹再给他来盘菜啊!

    ……

    平阳王府门外停着一辆华美的金顶马车,香罗绣帐,处处彰显着华贵。

    “临安郡主,真是抱歉,我家公子正在处理公务,暂无时间面见郡主。”

    听到小厮的回禀,临安郡主并不觉得意外,只抬手撩起车帘一角,挑唇道:“温凉没有时间出来见我,我进去见他也是一样。”

    小厮低垂着头,恭敬答道:“公子说夜色已深,多有不便……”

    “既然如此,那本郡主明日再来。”临安郡主淡淡应道,随手放下了车帘,不再理会小厮。

    小厮心中暗想,就算到了白日公子也是不会见您的!

    不过能拖一天是一天,反正明日不是他值班,赶郡主这个事也轮不到他身上。

    这般想着,小厮只笑笑不语,恭送临安郡主的马车离开。

    宽敞华丽的马车内,临安郡主倚着锦枕,面色冷沉。

    “郡主。”马车外忽传来婢女玲珑的声音。

    临安郡主叫停了马车,命玲珑进来。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玲珑一笑,勾唇轻语道:“一切都按照郡主的吩咐做了,只不过路上行人太多,一时还不知道沈小姐如何了。”

    临安郡主冷冷望她一眼,玲珑立刻收敛了嘴角的笑,垂首敛眉。

    “没用的东西,不是叫你们跟着吗?”

    玲珑肩膀一抖,忙道:“郡主恕罪。

    但奴婢已叫暗卫砍断了锦幡,沈小姐当时就在锦幡下,便是不死也会重伤。”

    临安郡主睨她一眼,冷哼一声,不耐的摆了摆手。

    玲珑松了口气,跪行到临安郡主脚下,为她揉捏双腿。

    临安郡主摆弄着手指上镶嵌宝石的长长护甲,露出了一抹阴狠的笑。

    她喜欢温凉很多年了,她能接受温凉不喜欢她,可她不能接受温凉喜欢别人!

    那日宫宴上,温凉在表达爱慕之后曾向沈妩的方向瞥了一眼。

    虽然极快,但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那个方向只有沈妩几人,其中只有她嫌疑最大。

    她虽不能确定温凉喜欢的人就是沈妩,不过只要除掉了她,是或不是还有何区别。

    沈妩若是不幸死了,那便一了百了,若是没死,也可以借她的伤势试探温凉一番。

    美艳绝色的容颜因嘴角的冷笑而显露出几分阴森来,她幽幽牵起嘴角,闭目养神。

    她想要的东西,就算得不到,也绝不会让别人得到!

    ……

    赶走了温阳,温凉努力平复了一下心绪。

    望着融融的烛火,望着清丽的美人,温凉烦躁的心得以平缓。

    他见顾锦璃放下了筷箸,蹙着眉又为顾锦璃夹了一块酥糕,“再吃一点。”

    他喜欢看她吃东西的样子,特别是吃他为她夹的东西时。

    “可是我吃饱了呀。”望着碗里的酥糕,顾锦璃满是无奈。

    温凉轻轻摇头,目不转睛的望着她,“不,你还没有吃饱。”

    顾锦璃:“……”

    看着温凉脉脉的双眸,顾锦璃只得又拿起了筷箸。

    酥糕离顾锦璃的唇边越来越近,温凉的眸子便越来越亮。

    当顾锦璃微启粉唇,正要张开小嘴用那一口贝齿轻咬酥糕时,门外传来了叩门声。

    顾锦璃放下了碗筷,温凉的脸色彻底沉了。

    他有些后悔将墨踪墨迹都赶走了,早知道今夜有这么多人打扰,倒是不如让他们留下了。

    敲门的是暗二,天知道他鼓起了多大的勇气。

    在看到温凉俊美的黑脸时,暗二瞬间泄了气,只得硬着头皮道:“指挥使,朱雀大街上突生变故,百姓四下逃窜,混乱一片。”

    温凉略一蹙眉,“怎么回事?”

    暗二看了温凉一眼,回道:“是秦记火烛铺的灯笼坠落,引燃了花灯,惊到了百姓。”

    温凉墨眉皱的更紧,手臂忽然被人抓住,温凉侧过头,只见顾锦璃一脸担忧的望着他。

    “朱雀街出什么事了?严不严重?”

    二哥他们今日就是要去朱雀街看花灯,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你别急,我先送你回府,然后便到街上查看。”他握住她的手,用温柔安抚她的惊慌失措。

    顾锦璃听话的点点头。

    她现在腿脚不便,跟着去也只会拖后腿,倒是不如待在家里等消息。

    ……

    朱雀街上突然一片混乱。

    傅冽和傅凝被挤得莫名奇妙,仗着身手好,挤出了人群,跑到了一个巷子口。

    “这里怎么回事?好端端怎么乱成这样?”傅凝不明所以。

    其实很多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听到有人喊走水了,一传十十传百,大家就都跟着跑。

    傅冽拂了拂身上的灰,只觉得扫兴。

    突然有一个小丫头挤出了人群,傅冽觉得眼熟,多看了两眼。

    那小丫鬟的右手似是还拉着别人,焦急的喊道:“三小姐,快出来呀!”

    里面的女孩却没能挤出来,小丫鬟就一路跟着跑。

    傅冽想起来了,她好像是顾府的丫鬟,那被她称为三小姐的不就是那个投壶极差的爱哭鬼吗?

    傅冽瞥了一眼拥挤的人群,就她那豆芽菜似的身子想要挤出来简直是天方夜谭,此时怕是已经被吓哭了。

    想到那个因为一个破灯笼都能泣泪涟涟的女孩,傅冽眉头一皱,心下有些厌烦。

    他大步迈上了前去,从人群中将那个女孩一把拉了出来。

    女孩的发髻被挤得松松垮垮的,头上的珠花早就不知道掉在了哪里。

    她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却是根本站不稳身子,一下子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她的脸正撞在他的胸口,小鼻尖都被撞红了。

    她吃痛的揉了揉鼻子,眨着一双眼茫然的看着他。

    杏眸明亮,睫毛浓密,轻轻扇动犹如蝶翅。

    她的头发明明乱糟糟的,看着格外可笑,可她的神色懵懵憨憨的,瞧着又有几分可爱。

    就因为这几分可爱,傅冽竟一时忘记把她从自己怀里推开,而她也仍旧傻乎乎的靠在他怀里。

    时间似乎在这一瞬间静止了,直到……有一道巨大的外力擒住了他的手臂。

    “疼疼疼!”

    福儿挤出人群时正看到这一幕,二话不说直接来了一个擒拿。

    她一手掐着傅冽的后颈,一手掰着傅冽的右臂,将他死死按住。

    傅凝一时都看傻了。

    傅冽的身手颇好,他们两个打架向来都是他吃亏,没想到这个小丫鬟竟是能一下子擒住他。

    傅冽自是不肯任人宰割,可他发现擒住他的力道竟似有千斤,他根本就动弹不得。

    如意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道:“福儿快松手!六殿下是好人,他刚才救了三小姐!”

    福儿拧了拧眉,她只看到这个男人抱着三小姐,难道这样就是在救三小姐吗?

    虽心中不解,但福儿还是听了如意的话,松开了手。

    傅冽顿时有了一种活过来的感觉。

    他转身就想还手,却发现站在他身后的竟是一个小丫鬟?

    他刚才还以为是个七尺壮汉呢!

    一个丫鬟的力气这么大,什么鬼?

    “呜呜呜……”

    傅冽听到了细不可闻的啜泣声。

    他侧头一看,发现顾婉璃正轻声的抽泣着。

    怎么又哭了?

    傅冽一边嫌她烦,一边却又只得挠头道:“其实一点都不疼,我也没打算怪她……”

    “花灯……”她啜泣着喃喃自语。

    “什么?”顾婉璃声音太小,他一时没听清。

    顾婉璃举起手中破破烂烂的兔子花灯,红着眼睛,楚楚可怜的低语道:“我给大姐姐挑的花灯被挤坏了……”

    大姐姐一定盼着她拿花灯回去呢,可现在花灯却坏掉了,可怎么办啊……

    傅冽:“……”

    合着她竟是在为一个破花灯哭,他怎么那么想抽自己呢!

    ……

    众人被都被挤散了,顾承晏挤出人群的时候,身边只剩下姜悦一个。

    在人群里时他环顾四周,正看到姜悦在他身边,便领着她走出了人群。

    他一手提着花灯,一手扯着姜悦。

    人和花灯都安然无恙,只是姜悦跑丢了一只绣鞋。

    姜悦扶着墙壁喘着粗气,心有余悸。

    刚才灯笼落下,一片花灯瞬间被引燃,变成了可怖的火龙。

    她就站在花灯附近,亲眼看到有人的衣裳都被点燃了,想一想就觉得后怕。

    她轻抚着心口,怕的要命,却在看到顾承晏手中的鲤鱼灯时,瞬间破功。

    “你怎么还拿着这条丑鲤鱼啊?

    别让我看到它的脸,不然我会笑死的……”

    姜悦扶着墙笑个不停,她跑丢了左脚的绣鞋,便将左脚踩在右脚背上,以一种艰难的姿势笑得花枝乱颤。

    顾承晏望着姜悦,神色一时有些复杂。

    大妹妹的这个朋友好像不大聪明的样子啊!

    明明刚才还怕的要命,怎么一瞬间就笑得上接不接下气了?

    顾承晏又认认真真的看了一眼手中的鲤鱼灯,明明很别致,哪里就丑了?

    他默默收起了灯,不让姜悦再看到,免得她又笑个不停。

    姜悦擦了擦眼角,待笑意过了,才扶着墙直起腰身。

    笑劲过了,姜悦才觉得冷。

    她跑丢了一只鞋,现在左脚上只穿着一只锦袜,风一吹就透了,痛的她的脚趾生疼。

    可她也不能坐在地上抱着脚,只能默默的活动着脚趾。

    顾承晏见她冻得哆哆嗦嗦的,想了想道:“用不用我送你回府?”

    “可以吗?”姜悦惊喜的看着顾承晏。

    她真的太冷了,好想回家泡一泡脚。

    顾承晏点点头。

    姜悦是大妹妹的好朋友,又不大聪明,他不能让她一个人回府。

    “我认识一条小路可以回姜府,我送你。”在兵马司待久了对京都的各条街巷十分熟悉。

    “嗯!”姜悦点头,跟着顾承晏走进了昏暗的小巷中。

    因着丢了一只鞋,姜悦走起路来一蹦一跳的。

    顾承晏已经尽量放慢了脚步,可姜悦还是跟不上。

    顾承晏驻足转身,只见姜悦一瘸一拐一蹦一跳,走得十分艰难。

    他抿了抿嘴,陷入了纠结。

    以她这般的速度一时半会儿都走不到姜府,男女有别,他也不能背着她。

    顾承晏冥思苦想许久,终于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顾承晏突然蹲下身子,姜悦惊愕的低下头看他,本就圆圆的眼睛睁得更圆了,“你这是……”

    “好了,这下你可以走路了。”顾承晏站起身子,面无表情。

    姜悦看了看顾承晏,又看了看穿在自己左脚上的玄色锦靴。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顾承晏竟然把自己的靴子脱下来给了她?

    顾承晏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迈步而行。

    他一只脚上踩着玄色锦靴,一只脚穿着白色毡袜,步履依旧平稳。

    姜悦低头看着自己的两只脚,右脚上穿的是缝着黄色水晶珠子的绣鞋,左脚上却穿着一只长长的黑色靴子。

    看着十分的可笑,可她竟没能笑出来。

    她抬头望向了身前男子挺直宽阔的脊背,小巷幽深,唯有他手中的一盏花灯散发着幽幽光芒。

    可她并不觉得害怕,心中反是十分安定。

    他顿下了脚步等她,她忙小跑着跟上。

    靴子虽不合脚,但至少温暖,走路也方便了许多。

    两人并肩而行,默默的朝着小巷深处走去。

    巷子越来越黑,顾承晏手中的鲤鱼花灯却是越来越亮。

    橘色的烛火照亮了他们脚下的路。

    鲤鱼灯光华灼灼,橘色的灯火化为了它身上的鳞片,熠熠生光。

    看习惯了,竟还真的不丑了。

    姜悦抬头飞快的瞄了顾承晏一眼,抿了抿嘴,道:“其实,这鲤鱼灯看久了也挺好看的。”

    顾承晏淡淡应了一声,想了想道:“其实不用看久也很好看。”

    “噗!”姜悦忍不住笑出声来,弯着嘴角眉眼含笑,“你这人真是太有意思了,与你呆久了非要笑死人不可!”

    顾承晏牵动了一下嘴角,没有说话。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有意思,从小到大大家都说他太闷了,无趣的很。

    他垂眸扫了一眼身侧娇俏的少女,心中暗暗叹息。

    这个姜小姐果然不大聪明呀……

    ……

    兵马司很快赶到了朱雀街维持秩序。

    百姓们一见到兵马司心中安定了一半,很快就平稳了下来。

    所幸兵马司及时赶到,只有几个人崴伤了脚,有两个人的手臂被烫伤了,没有出现踩踏重伤。

    兵马司驱散了人群,又将几个受伤的人送到了医馆,街上只剩下一些寻找走散亲友的人。

    顾承晰领着顾叶璃和顾承暄一路寻找顾婉璃的身影,一想到娇弱的妹妹此时不知道被人群冲散到什么地方,他便心急如焚。

    “哥哥,二姐姐,四弟弟,我们在这!”

    听到顾婉璃欢快清甜的嗓音,顾承晰一颗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

    “婉儿!”

    顾承晰快步跑上前,他握着顾婉璃纤细的肩膀,上上下下打量她。

    她只发髻乱了一些,并没有受伤。

    “对不起婉儿,哥哥没护住你,你一定吓坏了吧?”顾承晰轻柔的帮她理着碎发,眼中满是自责和怜惜。

    顾婉璃摇了摇头,笑着安抚顾承晰,“我没事的,是六殿下帮了我呢!”

    顾承晰这才注意到顾婉璃身后立着的两个男子,一人面若春晓,一人恣意张扬,却是铁青着一张脸。

    顾承晰忙拱手行了一礼,感激道:“多谢两位殿下出手相助!”

    “好说好说!”傅凝一抬手,笑得十分和善。

    傅冽却是瞥他一眼,冷冷道:“我救的!”

    他救了人,却挨了揍,现在功劳还被人抢走,他是不是有点太可怜了?

    难道顾锦璃把倒霉传给了他?

    顾承晰一怔,没想到傅冽如此较真,便忙又行了一礼,“多谢六殿下,在下感激不尽。”

    什么感激不尽,明明一盏破花灯都比他重要。

    “罢了!”

    傅冽冷哼一声拂袖而去,留下一脸莫名的众人。

    傅凝无奈耸肩,他抬手敲了敲自己的头,努嘴看了一眼傅冽的方向,低声道:“我六哥这里不大好,你们别和他一般见识啊!”

    顾婉璃看着傅冽气呼呼的背影,满眼同情自责的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我之前误会六殿下了呢!”

    她原以为六殿下故意戏弄她,是个坏心肠,没想到竟是因为他脑子不大好。

    六殿下真可怜!

    宋碧涵和宋连也走了过来,她扫了人群一眼,皱眉问道:“你们看没看到阿妩和悦儿。”

    众人齐齐摇头。

    正好此时温凉策马而来,宋碧涵忙朝他挥手,“温公子!”

    顾叶璃唰的抬起头来,在看到那抹矜贵身影的瞬间,心脏仿佛被人一把捏住,惊喜的几欲窒息。

    朱雀街灯火斑斑,他骑着白马踩光而来,俊美的让人沉沦。

    她今日上街本就为了见他一面,本以为今日又注定无缘,谁曾想到竟是真的见到了他。

    这场火燃的真好!

    温凉勒马,宋碧涵小跑去过去,焦急的道:“温公子,沈妩和姜悦不见了,她们身边没人跟着,你能不能派人去寻?”

    温凉扫了一眼众人,见顾婉璃安然无恙,便略一点头。

    “街上不安全,你们各自回府,我派人去寻她们。”

    顾婉璃是她在意的妹妹,早些让她知道顾婉璃平安,也能早点让她安心。

    至于沈妩和姜悦,她们也是她在意的朋友,他会尽力搜寻她们。

    宋碧涵也想跟去,宋连忙拉住了她,“你别跟着添乱,你若是担心,咱们先回府多派些小厮帮着寻人。”

    宋碧涵闻此只好点了点头。

    温凉不再理会众人,而是翻身上马,策马而驰。

    顾叶璃眼中的光瞬间暗了下去,心中装满了失落。

    她盼了这么久,竟是只见了匆匆一眼。

    他这般焦急,难道是为了沈妩吗?

    顾叶璃瞳孔一缩,难道温凉公子的那个心仪之人就是承恩侯府的沈妩?

    她心中悲痛,一边揉捏着帕子,一边暗暗祈祷着,希望沈妩真能出点什么意外才好。

    ……

    沈妩此时正在一暗巷之中,她警惕的看着身前的男子,眼中满是防备。

    “多谢公子相救,小女感激不尽,不知小女可能离开了?”

    站在她面前的男子一身赤色长衫,衣襟上以墨色丝线绣着两朵墨兰。

    本应素雅的墨兰穿在男子身上,竟有几分罂粟般的妖冶。

    他面覆半张鎏金面具,遮住了他的容貌,却掩不住那双眸中的华光。

    他的嘴角噙着漫不经心的笑,却让沈妩嗅出了几分危险的味道。

    男子唇瓣一翘,笑容更盛,温柔的声音带着些许慵懒,“刚才若不是在下相救小姐,小姐可就危险了呢。

    救命之恩,小姐想如何报答?”

    看似随性自然,却也可说是轻浮浪荡。

    沈妩略一蹙眉,刚才的确多亏这个男子出手相救,不然她非死即伤。

    她对这人自是心存感激,可他总给她一种说不出的危险感,让她不敢放松应对。

    沈妩心有所思,面上却不露分毫,平静如初,“公子说的是,救命之恩,小女自然不敢忘怀。

    公子救命之恩我承恩侯府自会重重谢之,公子何时方便,便请来侯府一叙。”

    男子眸光动了动,原来是承恩侯府的小姐!

    他的眉眼似乎天生含笑,微眯的凤眸自成风流。

    他凝眸望着沈妩,看出了被她掩饰在冷静下的防备,他勾唇一笑,这小妮子原来是想用侯府压他。

    他起了逗弄的心思,故作沉吟,似笑非笑道:“原来是承恩侯府的小姐,真是失敬失敬。

    在下究竟该要些什么谢礼好呢,还请小姐容我想想。”

    “好,公子请想。”沈妩反是松了一口气。

    此人救了她,她理应道谢,并不会觉得他索要财物有违礼数。

    而且遇到贪财之人,总比遇到心思叵测之徒好。

    “沈小姐,我想好了!”

    沈妩收回思绪,淡淡一笑,颔首应道:“公子请说。”

    男子笑望着她,含情的凤眸中似开满了红色的罂粟,危险却又勾魂摄魄。

    “我救小姐不过是路见不平出手相助,索要财帛岂不是有违侠义之道?”

    沈妩微怔,不解问道:“那公子想如何?”

    男子牵唇而笑,鎏金面具泛着灼灼光华,“所以我想,小姐莫不如以身相许,全了这一段良缘!”

    沈妩:“……”

    看来她还是碰上了居心叵测之辈!

第一百五十七章 反击(合一)

    沈妩凝眸望他,他亦含笑回望着沈妩,映进巷中的斑斑灯火似完全被他的凤眸拘禁,幽深夜巷唯他的眸子依旧光华璀璨。

    沈妩目光平静,淡淡含笑道:“公子说笑了。”

    男子嘴角上扬,笑意慵懒,慢悠悠的道:“在下可没有说笑,在下对小姐是认真的。”

    沈妩眼帘微动。

    她正欲说什么,倏然柳眉一蹙,惊愕的望向了男子身后。

    男子下意识的转身回头,可巷子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

    再转过身时,沈妩早已跑远,一路朝着巷口狂奔而去。

    男子无奈摇头而笑。

    女人果然天生就会骗人,漂亮的女人更是!

    沈妩不怕他贪财,就怕他心怀叵测。

    只是没想到她竟真的遇到了无耻之徒。

    沈妩提着裙摆飞快的奔向巷口,眼前的光越来越亮,可就在距离巷口只有半步之隔的时候,手腕忽然被人一把握住,一阵外力将她重新拉入了幽暗的巷中。

    近在眼前的光亮不再,男子修长的身子在她的脸上投下了一片暗影。

    “沈小姐,说谎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哦!”

    他眨了眨眼睛,一双凤眸多情又暧昧。

    沈妩冷笑望之,淡淡道:“趁人之危亦不是什么好习惯吧?”

    “呵……”男子轻笑一声,愉快的挑起了唇角。

    他微微俯下身子,贴近了沈妩的耳畔。

    沈妩心中巨怒,她手中握着一支玉簪,是她刚才偷偷从发上摘下来的。

    男子若是再敢贴近半分,便不要怪她恩将仇报了。

    “收起你的玉簪吧,弄坏了就不好了。”

    男子在她耳边轻轻低语,却恍若在她心头投了一颗巨石。

    他怎么知道?

    “你若是想要防身,以后不妨戴些金钗。

    玉簪圆润,女子的力气又太小,以你的力度根本不可能重伤我,反是有可能激怒我。”

    他的声音似浸了酒的罂粟,妖冶迷离,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沉醉在他设下的陷阱中。

    沈妩握着手中的玉簪,无措的紧抿着嘴唇。

    他低垂着头,附在她耳畔含着笑幽幽道:“我既是救了你,又怎么会伤你。”

    “那你为何不肯放我离开?”

    “唉……”他长长的叹了一声,温热的气息吹过她的耳垂和脖颈,引得她一阵战栗。

    “我若是放你离开,岂不是白白救了你?”

    沈妩皱眉望向他,“阁下所言何意?”

    “啧啧啧,刚才还叫我公子,现在却又叫我阁下,这称呼怎的越发生疏了?”

    沈妩抿唇不言,眸中一片愠怒。

    男子见此低低笑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道:“刚才若是让你离开,怕是一会儿我还要再救你一次。”

    沈妩瞳孔一缩,“有人想杀我?”

    男子赞许的看了她一眼,“沈小姐不妨想想自己最近可是得罪了些什么人?”

    沈妩抬眸看着男子,眼睫颤了颤,同样低低开口道:“阁下说有人欲对我不利,可除了阁下我没看到任何人。

    反是阁下禁锢我的自由,阁下这般如何叫我相信?”

    “想要我证明吗?”

