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计+醋(两更合一)
温凉与秦俢正在商议事宜。
书房外突然响起了略有急促的脚步声,暗二未叩门便直接推门而入,“主子,二公子回府了,他要见您,属下要不要拦他?”
暗二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了温阳越来越近的叫嚷声,“这里是平阳王府,是我的家,我想去哪就去哪,你们凭什么拦着我?”
说完,温阳便大步迈进了书房,他略略扫了一眼屋内,目光落在了温凉的身上。
他伸手指着温凉,一脸的大义凛然,“你,可以回南阳城了,我替你留在京中!”
“你替我?”温凉抬眸扫他一眼,嘴角漫起一抹轻笑。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还替不了你怎么着?
都是一起出生的,我也就差那么一点就成了你大哥。
快点收拾收拾走人,别在我这碍事!”
他双手环胸瞪着温凉,语气不善。
温凉扫他一眼,淡淡起身,对秦俢道:“你说的,我会考虑。”
温凉说完便要离开,温阳张开双臂拦住了温凉的去路,怒目而视,“我的说话你听到没!”
他的个子要比温凉矮上一些,是以气势上稍逊一筹。
而这也恰恰是温阳心中的死结,于是便悄悄踮起脚尖,力求平视温凉。
“没听到。”轻飘飘三个字,瞬间点燃了温阳心中的怒火。
好几年没见,温凉说话还是这么不讨人喜欢。
“我再说一遍,你给我滚回南阳城去,我替你做质子!”
温凉凝眸看他,眼中带着点点轻嘲,“你怕是没那个资格。”
就凭他的脑子,怕是待上一日,就被吞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温阳气得跳脚,“少骗人了!怎么着,难道陛下选质子还挑好看的不成?”
温凉除了比他高点,比他好看点,还有什么比他强?
他最讨厌温凉了,自小别人就总把他们两个放在一起比较。
说什么明明是双生子,怎么温大公子长得就那般俊美,就那般有才华,温二公子……也就还行吧!
什么叫也就还行,敢说这话的人绝对见一个捶一个。
就算在相貌和才华上他比不得温凉,可至少在做质子这件事上,他也同样有资格。
反正陛下只是想要制衡平阳王府,他和温凉谁留下不都一样?
两人四目相对,半晌,温凉收回视线,闭眸抚额。
温阳以为他答应了,心中一喜,却听温凉满是厌嫌的声音传来,“把脸洗了,看着有些恶心。”
温阳:“……”
这就不能忍了啊!
他就算没有温凉长得好看,但也不能说恶心吧!
“温凉,这是你逼我的,动手吧!”温阳将身上的包裹一丢,摆好了架势。
温凉却是懒得看他一眼,径自迈步而出,“书房重地,没我的命令谁都不得踏入。
谁敢擅闯,直接打出去。”
温阳被气得炸毛了,冲着温凉的背影大声嚷道:“温凉你给我回来,你是不是怕了我,所以才不敢和我比较。
我告诉你,我现在厉害着呢,我一定能把你打趴下!”
温阳的吼声震耳欲聋,秦俢被震的耳鸣头疼,忙捂住了耳朵,逃窜离开。
京中还能否平静他不得而知,但他敢确定,这平阳王府再无宁日了!
……
锦华院中。
“小姐,三小姐的药膳好了,奴婢这便给三小姐送去。”
“等等,我与你一同去。”顾锦璃正在屋里练字,闻此搁下了笔,穿上了厚厚的披风。
正好趁此机会给三妹妹探个脉,看看她的身体恢复的如何。
她是先天体弱,吃的又是药膳,想要彻底调理好,还需要许多时日。
顾锦璃尚未走出院门,便看到一个小脑瓜在探头探脑的往她的院子里面看,见她出来,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小姐,抓他!”福儿也看见了,凑上前来凶巴巴的说道。
她听如意说过,小姐有麻烦都是那个小矮子惹出来,应该揍他。
顾锦璃摇了摇头,故作无视。
她不喜欢顾承暄,善待他也不过是看在三叔的面子上。
可她的好意最终换来的却是诬陷,她不是圣人,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习惯。
她不与他一般见识,但他也别再来招惹她。
顾承暄其实没有走,而是躲在了一棵大树后悄悄的观察的顾锦璃。
冬日萧索,顾承暄那一身绿衣煞是扎眼,顾锦璃几人看的清清楚楚,但谁都没有理会他。
顾承暄紧抿着嘴唇,神色纠结。
眼看着三人的身影越走越远,顾承暄一咬牙,从大树后跳了出来,冲着顾锦璃喊道:“顾锦璃,对不起!”
说完,好似屁股着火一般,一溜烟的逃走不见了。
顾锦璃有些怔愣的看着他逃走的方向,侧头问向如意,“如意,我刚才没听错吧?他是在与我道歉?”
如意也是一脸惊讶,呆愣愣的点头,“好像是呢!”
顾锦璃摇头叹了一声,若是他真知道自己错了,倒也不算无可救药。
一听顾锦璃来了,顾婉璃忙欢喜的迎了出来,亲昵的挽住了顾锦璃的手臂,顾锦璃则趁机捏住了她的手腕。
脉搏比之前有力许多,恢复的不错。
“大姐姐,你又给我送好吃的来了?”
顾锦璃笑着点了点头,打开食盒,鲜香味飘满了屋子。
“这是乌骨鸡汤,补血养气,你趁热尝尝。”
顾婉璃忙双手捧过,吹了两下,便心急的喝了起来。
只喝一口便睁圆了眼睛,“好好喝呀,香浓不腻,还有点淡淡的甜味。”
“这鸡汤里面放了龙眼、赤豆、红糖、黑芝麻,所以喝起来香浓中会夹杂了些许甜意。”
顾婉璃才不在乎里面有什么,她只知道这汤做的好喝极了,一点都不能浪费。
她大口大口的喝着,直至喝的一滴不剩,才餍足的呼出一口气来。
她掐了掐自己的脸,嘟着嘴道:“大姐姐,你总给我送好吃的,你瞧,我都被你喂胖了呢!”
“胖点好看,瞧着气色比以前好了许多。”顾锦璃掐了掐她的脸,温柔笑道。
姐妹两人正说着话,陈晴走了进来,她垂首走到顾锦璃身边,柔声道:“大小姐,这里有给您的一封信。”
“给我的?”
陈晴点头,“门房送去了锦华院,院中的小丫头怕有重要的事,便一路跑着送了过来。”
顾锦璃狐疑的接过信封,挑开蜡油,展开了信笺。
扫视了一眼,顾锦璃便勾起了嘴角,冷笑道:“没想到却是故人呢!”
见顾婉璃歪头不解,顾锦璃随手将信递给了她。
顾婉璃看过之后,面露讶色,“吉祥不是去了永宁侯府吗?为何又回来约大姐姐见面?”
“吉祥要约小姐见面?”如意一下子拔高了嗓门。
吉祥这个叛徒为了攀高枝帮着赵文漪污蔑小姐,居然该敢约小姐见面?
吉祥是她的头号敌人,也是她最讨厌的人之一。
如意说完,一撸袖子,拉着福儿道:“福儿,有个欺负小姐的人,咱们去揍她。”
向来无视如意的福儿,这次却是乖乖点头,气势汹汹的跟在如意后面,俨然一副打手的小模样。
顾锦璃忙开口唤道:“站住,你们不许去。”
“小姐,吉祥当初用那般恶毒的手段陷害你,若非你聪明,怕是都要被老夫人赶出府中了。
她现在跑回来一定是为了炫耀自己过得好,奴婢非要去揍她一顿不可。”
直到现在,一提起吉祥,如意还恨得牙根痒痒。
“理会她做什么,咱们现在不是过得好好的,何必在意她呢?