    沈妩垂下眼睑,沉默未语。

    男子勾唇而笑,轻叹一声道:“狡猾如狐。可惜,我最不吃的就是激将法。”

    沈妩默了默,却听男子清越的笑出了声。

    她抬起头,正望进他那双自带风情的凤眸中。

    “我不吃激将法,但我这个人容易中美人计。”

    他慵懒的声音伴着夜晚的凉风中拂过了她的耳畔,有些凉,有些痒,有些让人心惊。

    “等着!”

    他低低道了两个字,纵身一跃便消失在了巷子中。

    沈妩四下望了一眼,正要迈步离开,头顶突然传来男子的啧啧声,“偷偷逃走可不乖哦,你若是再淘气,我可就真的要做承恩侯府的上门女婿了!”

    沈妩仰起头,可除了暗暗天幕,她什么都没有看到。

    她悻悻的缩回了脚,当真听话的站在了原地。

    沈妩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回想着刚才的一幕幕。

    先是灯笼无故坠落,而后又是秦记火烛铺的锦幡掉落,难道这些都是为了针对她?

    她没招惹过任何人,到底是谁要对她出手?

    “砰”的一声响动打断了她的思绪。

    望着跌倒在自己脚前的黑衣人,沈妩面色一变,忙缩回了脚尖,身子紧紧贴着墙壁。

    “不用怕的,动不了了!”

    覆着鎏金面具的男子逆着灯火而来,赤色的衣裳半明半暗,尤为神秘。

    “他是谁?”

    少女嗓音有些发颤,眸中染上了点点惊恐,不复刚才的平静。

    男子挑了一下眉。

    这小妮子面对他时又狡猾又冷静,甚至还敢偷偷藏起玉簪,准备扎他。

    怎么看到了一个不能动的暗卫就吓成了这样,合着她是一点都不怕他呀!

    “暂时还不知道,不过等我把他拉回去,好生询问就知道了。”男子扫了地上的黑衣人一眼,轻描淡写的道。

    男子语气随意,可沈妩却觉得那“好生询问”几个字听起来便让人不寒而栗。

    “你为什么要帮我?”沈妩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男子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道:“也不算全然帮你……”

    沈妩眸光微动,忽道:“莫非你是秦记火烛铺的人?”

    男子倏然俯下了身子,鎏金面具泛着点点寒光,刺人眼目,“女孩子不要太聪明,知道的事情也不要太多,知道吗?”

    男子口中的威胁不言而喻,但他的眼里也含着满满的赞赏。

    还是聪明的女孩子讨人喜欢,而聪明又漂亮的女孩子就更讨人喜欢了。

    他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黑衣男子,眼神微冷。

    此人是谁的人,想要做什么他都管不着,可利用他的铺子伤人,耽误了他挣钱,这就让他不能忍了。

    沈妩垂眸不语,心中却是了然。

    他气质过人,想来也许就是那秦记火烛铺的东家。

    果然如她所料,能想出那种生财之道的人,心肠都是黑的。

    “你想什么呢?是不是在心里暗暗说我的坏话?”

    她虽垂着眸,可眼珠乱动,一看就是没想什么好事。

    沈妩平静而坦然的看向男子,“我只是在想阁下大恩大德,我府上该如何回报。”

    “满口谎话!”男子斜睨她一眼。

    “罢了,君子不与女子相争,现在没有危险了,你想去哪就去哪吧!”

    沈妩眼中含着点点惊喜,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一点都不君子,但还是福了一礼,“多谢阁下救命之恩,小女子没齿难忘。”

    沈妩说完,便迫不及待的提着裙摆逃走,似生怕男子会反悔一般。

    男子双手环胸无奈摇头,她说出的话是真好听,可他明明看到了她眼中的嫌弃。

    女人啊,果然天生就会骗人!

    沈妩提着裙摆一路跑出了巷子,迎面正撞见策马而来的温凉。

    “温公子!”

    在见到温凉的瞬间,沈妩才松下了那颗紧提的心。

    温凉翻身下马,见沈妩气息不稳,开口问道:“出了什么事?”

    “温公子,有人要加害我!”沈妩气喘吁吁,平复了一下呼吸才又道:“不过那人已经被另一个人控制住了,他带着半张鎏金面具,好像是秦记火烛铺的人!”

    沈妩将救命恩人出卖了个彻底,心里却没有一点愧疚。

    温凉眸光微微晃了一下,颔首道:“我知道了,我会派人去查。

    不过此事暂不要与人声张,免得打草惊蛇。”

    沈妩连连点头,“我明白的。”

    温凉抬手唤来一个兵马司的人,吩咐道:“将沈小姐送回承恩侯府。”

    “多谢温公子。”沈妩福了一礼。

    她悄悄看了温凉一眼,这应是她第一次与温凉说这么多话。

    往日只知温凉冷漠疏离,却是不知他竟然这般可靠。

    想来她是借了锦儿的光,不然哪能劳得动温凉公子。

    见沈妩离开,温凉才凝眉走进沈妩所指的暗巷中。

    但见那名赤衣男子正斜倚着墙壁环胸而立,见温凉走进来,男子无奈叹了一声,“没想到这么快就把我出卖了,明明刚才还说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女人的话果然不能信啊……”

    温凉扫了男子一眼,望着躺在地上的黑衣人,冷冷问道:“什么人?”

    男子耸耸肩,“还不知道呢,我卸了他的下巴,一会拉回去审审便知。”

    他冲着温凉不怀好意的挤眉弄眼,“小凉凉,瞧你脸色铁青的模样,是不是情正浓时被人所扰,现在欲求不满,很是煎熬呢?”

    温凉看他一眼,凉薄的嘴唇轻启,轻轻淡淡的吐出了一个字来,“滚。”

    “啧啧啧,骂人不是好习惯啊。

    要不是我给你弄了那么多花灯和蜡烛,你能和你家那位度过如此美妙的一个夜晚吗?

    翻脸无情,无外乎如此。”秦俢捂着心口,一脸的受伤模样。

    温凉懒得多看他一眼,嫌弃的皱眉,“收拾干净。”

    “那你把墨踪借我用用呗。我这衣服是新做的,会弄脏的!”

    可他注定得不到任何回复,只能徒劳的叹了口气。

    他用脚尖踢了踢躺在地上的黑衣男子,苦恼的道:“你说我的命怎么这么苦,认识的都是冷酷无情,凉薄寡义的人。

    温凉是,那个小妮子也是,我真是太难了。”

    黑衣男子:“……”

    最难的明明是他好不好?

    要杀要剐给句话,能不能给他这个暗卫一点点尊重!

    ……

    朱雀街上的变故传回了顾府,将众人都吓得不轻。

    所幸顾承晰一行人都有惊无险,平平安安的回了府中。

    “大姐姐,我本来给你选了一个特别可爱的兔子灯,可惜被人群挤坏了。”顾婉璃想起那个小兔子灯还觉得可惜,瘪着嘴闷闷不乐。

    “没关系的,你们平安无事才最重要。

    等明年上元节,我们再一起去看花灯。”顾锦璃笑着揉了揉顾婉璃的头,柔声安抚。

    顾承暄见了,转了转眼睛,也走上前去,抿着嘴道:“大姐姐,我也给你选了一盏花灯,是一只孔雀灯,比兔子灯还漂亮呢,可是也被挤坏了。”

    顾锦璃含着笑,心中也是动容,“谢谢你,四弟弟。”

    顾承暄眨巴眨巴眼睛看她。

    这样就完了?

    为什么揉三姐姐的头,却不揉他的头,明明他更小好不好?

    这时如意领着顾承晏走了进来,顾承晏的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只眼眸微亮。

    他献宝似的小心翼翼拿出了花灯,眼中含着期盼,“锦儿,这是给你的灯,喜欢吗?”

    他把花灯护的很好,没有被人挤到。

    这是一只十分特别的鲤鱼,它张着圆圆的嘴,一双大眼圆而无神,仔细端详,似乎还有些对眼。

    顾锦璃嘴角抽抽,“这小别致长得挺东西啊……

    啊不对,是这鲤鱼灯长得挺别致啊。”

    有些东西虽然丑,但是丑萌丑萌的。

    而这条鲤鱼灯……只是单纯的丑。

    “锦儿,你喜欢吗?”顾承晏眼中的期待不减。

    顾锦璃点点头,笑着接过,弯着嘴角道:“我很喜欢,特别喜欢。”

    若是她自己上街,一定不会买这么丑的灯。

    可这灯是二哥送的,对她来说便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丑是真丑,可是她也是真喜欢。

    顾承晏舒了一口气,语气中竟鲜少的带了些许得意,“有人说这灯丑,现在看来果然是她的问题。”

    顾婉璃、顾承暄:“……”

    二哥,你清醒点吧!

    这鱼是真丑,不是人家的问题呀!

    ……

    顾锦璃的腿伤恢复了大半,虽说她不还能像以前一样行动自如,但是正常走路已没什么问题了。

    再过几日她要去承恩侯府查看沈染的伤势,若是让老太太知道她腿伤好了却不请安,估计又要作妖。

    心中虽是不愿,但还是来到了松鹤堂给顾老夫人请安。

    顾老夫人正在与李老夫人说话,一听顾锦璃来了,眼睛一亮,忙道:“快把县主请进来!”

    李老夫人嘴角抽抽,在家里还称什么县主,不就是为了与她显摆吗?

    心里虽是不快,但李老夫人还是朝着门口望去。

    锦帘挑开后,一个身着湖蓝色长裙的少女缓缓迈进屋内。

    少女肌肤赛雪,乌发如墨,容貌精致,气质淡雅,是个十足的美人。

    李老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模样不错。

    顾老夫人面露得意之色,慈爱的笑望着顾锦璃,招手让她过去。

    顾锦璃被她笑得心里发毛,忽觉得往日那个横竖看不上她的顾老太太更讨人喜欢些。

    顾锦璃客客气气的见过了李老夫人,李老夫人见她没端县主的架子,对她的好感又多了两分,笑眯眯的夸赞道:“这便是灵毓县主啊,真是水灵的美人儿啊。

    大堂姐可真有福气,竟有这般天仙似的孙女!”

    顾老夫人眉头皱了一下。

    她是不是听错了,二堂妹竟是在夸锦丫头?

    而更惊讶的还在后面,李老夫人竟从手上退下了一个玉镯子给顾锦璃做见面礼。

    “这孩子模样真俊,让人一看就喜欢呢!”

    说完,又看了眼身后的钱妈妈道:“钱妈妈,你去前院把邺儿找来,他们表兄妹应该见个面,免得日后走在府中都不认识。”

    顾老夫人满眼狐疑的看着她,她这个二妹可不是个大方的。

    她给婉丫头叶丫头的见面礼是精致但不贵重的珠花,今日怎么这般大方?。

    没等她想明白,李邺已经挑开帘子迈了进来。

    见过礼后,李老夫人忙笑着道:“邺儿,这是你锦表妹,你们两人还没见过呢!”

    李邺忙拱手一礼,顾锦璃也屈膝还礼。

    “瞅瞅这两孩子,怎么都这么客气。你们是表兄妹,不必这样的!”李老夫人笑呵呵的说道。

    顾老夫人心中警铃大作,她该不会是要打锦丫头的主意吧!

    李邺后退一步,才抬头看向顾锦璃,眸光顿时一怔,眼中闪过一抹惊艳来。

    未曾想他这位锦表妹竟是个如此美人。

    可他很快就收回了视线,未有丝毫的唐突。

    李老夫人瞄他一眼,笑着问向顾锦璃:“县主平日可喜欢读书啊?”

    顾锦璃总觉得这老太太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便噙着浅笑淡淡道:“只偶尔会看一些游记话本。”

    李老夫人又看了一眼李邺,见他微垂着头,一副兴致寥寥的模样,便又问道:“那你平日可还喜欢吟诗作画?”

    顾锦璃不喜欢她看自己的眼神,下意识的说着反话,“不甚喜欢。”

    这般一来,李老夫人倒是不知该问些什么了。

    顾府也是书香门第,府中的小姐怎么能不喜欢诗词歌赋呢!

    “好了,邺儿还要读书,锦丫头的腿伤也刚刚恢复,让他们都回去歇着吧!”顾老夫人端起了茶盏,让顾锦璃两人退下。

    两人出了松鹤堂,彼此回了一礼,便各自离去,没有交谈。

    李老夫人的视线还没收回来,顾老夫人重重落下茶盏,开门见山道:“二妹,锦丫头被封县主,以后可是要嫁入勋贵之家的!”

    被人看破心思,李老夫人也不觉得羞,慢悠悠的抿了一口茶道:“大姐还如以前一般,心气颇高。

    人有志气是好事,可也要量力而行啊!”

    “你什么意思?”顾老夫人脸色沉了下来。

    李老夫人看了她一眼,苦口婆心的叹了一声道:“我知道大姐的心意,可锦丫头虽是县主之尊,可咱们顾府一不是郡王府,二不是公主府,锦丫头这个县主又有多少含金量?

    权贵之间联姻讲的就是一个门当户对,说句实话,哪个府上迎娶儿媳不希望能为儿子带来助力?”

    顾老夫人的脸色虽是难看,但目光微闪,显然是听了进去。

    李老夫人见此,忙道:“邺儿可是平州的解元,读书那是一等一的好,会试也定会拿个好名次。

    他祖父虽没有别的能耐,但好歹是平州知府,在做个两年就可回京述职,这官阶自是不可能比知府低的,如何也不算辱没了锦丫头。”

    见顾老夫人心思活动,李老夫人又下了一记猛药,“我见柳氏对你不大尊敬,可如果锦丫头与邺儿真有缘,柳氏若想让锦丫头过得好,到时候不得好好哄着你吗?”

    这句话算是说到了顾老夫人的心坎里。

    她心里活泛了起来,却仍旧沉着脸,冷冷淡淡的道:“此事不急,还要看看锦儿的意思。”

    李老夫人也不催她,只笑呵呵的点头。

    就算大堂姐现在就答应,她还要再看看呢!

    万一邺儿中了三甲,便足够迎娶一个货真价实的县主了。

    ……

    临安郡主等了一夜,也没等到暗卫传回的消息,最后实在熬不住了,才阖眼睡着了。

    次日清晨,她刚一睁开眼睛便问向玲珑,“暗卫呢?让她来见本郡主!”

    不过让他收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沈妩,至于费这般的力气吗?

    “郡主,暗卫还没回来。”

    “什么?还没回来?”

    临安郡主愕然,心中泛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这暗卫是外祖父特意派来保护她的,没道理连一个小小的沈妩都解决不了。

    她正满心犹疑,忽听门外传来了小丫鬟的叩门声。

    玲珑走出去查看,回来时脸色十分难看。

    临安郡主扫她一眼,冷冷问道:“怎么了?”

    玲珑不敢抬头看她,咽了咽口水,垂着头回道:“郡主,英国公府的大公子遇刺了。”

    “啊?”临安郡主疑惑不解的挑了一下眉,“蒋文瀚遇刺和我有什么干系?”

    “可……可行刺他的人,好像就是咱们府上的暗卫。”

    “你说什么!?”临安郡主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来,目光阴沉。

    玲珑被吓得哆哆嗦嗦的往后退,这时门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婢女没有叩门,而是急急禀道:“郡主,宫里来人了,说让您马上进宫一趟!”

    乾坤殿中。

    建明帝望着下首的几个人,微微眯了眯眸子。

    英国公闭眸坐在一旁的矮凳上,温阳一脸无畏的站在殿中,东张西望。

    “陛下,贵妃娘娘求见。”

    建明帝撂了一下眼皮,淡淡道:“请贵妃进来。”

    蒋贵妃步履匆匆的迈了进来,急急福了一礼,她看了一眼英国公,柔声问向建明帝,“陛下,臣妾听闻文翰遇刺了,不知他伤的可重?”

    “没死。”建明帝幽幽叹了一声,才又道:“所以,你不必担心了。”

    蒋贵妃歪了歪头,她是不是听错了,她怎么觉得陛下似有遗憾呢?

    “具体的事情你问英国公吧!”

    得了建明帝的应允,蒋贵妃才忙走过去询问。

    英国公没有回答,只缓缓睁开眼,眸中的凌厉和杀意让蒋贵妃微微怔愣。

    “陛下,临安郡主到了!”

    “传!”

    蒋贵妃眉头一锁,找她来做什么?

    见人到齐了,建明帝对温阳道:“温阳,你再把事情的经过说一遍。”

    温阳心口一起一伏,脸上的不耐呼之欲出,“陛下,臣已经说了许多遍了。

    就是臣今日出门,本想去探望宋老尚书,谁曾想撞见有人在大街上刺杀蒋文瀚。

    臣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顺手救下了蒋文瀚,又击杀了刺客。

    至于刺客是谁,为什么要杀蒋文瀚,就要靠英明神武的陛下您去查了,臣是什么都不知道。”

    一遍一遍的说,这陛下也忒墨迹了,怪不得父王当初会揍他。

    建明帝瞪他一眼,看向临安郡主,“临安,事情的经过就是如此。

    温阳击杀了刺客,结果却是在刺客身上发现了你郡主府的令牌,此事你如何做解?”

    临安郡主拧眉不解,正要开口分辩,一直沉默的英国公却突然开口道:“陛下,老臣觉得此事还应再唤一人来此。”

    “唤谁?”建明帝眯了眯眼睛,眸光莫测。

    英国公迎视着建明帝的目光,眼中杀意凛冽,“自然是,温凉!”

第一百五十八章 报复(合一)

    建明帝眉头一蹙,“此事与温凉何干?”

    “无论是昨日灯会走水,还是今日文翰被刺一事,兵马司都责无旁贷,温凉是兵马司指挥使,理应负责。”英国公半垂着眼睫,冷冷说道。

    英国公的眼皮松弛,眼角堆满了皱纹,却依旧掩不住他那双老眼中的凌厉与杀意。

    唤温凉来此自然不仅仅因为他是兵马司指挥使,而是因为他怀疑这件事根本就是温凉所为!

    他曾派死士刺杀那个屡屡坏他好事的晋大夫,可那个死士直到现在仍杳无音讯,想来定是行刺失败,被人所杀。

    而那个晋大夫正是温凉的人!

    今日文翰无故遇刺,怎么就凑巧被温阳遇见。

    依他所见,温阳路见不平是假,杀人灭口才是真!

    温阳听了,冷笑一声,“原来父王诚不欺我,英国公府上果然都是忘恩负义之辈!”

    “温阳,你放肆!”蒋贵妃大怒,横眉立目冷声叱道。

    温阳却只瞥了她一眼,神色冷淡。

    他父王连陛下都敢揍,一个贵妃也敢出来装模作样。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我刚救了贵府公子,你们就算不设宴感谢,至少也该说两句人话吧?

    结果我到现在连一句谢都没听到,你们反是还要找温凉的晦气,这不是忘恩负义是什么?

    还请贵妃娘娘为臣解答!”温阳容貌冷俊,言语间更有一种不可一世的傲慢。

    “你……你好生无礼!”蒋贵妃还是第一次碰见如此胆大无礼的小子,当即红了一双眼,委屈的望着建明帝。

    “陛下,温阳太过无礼,竟是如此折辱臣妾,还请陛下为臣妾做主啊!”

    建明帝冷冷瞪着温阳,一拍桌子,狠狠叱道:“狂妄无礼的小子,温冀就是这么教你的?

    今日回去给朕写一封自省书,不得少于五千字,什么时候写完了,什么时候再出门!”

    蒋贵妃不甘心的揉捏着帕子,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这算什么惩罚,陛下的心可真偏!

    温阳却觉得这个惩罚简直能要他的命,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不服气的嘟囔道:“早知道我就不帮忙了,让人宰了他算了!”

    “你!”蒋贵妃气结,英国公却是抬了抬手,示意她不必理会温阳。

    “陛下,现在您可以传唤温凉了吗?”

    建明帝扫了英国公一眼,抬了抬手,命人去传唤温凉。

    片刻之后,温凉着一件月色披风,携着冷冽的空气迈入了殿中。

    一直沉默未语的临安郡主立刻回头张望,眼眸瞬间被迈进殿内的人点亮。

    温凉果然俊美无俦,宛如谪仙一般。

    她毫不掩饰眼中的爱慕欣赏,只又一想到英国公刚才的话,眼中闪过一抹心虚。

    她为了试探温凉,便命暗卫除掉沈妩,却没想到竟是引起了百姓的恐慌。

    如今英国公以此事责难温凉,的确是她连累了他。

    “陛下唤微臣前来所为何事?”

    建明帝正想让温阳再说一遍,但看着温阳的臭脸,便抿了抿嘴,亲自与温凉交代了一下来龙去脉。

    温凉闻后,神色淡淡,“陛下既是已经查出此暗卫手中有临安郡主府上的令牌,询问郡主因由便好。

    若是审查,此事也应交由刑部审理,此事不在我兵马司的职责范围。”

    “温公子所言差矣!”

    英国公侧眸看他,冰冷凌厉的视线落在温凉的脸上,似要从他清冷的面容上发现什么端倪。

    “兵马司的职责所在便是护卫京都治安,可现在竟是发生了歹人当街行凶一事,温公子作何解释?”

    温凉抬起墨眸,淡然的看着英国公,“兵马司的确有护卫京都之责,可私人恩怨不在兵马司的管辖范围之内。

    此事乃是临安郡主与蒋大公子的私事,兵马司不好过问。”

    “温凉,我才没有做过!我与那蒋文瀚一点关系也无,你一定要相信我!”见温凉竟将她与蒋文瀚绑在了一起,临安郡主立刻皱眉为自己辩解。

    温凉却是一眼都未看她,只冷冷道:“临安郡主不应对在下解释,而应对国公爷解释。”

    英国公目光愈冷,“那上元节朱雀街走水一时,应是兵马司的失职了吧?”

    温凉略一蹙眉,随即拱手对建明帝行了一礼,看的建明帝眼皮一跳。

    “陛下,臣追查朱雀街走水一案时,有人说曾看到一名黑衣男子行踪鬼祟,之后秦记火烛铺的灯笼便无故坠落,引起了火势。

    臣当时并未理清,现在却是想明了其中缘由。”

    建明帝一挑眉,“你想明白什么了?”

    温凉垂睫,语气淡的没有一丝感情,“臣怀疑,纵火一案亦是此人所为,目的便是刺杀英国公府大公子蒋文瀚。”

    “温凉!你怎么能这么冤枉我?”临安郡主不可置信的看着温凉,眼中萦起了水雾。

    她做这么多还不是为了他,可他不但不信她,竟是还将污水泼在她头上。

    他怎么能这般绝情!

    “满口胡言!”英国公拂袖怒斥,“你这是打算将事情都推在他人身上吗?”