管她是为了炫耀,还是记挂我这个故主,咱们不去理会她就好了”
吉祥不会无故跑回来找她,可她没那个心情也没那个时间猜她的意图。
吉祥那种人心狠自私,来找她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
可只要不见她,不管她有什么小心眼,都使不出来。
顾婉璃觉得有道理,点头道:“年看着便要过年节了,大姐姐的确没有必要给自己惹不痛快。
她既是离了咱们顾府,和咱们就没有关系了,随她去吧。”
陈晴垂头听着,她眸光微动,抬头扫了顾锦璃姐妹一眼,见她们正聊得热闹,便放轻脚步走了出去。
天一日比一日冷了,不过从婉华院行到二门的距离,陈晴的衣裳便微有发硬。
顾府角门外不远处站着一个环抱双肩瑟瑟发抖的女子,她不停的磕着脚尖,来缓解双脚的冰冷。
她身材纤瘦,穿着一件看不出颜色的破衣。
陈晴打开角门,望了她一眼,走了过去。
“你就是吉祥?”
吉祥转过身来,她瘦弱蜡黄的面容让陈晴微一挑眉。
看来吉祥在永宁侯府过得并不好。
“你是谁?是大小姐新买的丫鬟吗?”吉祥上下打量着陈晴,开口问道。
她自小便待在顾府,府中的人她几乎都认识,却从没见过眼前的女子。
她身上的衣料不错,头上还戴着银簪,这一身打扮应是主子身边的大丫鬟。
吉祥眼中闪过一抹嫉恨。
这女子额前梳着厚厚的碎发,瞧着一点都不俏丽,根本不及她分毫,这样的人竟是也有办法做大丫鬟吗?
陈晴没有回答吉祥的问题,只冷淡的看着她道:“明日午时,柳巷口见。”
陈晴说完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根本不给吉祥发问的机会。
大门被“砰”的合上,吉祥狠狠啐了一口,骂了一句“贱蹄子!”
若是她没离开顾府,哪轮得到这种小贱人张狂!
可想到大小姐答应与她见面,她心中又涌起了一抹喜色,大小姐还是很念旧的。
可当第二日吉祥来到柳巷口只,却只看到陈晴一人,立刻不悦的质问道:“大小姐呢?”
陈晴唇边漫起一抹冷笑,“你是什么身份,大小姐是你一个婢女想见就见的?”
吉祥被她的轻嘲和无礼气到了,梗着脖子回道:“我以前可是小姐身边的大丫鬟!”
陈晴冷笑一声,眸光冰的如同阴冷的地面上凝结的那一层碎冰,“你自己也说了,那是以前。
现在的你不过是一个背叛了大小姐的贱婢,大小姐凭什么见你?”
“自然是因为我有要事要与大小姐说!”
陈晴眼眉一挑,凝眸问道:“什么要事?”
吉祥避开了眼神,支吾着不肯说,“既然是要事,自然要当面告诉大小姐。”
“呵!”陈晴斜眼睨她,呵笑出声,“你觉得你现在可有资格面见大小姐?
你若是有事便快说,大小姐若是觉得重要自然会见你。
我很忙,没有这么多时间陪你耽搁。”
吉祥气得咬了咬牙,可想到赵文漪的吩咐,想到那张卖身契,她只得努力平息心中的火气。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道:“我要告诉大小姐的是……赵文漪要害她!”
陈晴眉梢微动,半眯着眼睛看着吉祥,“你说赵文漪要害大小姐?”
吉祥连忙点头,脸上露出担忧惊惧的神情来,“赵文漪一直记恨小姐,这次更是妒忌大小姐能去参见宫宴,所以准备要加害小姐!”
面对陈晴的怀疑和冷淡,吉祥撩开了自己的袖子,让陈晴看自己胳膊上的伤痕,眼中更是瞬间漫起了一层水雾,“我以前被猪油蒙了心,只觉得顾府落魄,我留在大小姐身边也没有前程。
赵文漪曾许我富贵,我便跟了她,可她就是个骗子!
自从我到了永宁侯府后,所有的脏活累活都由我干,我每顿只有一个馊了窝头,可即便如此,她还不满意,稍有不顺便对我拳打脚踢。
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这时我才明白大小姐对我的好,我真不该背叛大小姐!”
想到自己悲惨的命运,吉祥捂着脸痛哭起来,看着的确情深意切,令人动容。
陈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伤心落泪,只轻飘飘的问了一句,“既是赵文漪这般讨厌你,想来也不会让你在屋里伺候。
那你又如何得知她要加害大小姐的呢?”
吉祥的哭声戛然而止,她含着眼泪看着陈晴,陈晴那双幽冷如古井一般的眸子望的她心中泛起一层一层的冷意。
这种感觉让她不由想起了最后一次见到大小姐时的情形。
大小姐的目光明亮平静,似容不下一丝杂质,可眼前女子的目光却是冰冷锋利,似能毁灭一切阻挡她的东西。
两人的目光虽是不同,却都让人不敢逼视。
陈晴慢悠悠的勾起嘴角,用凌厉的目光将吉祥逼入巷口死角,“说啊,你既是连赵文漪的屋子都进不去,又如何得知她要加害小姐?”
吉祥竭力的想要保持冷静,可对方的眼神让她心中惶恐,下意识的便回避了视线,“我只是无意间听闻……听到她说绝不能让大小姐参加宫宴……”
“无意间?”陈晴声音冷冷,“到底无意,还是蓄意呢?也许,就连你的主动投诚都是这计划里的一环吧?”
吉祥的瞳孔骤然缩起,她猛地摇起了头,瞪着陈晴道:“你血口喷人!我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与你有什么关系,此事事关重要,我只能告诉大小姐一个人。”
陈晴双手环胸,慵懒的倚靠着身后的墙壁,她抬着下巴看着吉祥,冷冷笑道,“恼羞成怒。”
吉祥仍是否认,陈晴也不理会她,径自说道:“让我来猜猜你们的计划吧。
你来主动投诚,假意说出赵文漪的毒计,然后撺掇大小姐可反其道而行,将计就计,可趁机收拾赵文漪一番,让她知道厉害。
大小姐与赵文漪之间已有积怨,若大小姐听闻此事后,心中自然不甘,十有八九会答应,却殊不知你们还有另一个毒计在等着大小姐。”
吉祥瞪大了眼睛看着陈晴,目瞪口呆下意识的道:“你怎么知道?”
语落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捂住了嘴巴。
“演技太拙劣了,就你们那点小心思,实在太不够看了。”陈晴轻嘲笑道。
想到那个美丽温婉的少女,陈晴笑了笑,即便顾锦璃见了吉祥,以她的聪慧也绝不会被吉祥所蒙蔽。
看着呆滞的吉祥,陈晴眼中满是厌恶,语气却保持着平静无波,“看你如此模样,想必在永宁侯府的生活应很是艰难。
我猜赵文漪应是许诺你,若是你能替她完成此事,她便可以给你一些好处吧?
会是什么好处呢,让我猜猜……”
陈晴冷淡的扫了吉祥一眼,勾唇笑道:“莫非她许诺会给你自由?”
看着吉祥瞳孔缩起,陈晴知道自己的猜测没错,嘲讽的牵起了嘴角。
“真是愚不可及。”
“赵文漪已经骗过你一次了,你居然还愿意相信她二次?
那卖身契既是在她手上,她不给你,你又能拿她如何?
还是让我来替你想想赵文漪会如何做吧!
如果我是赵文漪,待事成之后,我一定会杀人灭口,因为只有死人才不会背叛我,才不会说漏我的秘密……”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吉祥捂住了耳朵,她身子瘫软,贴着墙一点点滑坐在地上。
“除了相信她我还有是什么办法?我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我真的受够了。”吉祥双眼空洞的望着前方,她没有哭,眼中却装满了绝望。
她心中又何尝不怀疑,可除此之外,她还有什么选择?
不做一定会死,做了还有一线生机,她当然要努力活着!