    “遇刺的是贵府公子,行刺之人是郡主府的侍卫。

    本就是清晰明了的事,英国公为何想让在下来承担这个罪名?”

    温凉轻轻牵动了一下唇角,露出一抹笑来,只这抹笑极冷极冽,“英国公怕会让人怀疑,我们之间曾有无法化解的恩怨。”

    英国公眯了眯眼睛,声音亦是凌厉,“若是有,当如何?”

    温凉勾唇一笑,笑意不达眼底,眸深如墨,晦暗难辨,“若是有,自当不死不休。”

    两人四目相对,都看出了对方眼中冷戾的杀意。

    而殿内其他几人都看得莫名。

    英国公收回视线,望向建明帝,“陛下,文翰受伤颇重,听闻温公子认识一位姓晋的神医,还请陛下让这位晋神医来英国公府看诊!”

    建明帝心中纳闷,这件事怎么突然扯到了那个晋大夫。

    虽说他乐得看英国公府倒霉,可英国公这个要求也不过分,他总不好连这个小小的要求都不答应,传出去也会被人说他凉薄。

    “温凉,那个晋大夫……”

    “回老家了。”不等建明帝说完,温凉便冷淡的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回老家?”建明帝一愣。

    温凉却是正色点头,神情疏淡,“她快成亲了。”

    “原是这般。”建明帝了然,随即一脸歉意的看着英国公,“英国公,你看这还真是不凑巧啊……”

    英国公冷冷一笑,语气阴凉,“的确不凑巧呢!”

    果然是为了那个晋大夫!

    温凉如此是一心要与他英国公府为敌了。

    温凉淡漠的收起目光,对着建明帝拱手一礼,“陛下,兵马司尚有要事,臣告辞了。”

    他拂袖而去,全然无视任何人的目光。

    蒋文瀚不过只是一道开胃小菜而已,谁敢伤她,他必百倍偿还!

    “陛下,臣也走了啊,您这里空气不大好,臣怕呆久了也染上忘恩负义的毛病!”

    温阳随意的拱了一下手,大大咧咧的迈步而去,却是气得蒋贵妃心口生疼。

    “陛下……”蒋贵妃盈盈含泪,楚楚可怜,大有建明帝不为她做主,她就要哭死在乾坤殿之势。

    建明帝扶额,心中暗恨。

    这两个混小子跑的一个比一个快,结果却是要他来给他们擦屁股!

    ……

    温阳一路紧追,他跑到温凉身侧,压低了声音问道:“温凉,我这次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你总要告诉我你这么做的目的吧?”

    刺杀蒋文瀚的明明就是那个墨踪,哪里是什么郡主府的暗卫。

    他作势追击墨踪,然后来了个暗中掉包,瞒天过海。

    温凉瞄他一眼,墨色的眸中泛出点点寒光。

    秦俢所擒的黑衣男子正是临安郡主的暗卫,他虽不知道临安郡主为什么要加害沈妩。

    可沈妩是她最好的朋友之一,临安郡主惹她担心,这件事便不能随便算了。

    正好他要从英国公府上讨些利息,让他们两府狗咬狗再好不过。

    见温阳死死盯着他,温凉敛眸随口道:“因为无聊。”

    “啊?因为无聊你就派人去行刺蒋文瀚,你这癖好是不是有点太奇怪了?”温阳上下打量他一眼,匪夷所思的打了一个冷颤。

    得让温凉尽快回南阳城了,再待下去温凉真的就变态了。

    “不过,英国公府上没一个好人,刚才为什么不趁机要了他小命呢,这样是不是有点太便宜他了?”

    温阳没少听平阳王说英国公府坏话,是以对英国公府有着天生的敌意。

    温凉轻轻挑了一下唇角,幽冷一笑,“谁说死了才是最大的惩罚,痛苦绝望的活着不是更好吗?”

    英国公想废掉沈染,那他就废掉蒋文瀚。

    毕竟,若无此事,他又何必眼睁睁看着她为其他男子诊治腿伤。

    此仇自然只能算在蒋文瀚身上了……

    英国公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却是被温凉气得怒火中烧。

    此事一时算不到温凉头上,他就只能考虑从宣亲王身上讨些好处了。

    可尚未等他对临安郡主发难,忽有内侍来报,说是国公府传信进来,蒋大公子怕是不好了……

    英国公府中。

    蒋文瀚躺在床榻上痛苦哀嚎,身体颤抖着蜷缩成一团,身下的锦被他撕烂,看着格外渗人。

    御医急得束手无策,最后只得用麻沸散迷晕了蒋文瀚,这才让他安定下来。

    “我儿怎么会这样?他不就是受了点皮外伤吗?你怎么诊的病!”英国公世子一把扯起御医的衣领,目眦欲咧的瞪着他。

    御医面露苦色,求饶道:“世子恕罪,但此事真非我治疗不及,而是大公子中了毒啊!”

    “中毒?”英国公寒着脸色,大步迈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名御医。

    几个御医忙上前诊脉,嘀嘀咕咕的研究了一番,最后才得出一个结果。

    “国公爷,世子爷,大公子所中应是南疆奇毒噬骨散。”

    “可能配出解药?”英国公连忙追问。

    蒋文瀚是国公府的嫡长孙,更是孙辈中最出息的一个,是英国公最疼爱的孙子。

    听他出事,英国公自是焦急。

    几名御医皆惋惜沉痛的摇头,“噬骨散无色无味,亦不致命,但却能伤人筋骨心脉。

    噬骨散奇就奇在,中毒者身体绵软,状似无骨,且无药可医,只能终身……瘫于床榻之上。”

    英国公身子一晃,摔坐在椅上。

    看着闭目昏死的蒋文瀚,英国公狠狠握拳,手背青筋迸出,浑身颤抖不已。

    温凉!

    一定是温凉!

    他要杀晋大夫,温凉便毁了文翰,真是可恶至极!

    英国公双目爬满了血丝,赤红一片,仿若成魔。

    温凉害他至此,此仇不报,他誓不为人!

    ……

    富贵院中。

    丫鬟双手呈上一碗燕窝递给顾三夫人,顾三夫人喝了两口后,便随手放在了一边。

    如今柳氏怀了身孕,正是春风得意。

    可她唯一的儿子天天围在顾锦璃那个小贱人身边,她唯一的侄女又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便是给她山珍海味,她也心闷的吃不下去。

    “夫人,二公子来了!”

    顾三夫人一撩眼皮,淡淡道:“让他进来。”

    顾承晏刚从兵马司回来,尚未来得更换常服。

    一身玄红二色的锦衣衬得顾承晏的身姿更显挺拔,如松而立,器宇不凡。

    顾三夫人挑了一下眉,原来顾承晏竟生的这般好。

    府里三位公子顾承晰清如翠竹,顾承昌风流温和,唯有顾承晏不起眼。

    可如今细细看来,顾承晏的眉目竟生的不比他们差上半分,他身姿高大挺直,此时官服加身,这一身气质倒是让他在兄弟几人中脱颖而出。

    顾三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以前顾承晏只是一个庶子,自然越差越好,可现在她想将漪儿嫁给他,还是优秀些的好。

    顾三夫人露出了些许笑容,她轻抬了一下下巴,对着顾承晏道:“坐吧。”

    顾承晏觉得纳闷,但还是听话坐了下来。

    “承晏,我想给漪儿送点东西过去,我不方便出府,你帮我送一下。”顾三夫人开门见山,直接吩咐顾承晏。

    她是主母,有事吩咐庶子也是对他的看重,庶子应感恩戴德才是。

    顾承晏皱了一下眉。

    他自然知道赵文漪被赶出侯府的事,而且赵文漪曾经那般对大妹妹,他对她的印象很不好。

    可这是嫡母的命令,他不能违背,便只点头应了一声,“好。”

    顾三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算他识相。

    若是敢仗着入了兵马司就不把她这个嫡母放在眼里,定要他好看!

    顾承晏从春桃手里接了东西便行礼离开。

    顾三夫人这才又拿起桌上的燕窝,慢悠悠的喝了起来。

    顾承晏一表人才,如今也算有出息,相信漪儿今日看到他,会觉得满意。

    顾承晏按照顾三夫人给的地址,将东西送到了赵文漪院中。

    “这是母亲命我送来的。”

    顾承晏将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赵文漪扫了一眼却没有接。

    她抬眸上下打量着顾承晏,身姿挺拔,相貌端正,虽然不是她喜欢的那种温润如玉的公子,但也勉强可以入眼。

    “你现在在兵马司任什么职位?”赵文漪开口询问,只那种高高在上的挑剔语气让顾承晏觉得很不舒爽。

    他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一边,转身便要离开。

    “你站住!”赵文漪开口唤住他,不悦的皱起了眉,“我与你说话呢,你没听到吗?”

    就算入了兵马司还呆头呆脑的,性子还是那么不讨喜。

    顾承晏本就不爱说话,面对自己不喜欢的人,话就更少了。

    顾承晏静默不语,赵文漪气恼的抿了抿嘴,她走到顾承晏身前,抬眸瞪着他看,“你这人怎么这么不懂礼貌,我在与你说话,你怎么不答?”

    顾承晏被她盯的没有办法,只得沉了口气回道:“只是普通小卒。”

    赵文漪听他回答后,心中反是更憋闷了。

    顾承晏这般木讷,该不会做一辈子小卒吧,那她以后还有什么希望可言了。

    “现在我可以走了吧?”顾承晏闷声道。

    “走吧走吧!”赵文漪嫌弃的转身坐下,连个眼神都懒得再给他。

    顾承晏却是如蒙大赦,走得异常痛快。

    平儿合上门,小声问道:“小姐,您觉得顾二公子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不就那样嘛!”赵文漪闷闷不乐,心中十分委屈。

    一想要她沦落到要嫁给一个毫无出息的庶子,眼圈便不由红了。

    “小姐,奴婢觉得顾二公子看着还不错,老实本分,以后想必也会对小姐好的。”

    “他那是老实本分吗?他那分明是蠢!”

    赵文漪委屈的落下了泪珠,平儿见了忙劝慰道:“小姐快别哭了,不管怎么样,嫁给了二公子咱们就能搬去顾府了,以后有三夫人照顾,小姐就有好日子过了。”

    “好日子?”赵文漪自嘲着笑了笑,真没想到有一天顾府对她来说竟算是好归宿。

    她伏在桌上,有气无力,任命的道:“算了,就听姑母的吧……”

    顾承晏虽是配不上她,但至少能离开这里。

    ……

    姜府中。

    姜悦脚步欢快的跑到姜夫人的院子,她不等丫鬟通报,便径自推开了房门,甜甜的唤了一声,“娘!”

    姜夫人脸色一变,忙将手中的东西塞进了坐垫底下。

    姜悦正好看到,眯着眼睛狐疑的问道:“娘你藏什么呢?是不是偷偷吃什么好东西了?”

    姜夫人瞪她一眼,“胡说什么呢,谁把吃的藏到屁股底下?”

    “那这么说你屁股底下藏着别的东西了?”姜悦扬唇笑着,略略得意。

    姜夫人面色一紧,自己居然被这个傻丫头骗到了!

    “娘你藏什么呢,快让我看看!”

    姜悦抢着要看,姜夫人死死护着不肯给她。

    “这是大人看的东西,小孩子家家的别凑热闹!”

    姜悦瞬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姜夫人,“娘,你居然看春宫图!”

    姜夫人:“……”

    这么傻的女儿不要了行吗?

    谁家女儿会说自家娘看春宫图!

    姜夫人从坐垫底下抽出了一个小本子,没好气的扔给了姜悦。

    姜悦得意的接过,翻了两页,脸色就变了。

    “这……这都是什么呀!”

    上面写着各家公子的生辰八字,兴趣爱好,甚至详细到他们的口味和喜欢穿的衣裳颜色。

    “这可是我从王媒婆手里高价买来的,上面详细记录着京中一众尚未议亲的公子。

    你也老大不小了,我总得帮你相看个好人家!”

    姜夫人咬着一口银牙,恨恨道:“这种事就不能相信男人的眼光,看你爹给你定的那门狗屁亲事,现在想想我还生气!”

    姜悦忙走上前为姜夫人顺背,柔声柔气的安抚道:“娘,你可别生气了,你再生气爹就更惨了。

    前几日你把他胡子都薅掉了一把,爹当时没敢说什么,但我看见他捧着胡子偷偷哭来着,多可怜呀!”

    “他可怜?”姜夫人冷哼一声,“要不是他识人不清,给你定了那么一桩糟心婚事,我能揍他吗?”

    虽然是他们姜府退的婚,可这件事还是影响到了女儿的名声。

    一想到她如花似玉的女儿差点嫁给赵楚这样的畜生,她就害怕的想要揍人。

    她只有一个女儿,又没有儿子让她迁怒,自然就只能揍那个罪魁祸首了!

    姜悦抿了抿嘴,随手翻起了手中的小册子,翻到最后也没看到那个人,便不由喃喃出声,“这也不全呀,怎么没有……”

    “没有谁?”姜夫人耳朵很尖,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女儿话中的重点。

    姜悦脸一红,看着姜夫人那精明的目光,连忙甩锅,“本来就不全嘛,这里面都没有温公子呀!”

    “你说的是温凉公子?”

    “啊……对啊!”姜悦略有心虚,但还是用力的点了点头。

    姜夫人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目光望着她,半晌才拉着姜悦的手坐下,苦口婆心的劝道:“女儿啊,在娘心中你就是全天底下最美最好的女孩。”

    姜悦咧嘴一乐,却听姜夫人复又道:“可这不代表你就真是啊!”

    姜悦:“……”

    “好女儿,咱们还是要有点自知之明的。温凉公子的确很好,但你们两个看着不大相称,你知道吧?

    来,咱们还是看点实际的吧!”

    “我才不看呢!”姜悦把手中的小册子一合,抬手就丢了出去。

    “你个败家子,我花了一百两银子买的呢!”姜夫人要去捡,却被姜悦一把拉住了。

    “娘,这次你就让女儿自己选吧!你们看的只是他们的身份才学,你们又不知道女儿喜欢什么样的!”姜悦微微垂下头,略有羞涩。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姜悦认真的思索了一下,情不自禁弯起了嘴角,含着笑道:“我喜欢高大可靠、沉稳冷静的男子。

    最重要的是还要风趣幽默,能逗女儿开心!”

    “沉稳冷静,风趣幽默?你确定这两种性格会在一个人身上?”姜夫人面露怀疑,“你该不会是不想定亲,所以故意说谎诓我的吧?”

    “当然有了!”姜悦不服气的道。

    “谁?”

    “就是……”

    姜悦意识到自己中了母亲的奸计,连忙捂上了嘴巴。

    姜夫人了然一笑,原来女儿是有了心上人啊!

    “好女儿,你快告诉娘,你喜欢的是哪家的公子?娘帮你参谋参谋,若是合适,娘就找人帮着牵线。”

    姜悦的小脸红成了大苹果,跺着脚羞道:“娘,你别胡说了!八字还没一撇呢!”

    “有没有这撇没关系,关键是看你想不想画出这个八字!”

    “哎呀,娘你太讨厌了,我才不与你说呢!”

    羞红爬满了姜悦的小脸,姜悦转身便跑,正撞在迈进屋内的姜尚书身上,差点将他撞了出去。

    “悦儿,你这是怎么了?脸怎么红的跟猴屁股似的?”

    姜悦摸了摸自己的脸,气呼呼的哼了一声,推开姜尚书就跑了出去。

    姜尚书一脸莫名,不解的看着姜夫人,“悦儿怎么气呼呼的?”

    姜夫人瞥他一眼,没好气的道:“我说你脸长得像猴子屁股,你愿意听啊?”

    姜尚书无辜挠头,他刚才是那么说的嘛?

    姜悦一路跑回了自己的闺房,不知因跑的太快还是因为心中羞涩,她的心砰砰的跳动,如何也停不下来。

    她的确有些喜欢顾承晏,可这万一是她一厢情愿怎么办?

    而且听说顾承晏是个庶子,上面有个极厉害的嫡母,她不想给他招惹麻烦。

    姜悦坐下来苦思许久,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拿起笔,写了一封拜帖……

第一百五十九章 立储(合一)

    临安郡主出了皇宫后便一言不发,回到郡主府便将自己关进屋子,闷声不响的砸起了起来。

    玲珑只屏气站在一旁,看着她将满屋的珍宝全都砸成了碎片,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她会迁怒到自己身上。

    房门突然被人打开,玲珑诧异转身,待看清来人,忙躬身行礼:“王爷!”

    宣亲王摆摆手,玲珑如蒙大赦,连忙福礼退下。

    临安郡主看了一眼宣亲王,手上动作却是不停,直到将屋内最后一个珐琅花瓶摔碎了,才伏在床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宣亲王踩着满地玉瓷碎片坐到她身边,慈爱的声音中含着满满的宠溺,“砸够了吗?若是没砸够,外祖父再让他们搬两箱子东西过来!”

    临安郡主抽抽搭搭的止住了哭声,她扑进宣亲王怀中,身上的傲气尽数收敛,只委屈又可怜的望着宣亲王,“外祖父,温凉他欺负我!”

    她那么喜欢他,那么迷恋他,可他却是一点都不为她着想,甚是还冤枉她污蔑她!

    宣亲王目光一凝,面容冷沉,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慈爱,“温凉敢欺负你?我这便去教训这个不识好歹的小子!”

    临安郡主却一把拉住他,泪眼婆娑的摇头,“不行!我不准你去!”

    宣亲王如何看不透外孙女的心思,苦叹一声,心疼的劝道:“临安,温凉并非良人。

    京中好儿郎何其多,你又何必只倾心于他呢?”

    “好有什么用,我要的是最好!”临安郡主抹了一把眼泪。

    “我才看不上别人,我只喜欢温凉!

    外祖父,你就帮帮我吧,我只想嫁给温凉一个人!”临安郡主骄纵又任性,可宣亲王不但不恼,反是满眼疼爱。

    “可是临安啊,温凉对你无意啊!

    但凡他心中有你半分,今日又怎么会如此对你?”宣亲王轻轻抚摸着临安郡主的发丝,眼中闪烁着冷冷杀意。

    虽然他不知道临安动用暗卫去做了什么,但他知道临安不可能去行刺蒋文瀚。

    他不甚清楚温凉与英国公府的恩怨,但此事看起来分明是温凉借刀杀人。

    温凉废了蒋文瀚,英国公找不出温凉的错处,便找他来讨这个公道。

    英国公就是一条老野狗,一旦咬住了猎物,不扯下一块肉誓不会松口。

    那暗卫身上有郡主府的令牌,若是英国公紧咬不放,临安势必受到牵连。

    他想保全临安,就不得不做出让步。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个温凉,这让他心绪何平!

    临安郡主却是莫不在意,一心认准了温凉,“就算他现在不喜欢我,可我们两人成亲后,日日相对,我就不信还捂不化他的一颗心。”

    无论温凉喜欢吟诗作对还是骑马射猎,她都能陪着他。

    他现在不喜欢她,只是因为还不够了解她。

    看着外孙女骄傲自信的模样,宣亲王心中无奈,却又无法拒绝。

    临安的是他唯一的血脉,她自小就没有娘亲,他心疼她怜惜她,不管她想要什么东西,他都愿意给她。

    如今她长大了,有了心仪的男子,他又怎么能忍心让她得不到心中所愿。

    见宣亲王不说话,临安郡主笑着仰起头,挽着他的手臂撒娇道:“外祖父,你不说话我可就当你答应了!”

    “你呀!”宣亲王佯怒戳了一下她的脑门。

    临安郡主立刻露出了得逞的笑意,将小脑袋倚靠在宣亲王的肩膀上,乖巧又柔顺,“谢谢外祖父,我就知道外祖父最疼我了,一定会答应我的!”

    看着她欢喜的笑脸,宣亲王弯唇笑笑。

    他微微眯了眯眸子,眼中闪过精明的光。

    只要是临安想要的,便是天上的月亮他也要试着帮她取下,她既喜欢温凉,他便要帮她得偿所愿。

    次日。

    久不上朝的宣亲王突然上了早朝,在众人惊讶错愕的目光中,随手又投了一记响雷。

    宣亲王上奏建明帝,希望建明帝为了大梁社稷能早日立下储君。

    他这一番话,瞬间将立储之事从暗处推向了明处,顿时在朝堂之上卷起了风浪。

    众人心知建明帝没有立储之心,所以即便是御史也不敢言明立储之事。

    可宣亲王是建明帝的王叔,更是皇族之长,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

    一语如石,激浪千层。

    早朝之上瞬间乱做一团,最后在建明帝阴沉如墨的脸色下才堪堪退散。

    早朝散去,众臣却仍争吵不休。

    英国公走至宣亲王身边,冷然牵起嘴角,“宣亲王心怀大梁社稷,令人佩服!”

    宣亲王斜睨他一眼,面无表情的伸出手,“拿来!”

    英国公牵唇笑笑,将一块令牌放在了宣亲王手中。

    “临安郡主率真烂漫、才学过人,太后和贵妃都十分喜欢临安郡主。

    郡主若是无事可多多进宫陪伴太后左右,太后定然欢喜。”

    宣亲王将令牌揣好,鼻中发出不屑的冷哼声,“临安笨拙,这等荣耀还是留给贵府小姐吧!”

    想让临安做傅决的登云梯,真是痴心妄想。

    相比之下,傅决还不如温凉!

    宣亲王不发一言,拂袖而去。

    英国公却也不恼,只慢悠悠的勾起嘴角。

    由宣亲王提出立储一事最合适不过,他是皇族族长,便是建明帝也不能无视他的要求。

    他眯起眼睛望向了乾坤殿的方向。

    温凉定然想不到,他的一次报复却将宣亲王白白送到他的手上。

    如此机会他怎么会错过。

    眼睛眯起,寒光依旧。

    温平马上就要回京述职了,温凉在平阳王府一家独大的日子也该结束了!

    ……

    建明帝怒不可遏,将温凉叫到了乾坤殿,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斥责。

    “温凉,看看你做的好事!

    你不喜欢临安就算了,何必非要去招惹她?

    现在倒好,白白让英国公占了便宜!”

    建明帝气得在屋里直转圈,额上青筋迸跳。

    “宣亲王提起立储,此事再难压下,你说,朕该立谁!”

    建明帝横眉立目的瞪着温凉,他想狠狠踹温凉一脚,可想到温凉的身手,他很有可能碰不到温凉的边,备不住还得摔个跟头。

    为了维护身为帝王的颜面,建明帝生生忍住了踹人的欲望。

    “立储是陛下的事,臣不敢妄言。”温凉淡淡答道。

    他莫不在意的态度气得建明帝狠狠抬脚,一脚踹翻了好好立在一旁的小杌子。

    “你是成心要气死朕是吧?”