陈晴缓缓蹲下身子,她轻轻抬起吉祥的下巴,让她注视自己的眼睛。
她的声音很轻很慢很冷,却带着无边的诱惑,“退一步来说,就算她信守承诺,将卖身契给了你,可你孤苦无依,日后又该如何谋生?
我见你相貌不俗,以后嫁个殷实人家,也并无不可,可你真的甘心吗?
就算是富足商户也终究不及官宦人家,你为了前途背叛旧主,又吃了这么多苦,结果最后反是不如留在顾府舒坦,我都替你不值啊!”
吉祥怔怔的看陈晴,已被她的声音蛊惑了心神,“可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当然有!”陈晴舒缓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你之所求不过是为了富贵而已,宁做高门妾,不做小门妻,对吧?
可你就身在高门之内,为何还要将希望寄托在赵文漪的身上?”
她贴近了吉祥,手指轻抚着她的脸颊,点点冷意让吉祥颤栗不已,“老天给了你这般的好容貌,你又何必去求他人呢?”
吉祥愣愣怔怔的望着她,表情茫然不解,“你说的……是永宁侯世子?”
见陈晴颔首,吉祥摇了摇头,“赵世子在前院,我们这样的低等奴婢根本去不了前院。
而且夫人对下人管教的很严,世子身边的侍女都是夫人挑选的,其他人根本就近不了世子的身。”
“你没有办法接近,可我有啊……”轻薄的唇绽放出了一抹盛笑,宛若罂粟,花开绚丽,却是带着致命的危险,“只要你听我的,我便能让你得偿所愿。
你不仅能得到你想要的荣华富贵,甚至还能一报赵文漪对你的欺辱之恨!”
最后一句话点亮了吉祥的眸光,若是她真能成为世子的女人,不但富贵荣华唾手可得,日后还能将赵文漪狠狠踩在脚下。
看着自己一双干裂的双手,看着她纤细手臂上遍布的伤痕,仇恨的力量甚至比富贵荣华的吸引力更加的巨大。
可吉祥眼中仍有狐疑,“你若是有办法接近赵世子,你为什么不自己来?”
陈晴站起身,抬手拂了拂裙上的灰尘,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我对赵楚没有兴趣,也并非所有人都与你一般所求。此事你想做便做,不愿做便算了,我很忙的……”
“我愿意!”
为了活下去,她都能选择赵文漪。
那为了活的更好,她还有什么不敢赌的!
陈晴满意的勾起了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赵楚打她的那一巴掌,她一定要加倍奉还!
……
承恩侯府。
一大早,沈染便命小厮端水进来梳洗。
这几日他体会到了何为度日如年。
她每天都祈祷着时间能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可沙漏中的细沙依旧缓缓流淌,日升月落,从不会因为任何一人的心情而有任何的改变。
今日终于到了她来复诊的日子,当清晨的第一缕光倾泻落入屋内,他的心情久违的欢喜起来。
他在小厮的帮助下挽发净面,又换上了一身绣着翠竹的月白锦衣,看着格外的温润清雅。
小厮忍不住笑着道:“世子今日怎么打扮的这般仔细?不知道还以为世子要去相看亲事呢!”
沈染略一蹙眉,他竟是打扮的这般显眼吗?
想了想,他拔掉了头上的玉簪,松散的系了一条月色缎带,看着随意慵懒了些,却依然光彩夺目。
小厮挠了挠头,其实他有点想告诉世子,并不是那支玉簪扎眼,真正扎眼的是世子眼中明亮晃人的光啊!
在沈染的殷殷期盼下,顾锦璃终于来了。
可随她过来的还有不请自来的温凉。
看到温凉,沈染的眸色明显一怔。
温凉勾唇淡笑,“沈世子,今日兵马司无事,我便又来探望你了。”
顾锦璃:“……”
好不走心的谎话。
短暂的错愕后,沈染忙温和一笑,“温公子前来探望,染不胜感激。”
“沈世子不嫌就好。”温凉说完便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无比坦然。
顾锦璃背对着温凉鼓捣着自己的小药包,心中无奈。
他要跟着,她不同意他就闷闷不乐,垂睫不语,好似她欺负了他一般。
她没办法,只得任由他跟着。
沈染轻轻的欢喜的望向了顾锦璃,可很快他的视线很快便被另一个人的身影挡住了。
“温公子,你这是……”
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温凉,沈染眉宇间皆是不解。
“床幔上的碧竹绣的不错。”温凉望着床幔,语气清淡。
沈染:“……”
顾锦璃:“……”
顾锦璃看不下去,走到温凉身边撞了他一下,“我要为沈世子复诊了,麻烦温公子坐到那边去。”
温凉颔首,乖乖的坐了过去。
顾锦璃满意一笑,算他守诺。
她同意温凉跟来,温凉也答应绝不打扰诊治。
病人将自己托付给了医生,医生就要认真负责。
顾锦璃小心翼翼的检查着沈染的腿骨,顺着腿骨的方向一点点揉捏。
“小腿的伤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就剩下膝盖了。”
沈染眉眼含笑,如沐春风,“多亏了晋大夫医术高超,妙手回春。”
温凉瞥沈染一眼,心中不悦。
油嘴滑舌,哪里就像正人君子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别扭凉+计成(两更合一)
检查沈染膝盖的时候,顾锦璃更是加倍小心,尤为仔细。
沈染很想就这样静静的欣赏她专注的侧颜,可有一道视线的存在感太强,强到让他想刻意忽略都无法做到。
沈染只得移开了视线,笑望着温凉道:“温公子也对诊病有兴趣?”
他怎么感觉温凉比他这个病患看的还要仔细。
温凉扫了他一眼。
他对沈染的病才没兴趣,他感兴趣的是治病的人。
“的确有些好奇。”温凉淡淡应了一句,便不再说话。
沈染一时也不知该与温凉说些什么,而且他心里其实更想与她多聊两句。
可每当他收回视线去看她的时候,温凉便直勾勾的盯着他。
他所受的礼仪教养,让他无法怠慢忽略客人,只能努力的找着话题与温凉闲聊。
“沈世子,您的腿最近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顾锦璃轻柔的声音解救了已经找不到话题的沈染,他忙挪开视线,目光清亮的望着顾锦璃,柔声道:“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这药膏敷起来很暖很舒适。”
顾锦璃颔首笑笑,“如此就好。”
温凉目光不虞的盯着沈染,眼里的不满几欲要溢了出来。
回答一句“没有”不行么,说那么多字做什么?
顾锦璃嘴角的浅笑似绽放着的明媚花儿,让人不舍得移开视线。
沈染眸中笑意越深,如春阳般温暖。
反观温凉,一人坐在椅上,清冷一片,恰似那句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墨迹看着不禁暗暗摇头,主子这模样,看着咋好像是受气的小媳妇一般呢!
顾锦璃为沈染重新换好了药膏,笑着道:“再换三四次药,沈世子应该就能试着下床走路了。”
沈染闻后心中一喜,甚至已经开始迫不及待了。
他已瘫在床上许久,空有满腔思绪,却什么都做不了。
温凉听了也很高兴。
待沈染的病好了,她就不用再来承恩侯府了,他再也不想看到这两个人有什么交集了。
见顾锦璃收拾东西似要离开,沈染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晋大夫、纪大夫,今日不如留下在府中用午饭如何?”
记起温凉还在,忙复又道:“正好今日温公子也在,人多也热闹些。”
纪大夫望向顾锦璃,他只是一个小跟班,晋公子去哪他去哪!
可不等顾锦璃拒绝,温凉便淡淡开口道:“我们已经约好午时去醉仙楼了,就不劳烦沈世子了。”
顾锦璃瞟他一眼,他们时候约好了?
温凉也瞥她一眼,神色淡淡,似在说——现在。
墨迹暗暗在心中为主子竖起了大拇指,主子这一局扳的漂亮!