    温凉抬眸轻扫了建明帝一眼,语气微凉,“储君之位空悬多年,为了大梁社稷,陛下的确该立储了。”

    建明帝眯了眯眼,若有所思的打量了温凉一眼,“那你觉得朕该如何选择储君?”

    温凉迎视建明帝的目光,神色一如既往般疏离清淡,“有嫡立嫡,无嫡立贤,自是要端看几位皇子谁更贤明。”

    建明帝眸光微动,勾唇一笑,怒意皆无。

    他慵懒落座,冷冷抬眸扫了温凉一眼,“温凉,你的骨血与朕一般,都是冷的。”

    本以为温凉是冲动行事,倒是不想,他竟是将那两个老家伙都算计了进去。

    立储也不错,反正这储君立了……也能废掉。

    温凉淡漠的垂下眼睫,“臣不敢,几位殿下聪慧过人,特别是六殿下七殿下,还是他们更像陛下。”

    温凉说完负手离去。

    建明帝皱眉琢磨着温凉的话,这话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怎么总觉得有点别扭呢!

    暗暗思忖,建明帝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兔崽子,你给朕滚回来,你骂谁蠢呢!”

    “阿嚏!”

    傅冽打了一个喷嚏,傅凝正想笑他,也跟着打了一个打喷嚏。

    “你敢学我,找揍是不是?”傅冽瞪傅凝一眼,神色凶残。

    傅凝心累,谁乐意学他啊!

    “六皇兄,你面上凶神恶煞,怀里却抱着个小兔子,你这风格有点怪异啊!”

    傅冽一脸凶狠,手中却揣着一个巴掌大的小白兔,看着极其不和谐。

    “哼!你该庆幸我手里抱着个兔子,不然刚才早揍你了!”傅冽轻轻抚摸着小兔子柔软的皮毛,动作轻柔的让傅凝心中恶寒。

    “六皇兄,我觉得你真不太适合养兔子,你若是想养个宠物,弄个狼狗不好吗?”

    到时候傅冽牵着个狼狗,一人一狗面露凶相,想想那个画面,傅凝就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傅冽轻轻拉起小兔子的长耳朵,瞥着傅凝道:“狼狗有这么长的耳朵吗?狼狗有这么雪白柔软的皮毛吗?”

    能像小兔子一样随意欺负一下就哭吗?

    咦?

    最后一条怎么好像有点偏呢?

    傅冽晃了晃头,见小兔子吓得瑟瑟发抖,忙用披风将它挡住,好好的藏在了怀里。

    “你太丑了,把我的兔子都吓到了,以后少来找我!”傅冽抱着兔子大步离开,只留下傅凝一人在风中凌乱。

    不就是一个破兔子吗,至于那么宝贝吗?

    还能成精化仙是怎么着?

    傅凝突然打了一个激灵,眸光一转,阴测测的笑了起来。

    傅冽莫非……

    他合掌一笑,面露得意之色。

    若真如他所料,这下他可就捏住傅冽的软肋了!

    ……

    转眼到了要去承恩侯府看诊的日子。

    而这一日,顾锦璃给沈妩下了一封拜帖。

    因着“晋大夫”的身份已经引起了别人的注意,所以温凉不准她再男装出门。

    而沈染的伤势还没有彻底恢复,最好的办法就是她以顾锦璃的身份去承恩侯府找沈妩,这样才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可当她真的面对沈妩时,一时间又觉得难以启齿。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隐瞒朋友总是不好的。

    “锦儿,你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沈妩抬手为顾锦璃倒了一杯茶,好奇的开口问道。

    照理说今日应是“晋大夫”来才对啊!

    顾锦璃看了沈妩一眼,手不自觉的转动着手中的杯盏,半晌才支吾着道:“阿妩,今日应该是晋大夫来看诊的日子吧?”

    沈妩一怔,点了点头。

    顾锦璃僵硬的牵动了一下嘴角,声音轻细飘忽,“所以……我来了。”

    两个少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半晌,沈妩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惊讶神情,“锦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你就是晋大夫?”

    见顾锦璃点头,两人又是一阵无语对望。

    沈妩尴尬的轻咳了一声,奇怪的问道:“可锦儿你瞒的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和我坦白身份?”

    女子身份多有不便,哪里有“晋大夫”的身份行事方便。

    顾锦璃迟疑的看着沈妩,沉吟半晌,才道:“想必你应知道,我前些日子受了点伤。”

    “我听涵儿说了,她说你在踢毽子的时候不小心摔到了。”沈妩颔首。

    她本是想叫上涵儿悦儿一同去顾府探望,可涵儿说什么也不让她们去,只说她们去了会影响锦儿养伤。

    想到涵儿支支吾吾,似乎在拼命掩饰什么的模样,沈妩眼眸微动,蹙眉问道:“锦儿,你并非是意外受伤对吗?”

    顾锦璃抿唇,轻点了一下头。

    “的确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想要我的命,或者说想要晋大夫的命。”

    沈妩瞳孔一缩,瞬间想明白了其中利害,脸上的血色迅速退去,“有人不想让你救治哥哥?”

    “是。”顾锦璃凝眸,低低应了一声。

    她不想让沈妩担心自责,可如果她与温凉的猜测没错,那沈染的落马便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谋害。

    他们一击不成,很有可能会有下一次,还是早做防备的好。

    沈妩的面容上泛出一抹脆弱的苍白色,她眸中染着点点惊恐,纤细的身子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着。

    她又想到了哥哥刚从马背上坠落被人抬回承恩侯府时的模样,他满身是血,双眸紧闭,无论她怎么喊他,他都不肯睁眼。

    原以为这一切都是意外,可现在看来,马场惊马很有可能是某些势力针对承恩侯府的一次阴谋。

    她环抱双臂,越想越后怕。

    如果哥哥的身手再差一点点,如果马蹄落下的位置再偏一点点,哥哥很有可能就再也无法睁眼看她了。

    她一直都知道京都不安稳,可她没想到在他们不知不觉间,竟已有无形的手伸向了他们。

    而锦儿更是因为诊治哥哥而受到了牵连,她说的云淡风轻,可她一个弱女子面对歹人,该是何等的凶险。

    “锦儿,对不起,是我们把你牵扯了进来……”沈妩簌簌落泪,眼中满是自责。

    “其实……其实我早就知道你的身份,可是我怕你和哥哥会尴尬,所以便一直装作不知情。

    若是我早早与你挑明,若是我每日陪着你回府,可能就不会让你受伤了。”

    沈妩掩面啜泣,她越想越怕,越想越后悔,身子宛若风中的娇花,无助颤抖。

    “阿妩快别哭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以后我们多注意一些就是。

    我与你说此事只是想让你提醒沈世子,你若是因此自责愧疚反是会让我难安啊!”

    顾锦璃轻轻拍着她纤柔的后背,温声宽慰着她。

    沈妩倚靠着顾锦璃的肩膀无声的啜泣了一会儿,待心绪平静才止住了眼泪,

    她靠着顾锦璃的肩膀,她的肩明明与自己一般纤细,却会让人毫不怀疑相信和依赖。

    “好了阿妩,快去净面吧,一会儿若是让沈世子看到你哭了,怕是会误会我男扮女装轻薄了你!”

    顾锦璃是想逗她笑,沈妩却是僵硬的牵动了一下嘴角。

    锦儿女扮男装,哥哥还能故作无视,可现在她恢复了女子打扮,不知道哥哥还能否稳住他的心……

    当两人就这般出现在沈染面前时,沈染一时静默,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他看向了沈妩,眸中尽是疑惑。

    沈妩抿了抿唇,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干笑道:“哥哥,有件事说了你可能不信。

    其实,晋大夫就是锦儿。”

    沈染仍就那般看着她,眸中的疑虑一丝未少。

    沈妩正想解释,顾锦璃却是开口打断了她,“抱歉沈世子,我一直以来都隐瞒了身份。

    女子多有不便,所以我才女扮男装,可我现在实在不方便男装出行,所以还请沈世子别介意。”

    沈染是个温润有礼的人,若是知道她因他受伤,怕是又会自责愧疚。

    可她实在不擅长安抚别人,她刚刚安稳好阿妩,若是这兄妹两人一同对她感激涕零,她真的就无从应对了。

    沈染眼中浮现了一抹惊慌,他连忙摇头,急切的道:“我怎么会介意,反是我……我才觉得抱歉。”

    他没敢抬头看顾锦璃,只垂下眼睫低声解释着。

    让她一个女孩子做到这种地步,该道歉是他才对。

    见沈染如此,顾锦璃坦然一笑,云淡风轻的道:“沈世子不必介怀,对于医者来说,病患不分男女,所以沈世子千万不要觉得抱歉。”

    沈染怔然的抬起头,眼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沈妩无奈扶额,不忍再看。

    锦儿真是在无意中给了哥哥一记重击,听到喜欢的女孩子说“我根本没拿你当男子看待”,这应该是世上最残忍的拒绝了吧!

    纤细的少女身着一件浅蓝色的长裙,鸦羽般的乌发上只插着一支白玉芙蓉簪,简单自然却更显得她清丽无双。

    她半垂着头,侧颜清瘦精致,专注的眸光更为她增色不少。

    沈染忽的一笑,轻轻摇了摇头。

    这番话也就只有她能说得出,不愧是他曾想结为好友的“晋大夫。”

    压在他心头的郁郁突然一扫而空,心中暗藏的那丝遗憾和不甘亦随之烟消云散。

    世间美景繁多,皓月星辰、朝阳晚霞,每一样都美的令人惊叹,可每一样又何曾被任何人所得?

    有人在他短暂的人生中画下了一笔艳丽的色彩,留下了一份难以临摹的美景。

    他如此幸运,还有何所求?

    沈妩不知道哥哥在想什么,她只知道哥哥和锦儿之间不但没有她想象中的那种尴尬,反而还甚是坦然。

    顾锦璃为沈染换好了药,笑着道:“沈世子的膝盖恢复的很好,等这三副药敷完,沈世子应便可以走路了。”

    沈染望她一眼,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那日,晋大夫会来吗?”

    顾锦璃点了点头,粉嫩的唇角微微扬起,笑容昳丽,“自然会!沈世子康复之日,我这个大夫岂有缺席之理?”

    沈染弯唇而笑,轻轻颔首。

    有她在,他会更安心。

    “对了晋大夫,你之前曾与我说,待我伤势恢复想让我帮你做一件事,你不妨这便告诉我,也好让我提前准备。”

    顾锦璃略一思索,点了点头,将自己的想法一一道来。

    沈染闻后竟略有失望,“只是这般?

    此事太过简单,就算普通朋友也会出手相助。

    此事我会帮你,但不能算还你人情,你若还有何需要,可随时来找我。”

    顾锦璃含笑摇头,“此事对沈世子来说也许简单,但我却无法做到。

    世子能助我一臂之力,我已很是感激,怎还能再劳烦世子。”

    “可是……”

    见沈染仍蹙眉不展,似是不为她做点什么就愧疚难安,顾锦璃想了想,笑着道:“那不如这般,我想要开一间卖胭脂水粉的铺子,也想卖一些香料。

    沈世子调香造诣甚高,届时我若是有何不懂,还请沈世子不吝赐教。”

    “这是自然,这些都不过是一些小事,我随时都可以帮你。”沈染连忙应下。

    她治好了他的腿伤,无异于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他也总要为她做点什么才好。

    沈妩送顾锦璃离开,她侧眸看着顾锦璃,棕色的瞳孔泛出熠熠光泽,轻柔的唤了一声“锦儿。”

    “嗯?怎么了?”顾锦璃侧过头,与沈妩四目相对。

    “锦儿,温凉公子心仪的女子就是你,对吧?”

    “啊?呃……这个……”

    顾锦璃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一时语凝,不知该说什么。

    沈妩却是抿嘴一乐,露出一个了然的神情来。

    怪不得温凉公子那日对她甚是耐心,果然是借了锦儿的光。

    哥哥输给了温凉公子,倒也不算可惜。

    “锦儿,你瞒的可真够深的!”沈妩抿了抿嘴,埋怨道。

    顾锦璃一时羞窘,只干笑两声,慌乱的错开话题,“阿妩,你发上的金簪好漂亮,可我记得你不是更喜欢玉簪吗?”

    沈妩神色微僵。

    她抬手摸了摸发间插着的那支累丝点翠金簪,触手冰冷。

    她不喜欢金饰的艳丽华贵,所以多以玉簪挽发。

    可那人说过,玉簪圆润,不若金簪锋利,无法给人致命一击。

    即便事情已经过去多时,可她每每想起仍心有余悸,便特意戴上了金簪。

    “没什么,就是心血来潮。”沈妩笑笑,随口答道。

    反正事情已经过去,还是不要说出来让大家担心的好。

    顾锦璃拒绝了沈妩相送,沈妩目送她的马车离开才又回到临风院。

    沈染倚床而坐,目光落在床边瓷瓶中插着的那一支红梅。

    听到响动,沈染抬头望向沈妩,目光清明睿智。

    “阿妩,她今日为何突然坦明身份,我要听你说实话。”

    沈妩轻叹一声,她知道自己瞒不了哥哥,便将事情一点一滴如实道来……

    随着沈妩的讲述,沈染的眸色越来越深,那双时刻含着暖阳微光的眸子竟泛出刺骨的锋芒。

    他没有说什么,只低低的垂着眸,袖下的手却紧紧握着。

    他欠她的真是越来越多了……

    ……

    顾府秋阳堂中。

    “祖母,您唤孙儿有事?”

    一看见李邺,李老夫人的那张老脸上就瞬间堆满了笑意。

    “邺儿快来,祖母特意让人给你煲了鸡汤,快趁热喝。”

    李邺谢过,捧着鸡汤慢条斯理的喝了起来。

    看着孙儿俊逸的姿容,李老夫人心中便是藏不住的欢喜和骄傲。

    见李邺将鸡汤全部喝下,李老夫人才笑眯眯的道:“我听说你最近都读书到深夜,学业虽重要,但也要仔细身子。

    若是累了便出去走走玩玩,磨刀还不误砍柴功呢!”

    李邺颔首应下。

    李老夫人看他一眼,笑着试探问道:“邺儿,你觉得顾府的兄弟姐妹都如何啊?”

    李邺想了想,开口回道:“大表哥玉树临风文采斐然,想来也会在会试名列前茅。

    二表哥虽话少沉默,却是个可靠之人。唯有三表弟,略略轻浮了些。”

    李老夫人随耳一听,并不放在心上,而是笑问道:“那你觉得几位表妹呢?”

    李邺微一蹙眉,不解的看着李老夫人。

    李老夫人也不藏着,径自问道:“你觉得你锦表妹如何?”

    “祖母,您这是什么意思?”李邺一惊,祖母该不会在为他相看吧!

    想到这个可能,李邺忙道:“祖母,孙儿对锦表妹没有男女之情,您可千万别为孙儿擅自做主!”

    李老夫人一挑眉,“怎么,你没看上锦丫头?”

    李邺抿唇,为了不让祖母乱牵红绳,只得如实道:“孙儿喜欢腹有诗书的女子,锦表妹虽贵为县主又相貌不俗,可孙儿不喜欢她。”

    他的妻子应该气质如兰,饱读诗书,便如那人一般……

    李老夫人正想劝他两句,钱妈妈突然走了进来,禀告道:“老夫人,碧竹院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李老夫人的八卦之心瞬间暴涨,忙开口问道。

    “好像是有人要加害二夫人,灵毓县主动了怒,正在对院中的丫鬟婆子用大刑呢!”

第一百六十章 恶(合一)

    李老夫人一听,兴趣更浓,连忙追问道:“那柳氏如何了?到底有没有中毒?孩子还能保住吗?”

    她一点都不担心,纯粹的抱着看好戏的心情询问。

    “顾二夫人好像无事,但是灵毓县主气坏了,将厨房的丫鬟婆子一个个询问,听说有个管食材的婆子被打的就只剩下一口气了呢!”

    李邺听了,神色更是冷淡。

    身为女子就要良善温柔,怎能出手如此狠辣。

    这样的女子便是公主之尊,他也不喜。

    “祖母,孙儿回去读书了,那件事还请祖母不要再想。”

    李邺行礼离开,李老夫人也没留他,一心惦记着碧竹院的事。

    她想了想,对着钱妈妈道:“扶我去松鹤堂,出了这样的事,我总要去看看大堂姐。”

    此时的碧竹院中,一众婢女婆子皆战战兢兢的立在院中,垂首屏气,不敢看坐在院中的顾锦璃。

    顾锦璃披着一件白色的披风,身姿柔弱,容貌清丽,只那双墨色的眸中泛着冷冽的寒光,让人不敢直视。

    “县主,老奴冤枉啊,老奴真的不知道那相思豆是怎么混进赤豆里的,也许是在外面就被混进去了啊!”婆子被打的嗷嗷的哭,听得院内众人更是心惊胆战。

    顾锦璃的面色冷若寒霜,目光凌厉的望着哀嚎的婆子,“不可能。

    每日进入碧竹院的食材都有我亲自过目,那相思豆分明是在放入厨房之后才被人混进去的。

    你负责看管食材,如今出了如此纰漏,本县主自是要拿你是问!”

    相思豆虽有一个风雅动听的名字,实则却是一种毒物。

    相思豆中有一种有毒蛋白,人若是服用后,轻则呕吐腹泻,重则会造成循坏系统衰竭,直至窒息而亡。

    相思豆混入赤豆中很难被人发现,若非她今日再晚来片刻,若是那碗汤被母亲喝下……

    顾锦璃心中漫起无边的恐惧,对于守在厨房的这些人自然更是不留情面。

    “我已询问过,今日厨娘给二夫人熬汤时,有两个丫鬟始终待在厨房里,她们能够证明彼此。

    既然她们没有动手脚,那原因便只能出在你身上了!”

    顾锦璃不喊停,行刑的婆子便不敢停。

    宽厚的板子打在婆子的屁股上,打得她皮开肉绽,哀叫连连。

    “县主,别打了,我说,我说!”婆子涕泪横流。

    顾锦璃微一抬手,行刑的婆子住了手,这婆子身子一歪,直接从横凳上翻落摔在地上。

    婆子摔到了伤口,疼的哭爹喊娘,但见顾锦璃在冷冷的看着她,婆子才忍着痛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道:“县主,奴婢真的没做过害二夫人的事情啊!”

    顾锦璃柳眉蹙起,冷冷道:“继续打!”

    婆子一听,身子立刻抖若筛糠,伏地哭诉道:“县主,老奴真的没害过二夫人,但是……但是……”

    婆子支吾着,她抬头望了一眼顾锦璃,对上的是一双幽黑冰冷的眸子,她身子一软,如实道来。

    婆子没有往赤豆里面掺相思豆,但她却擅离职守,一连三晚跑出去喝酒摸牌,所以她不敢确定会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偷偷溜进厨房。

    她现在真是悔不当初。

    厨房的活计是个肥差,油水多还轻松,可现在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怕是县主能饶她一命就不错了!

    顾锦璃沉了口气,声音从她的齿缝中挤出,带着令人胆颤的寒意,“与你吃酒打牌的人都是谁?”

    婆子不敢隐瞒,老老实实的交代了。

    顾锦璃并不认识这几个人,红芍忙附在顾锦璃耳边轻声道:“县主,王婆子是大厨房的婆子,刘婆子是管采买府中针线的婆子,至于那张婆子是三夫人院中管杂事的婆子。”

    之前顾二夫人代管府中中馈时,红芍特意的认过府中管事的婆子丫鬟。

    顾锦璃颤了颤眼帘,眸光晦暗。

    红芍低声问道:“县主,要不要唤她们过来问话?”

    顾锦璃轻轻摇了摇头。

    她望着跪伏在地上痛哭不止的婆子,目光冷酷又绝情,“来人,将她们一家都给我赶出顾府,即日起不得他们再踏入顾府一步!”

    那婆子一听要被赶出去,哭的更是歇斯底里,却被另两个婆子堵住了嘴,扯着她的胳膊将她一路拖了出去。

    顾锦璃缓缓起身,雪色的披风垂落,衬得她姿华清婉,贵气难言。

    “二夫人有孕在身,你们要比往日更加谨慎仔细。

    今日之事我不想再有第二次,若是再出现任何意外,你们所有都会被追责!

    二夫人心善宽厚,可本县主却没那般的好性子,你们若是还想留在顾府,就给本县主照顾好二夫人,明白吗?”

    顾锦璃声音冰冷,众人身子一颤,忙垂首应道:“明白!”

    她们将身子站的笔直,头却深深埋下,不敢直视顾锦璃。

    她们心中暗惊,只叹如今的大小姐真是今非昔比,不但没了之前的沉闷怯弱,真个人都透着贵气威严,让人心中生畏。

    敲打好了一众丫鬟仆妇,顾锦璃转身走进屋子。

    顾二夫人正不安的坐在屋内,她的手轻轻放在小腹上,眸中是掩不住的忧愁。

    看见顾锦璃走进来,顾二夫人忙握住她的手,急切的问道:“锦儿,查出来是谁要下毒害我了吗?”

    顾二夫人的手一片冰冷,声音带着颤意。

    “娘,没有人要害你,相思豆是无意间混进去的,你别害怕。

    那婆子看守不严,我已经将她赶出顾府了,院中的人我也敲打过了,以后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了。”

    顾锦璃柔声安抚着,随手又给顾二夫人诊了脉,脉搏急促不稳,显然受到了惊吓。

    顾锦璃忙写了一张方子,命如意去抓药。

    “娘,您别担心,有我在没人伤得了您。

    倒是您一定要放宽心绪,您若是紧张,会影响到腹中的宝宝。”

    顾二夫人轻抚着小腹,连连点头,“好,我不紧张,我会好好的。”

    这是她好不容易盼来的宝宝,她一定要好好的护着他。

    见顾二夫人乖乖听话,顾锦璃扶着她坐下,笑着与她聊起了趣事,分散顾二夫人的注意。

    待安胎药熬好了,顾锦璃看着顾二夫人服下,见她似有困意,便一直坐在榻边直到她呼吸平稳的睡下,才小心翼翼的为她掖了掖被角,放轻脚步走出内间。

    红芍走过来,压低了声音,不解的问道:“县主,您不觉得那婆子吃酒打牌的事有些古怪吗,奴婢怀疑……那位。”

    顾锦璃抬了抬手,她瞄了一眼内间,示意红芍不要再说。

    “这件事我自有安排,你不要告诉二夫人。”

    红芍点头应下,没有任何质疑。

    大小姐聪慧过人,更有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冷静沉稳,比任何人都值得信服。

    顾锦璃敛下眼眸,长长的睫羽遮住了眸中的寒光。

    她对顾三夫人没有偏见,而是深入骨子的厌恶。

    自她们来到这里后,顾三夫人便一直在针对她们一家。

    张山与赵氏狼狈为奸,那个卑鄙小人最擅长此事。

    不过此事她没有必要亲自验证,待收拾了张山后,赵氏做的那些恶事她会一件件扒出来!

    碧竹院的动静闹得很大,整个顾府人尽皆知。

    婆子一家被赶出顾府的时候正好被李邺看到。

    那一家子抱着行李卷痛哭哀嚎,让人看着于心不忍。

    李邺忍不住对身侧的顾承昌道:“她们纵使有错,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何不给她们一个机会?”

    顾承昌摇了摇头,莫不在意的道:“大妹妹如今是县主之尊,谁会愿意为了几个下人得罪大妹妹。

    再说她们本就是二伯母院里的下人,犯了错如何处置本就由碧竹院说的算。”

    李邺轻轻蹙眉。

    锦表妹美若天仙,却不成想竟是铁石心肠。

    即便那婆子有错,也不至于赶尽杀绝。

    他摇了摇头,这般的女子就算身份贵重,他也绝不会迎娶。

    事情传到松鹤堂后,顾老夫人没多问什么,只命人给碧竹院送了些补品。

    锦丫头今日出手的确是狠了些,却也在下人面前立了威,她有这般的心计手腕,以后嫁入夫家定然也能立足。

    李老夫人听了之后,却是动摇了心思。

    她可不想要一个身份又高,心肠又狠的孙媳妇。

    这若是真的让邺儿迎娶了顾锦璃,她以后仗着县主的身份在李府作威作福可如何是好?

    两个老太太的心思顾锦璃不得而知,也没有兴趣知道。

    她带着如意几人将碧竹院里里外外检查了个遍,院中众人经她敲打后更是恪尽职守,不敢有丝毫怠慢。

    确保了碧竹院没有隐患后,顾锦璃便回到锦华院静心筹备开铺子的各项事宜。

    天气渐暖,她也可以着手自己的小生意了。

    她倒不指望日进斗金,只有能足够她时不时给温凉择些礼物便好。

    顾锦璃写了两个美容养颜的药膳方子,正想让如意给宋碧涵几人送去,却突然接到了姜府送来的拜帖。

    姜悦想来顾府中玩,顾锦璃自是欣然应允,忙回了帖子递给如意,“正好,你把这回帖和药膳方子一同给姜小姐送去。”

    如意看了一眼手里的药膳方子,眨巴着大眼睛望着顾锦璃道:“小姐,这方子是做什么用的呀?”

    顾锦璃正低头写字,没有抬头,直接答道:“美容养颜,长时间服用可以使女子肌肤白皙细腻、莹润光泽。”

    察觉到如意没动弹,顾锦璃抬头看她,正对上如意装满了祈求的大眼睛。

    顾锦璃失笑,“放心吧,少不了你们的,以后好东西多着呢!”

    如意欢呼一声,颠颠的跑出去送东西。

    福儿则是百无聊赖的坐在一边,好奇的翻着顾锦璃写的那些配方。

    顾锦璃弯唇一笑,“福儿,你喜欢什么味道的香膏,改日我给你做一盒。”

    福儿眼睛一亮,睁着圆圆的眼兴奋的看着她,“真的?”

    顾锦璃含笑点头,“自是真的,你喜欢什么味道?”

    “红烧肉!最喜欢,红烧肉!”

    福儿答得无比郑重,无比认真。

    她觉得红烧肉最香了,希望自己每天都能散发着与红烧肉一般的味道。

    顾锦璃:“……”

    “福儿啊,香膏是要做成花的味道,而不是菜的味道。”把自己弄成红烧肉,出门不会被狗咬吗?

    福儿似懂非懂,皱眉想了想,认真道:“那要菊花肉。”

    顾锦璃:“……”

    菊花肉那也是肉好不好?

    她这两个丫头一个只知道追星,一个只知道吃,也不知道以后还嫁不嫁得出去了……

    ……

    姜悦收到了顾锦璃的回帖,第二日便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跑来了顾府。

    结果刚迈进大门就遇见提着两个篮子的顾承晏。

    顾承晏身穿一身玄赤两色的兵马司官服,脚踩墨靴,腰跨金刀,衬得他挺拔冷肃,俊美不凡。

    只他的左右两手各提着两个篮子,看着让人有些出戏。

    “你这是什么打扮啊,你就要这样出门吗?”

    耳边响起了少女清脆灵动的笑声,宛若风吹银铃。

    顾承晏看着眉眼溢满了笑意的少女,眼中泛起一抹担忧。

    这个姜小姐当真不大聪明啊。

    “我要去帮母亲送东西。”顾承晏淡淡说了句,算是解释。

    姜悦止住了笑声,凝眸看着顾承晏。

    他穿着官服,想来是要去兵马司的,可顾三夫人竟是还要他去送东西。

    顾府有那么多小厮,为何非要指使他呢!

    姜悦抿起了嘴角,心中酸酸涩涩的,如何也笑不出来了。

    顾承晏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她怎么不笑了,而且看起来似乎还有些不高兴。

    难道是他说了什么惹她不开心了?

    顾承晏努力回想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却如何也想不出头绪来。

    两人就站在院中沉默以待。

    片刻后,姜悦回过神来,忙道:“你快去忙吧,我要去找锦儿了。”

    他又要送东西,又要去兵马司,还是不要耽误他的时间了。

    望着姜悦渐渐离开的背影,顾承晏歪了歪头。

    这个姜小姐还真是奇怪呢!

    顾锦璃早就准备好了茶水点心,姜悦吃着桌上的糕点,眼睛都不由眯了起来。

    “锦儿,这些点心是从什么地方买的呀,也太好吃了吧!”

    顾锦璃笑着将几盘点心都推到她面前,“这是我做的,你若是喜欢,待你回府时我给你装上一些。”

    姜悦一脸钦佩的看着顾锦璃,“锦儿你可真厉害,竟然能做出这么好吃的点心。谁以后若是娶了你,那可真是有福气了。

    可惜我没有哥哥,不然我一定要你做我的嫂子。”

    到时候她就能天天吃到这么美味的点心了。

    顾锦璃笑着抿了口茶。

    姜悦吃着点心,眼睛突然瞄到了梳妆台上放着的那盏鲤鱼花灯。

    顾锦璃见了,弯唇一笑,略有无奈的道:“这是我二哥送的,他觉得很好看。”

    姜悦擦了擦手,走上前去。

    望着这盏曾为他们照亮幽暗小巷的花灯,她伸出手,小心轻柔的摸了一下,喃喃道:“是很好看。”

    顾锦璃惊讶的看着姜悦,她刚才说这灯……好看?

    真没想到竟然还有人与二哥的眼光是一样的。

    姜悦摸了摸花灯,她轻咬了一下嘴唇,似不经意间问道:“锦儿,顾三夫人对你二哥好吗?”

    顾锦璃摇了摇头,“不甚亲近。”

    见顾锦璃疑惑的看着她,姜悦忙解释道:“我……我刚才在门口碰到了你二哥,见他手里提着篮子,说是要帮他母亲送东西。

    我觉得好奇,就随口一问,没有别的意思!”

    姜悦欲盖弥彰,但顾锦璃并未察觉出她的异常,只略略蹙起了眉。

    “那我二哥可说他要送去哪里?”

    姜悦摇头。

    顾锦璃拧起了眉,但凡有事情扯到顾三夫人身上,她就不得不留个心眼。

    府中又不是没有小厮,赵氏为何非要指使二哥?

    见顾锦璃神情严肃,姜悦不由心中一紧,“锦儿,可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姜悦有些后悔,她刚才应该多问一句的。

    见姜悦担心,顾锦璃忙摇了摇头,“没什么。快吃点心,尝尝这个红枣糯米糕,十分香甜可口。”

    姜悦接过,小咬了一口。

    红枣糯米糕香甜软糯,入口即化,十分美味,可她却没什么心情享受了。

    她抬眸看了顾锦璃一眼,见她总是不自觉的蹙眉,心中一时惴惴。

    吃了两块点心,姜悦便起身告辞了。

    顾锦璃也没多留她,给她包了些点心便送她离开。

    她走到后院,轻轻唤了一声“墨迹。”

    墨迹立刻闪身出现在顾锦璃眼前,“顾小姐有何吩咐?”

    “你能不能帮我去兵马司一趟,看看我二哥在不在。”

    “顾二公子?他出什么事了吗?”

    顾锦璃抿唇摇头,“那倒没有,就是我心里有些不安。”

    墨迹犹豫了一下,抱歉道:“顾小姐,主子命我要寸步不离的护着小姐,恕属下不能离开。”

    上一次就是因为他擅离职守,才让顾小姐险些遇害。

    还有一次,她为了救顾承暄而跳进了湖里。

    那次是主子不知道,否则定扒了他的皮!

    顾锦璃知道他在顾及什么,想了想便道:“那我亲自去一趟兵马司。”

    顾锦璃走得匆忙,甚至都没注意到站在她不远处的顾叶璃。

    “小姐,看大小姐那样子似乎有什么急事。”

    顾叶璃若有所思,转了转眸子,吩咐道:“曼香,你跟上去看看,小心些,别被人发现了。”

    她站在尚未抽芽的柳枝下凝望着顾锦璃远去的背影,柳条半遮住她的脸庞,看不清她眼中的神色。

    顾锦璃被封县主,正是春风得意,甚至就连大哥哥都要去讨好。

    她伸手折下了一段挡住她视线的柳条,曾几何时,顾锦璃这个嫡长女甚是连她这个庶女都及不上。

    可现在顾锦璃却是越爬越高,把她和三妹妹远远甩在了身后。

    她将手中的柳条折成数段后随手丢在了地上,面无表情的踩着柳条拂袖离开。

    松鹤堂中,顾老夫人和李老夫人正在用茶。

    听到顾三夫人求见,顾老夫人眼中划过一抹厌恶,但碍于李老夫人在,她还是笑着命人请顾三夫人进来。

    顾三夫人行了一礼,便开门见山的道:“母亲,我今日前来是想与您商量一下承晏的亲事。”

    “承晏的亲事?”顾老夫人眉头一挑,显然有些意外。

    “长幼有别,承晰尚未定亲,承晏怎么好在兄长前定亲?”

    “母亲。”顾三夫人恭敬笑着,为顾老夫人端茶倒水,给足了顾老夫人面子。

    “承晰和承昌都要走科举路,这婚事自是不急。

    可承晏并不参加科举,儿媳觉得早些让他成家,也好早日让他有责任感,知道上进。”

    顾老夫人听了觉得也有些道理。

    对于学子来说,自然是科举成绩越好,身价才越高。

    甚至有很多人三十余岁都不娶亲,只为一朝金榜题名,迎娶贵女。

    而顾承晏定然不会走科举之路,让他早些定下婚事,早些成家也好。

    男人只有成了家才能成熟,为了让妻儿有更好的生活,才能努力上进。

    顾老夫人抿了口茶,开口道:“早些相看也好,我会帮着留心的。”

    “承晏虽是庶子,可他一向沉稳懂事,儿媳也疼他,自会给他择一位柔顺乖巧,能好好照顾他的贤惠妻子。”

    顾老夫人听了只径自喝茶,没什么反应,赵氏是什么人她最了解不过,这些漂亮话随耳听听就算了。

    “所以,你看上了哪家的闺秀?”

    顾老夫人抬眸看她,顾三夫人垂下眼睑,恭敬的立在一旁,“儿媳觉得儿媳的侄女便很好,她出身名门,知书达理,定能将承晏照顾好。”

    “哪个侄女?”顾老夫人老眼一眯,目光有些冷。

    顾三夫人低垂着眼眸,平静的回道:“是儿媳的大侄女,漪儿。”

    “混账!”顾老夫人将手中的杯盏往地上一扔,瓷盏碎裂的声音将李老夫人吓了一跳。

    李老夫人一脸茫然,赵氏出身永宁侯府,永宁侯府的小姐难道还配不上顾府的一个庶子不成?

    “赵文漪因心思狠毒,陷害兄长被侯府逐出,你竟然敢为承晏选这样的媳妇,真是好毒的心肠!

    你给我死了这条心吧,我绝不会让那个小贱人进门!”

    顾老夫人怒火中烧,就算她不看重这个孙子,却也不能让赵氏这般祸害。

    顾三夫人抬起眸,冷冷的看着顾老夫人,“漪儿是被人陷害,说起来,此事倒是还与顾锦璃有两分关系。”

    可顾三夫人不想与她辩解此事,只不屑道:“漪儿的确被逐出了侯府,可她以前可是侯府正八经的小姐,眼界见识岂是一般小门小户能比的?”

    顾老夫人听了冷笑一声,“我竟还不知道你有这么好的心肠,以前怎么没见你提过他们的婚事?”

    “呵!”顾三夫人轻笑一声,“母亲别说笑了,咱们顾府是什么门第,一个庶子还想娶侯府小姐不成?”

    顾老夫人被气得心口直突突,赵氏这个样子被二堂妹看到了,日后还不一定怎么笑话她。

    “是,你永宁侯府的小姐高贵,我们顾府配不上。

    那你就让她去嫁名门望族啊,别以为我们顾府稀罕这破烂货色!”

    顾老夫人也真恼了,说话一点不留情面。

    “破烂货色?这话要说也得说顾锦璃那个小贱人吧!”顾三夫人声音尖锐,语气中全是掩饰不住的厌恶。

    “漪儿再如何也是清清白白的姑娘,配顾承晏绰绰有余。

    而且我才是顾承晏的嫡母,他的婚事自然有我说了算!

    今日我只是来告诉母亲一声,不日我就会为他们两个筹备婚事。”

    “你敢!”顾老夫人被气得站起身来,指着顾三夫人的鼻子怒骂道:“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为了帮那小贱人来祸害我孙子。

    你若是敢把赵文漪那个小贱人弄进顾府,我就让明贤把你休了!反正明贤也更喜欢静姨娘,扶正了她也是一样。”

    顾三夫人被气笑了,索性破罐子摔,“你若是不介意让承暄变成庶子,随便你休!”

    顾老夫人瞬间被哽住了。

    “你若是不让我活好,那我带着我儿子一起死!到时候就是你逼死顾家血脉,我看你死了以后怎么对顾家列祖列宗交代!”

    顾老夫人最疼暄哥儿,她不信老太太敢休她!

    而且她的日子已经过成这样了,还有必要惯着老太太吗?

    “你……你……”

    顾老夫人被气得浑身发抖,简直要站不住了。

    李老夫人见她当真动了怒,忙上前去搀扶顾老夫人,她正想帮着说两句,忽然有丫鬟来禀告,说是顾府大门外有个自称“平儿”的丫鬟在闹。

    顾三夫人勾了一下嘴角,命丫鬟将平儿带进来。

    那平儿进了松鹤堂,一看见顾三夫人便跪在地上哭诉,“三夫人,你要为我家小姐做主啊!

    顾二公子他……他轻薄了我家小姐啊!”

    顾老夫人的脑袋“嗡”的响了一声。

    顾三夫人得意的翘起了唇角,瞄着顾老夫人冷笑道:“看来真是母亲多虑了,我看承晏自己十分喜欢呢!”

第一百六十一章 就是喜欢(万更)

    顾锦璃到了兵马司后,正好遇见暗二,当即便被客客气气的请了进去。

    “请问,我二哥他今日来了吗?”

    顾锦璃的客气让暗二受宠若惊,心中暗叹,顾小姐真是温柔呢!

    暗二摇了摇头,“承晏还没来,我也正纳闷呢!

    他一向守时,今日怎么还迟迟未来?”

    顾锦璃心中更是不安,她停下了脚步,暗二驻足回首问道:“顾小姐,怎么了?”

    “我二哥既是没来,那我便不进去了。

    若他来了,还麻烦你转告他一声,让他给府里送个信。”

    暗二见她要走,忙走上前去阻拦。

    就算顾承晏没来,可主子还在呢,进去又有何妨。

    这若是让主子知道顾小姐过兵马司而不入,定会要他好看啊!

    “顾小姐……”

    “怎么回事?”一道清冷如雪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

    暗二忙走上前去禀道:“指挥使,顾小姐是来找承晏的。”

    温凉蹙眉。

    兵马司里又不是只有顾承晏一个人,怎么不见她来找他?

    温凉本有些小小的不悦,待察觉到她眉宇间的忧色,便轻声问道:“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顾锦璃道出了心中的忧虑,温凉闻后,略一思忖,开口道:“你先别急,我派人出去找找。”

    顾锦璃刚点了点头,便听到如意在门口唤她,“小姐!小姐!”

    如意气喘吁吁的跑上台阶,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小姐,不好了,三夫人正逼着二公子迎娶赵文漪呢!”

    “什么!”

    顾锦璃心中急怒交加,原来赵氏竟是存的这个主意!

    “坐我的马车,我送你们回府。”

    温凉见她心急,很想握着她的手,抚平她的眉,可碍于身边还有两个碍眼的人,只得作罢。

    马车很快便备好了,温凉先行踏上马车,握着她的手将她拉上了车。

    如意看的有点愣。

    温公子不仅借马车给她们,竟然还要随行吗?

    而且温公子真的好温柔好体贴呀,居然还知道扶小姐上车。

    一会儿温公子若是要扶她,她该伸左手还是该伸右手呢?

    她走神的功夫,车帘已经撂下。

    如意:“……”

    看来是她想多了。

    如意悻悻钻进马车。

    她看了一眼温凉,又看了一眼顾锦璃,心中有些小小的起伏。

    若非今日时机不对,她真想让小姐趁此机会拿下温公子。

    虽说温公子有了喜欢的人,但谁规定这个人不能换呢!

    暗二目送马车离开,刚一转身,兵马司里就钻出几个探头探脑的家伙来。

    “副指挥使,刚才这位小姐是谁啊,竟长得如此貌美!”

    暗二心不在焉,随口道:“顾承晏的妹妹。”

    “什么?顾兄竟有那般美若天仙的妹妹?他藏的也太好了吧!”

    “就是嘛,他有那么美的妹妹竟是也不告诉我们,真是太不够意思了!”

    暗二冷冷看着他们,“告诉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当然要追求了!”几人坦然答道。

    暗二冷笑一声,“你们若是不怕死,可以尽管试试。”

    几人被唬的一愣。

    有个人反应了过来,结结巴巴的道:“刚才顾……顾小姐上的是指挥使的马车吧?”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有种窥破了天机的惊恐感。

    他们不会被灭口吧?

    马车一路行到顾府,温凉眸中缀满了柔光,轻声问道:“可用我陪你?”

    顾锦璃摇摇头,“没事,我先进去看看。”

    温凉颔首,凝眸望她,“若有需要,随时来找我。”

    “好。”顾锦璃跳下马车,沉着脸色迈入院中。

    如意跟在顾锦璃身后,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温凉公子冷若山巅雪,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温润了,她一时都不大适应呢!

    难道是因为二公子在兵马司任职,所以温凉公子才格外体贴吗?

    顾锦璃刚走到松鹤堂门前,便听到屋内传来女子哀伤的哭诉声,她不等通报,径自挑开帘子迈了进去。

    赵文漪正依偎在顾三夫人怀里啜泣,如一朵饱受摧残的小花。

    而顾承晏正脊背挺直的跪在地上,面无表情的听着顾三夫人的责骂。

    顾锦璃心头升起一抹无名怒火,她两步行至顾承晏身边,拉着顾承晏的手臂,冷冷道:“二哥,起来!”

    听到顾锦璃的声音,赵文漪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她。

    她有许久没见过顾锦璃了,今日的她穿着一件浅蓝色镂花织金缠枝裙,衣料柔顺轻薄,是最好的蜀锦。

    墨黑的长发挽着别致的随云髻,发间只插着一支芙蓉白玉簪,举手投足间都是难掩的贵气。

    这种高贵美丽刺痛了赵文漪的眼睛,她侧开头避开了视线,却将拳攥的紧紧的。

    她紧咬着满口银牙,将心中的怨恨和不甘哽在喉咙深处。

    顾三夫人先怔了一下,随即怒拍桌案,双目睁圆,“顾锦璃,你干什么!”

    顾锦璃搀扶起顾承晏,俯身为他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埋怨的瞪了他一眼。

    二哥什么都好,就是太老实,太容易被人欺负。

    她微微挑起下巴,疏冷的看着顾三夫人,眼中的轻视让顾三夫人心头的火苗蹭蹭的往上冒。

    “三婶想来是年纪大了,一时忘了我已被陛下封为县主。三婶没有诰命在身,没有资格唤我的名字。”

    顾三夫人冷笑一声,“你还真拿自己这个县主当回事啊,我是你三婶,是你长辈!

    你若是不敬我,传出去别人也只会笑你忤逆不孝。”

    顾锦璃浅浅一笑,语气清淡,“三婶说的对,我对您不敬,传出去会被人耻笑。

    可你不敬县主,传出去可就是藐视皇室之罪,三婶若是不信,可尽管一试。”

    顾三夫人心里恨极,却被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心里只恨建明帝识人不明,竟是给这般的小蹄子县主之位。

    顾三夫人见拿捏不住顾锦璃,便看着顾承晏道:“县主身份尊贵,我等惹不起。

    可我身为主母管教庶子,此事便是到陛下面前说道我也是有理的,县主就别跟着掺和了!”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二哥在兵马司任职,他若是处理不好私事,势必会耽误京中巡防,我身为县主,自是要帮陛下分忧。”

    顾三夫人不怒反笑,“真是好一张利嘴!”

    顾锦璃见她安分了,才望向顾承晏,询问道:“二哥,到底出了什么事?”

    顾承晏望着她清亮的眸子,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顾三夫人立刻接话道:“县主莫要问了,他做了亏心事是不敢答的,还是让我来告诉你吧!”

    顾三夫人瞄了赵文漪一眼,赵文漪似有感触,渐停的哭声又大了起来。

    “我让这个逆子帮我给漪儿送些吃食过去,可没想到他色胆包天,竟是偷看漪儿洗澡。

    漪儿是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如今被他看到了身子顾承晏必须要对漪儿负责!”

    “无耻!贱人!”

    这话是顾老夫人骂的,这也是顾锦璃第一次认同她的话。

    顾老夫人狠狠的瞪着顾三夫人和赵文漪,这一切显然就是她们两个设的局。

    赵氏明知道她不会同意承晏和赵文漪的婚事,便想出这种阴损的主意来。

    她自然不愿服软,可赵氏扬言,若是她不同意,赵文漪就去官府报官。

    赵文漪装柔弱扮可怜,众人定会相信她,若是真把事情闹大了,不仅承晏的仕途会遇阻,就连老三甚至府中其他人也都会受到影响。

    顾老夫人气得心口闷疼,瘫在椅子上说不出话来。

    顾锦璃冷眼看着掩面啜泣的赵文漪,心里只觉腻烦,认识这么许久了,她还是这么喜欢扮演小白花。

    “赵小姐竟是喜欢在早晨沐浴吗?”

    赵文漪的哭声顿了片刻,她仰起一张挂满眼泪的小脸,泪眼朦胧的看着顾锦璃。

    “县主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在家里沐浴被人偷窥,结果反是要怪我这个受害人沐浴的时间不对了?

    县主,你也是女子,你这般质问我,你的心不会觉得惭愧吗?”

    面对赵文漪梨花带雨的指责,顾锦璃漠然的收回视线,重新看向顾三夫人,“府里小厮众多,三婶为何要让二哥去赵小姐处送东西?”

    顾三夫人似是早就想到会有人如此询问,是以回答的格外流畅,“反正他也是要出门的,我就顺路让她去了。

    漪儿身边只有一个丫鬟,让别的男子去我不放心,本以为顾承晏是个老实的,谁曾想他竟是个卑鄙无耻之徒!”

    赵文漪的哭声恰到好处的提了起来,哭声听着倒是真有几分悲戚哀伤。

    曾几何时她还是永宁侯府的大小姐,现在竟是要用这样的手腕嫁给顾府的庶子。

    她心生悲凉,透过眼前的泪帘望着矜贵清丽的顾锦璃,眼中恨意愈浓。

    这一切都是拜顾锦璃所赐,她一定不会放过这个贱人!

    顾锦璃勾唇轻笑一声,意味深长的道:“三婶让二哥给赵小姐送东西,赵小姐却正好在房间沐浴,又恰好没有丫鬟在房外守着,这一切还真是不凑巧呢!”

    “顾锦璃,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能是我故意让他看我的身子不成?

    你仗着自己是县主,便如此污蔑我,我受此大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赵文漪作势就要去撞柱子,被顾三夫人和平儿紧紧抱住。

    “我可怜的漪儿啊,你受此委屈,却还要被人诬陷。

    这里既是没有人为咱们做主,姑母这就陪你去报官!”

    两人作势要走,顾老夫人哪里肯让,忙派人拦着。

    赵文漪现在就是碎瓦片,可不能让她磕着他们顾府。

    顾老夫人想息事宁人,可她知道顾锦璃和顾承晏亲近,所以一时没敢答应。

    正纠结时,却听顾锦璃清清冷冷的声音传来,“既然如此,二哥应该负起责任,给赵小姐一个交代。”

    顾承晏一怔,他攥了攥拳,艰难的启齿,“我没有看她的身子。”

    他是哥哥,本不好与妹妹说这种事,可见大妹妹都觉得他应该负责,才终是忍不住开口。

    他只是进屋送东西,他刚推开门,里面就传来尖叫声,他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就被那个丫鬟推了出来。

    顾锦璃气恼的瞪了他一眼,现在才想起来反驳吗!

    可她却什么都没说,漠然转身拂袖离开。

    让二哥吃个亏也好,免得他不长记性,总是被人欺负。

    至于赵氏,就暂且再让她得意两日!

    ……

    顾锦璃迈出松鹤堂,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将鼻中的浊气重重呼出。

    顾府若是想安宁,就不能再让赵氏上蹿下跳了。

    如意皱着小脸,闷闷不乐的问道:“小姐,您真觉得二公子应该对赵文漪负责呀?奴婢怎么觉得这是一个阴谋呢?”

    “你都看得出这是阴谋,二哥却看不出,你说他是不是傻?”

    顾锦璃气赵文漪阴险,更气顾承晏的老实。

    这么明显的事情他却还能忍得下,必须要让他吃个亏。

    如意品了品,总觉得这句话听着不大顺耳。

    “可那赵文漪不是个好人呀,她若是嫁给了二公子,以后可就成了小姐的二嫂,她一定会算计小姐的!”

    顾锦璃弯了一下嘴角,莫不在意的笑了笑。

    眼角余光忽然瞥到回廊尽头的一抹纤细的身影,阳光打在廊柱上,给她的脸上投下了一片阴影,看不清她的神情。

    “二妹妹?”顾锦璃唤了一声,却没得到任何回复。

    她抬步走了过去,只见顾叶璃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冷冰冰的眼神如同阴凉的井水,寒意刺骨。

    她就那般直勾勾的看着她,眼中装着顾锦璃看不懂的情绪。

    那么冷那么深,又那么绝望,就好像她夺走了她的珍宝一般。

    “二妹妹,你怎么了?”顾锦璃蹙眉问道,心中莫名。

    她们两人不算亲近,她也因为之前的一些事情对顾叶璃心存芥蒂,但她们至少在面上从未发生过争执。

    顾叶璃一向轻柔娇滴,可她今日的神情却是陌生又可怖。

    望着顾锦璃朝华般的面容,顾叶璃捏起拳,身体战栗发抖,似遇到了她承受不住的打击。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偏偏是她!

    如果温凉喜欢的是沈妩,或是临安郡主,她都不会像这般难受。

    可他喜欢的竟是顾锦璃,是一个倒霉晦气还曾被人退婚的女子!

    顾锦璃她凭什么!

    顾叶璃的身子越抖越厉害,眼中迅速漫上了一层水雾。

    她的心中似撒满了名为嫉妒的种子,这些种子扎进她心里,以她的血肉为食,迅速生根发芽,疯狂的爬满了她的心头。

    嫉妒化为怨恨,怨恨化为尖锐的利刺,扎得她心口生疼。

    似乎只有用同样的利刺扎入顾锦璃的心口,这种疼痛才能缓解。

    她死死的盯着顾锦璃,在顾锦璃茫然不解的目光下,猛地转身跑开。

    “小姐。”如意轻轻拉了拉顾锦璃的衣袖,惶恐的问道:“小姐,二小姐她怎么?奴婢怎么觉得她好像中邪了呢?”

    那怨毒的眼神像极了话本子里充满戾气的女鬼,太吓人了。

    顾锦璃也是莫名,可她没有心情去揣测,便只摇了摇头,淡淡道:“我也不知道,许是她遇到了什么事,心情不好吧。”

    顾叶璃宛若行尸走肉一般走回了叶华院,她赶走了婢女,将自己一人关在房间里。

    她望着铜镜枯坐许久,动了动眼珠,视线扫到了一瓶茉莉香膏上。

    那是顾锦璃从美人阁买给她的。

    她拿起香膏,端详许久,冰冷的眼越发的凌厉。

    她猛的将香膏砸在地上,精致的瓷瓶瞬间裂成无数碎片,香膏洒了一地,浓烈的茉莉花香弥漫在屋内,挥之不散。

    床榻边的小竹篓里放着针线剪刀,还有一个未绣完的香囊。

    她本想将那个香囊送给顾承晏,她想讨好他,想为自己争取一线机会接近那个人。

    可现在这一切都没有用了,所有人都喜欢顾锦璃,所有人都向着她一个!

    顾婉璃是,顾承晏也是!

    顾叶璃拿起剪刀,一刀将香囊剪成两半。

    她心中恨意犹自难平,她握着剪刀狠狠刺向了锦枕。

    刺入、拔出,每一下都带着满腔的恨意。

    仿佛她刺的不是锦枕,而是夺走了她美好希望的顾锦璃。

    直到好好的锦枕被她刺的面目全非,她才丢下了剪刀,伏在床上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她就是想不明白,顾锦璃到底有哪里好,凭什么就能得到温凉的倾心。

    当曼香告诉她顾锦璃与温凉乘坐同一辆马车回来时,她只觉得天翻地覆,一颗心碎成了无数瓣。

    她很想自欺自人,可她找不出任何理由来安慰自己。

    温凉公子是多么清冷矜贵的人,这么多年他何曾与女子同乘马车。

    她想到了曾在温凉腰间看到的那个香囊,想到了顾承晏带着温凉去二房一同用晚膳。

    她还真是傻,竟是直到现在才发现端倪。

    她从不敢奢求能嫁给温凉公子,就算做梦都未敢想过,因为她知道她配不上。

    可顾锦璃,她凭什么敢染指温凉公子!

    除去县主之位,顾锦璃又比她强在何处?

    顾叶璃心如刀割,伏在床上默默流泪。

    她的悲伤无人知晓,有人的欢喜却是众所周知。

    赵文漪如愿住在了顾府,顾三夫人为她收拾了一间院子,又送了不少好东西进去。

    顾老夫人偏疼顾三老爷,是以三房手中有不少好东西。

    看着虽不华贵但已算精致的房间,赵文漪久违的露出了一抹笑容。

    这至少像人住的房子了。

    “恭喜小姐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平儿笑着恭贺,心里也终于松了一口气,“顾二公子在兵马司任职,待小姐与他成婚后,兵马司的俸禄也都要交到小姐手里,小姐的手头就更宽松了。”

    赵文漪喝着顾三夫人送来的燕窝,嘴角轻挑。

    就算顾锦璃不同意又能怎么样,她不还是一样住了下来。

    以前她对顾承晏并不感兴趣,可今日一看见顾锦璃那般模样,她这次还真就嫁定了!

    顾承晏要迎娶赵文漪的消息在有人刻意散播下迅速传遍了顾府。

    顾三老爷知道后勃然大怒,跳着脚的骂顾三夫人。

    顾三夫人也不与他吵,只拿出威胁老夫人那一番话便让顾三老爷偃旗息鼓了。

    他不愿儿子迎娶赵文漪,可他也同样不想儿子的前程被毁。

    顾三老爷摔门而出,跑到静姨娘处寻求安慰。

    顾三夫人浑不在意,只安心筹备赵文漪的婚事。

    事情传到前院,顾承昌暗暗幸灾乐祸。

    二哥娶了赵文漪那种女人,这辈子是别想有好日子了。

    李邺听了,更是对顾承晏心生厌弃。

    本以为是个忠厚沉稳之人,未曾想竟是如此品性,真是可怜了那个姑娘。

    只有顾承晰是真的着急,他立刻赶到了顾承晏的院子,却见他正面无表情的打着木人桩,心里又急又怒。

    “你怎么还有心情打桩子,这婚事你到底怎么想?”

    顾承晏抬袖抹了把脸,闷闷道:“大妹妹说我应该负起责任来。”

    顾承晰怔了一下,锦丫头也同意这婚事?

    锦丫头那么机灵,他可不信。

    怕是锦丫头说反话,这傻小子却正着听。

    “那是你的婚事,你管别人如何想做甚?

    还有我问你,你真的看了人家……洗澡?”

    “我没有!”顾承晏连忙摇头,坦然回道。

    “那你怎么不解释呢?”顾承晰怒其不争的瞪着他。

    顾承晏的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声音也是沉沉闷闷,“我解释了,可母亲不信。”

    顾承晰觉得自己都要被气得呕血了,他还能再傻再老实点吗?

    “她当然不信,此事分明就是她和赵文漪在算计你!”

    顾承晰并不愿理会后院的尔虞我诈,可事情牵扯到顾承晏的婚事,他就不能袖手旁观了。

    顾承晏将头埋得更低了一点,深深的眸中没有多少情绪。

    其实他也有所察觉,可婚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父亲母亲都同意,他的想法还重要吗?

    更何况就连大妹妹都觉得他该负责,他还能怎么做呢?

    顾承晰摇摇头,长叹了一声,“婚事可不是儿戏,两个人是要过一辈子,你好好想想吧。”

    他能劝的都劝了,剩下就要靠承晏自己想明白了。

    顾承晏一个人闷闷坐着,许久不动,仿若一尊雕像。

    他自小就没有生母,与父亲也不算亲近,只有二伯一家对他好。

    他不愿给人添麻烦,所以他从不叫苦也不抱怨,不管遇到什么事都默默忍着。

    至于他的想法……

    顾承晏抿了抿嘴,面无表情的走到木人桩旁,一声不吭的练起武来,久久未停。

    ……

    顾婉璃听到这件事后,当即就炸了,急急忙忙来锦华院找顾锦璃。

    待听到事情原委后,顾婉璃气得直哭。

    “二哥那么好,怎么能娶赵文漪这个坏女人呢?

    三叔也真是的,他怎么不出来为二哥做主啊!”

    顾锦璃抬手帮她拭泪,轻叹道:“三叔是怕误了二哥的前途,赵文漪如今破罐破摔,她若是不顾廉耻四处宣扬,受害的也只是二哥。”

    “那该怎么办啊?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二哥被她毁了吗?”

    顾婉璃泪流满面,陈晴站在一旁看着,默默攥了攥拳。

    这件事归根究底都是因她而起,若非她想算计赵楚,又怎么会让赵文漪被赶出侯府。

    见顾婉璃哭的伤心,陈晴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想复仇,可她从未想过要伤害无辜的人。

    顾锦璃见她啜泣不止,只好一边帮她擦泪,一边道:“你别哭了,我会想办法的。”

    顾婉璃隔着眼泪看她,抽着鼻子喃喃道:“大姐姐有办法?”

    顾锦璃帮她擦干脸上的泪珠,弯唇轻笑,清亮的眸光足以令人心神平静,“天理昭彰,善恶有报,老天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的。”

    赵文漪如愿以偿,心中很是得意。

    最近几日顾锦璃总能在院中“偶遇”她,每一次赵文漪脸上都挂着怡然自得的笑。

    顾锦璃故作无视,赵文漪心中更是舒爽。

    姜悦却在家中待的坐立不安。

    那日从顾府离开后,她就心神不宁,她总担心顾承晏会出什么事,可她又不能直接写信询问。

    憋了两天,姜悦实在受不了了,便给顾锦璃又下了拜帖。

    姜夫人见她拎着东西准备出门,问了她一句,“你这是干什么去?”

    “前两日灵毓县主给了我一张美容的药膳方子,女儿挑了小礼物准备还礼呢!”

    姜悦自认为自己回答的滴水不留,姜夫人却是脸色一变,拉着她道:“最近你不要去顾府了,顾府最近有事情张罗,你别去打扰。”

    “顾府有什么事?”姜悦纳闷问道。

    姜夫人抿了抿嘴角,想了想还是如实道:“顾府二公子要娶亲了!”

    “什么?”姜悦难以置信的惊呼出声,“这怎么可能?”

    她前两日才刚见过顾承晏,锦儿也没与她说过顾承晏要成亲啊!

    姜夫人没留意女儿的反常,只撇着嘴道:“怎么不可能!

    而且顾家二公子要娶的是顾三夫人的娘家侄女,就是那个赵文漪。”

    “这……这更不可能了!”

    赵文漪与锦儿之间素来不合,更何况她因品性不佳被永宁侯府逐出,顾承晏会喜欢她吗?

    “你怎么知道不可能?”

    姜夫人翻她一眼,她本不愿说那些腌臜事,可一想到女儿的性子,怕是不说清楚,她不会听话,便道:“听说好像是那顾二公子偷窥赵小姐洗澡,他毁了人家姑娘的名声,自是要娶人家的!”

    “不可能!”

    姜悦将手中的东西往地上一扔,跺着脚怒道。

    姜夫人终于察觉到女儿的古怪,莫名奇妙的看着她道:“你今天怎么了,怎么张嘴闭嘴就是不可能,人家府中的事情你怎么能知道?

    反正这两日你就别去顾府捣乱了,要玩去别的地方玩。”

    灵毓县主虽是个好孩子,可谁知道顾府的那几个公子都是什么品性。

    她这个做娘的,想的自然多一点。

    “我就知道!顾承晏是个正直的好人,他才不会偷看女人洗澡!”姜悦用力跺脚,大声辩驳。

    姜夫人一脸惊讶的看着姜悦,摸着她的额头道:“你发热了是怎么着?你与我说争辩这些干什么?”

    姜悦鼓着脸,嘴唇抿的紧紧的,小胸脯气得一鼓一鼓的。

    最后她跺了一下脚,气呼呼的道:“谣言止于智者,娘你居然相信这种传言,你是笨蛋娘,哼!”

    姜悦说完提着裙摆就跑,只留下姜夫人站在房门口兀自凌乱。

    她招谁惹谁了?

    顾家的事和她有什么关系啊?

    她摇摇头,正要转身进屋,身子突然僵住了。

    她猛地转身看向了姜悦跑开的方向,不可置信的喃喃道:“天哪,悦儿喜欢的人该不会就是那个顾承晏吧!”

    姜悦一路来到了顾府,见到顾锦璃的第一句话就是,“锦儿,你二哥要成亲了?”

    顾锦璃拧眉点了点头,“你也听说了?”

    姜悦心中一沉,“外面很多人都在传……”

    顾锦璃眸色微冷,赵氏这是怕他们反悔呢!

    “锦儿,我觉得……我觉得你二哥是好人,他怎么可能做那种事,他一定是被人冤枉了的对吧?”

    顾锦璃略有惊讶看着姜悦,姜悦并不躲闪,任由她望着。

    “悦儿,你怎么这么相信我二哥?”

    姜悦轻轻咬了一下下唇,略一犹豫,但还是将他们在上元节时发生的事讲给了顾锦璃听。

    “虽然我认识他的时间不长,可从那一件事就能看得出他是一个古道热肠的正人君子,他怎么会做得出那般卑劣之事……”

    顾锦璃闻后更是愕然,一时没有应声。

    见顾锦璃不说话,姜悦更是心急,“锦儿,难道你也不相信他吗?”

    顾锦璃牵牵嘴角,望着姜悦,一字一顿的问道:“你刚才说,你跑丢了绣鞋,所以我二哥把自己的靴子脱下来给了你?”

    姜悦郑重点头,一脸的严肃认真。

    顾锦璃却是“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香肩微颤,如何也忍不住笑意。

    姜悦一脸错愕的看着顾锦璃,被她笑得摸不着头脑。

    这件事有那么好笑吗?

    锦儿这笑点怎么比她还低!

    顾锦璃也知道自己现在不应该笑,可她一想到那个画面她就实在忍不住。

    这世上还有比二哥更老实的人了吗?

    她看过那么多小说电影,从来没见过一段感情是这么开展的。

    一般来说,故事的开展都是女主角崴到了脚,含蓄些的男主会背着女主走路,霸道些的会将女主拦腰抱起。

    可他二哥竟是把自己的鞋脱给了人家!

    “锦儿,你快别笑了,再笑都要笑傻了!”姜悦嘟着嘴,一脸闷闷的看着她。

    “抱歉抱歉,实在是太好笑了。”

    姜悦听了,更不高兴了,抿着嘴小声嘟囔道:“哪里就好笑了,明明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嘛……”

    “噗。”

    “浪漫”两个字正好戳中了顾锦璃的笑点,笑得她花枝乱颤。

    恕她心思不够细腻,除了好笑,当真没看出浪漫来。

    半晌,顾锦璃揉了揉笑僵的脸,在姜悦的嗔怒注视下,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她点点头,正色道:“你猜的不错,二哥他的确是被人陷害的。”

    “那他为什么不说呢!为什么还要娶赵文漪呢!”姜悦拍案而起,心里替顾承晏着急。

    “二哥向来忠厚孝顺,三婶是他的嫡母,或许他觉得婚约本就该由父母做主吧。”

    姜悦听了更是着急,“那也得分是什么情况啊!

    若是顾三夫人给他找的是个贤良的妻子也就算了,那可是赵文漪啊!”

    永宁侯府明明没一个好人!

    “人生的路都是自己选的,没有人能够插手,我尊重二哥的决定。”顾锦璃为姜悦斟了一杯茶,淡淡说道。

    没有人能一直帮着他指路,就算这次她拦住了,可下一次呢?

    温热的茶飘出酝晕雾气,姜悦呆呆的捧着茶盏,半晌,才抬头开口问道:“锦儿,你二哥……在府中吗?”

    顾锦璃点了点头。

    姜悦抿了抿薄唇,倏然站起身来,目光坚决,“锦儿,我想和你二哥谈谈!”

    顾锦璃眸光微动,轻轻颔首,唤如意为姜悦带路。

    没想到二哥憨憨闷闷的,竟是能得到姜悦这般开朗女孩的喜欢。

    她很喜欢悦儿,可她不能替二哥做主。

    感情这件事,只能他们自己来了。

    如意领着姜悦来到了顾承晏的院子,院子偏僻冷清,院中竟连一个下人都没有。

    见姜悦一脸错愕,如意解释道:“二公子的院子一直都这样,不过三夫人可是给赵文漪选了一个好院子呢,这几日还搬了不少好东西过去!”

    姜悦揉了揉衣摆,没有说话。

    院中没有小厮守着,两人径自走了进去。

    如意叩了一下房门,“二公子,奴婢是如意,奴婢能进去吗?”

    房门被突然打开,顾承晏那一声“大妹妹”尚未唤出来便被卡在了喉咙中。

    看着站在如意身后的姜悦,顾承晏揉了揉眼睛。

    “姜小姐,你怎么来了?”

    姜悦低垂着头,不安的揉搓着衣角。

    她鼓着勇气来找他,可待真的见到了他,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的婚事,她又有什么资格插手?

    姜悦搓着衣角不说话,顾承晏垂眸看着她,也不言语。

    两人沉默不言,却是急坏了如意。

    姜小姐不是来劝二公子的嘛,这不说话怎么劝呀!

    “顾承晏!”

    一声娇喝声传来,众人抬眸望去,只见赵文漪着一件月白色绣海棠花的圆领小衣,下身着一件海棠红色的木兰裙,看着喜庆又不失清雅。

    她迈着莲步款款而来,看见姜悦,眯了眯眼睛,“姜悦?你怎么在这?”

    姜悦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嘴没说话。

    赵文漪也没把她放在心上,只抬眼扫了一眼顾承晏,冷冷道:“我房里还缺些东西,我写了张单子,你给我买回来!”

    赵文漪说完,平儿便走上前来,将单子交给了顾承晏。

    两张单子,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东西要按照我写的要求买,不许私自变动。

    还有,我想吃玉锦记的翡翠糕了,回来的时候记得买给我。”

    赵文漪面无表情的吩咐完,转身便要离开,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顾承晏。

    姜悦捏了捏拳,咬着牙道:“翡翠糕若是不提前预定是要排队买的,甚至一个时辰都不见得买得到。”

    赵文漪顿下脚步,挑眉望她,“那又如何?”

    “难道你要让他在这般冷的天气里等上一个时辰?”姜悦紧握着小拳头,眼睛里闪烁着小火苗。

    赵文漪转过身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漫不经心的反问道:“那又如何?”

    “你……你凭什么这么对他,他又不是你的小厮,由得你随意指使!”姜悦被气到了,扬着下巴怒吼出声。

    庶子又怎么了,庶子也是府里的主子,凭什么任由她们指使折腾。

    赵文漪轻笑一声,斜睨着气恼的姜悦,慢悠悠的道:“我如何指使她,是我和他之间的事。

    你又不是顾府中人,与顾承晏又无甚关系,你管得着吗?”

    “我……我就是要管,我就是不许你欺负他!”

    姜悦气极了,将心里话喊了出来。

    顾承晏微微一怔,茫然不解的看着姜悦。

    只见她将两条细细弯弯的眉皱成一团,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熠熠闪闪,似乎噙着泪光。

    她怒目直视着赵文漪,眼中有着他看不懂的坚决。

    顾承晏的心轻轻晃动了一下,细微的让他自己都尚未察觉。

    “姜悦,你弄清自己是什么身份好吗?

    顾承晏和我已经定下了亲事,我让他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你算哪根葱,凭什么来质疑我?

    莫说是你,就算顾锦璃来,她也一样管不着!”

    姜悦平日里总是嘻嘻哈哈的,从来没有与人吵过架,她虽然气得要发疯了,却也说不出什么来,只重复道:“我不管,我就不让你欺负他!

    既然你们定亲了,你更应该珍视他才对,怎么能这么对他。”

    顾承晏那么好,如果是她要嫁给他,她对他好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会这么指使他。

    姜悦眼中迅速噙上了一层水雾,赵文漪却看明白了,忍不住扬起嘴角笑了起来。

    “姜悦,你该不会是看上顾承晏了吧?”

    被人道破心思,姜悦的小脸瞬间红了。

    赵文漪笑得更是肆意,“姜悦,你疯了不成,堂堂兵部尚书府的小姐居然喜欢上一个庶子?

    难道是和我大哥退了婚事后,担心自己嫁不出去,所以就自甘堕落了?”

    姜悦被气得浑身发抖,眼泪马上就要落了下来,却仍在捍卫着顾承晏的名声,“我不准你这么说他!

    顾承晏是好人,是最好最好的人。

    我就是喜欢顾承晏,那又怎么样!”

    ------题外话------

    今天小小爆一下,可以给我比个心……

    大家不要心急,这两天就把渣渣一锅端啦,然后咱们就好好撒糖呦,么么哒……

第一百六十二章 收拾(合一)

    “我就是喜欢顾承晏!”

    短短几个字,用尽了少女所有的勇气。

    顾承晏怔怔的望着她,深邃的眸中第一次翻涌起复杂浓烈的情绪。

    他的人生在很多人看来都是不幸的,可他并不觉得。

    因为这世上还有人疼他,二伯二伯母很照顾他,大妹妹也对她很好很好。

    可在这之前,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喜欢。

    赵文漪愣了一下,随即不屑的勾唇冷笑,“姜悦,亏得你也是名门闺秀,没想到你竟这般不要脸面。

    顾承晏是我的未婚夫婿,你竟然在我面前说喜欢他,你还真是下贱!”

    姜悦嫩白的小脸如同充血一般涨的通红,纤细的身子隐隐发颤,眸中的泪几欲落下。

    可她却咬着嘴唇竭力隐忍,只哽咽着道:“你自己清楚你是怎么和顾承晏定的亲事,你若没算计他,他会娶你吗?”

    赵文漪的脸色沉了下来,她冷冷看着姜悦,语气不善,“姜悦,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

    你若是还想顾全姜府的名声,不想传出你觊觎有妇之夫,就马上给我滚出去!”

    赵文漪以前还端着贵女的架子,可现在她都已经落魄到这种地步,自是什么舒心怎么来,说话不留半分情面。

    姜悦羞红了脸,一直隐忍的泪珠滚滚落下。

    她不想在顾承晏面前哭,提着裙摆飞快的逃走了。

    赵文漪不屑冷哼一声,抬眼睨着顾承晏道:“还不快出去买东西,翡翠糕是限量的,若是晚了就没有了!”

    顾承晏看了一眼手中的单子,又看了看面容秀丽却满脸轻慢的赵文漪。

    他不禁想起大哥与他说的话,夫妻是要生活一辈子的,他真的愿意与这样的女人共度一生吗?

    “看什么呢!还不快去!”

    顾承晏抬步走到赵文漪面前,高大挺拔的身姿在她的身上投下了一片暗影,深沉的眸光竟让她平生了几分畏惧。

    他将手中的单子丢给她,面无表情的道:“我不是你的小厮,我不会去买的,你愿意找谁便去找谁。”

    冷冷丢下一句话,顾承晏迈步离开。

    赵文漪满脸错愕,看着被顾承晏丢在地上的单子,跺着脚道:“顾承晏,这是我姑母命你去的!

    她是你嫡母,你敢不听她的话!”

    顾承晏停下脚步,回眸看了她一眼,“锦儿曾与我说过,她不喜欢我为了别人活着,她要我事事以自己的想法为先。

    以前我不大懂,现在却是明白了。

    我的想法便是,我不喜欢你,也不会娶你!

    你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大不了我一辈子不走仕途,我有一身力气,就算出去做苦工也是一样。”

    这是赵文漪听他说话最多的一次,却是气得她火冒三丈。

    “顾承晏,你敢!”

    顾承晏眸光微动,想到了那个总是傻乎乎笑着,看着有些不大聪明的少女。

    她为了维护他,都敢说喜欢他,他身为男子,又有什么不敢的。

    顾承晏拂袖而去,没有丝毫的犹豫。

    赵文漪心口剧烈起伏,可无论她怎么叫,顾承晏都不曾停顿一下脚步。

    “别叫了,二公子都说了不会娶你,你就是叫破喉咙也没用的!”

    如意得意的笑道,说完了又觉得这话有点不对味。

    “反正你就别惦记着二公子了,我们二公子才不会娶你呢!

    你不当拿我们二公子当回事,有人拿我们二公子当成宝呢,还想做我们少夫人,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如意过够了嘴瘾,眼瞅着赵文漪气得浑身发抖,撒丫子就跑。

    开玩笑,赵文漪她们有两个人,她可打不过。

    好女不吃眼前亏,先跑为上!

    姜府。

    姜悦一路跑回自己的闺房,随手便将门反锁上,不准任何人进。

    她躲在屋子里偷偷的哭,既觉得自己丢脸,又为顾承晏鸣不平。

    赵文漪对他颐指气使,显然是一点不看重他。

    顾承晏真是太可怜了。

    姜夫人听了之后,只叹了口气,并没有过去探望。

    先不说顾承晏人品如何,他已有婚约,悦儿与他便再无可能,她再宠女儿也断然不会夺他人姻缘。

    姜夫人长长叹息,女儿善良又纯真,只是这姻缘之事怎的这般不顺遂?

    姜悦躲在房间里哭了许久,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这么伤心。

    她从小就喜欢笑,总觉得人生中没有什么值得哭的事情,甚至就连她小时候摔跤了,都会把自己逗笑。

    赵楚传出丑闻之后,爹娘整日长吁短叹,苦恼的要命。

    可她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她本就不喜欢赵楚,为了那样的人不高兴岂不是和自己过不去。

    可现在她只觉得心口抽痛,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平息这种痛楚。

    原来人在伤心的时候,心真的会痛。

    姜悦在屋子里面哭,却不知道有一个人已徘徊在姜府门前许久。

    顾承晏在姜府门前绕了好几趟,每当走到姜府大门前时,便又低着头匆匆离开。

    最后姜府守门的小厮都看着纳闷了,交头接耳道:“那人在咱们府门前转了好几圈了,你说他是干什么的啊?

    该不会是江洋大盗,来咱们府上踩点的吧!”

    “别扯了,这可是天子脚下,哪个江洋大盗这么大胆敢觊觎尚书府?”

    小厮皱眉看了顾承晏一会儿,“我看他长得不甚聪明的样子,估计这里不大好吧!”

    说完还指了指自己的头,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顾承晏又绕了一圈,他定下脚步,看了看自己手中拿着的翡翠糕,墨黑的剑眉深深蹙起。

    半晌,他终还是转身离开。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见她哭着跑开了,他有些担心。

    她知道翡翠糕需要提前预定,想来应也是喜欢吃的,他便鬼使神差的去买了来。

    可走到姜府门前,他才恍然惊觉,自己的做法太不妥当。

    他们之间并无关系,他若是就这样敲开姜府的门给她送点心,与登徒子有何区别。

    更何况他现在又有婚约在身,更不应该与她走得太近。

    顾承晏拎着翡翠糕默默离开,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那种剧烈起伏的感觉已经平静了下来。

    回忆起那一瞬间的心动,他不禁有些恍惚,

    京都的街路永远都是那么热闹,不会因任何人的心情而有任何的改变。

    不知不觉他又走到了玉锦记门口,玉锦记的门已经合上了,想来应是糕点售空了。

    突然,他看到一个略有富态的中年男子脚步虚晃的从玉锦记走出来,一脸的失魂落魄。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突然悲伤掩面哭了起来。

    顾承晏被他惊到了,这男人看着比大伯还要老一些,这得是遇到多大的事才能站在街上旁若无人的痛哭。

    他望了望,还是走上了前去,“这位大叔,您怎么了,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中年男子穿着一身褐色常服,他抬头看了顾承晏一眼,见询问他的是一个长得浓眉大眼的年轻小伙子,心防便松了不少。

    “是我夫人要我来买翡翠糕,可是我来晚了,翡翠糕已经卖完了!”

    顾承晏默了默,亏他还以为这人遇到了什么难题,没想到竟是这种小事。

    顾承晏准备告辞,男子见他要走,心中伤感更深,忍不住倾诉道:“一看你就没有家室,不知道女人的厉害。

    你仔细看我这胡子,有没有发现两边长得不对称?”

    男子颤抖着摸着自己心爱的胡须,不禁泪流满面,“我这胡子养的可好了,可就因为我惹了夫人不开心,结果她就把我胡子扯了下来。

    她跟我说,女儿今天不开心,要我买翡翠糕回去哄哄女儿。

    我这空手而归,回去定会挨一顿毒打,怕是连最后这点胡子都保不住了啊!”

    男子说到伤感处,不禁泪流满面。

    “你们年轻人是不知道我们的苦啊,在外奔波劳累,回家还要受母老虎的气,做男人真是太难了啊!”

    顾承晏无法感同身受,但见他哭的伤心,想了想,便将自己手中的翡翠糕递了上去。

    “大叔,这个给你吧。”

    男子诧异的接过,打开一看,顿时面露欣喜,“翡翠糕!”

    “这翡翠糕很不好买的,你真的愿意让给我?”

    顾承晏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男子高兴极了,忙从怀里掏出了银子递给顾承晏。

    顾承晏看了一眼,没接,“我没有碎银。”

    “不用找了,买这糕点可得排好一阵呢,全当辛苦钱了!”男子笑着将银子推给他,顾承晏却摇头不肯接。

    男子也犯了愁,“那可怎么办,我这手里也没有碎银啊!”

    顾承晏环顾了一下四周,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卖首饰的摊位。

    顾承晏走上前去,细细打量了一番,最后挑了一支带铃铛的小银鱼发簪。

    发簪简单但很别致,银制的小鱼嘴里衔着一串小小的铃铛,声音清脆悦耳。

    男子走上前来看了一眼,挑眉笑道:“看来你已有心爱的姑娘了啊!”

    顾承晏脸一红,忙摇了摇头,正色解释道:“只是朋友。”

    想了想,觉得这么说也不对,整理了一下思路,复又道:“是我妹妹的朋友。”

    男子意味深长的一笑,拍着顾承晏的肩膀道:“妹妹的朋友才最好下手啊,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若是有看上的姑娘,可得赶紧拿下啊,免得被别人抢了去!”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顾承晏手中的发簪,嘴角抽抽。

    小伙子模样挺俊,就是这眼光不咋地。

    这发簪也太丑了,怪不得摊贩那么热情,想来定是没人愿意买的。

    顾承晏收起发簪,把剩下的银钱给了男子,行礼告辞。

    一把年纪竟是还说这些轻浮话,还是莫要与这样的人多聊。

    男子看着顾承晏离开,嘴角一挑,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来。

    玉锦记的招牌便是翡翠糕,为了保住翡翠糕的鲜美,是以这盒子是特别制作的。

    他一眼就瞧出来了,所以才玩了一出苦情戏,终于把翡翠糕骗到手了。

    这回他也可以回去交差了,若是空手而归,真容易挨一顿捶。

    男子拎着食盒,阔步而行,一路回到了姜府之中……

    ……

    顾承晏回到院子的时候,原本清冷肃静的院子里站着几个面色不善的丫鬟婆子。

    见他走了进来,她们非但没有行礼,脸上的神情还很是不屑。

    顾承晏只看了一眼,便抬步走进了屋内。

    果然,顾三夫人正坐在主位等他,而赵文漪正坐在一边委屈的啜泣。

    “你还知道回来!”

    顾三夫人从桌上拿起一个茶杯便砸在了顾承晏脚下,“跪下!”

    顾承晏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瓷片,仰头看着顾三夫人,“母亲,不知我犯了什么错?”

    顾三夫人冷笑一声,“怎么,勾搭上了姜府的小贱人,翅膀就硬了?竟是还敢顶嘴了?”

    顾承晏墨眉皱起,深色的眸中卷起了恼意。

    “她不是!”

    “呦,这就知道护着了啊!”顾三夫人阴测测的看着顾承晏,语气冰冷,“我告诉你,你就别痴心妄想了。

    人家可是尚书府的小姐,你呢?你不过就是一个六品小官的庶子,就你这样的货色给人家提鞋都不够!

    我警告你,给我收收你的心,你若是还想好好待在顾府,就对漪儿好一点,否则我与你没完!”

    顾承晏突然觉得很烦,顾三夫人的叱骂声,赵文漪不休的啜泣声,仿若扰人清梦的蚊蝇不停的嗡嗡乱叫,让人几乎无法忍受。

    大妹妹温柔聪慧,三妹妹天真烂漫,还有那个女孩,总是弯着眉眼,笑若银铃。

    女子就应该是美好的,可母亲她们为什么就是这般呢?

    在这之前,他觉得一切都可以将就,只要他能与在意的家人好好生活,什么事他都可以忍受。

    可现在,他不想了。

    “母亲,您不必说了,我意已决,我是不会娶赵小姐的。”

    赵文漪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没想到顾承晏在姑母面前竟是还敢这般说。

    顾三夫人也怔了一下,这还是那个任由她搓圆揉扁的顾承晏了吗?

    “你……”

    顾三夫人正要说什么,春桃突然跑了进来,急匆匆的道:“夫人,不好了,四公子肚子疼的直哭,您快去看看吧!”

    顾三夫人脸色一变,“唰”的站起身来,再也顾不得顾承晏,迈着大步离开。

    屋内只剩下顾承晏和赵文漪两人,场面一度尴尬。

    赵文漪也止住了哭声,狠狠的瞪着顾承晏。

    “不识好歹的东西!”赵文漪摔了一句话,愤恨离开。

    顾承晏却只觉神清气爽,原来,拒绝别人的感觉这么好。

    事情传到顾锦璃耳中,顾锦璃弯弯嘴角,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来。

    二哥总算知道拒绝了。

    如意眯着眼睛笑着道:“二公子今日可霸道了呢,那模样比往日瞧着还要英俊。

    还有四公子,没想到演技那么好,一下子就把三夫人骗走了!”

    顾锦璃抿了抿唇,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向如意,“悦儿说喜欢我二哥的时候,我二哥可说了什么?”

    如意仔细回想,摇了摇头,“二公子什么都没说,也没什么表情。”

    顾锦璃轻轻叹了一声,二哥这情商还不如温凉呢。

    她真担心,待四弟长大娶亲,二哥还单身一人……

    ……

    顾承晏与赵文漪的婚事在顾府中闹开了,顾三夫人强势,顾承晏坚决,两人一时僵持。

    顾三老爷见儿子这般坚持,不由想到了自己当初被母亲逼着娶赵氏的场景,当即毫无犹疑的站在了顾承晏一方,与顾三夫人吵得是天翻地覆。

    一时间顾府闹得不得安生。

    李邺听了,心中尤为不屑。

    既然做了那等下流之事,自然要对人家姑娘负责。

    真没想到顾承晏竟是这般没有担当的男子。

    府中一时乱了起来,众说纷纭,反观锦华院却是格外平静,似乎与世隔绝。

    这日,顾锦璃收到了沈妩的一封信。

    她看了一眼,轻轻笑了起来。

    没想到沈染的动作竟这般快,她本以为还要再等些时日呢!

    顾锦璃将信折好之后,丢进了火盆中,橘色的火焰跳跃着将信笺吞噬。

    望着跳动的火焰,顾锦璃弯起嘴角。

    如此也好,府里也该清净点了。

    顾府正是焦头烂额之际,自是没有心情理会外面之事。

    可最近京都大街小巷却是传遍了一则消息。

    承恩侯府沈世子的腿伤竟被治好了!

    而且此消息是承恩侯府中人亲自道出的,真真切切,不添一丝虚假。

    人们在为温润如玉的沈世子感到高兴的同时,更好奇究竟是哪一位神医医术如此高超。

    承恩侯府也没有隐瞒,大大方方的道出了那位神医的名字“纪逢!”

    众人都觉得耳生,似乎没听说过大梁哪位有名的神医叫这个名字。

    有人记性好,一拍大腿道:“我想起来了!我记得万安堂有一位大夫就叫纪逢!”

    有人忙摆手道:“不可能,我总在万安堂抓药,我怎么没听说过万安堂有一位纪大夫?”

    “那是因为这位纪大夫早就被万安堂赶了出去啊!”

    众人心中疑惑,医馆药铺都是重金求名医,哪有往外赶人的道理。

    这人忙将知道的消息一一道来。

    众人听了之后,沉默了一瞬,总觉得事情有古怪。

    “这位纪大夫若是医术如此高明,又怎么会偷盗他人的药方?”

    那人听了,啧啧摇头,“我倒觉得,奇怪的是那位张大夫!

    张大夫能研究出退热之药,想来医术应在纪大夫之上。

    可张大夫对沈世子的腿伤毫无办法,最后反是纪大夫治好了沈世子的腿,这怎么说的通呢!”

    众人一想,纷纷点头附和。

    以此同时,又一件大事在京都医馆药铺间掀起了波澜。

    纪逢研究出了数种退热之药,分别针对不同的症状,且公开药方,任何人都可使用。

    此举一出,众人在赞叹纪逢医德的同时,毫不留情的将万安堂嘲笑了一番。

    万安堂识人不明,竟然赶走了医术高超且有仁爱之心的神医,反是留下了那个盗用他人药方的龌蹉之徒。

    纪逢随手就能拿出这么多退热药方,可那张山手中只掐着一张方子便目中无人,孰是孰非众人心中自有定断。

    万安堂的东家气得不轻,当即就把张山的东西全都扔了出去,又重金聘请纪逢重回万安堂。

    看着恭敬讨好他的东家和掌柜,纪大夫只摇头笑了笑。

    本以为这天到来时,他会觉得痛快舒爽。

    可自从认识了顾小姐,见识到了顾小姐的医术和胸怀,他才发现他竟是早就已经不在意此事了。

    顾小姐的医术让他望尘莫及,他每日研学的时间尚且不够,还哪里分得出精力来怨憎他们呢。

    纪大夫拒绝了万安堂,而是去了承恩侯府新开的一间药铺。

    这间药铺可供穷苦百姓免费看诊,不仅得到了百姓的一致称赞,就连建明帝闻后也大肆赞赏。

    不但亲自为药铺提了匾额,又赐了纪逢不少财物,一些心怀不轨之辈虽是心中忿忿,却也不敢再打纪逢的主意。

    英国公世子因长子蒋文瀚的病情而越加烦躁,他在屋里踱着步,咬牙问道:“父亲,那个纪逢竟然治好了沈染,他坏了我们的好事,我们要不要做了他?”

    英国公摇了摇头,不屑道:“你真相信是这名不见经传的纪逢治好的沈染?

    更何况,此事若是除了纪逢,岂不是让人怀疑沈染受伤之事?”

    英国公眯了眯眼睛,那个晋大夫到底是什么人,竟能让温凉和承恩侯府都如此袒护,他心中倒是越发好奇了。

    “儿子就是不甘心,沈染明明摔断了腿,却是都能痊愈,反是文翰……”英国公世子狠狠攥拳,面容阴鸷可怖。

    提及蒋文瀚,英国公亦是一脸寒色,“可派人去南疆寻药了?”

    英国公世子点头,面露忧色,“儿子已经派人去了南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寻到。文瀚受了打击,便是连饭都不肯吃了。”

    英国公抿了口茶,“文濯他们年岁也都不小了,平日要多关注一下他们的课业。”

    英国公世子诧然抬头,只见英国公正垂首饮茶,面上不见一丝情绪。

    他颔首应了一声,心中却是泛起丝丝凉意。

    文瀚是父亲最疼爱的孙子,可转眼便被父亲弃之不顾了。

    如果是他遭到什么不测,父亲会不会也如就放弃了他?

    英国公世子心生寒凉,面上却更是恭敬,不敢流露出半分来。

    ……

    张山之前在顾府被福儿捶了一顿,养了一个多月才渐好。

    他本想着再过两日就回万安堂,谁曾想他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万安堂来人把他的东西都送了回来,他心中纳闷,随口问了一句,反是被他们好一番冷嘲热讽。

    “什么?纪逢治好了沈世子?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人家纪大夫医术高超,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个盗取他人药方的无耻之徒呢!

    偷了人家的药方到处招摇撞骗,结果人家随手就拿出了好几个退热方子,比起你可强上百倍!”

    张山身子一瘫,不可置信的摇头。

    纪逢有多少本事他还不知道吗?

    若他真有这么大的能耐,当初怎么可能被赶出万安堂。

    即便他不愿相信,可事实摆在眼前,他也无力回天。

    他瘫坐了一会儿,猛地坐起身来。

    他翻出了自己所有的家当,又装了两件衣服,提着包裹抬步便走。

    正好妻儿不在家他得赶快要逃命,如今他成了丧家之犬,再无利用的价值,怕是那人不会留他!

    张山刚推开房门,迎面便有一道寒芒挥过来。

    张山猛地后退一步,虽躲避开了致命部位,可胳膊上却被刀砍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顿时鲜血如注,赤色滚热的血瞬间染透了他的衣袖。

    他尖叫出声,胸口被人狠狠踹了一脚,将他一脚踢倒在地。

    眼看着那柄钢刀要刺入他的心口,张山立刻闭上了眼睛。

    可想象中的疼痛久久未至,反是有一个人的身体重重压在了他的身上。

    他惊恐的睁开眼。

    那个要杀他的男人竟比他更早变成了一具尸体。

    而门口处站着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他的面容冷极寒极,宛若修罗。

    惊惧疼痛席卷全身,张山再也承受不住种种打击,两眼一番,彻底晕死了过去……

第一百六十三章 善恶有报(合一)

    张山睁开眼睛时,他的手臂已经被简单包扎过了。

    虽然疼痛依旧,但至少血被止住了。

    待看清了眼前人,张山彻底愣住了。

    他想过很多人,可唯独没想到自己会见到她。

    看着他茫然费解的目光,顾锦璃轻轻勾了下嘴角,冷冷笑道:“很惊讶见到我吗?”

    张山直勾勾的看着她,少女依然很美,只她脸上的笑让他觉得莫明的恐怖。

    顾锦璃俯视着他,语气凉凉,“可能换个身份,你就不会这么惊讶了。

    你可以叫我顾小姐,当然,也可以叫我晋大夫。”

    张三的瞳孔猛然一缩,不可置信的盯着顾锦璃,“你……你是那个晋大夫?”

    他突然想明白了许多事,顾府三夫人曾不止一次要他加害顾锦璃,可每一次都未能成功。

    他本以为是她们的方法不对,却从没想过他的对手是一个比他医术还要高明的人。

    这般想来,之前他在顾府被她逼得慌不择路,也能够解释的通了。

    “把你做的事都交代出来吧。”顾锦璃冷冷看他,语气寒凉。

    张山埋着头,一句话都不肯说。

    那些事说出来他还可能活着吗?

    “若非我让人去救你,你现在早就死了。”顾锦璃开口说道,张山仍旧沉默不语。

    “你逃过一劫,我们不妨把这现在当做你重生的新时刻。

    把你对宋府和顾府做过的事情都交代出来,你每交代一件事,我就让你多活一年,如何?”

    张山眼皮动了动,他费力的抬头看着顾锦璃,眼中满是怀疑,“我能相信你吗?”

    “不相信你又能怎么样呢?”

    张山心口一哽,闭嘴不言了。

    顾锦璃给了他一摞纸和一支笔,冷冷道:“信我你有活的机会,不信那你就只能马上去见阎王了。

    你知道我医术的,所以你最好如实交代,若是被我发现你不老实,你每说一个谎,我便剁掉你一根手指,如何?”

    张山打了一个冷颤,望着顾锦璃的眼神满是恐惧,“你这般残忍,可配为医?”

    顾锦璃莫不在意笑了笑,漠然的俯视着,“我们彼此彼此吧。”

    顾锦璃说完转身离去。

    张山望着地上的纸笔,久久未动。

    半晌,他还是颤颤巍巍的拿起了纸笔,簌簌落字。

    看着张山写完的那些罪证,顾锦璃将顾府的那一份收了起来,将另一份呈给了宋老夫人。

    宋老夫人看了一眼,默不作声,转手又递给了宋老尚书。

    宋老尚书看的很仔细,只那一双手却是越看越抖。

    看完最后一张后,宋老尚书闭了闭眸子,将这一摞罪证推给了宋老夫人。

    “此事便麻烦你了。”

    宋老尚书的眼角微有湿润,一声不响的埋头离开。

    宋老夫人气恼的摇头,“人家算计他时,可曾顾念亲情半分,此时他倒反是伤怀!”

    顾锦璃轻叹一声,开口劝道:“老尚书为人良善,自是看不得血脉相残。”

    这便是好人与恶人的区别,好人总是心软,而恶人是没有心的。

    宋老夫人收回视线,轻轻落在顾锦璃身上,眼中凝着慈爱的笑,“锦丫头,我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我只能说,能遇见你是我们一家的福气。”

    “老夫人不要与我客气,您对我关爱有加,锦儿做这些事都是应该的。”

    直到顾锦璃离开,宋老夫人还不由感叹道:“锦丫头善良聪慧,又不乏手腕。

    只是可惜,这般好的丫头为什么就不是我的孙女呢?”

    林嬷嬷颤了颤眼帘,她抬眸望向少女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如果那真不是她的臆想,顾小姐倒也算是老夫人的孙女……

    “锦儿!”

    顾锦璃驻足转身,只见宋碧涵跳下台阶跑到她身边,神神秘秘的将她拉到一侧,面色复杂的看着她,挫败的喃喃道:“我时常女扮男装,怎么就没发现你就是小晋大夫呢!”

    “现在知道也不晚嘛!”顾锦璃冲她眨眨眼睛,调皮一笑。

    宋碧涵埋怨的瞪了她一眼,转而似想到了什么,眼中满是同情之色,“锦儿,你和温凉……真的在一起了啊?”

    见顾锦璃点头坦然承认,宋碧涵抿抿嘴,挑眉问道:“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了?”

    比如她三哥?

    顾锦璃不由失笑,无奈问道:“温凉就那么不好吗,怎么感觉你很嫌弃他?”

    “也不是不好,就是觉得他太闷了呀!

    你想呀,你以后若是嫁给了温凉,日日夜夜都面对一张冰块脸,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不像她三哥,每天都能给人带来惊喜,你永远不知道他明天会惹出什么祸来。

    顾锦璃含笑轻轻摇头,“温凉其实不像你们想的那样。”

    虽说有些小傲娇,小别扭,却体贴浪漫,还有些小小的可爱。

    看着顾锦璃眉眼含笑,目光明灿如星的样子,宋碧涵暗叹一声。

    完了,锦儿彻底沉沦在温凉的美貌之中,没得救了!

    ……

    顾府中,顾三夫人刚与顾三老爷吵了一架,顾三老爷摔门而出,顾三夫人则是将屋子砸了个稀烂。

    她是顾承晏的嫡母,自古以来庶子庶女的婚事哪个不是由嫡母说了算。

    顾承晏以为勾搭上兵部尚书家的小姐就可以骑到她头上了,简直是白日做梦!

    “夫人,县主来了。”

    顾三夫人微微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丫鬟说的县主就是顾锦璃。

    “不见!”顾三夫人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绝了。

    “三婶怎么这般大的脾气,竟是连见我一面都不肯吗?”

    有丫鬟婆子上前阻拦,福儿小手轻轻一挥,他们就咕噜噜的倒了一片。

    “顾锦璃,你敢闯我的院子!”顾三夫人一拍桌子,瞠目怒斥。

    “三婶别生气,我不会待太久的,只与三婶说两句话便走。”顾锦璃笑意浅浅,墨眸中却泛着泠泠寒光。

    顾三夫人被她看的不大自在,躲开了眼神,怒冲冲的坐了下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就是顾承晏的婚事吗!

    你就别妄想了,自古以来婚约都是父母之命,我是他的嫡母,他若是敢不听我的话,我就让他身败名裂!”

    顾锦璃脸上笑意不变,仍旧轻轻浅浅,宛若出水芙蓉,“三婶,有些话先别急着说,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三婶看看。”

    顾锦璃说完,笑着将一摞纸推到了顾三夫人手边。

    顾三夫人狐疑的拿了起来,随意瞄了一眼。

    然而只需这一眼,顾三夫人便脸色巨变。

    她慌忙的遣散了屋内的婢女,双手颤抖不已。

    她咽了咽口水,又往后翻了起来,每往后翻上一页,她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这……这……”她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早就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你是从何得来的这些东西?”

    顾锦璃慢悠悠的牵起嘴角,闲适的望着顾三夫人,“三婶难道不记得万安堂的张山了吗?”

    顾三夫人瞳孔微缩,惊惧的望着顾锦璃。

    她嘴角的笑是美的,却也是可怖的。

    “这些是张山亲自招供的,若非是他,我还真想不到三婶竟是做过那么多好事呢!

    三婶,你说我若是将这些呈给三叔和祖母,她们会怎么做呢?

    迫害兄嫂,残害侄女,这一桩桩一件件,不知道应判什么刑罚呢?”

    顾三夫人脸色刷白,她将手中的纸揉成了一团,丢进了屋内的炭盆中。

    被烧的发红的炭火很快将这几页纸燃烧殆尽。

    顾三夫人如释重负,却见顾锦璃又从袖中拿出了一份。

    “我那还有几份,三婶若是没烧够,我可以再给三婶拿来。

    对了,忘了告诉三婶,张山现在就在宋府中,三婶若是都烧了,我再让他写一份便是。”

    顾三夫人颓废的瘫坐在椅上,她从来没有一刻这般畏惧过顾锦璃。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些罪证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若是张山死了,她还可以辩驳一二,可张山就在宋府中,随时都能给她致命一击。

    顾锦璃缓缓起身,浅蓝色的衣袖轻轻拂落,如云似水。

    她目光平淡的看着顾三夫人,眼中没有憎恨恼怒,有的只是厌嫌和冷漠。

    “这个问题三婶应在加害我们一家时,在用相思豆毒害我母亲和她腹中的孩儿时去想才对。”

    顾三夫人喉口微动,她咽了咽口水,颤颤巍巍的道:“我……我知道了,我不让顾承晏娶漪儿就是!”

    顾锦璃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三婶,你想什么呢,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好事呀啊!”

    她莲步轻移,两步走到顾三夫人身前。

    她微微俯下身子,那双又黑又冷的眸子让顾三夫人心惊胆战却又无法躲藏。

    “赵文漪本就配不上二哥,不过是你们一厢情愿而已。

    你们当初是怎么败坏我二哥名声的,如今就要怎么给我圆回来!”

    顾三夫人气势皆无,已然变成了一只畏缩的鹌鹑,“怎么圆?事情……我都已经传出去了啊!”

    顾锦璃弯唇轻笑,“这个简单啊,就用赵文漪的名声来换我二哥的名声好了。”

    “那怎么行!”顾三夫人下意识反驳。

    顾锦璃拿起那厚厚一摞罪证,轻轻抖了两下,却仿佛在抖顾三夫人的心尖一般。

    “我觉得,三婶好像没有与我讲条件的资格,对吗?”

    顾三夫人彻底泄了气,萎靡的瘫成一团,不再说话。

    顾锦璃淡淡扫了她一眼,眼中没有一丝不忍,“还有便是,以后我不想在顾府中看见三婶了。”

    顾三夫人猛地抬起头来,脸色煞白,“你想让你三叔休了我?”

    “这般做的确是最好的选择。”顾锦璃垂下眼睫,眸中划过一丝无奈。

    所以她才说小孩子麻烦。

    将赵氏赶出顾府最是干净利落,可那样的话,顾承暄身为下堂妻的子嗣,以后便无法立足了。

    他的确做过许多不好的事,可她做不到对他的改变视若无睹。

    她瞥了顾三夫人一眼,冷冷转身,“三婶从今日起供奉佛祖吧。

    从此潜心礼佛,不再理会凡事俗务,不再踏出富贵院一步。

    你我,至此相安无事……”

    ……

    顾三夫人突然一心向佛,主动交出了院中中馈,将富贵院变成了佛堂,吃斋念佛,凡事不理。

    众人皆错愕不已,特别是顾三老爷,总觉得她是在酝酿什么大阴谋。

    可几经试探,却发现顾三夫人整个人萎靡不振,只眼神空洞的揉搓着手中的佛珠,不管他说什么,她都全无反应。

    顾三老爷只觉莫名奇妙,就连静姨娘一时都摸不准了。

    她屡屡派人打探,最后只得知赵氏宣布礼佛那日见的最后一个人是顾锦璃。

    静姨娘心花怒放。

    她虽不知顾锦璃是用何手段拿捏了赵氏,可她知道,她的好日子来了!

    顾三夫人一心礼佛,不再出来作妖,众人都十分高兴,除了赵文漪一人。

    赵文漪不敢相信,姑母不再管事,那她以后还如何在顾府中立足?

    可她求见多次,都被顾三夫人拒绝了,心中一时更是惴惴。

    直到京都外传来了另一则消息。

    之前有消息传顾府二郎偷窥表姑娘洗澡,使得顾承晏被人责骂龌龊下流。

    可没想到事情查清后,竟然是表姑娘为嫁到顾府,故意陷害顾二郎。

    顾府大怒,当即便将赵表姑娘扔出了顾府。

    如意将行李卷往平儿身上一丢,站在顾府大门前掐着腰俯视着赵文漪主仆两人,趾高气昂的道:“亏得你出身永宁侯府,没想到竟是长着一颗黑心肠!

    我家二公子好心帮三夫人给你送东西,你却故意陷害他。

    好在事情查清,还了我家二公子清白。

    三夫人心中有愧,决定从此潜心礼佛,以后你再也不许蹬我顾府大门,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如意说完,冷哼一声,犹如战胜了的斗鸡般,阔步迈回顾府。

    “关门!以后都把眼睛擦亮点,若是有不长眼的敢闯顾府,都给我打出去!”

    门口小厮连连附和,一边捧着如意,一边将大门关上。

    赵文漪一脸怔愣的看着顾府合上的大门,完全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瞧见没,这个就是陷害顾二公子的表姑娘呢!可真是个不要脸的狐媚子啊!”

    “你看看她长的那模样,尖下巴,上扬眼,长的就是一副狐狸精的模样。

    那顾府二公子我见过,是个忠厚稳重的年轻人哩,哪里就会偷看她洗澡!”

    “怪不得被侯府逐出了家门,留着这样的小贱人迟早会给府上抹黑!”

    如此言论比比皆是。

    赵文漪只觉得他们的羞辱仿佛一个个巴掌狠狠的扇在她脸上,铺天盖地的指责谩骂让她头晕目眩,无法承受。

    她捂住了耳朵,飞快的逃离。

    围观众人的目光宛若一根根尖锐的针刺向她,扎的她体无完肤。

    她一路逃回了院子。

    光秃秃的小院,清冷冷的屋子,一张破木桌,几把破椅子,还有那一张灰突突的床都让她无法接受。

    相比之下,原来顾府的生活竟是那般舒适惬意。

    当时她总带着挑剔的目光审视顾府,可现在才知道,那里真是最舒服不过。

    她跌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她不应轻视顾承晏,她应小意对待他,应一点点拢住他的心,应抓住留在顾府的机会。

    她以为姑母是顾承晏的嫡母,她便可以有恃无恐,却没想到,现在竟是连姑母都不肯再理她了!

    赵文漪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中,哀伤痛哭,久久不停……

    ……

    姜府中。

    姜悦听到了外面的传闻,一蹦三尺高,拉着婢女便得意洋洋的道:“你看,我就说他是被人诬陷的吧!

    他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偷窥姑娘洗澡呢!”

    “是是是!小姐说的对!那小姐您现在可想吃饭了?”

    听婢女这么一说,姜悦立刻觉得饿的前心贴后背,忙道:“快去给我整点吃的来,越快越好!”

    这几日心情不好,她都没吃下饭,现在可要好好补一补了!

    姜夫人听到姜悦终于肯吃饭了,冷斥一声,“依我看应该再饿她两天才对,你看她那副茶饭不思的样子,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她身边的贴身妈妈忙笑着道:“小姐长大了,心思自然就多了。”

    姜夫人重重叹了口气,“可就算那件事是个误会,他的身份和悦儿也不相配啊。

    若只是门第低也就算了,偏偏还是个庶子,我怎么能让悦儿做一个庶妇呢”

    嫡庶有别,她这做娘的怎么能忍心啊!

    “唉……怎么就偏偏喜欢上他了。”

    姜夫人正兀自呢喃,姜尚书迈步走了进来,好奇的问道:“喜欢谁?你又为悦儿挑选夫婿了?”

    姜夫人愁苦着脸没说话,姜尚书摘掉官帽,捧着茶盏喝了两口浓茶,热乎乎的茶流进胃里,甚是妥帖。

    “说到看姑爷,前两日我倒是碰到了一个不错的小伙子。

    一表人才,高大英俊,关键是心思忠厚良善。

    我没买到翡翠糕,他便主动将翡翠糕让给了我,当真是不错。”

    姜夫人听了心中一动,忙问道:“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啊?”

    “不认识啊!”

    姜夫人眉头抽动了一下。

    姜尚书尤不自知,摸着胡子笑道:“不过那个年轻人的眼光真是够差的,给心上人选簪子,居然选了一个奇丑无比的,可把我笑死了。”

    姜夫人眉头又抽动了一下,咬牙切齿的问道:“他有心上人了?”

    姜尚书笑着点头,一副洞穿一切的神情,“对啊,那样子一看就是给心上人挑东西,瞒不过我的!”

    姜夫人忍无可忍,一把扯过姜尚书的耳朵,“人家都有心上人了,你还跟我提个什么劲,害得我白白动心,你是不是又皮痒了!”

    屋内的婢女婆子极有眼力的退了出去,不多时屋内就传出了姜尚书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姜尚书捂着下巴,时刻保护着自己完美的胡须。

    姜夫人看着就恼火,“整天就知道鼓捣你那两根胡子,今天我就都给你拔了!”

    姜尚书哀嚎一声,转身就要往出跑,恰好有小厮前来叫门。

    两人相视一眼,偃旗息鼓。

    小厮推门进来,恭敬道:“老爷,刑部出事了。”

    姜尚书理着胡子,抬腿就是一脚。

    “你脑袋让驴踢了?你家老爷我是兵部尚书,刑部的事你找我干什么?”

    小厮被踢的一个趔趄,捂着屁股哀怨道:“是宋老夫人亲自去刑部报的案子,说是找到了谋害宋老尚书的凶手!”

    “什么?”姜尚书一怔,忙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再带两个人一同去探,有什么消息赶紧传回来!”

    如今朝堂之上立储一事闹得极凶,这个时候出点什么事都有可能影响到陛下立储。

    更何况事情涉及宋府,更是要仔细打探。

    小厮翻了姜尚书一眼,心中恨恨。

    老爷这样的活该被夫人打,真希望夫人能把老爷那边的胡子也薅没了!

    宋老夫人亲赴刑部状告凶手一事迅速在京都掀起了风浪,将其他所有的传言热闹全都死死压下。

    看热闹的百姓闻风而来,怀里还揣着瓜子花生,大有要长看下去的打算。

    刑部尚书与宋老尚书年岁相仿,一听是宋老夫人亲自过来,不敢耽误半分,连忙赶了过来。

    “老嫂子,您说您有什么事派个人来不就行了吗,怎么还亲自过来了呢?”

    宋老夫人拿出早就写好的状纸递交给刑部尚书,“事关重大,我怕小辈儿们说不清楚,便去亲自过来了。”

    刑部尚书打开状纸一看,直接愣住了。

    怪不得她要亲自前来,这状告的是宋老哥的兄长,的确不是小辈能处理的事情。

    刑部尚书当即命人去传宋丘入堂。

    宋丘被衙役传唤带来,他穿着一身新做的暗青色长衫,迈着从容淡然的步子走进了刑部大堂。

    宋丘瞥了一眼目光凌厉的宋老夫人,似笑非笑,“原来是弟妹,倒是许久未见了。”

    刑部尚书一拍惊堂木,年岁虽大,但依旧中气十足,“堂下之人可是宋丘?”

    宋丘收回视线,拱手一礼,“正是。”

    刑部尚书依照规矩冷声问道:“原告状告你下毒毒害工部尚书,你可认罪啊?”

    “我,认罪!”

    刑部尚书摸着胡子的手一顿,眯着老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刚才说……你认罪?”

    宋丘坦然点头,面无惧色,甚至还噙着点点淡笑,“尚书大人没听错,我认罪。

    罪昭在哪,我来签字画押。”

    刑部尚书一时愣住了,他在刑部任职多年,哪个犯人不是抵死耍赖,甚至有些人证物证具在,还得挨一顿板子才肯说实话。

    这一上来就认罪,倒是让他有点整不明白。

    刑部尚书清了清喉咙,咳了一声,拍着惊堂木道:“工部尚书可是我大梁重臣,你可是谋害重臣是何罪?”

    “知道,死罪难饶。”宋丘表现的格外平静。

    从刺杀张山的侍卫未回时,他便猜到了这一日。

    与其狼狈不堪的狡辩,倒是不如坦然承认。

    “我要杀宋丞,是因为他夺走了本应属于我的家业。

    我是宋府的嫡长子,宋府的一切都应该是我的。

    他鸠占鹊巢,与他的母亲合谋夺走了我的一切,难道我不应该杀了他吗?”

    “宋丘!”宋老夫人沉声开口,厌恶的看着他。

    “宋丘,你可是忘了父亲为何逐你出门?

    你要弑父杀母,谋害手足,所以父亲才将你驱逐出府,你有何可怨!”

    此言一出,众人惊呼出声。

    手足相残他们都见识过,可这弑父杀母,简直耸人听闻。

    宋丘却只低低的笑了起来,脸上没有一点惭愧之色,“弑父杀母又怎么了?

    那是宋丞的母亲,又不是我的生母。父亲被迷了心智,不在乎我这嫡长子了,我也只能用这种办法让他清醒清醒。

    只是可惜啊……”

    宋丘怨恨的看向了宋老夫人,眸中含着阴冷的憎意,当年若非她看出了那子母壶的秘密,如今宋丞有的一切都是他的!

    宋老夫人无视他的恨意,只望着他道:“刘氏毒害罗氏,可也是你指使的?”

    宋丘只抿了抿嘴角,闭眸道:“该交代的我都已经交代了,还有什么话想问,你就让宋丞来狱中找我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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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医香之锦绣凉缘介绍:
顾家大小姐声名远扬,不以美貌,不以才华,只凭“倒霉”二字。
金牌医师顾锦璃名噪一时,因美貌,因医术,更因用不完的好运气。
一次意外,举家穿越,当倒霉晦气的顾家大小姐变成了运气爆棚的现代锦鲤……
父亲官职低微?无事,爹地拍的一手彩虹屁,哄得帝王合不拢嘴。
母亲娘家无依?无事,妈咪耍的一手暴脾气,揍得亲戚迈不开腿。
女儿蠢笨又倒霉?呵呵,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是传说中的锦鲤!
她本不求锦绣前程,青史留名,惟愿发家致富奔小康,过好自家的小日子。
奈何锦鲤属性加持,普通太难,平凡无望,总有队友助她扶摇直上。
小嘴一张,就收割了死心塌地的生死之交;小脚一跺,便镇压了上蹿下跳的极品亲戚;小手一挥,便捡了个身份尊贵的绝美夫婿。
一副倾世好容貌,一手绝世好医术,纤纤素手玩得了琴棋书画,拿得了算盘药杵,就是没想过执一人之手,终白头到老。
某人弯唇而笑:无妨,遇到为夫,再想不迟。
她是他的如花似锦,他是她的天赐凉缘。
从此,时光静好,与君语;细水长流,与君同;繁华落尽,与君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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