沈染明显怔了怔,目光在两人身上摇摆不定,迟疑着问道:“温公子与晋大夫相识?”
温凉看了顾锦璃一眼,轻轻摇头,“不是相识,而是好友。”
想了想,又补充了半句,“非常好的那种。”
若非不想让沈染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温凉一定会更加彻底的宣誓主权。
他讨厌沈染眼中的欣赏,虽然她很好,可是有他一个人欣赏就足够了。
笑意僵硬在了唇边,那双总是装着和煦暖光的眸子似被乌云所挡,阻绝了眸中的光彩。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顾锦璃,似在等着她的否认,可她却只摇头笑了笑,似无奈,又似带着一丝……宠溺。
这个发现让沈染心生了一丝不安与惶恐。
他记得她之前明明说她与温凉并不熟悉,可温凉为何又会说两人十分要好,甚至熟稔到可以一同去酒楼用饭?
温凉到底知不知道她是女儿身的事情,若是知晓,那他对她……
沈染心中思绪万千,可一时却又不知该如何相问,只神色茫然的望着顾锦璃。
看着她收拾药箱,看着她含笑与他辞别,看着她与温凉并肩离开……
他却只能躺在床上,徒劳的以目光相送。
一种无力感将沈染瞬间湮没。
沈妩走进来时,看到沈染正呆呆的看着某处,不知在想些什么,她唤了两声才让沈染收回思绪。
“阿妩来了?”
沈妩微笑点头,挽裙坐在榻边,“哥哥,你的伤势恢复的怎么样了?”
沈染有些心不在焉,“大概再换三四次药就可以试着走路了。”
“真的?”沈妩惊喜的欢呼出声,转而却又有些遗憾的道:“若是哥哥能好的再快些就好了,这次的宫宴甚是浩大。
陛下宴请了京中五品以上官员家尚未婚配的公子小姐,定然十分热闹,可惜哥哥那时还去不了。”
沈染突然抬起头来,“等等,你刚才说这次五品以上的官员子女都能去参加宫宴?”
沈染的表情有些严肃,沈妩不明所以,只点了点头。
沈染眸光微动,他记得阿妩曾在闲谈时提起过她的父亲刚被升为了户部郎中,正好官拜五品。
她也要去参加宫宴吗?
若是他也前去,是不是就能见到她了?
沈染神色平静如常,玉面依旧,只那颗别人看不到的心早已翻涌起来。
……
看着顾锦璃随着温凉踏上马车,马车扬长而去,站在承恩侯府门前的纪大夫显得有几分孤单可怜。
原来晋公子吃饭不带他这个跟班呀!
唉……是他多想了呢!
不过这位温公子有些抠门呀,吃个饭吧多带他一个又能怎么样呢?
算了,还是回家吃凶婆娘煮的菜吧!
马车中,温凉微垂着长睫一语不发。
顾锦璃歪头看他,“怎么闷闷不乐的?”
温凉抿抿嘴,依然不说话。
顾锦璃往前凑了凑,坐的离温凉稍近了一些,戏谑的看着他道:“难道,你吃醋了?”
温凉长睫动了动,却只抿着嘴,淡淡道:“没有。”
顾锦璃忍俊不禁,人家都是女朋友心眼小,温凉却也不遑多让。
“其实在医者眼中,是没有男女之分的……”
温凉突然一把握住了他的手,他抬起眼眸,郑重而严肃的看着她,摇头道:“这个要有,一定要有!”
沈染确实有些可怜,可一想到顾锦璃以后还可能为其他男子诊病,他就觉得他比所有人都可怜。
看着温凉眸中的委屈,顾锦璃忍不住弯起了嘴角,“你放心,我又不是真的大夫。若无意外,我以后不会为其他的男子诊病了。”
来到这里以后,她本就未想过从医,更不会以现代人标准去要求温凉,那样太不公平了。
便是在现代也有很多保守的男子,更何况像温凉这样彻底生活在古代的人。
他努力的适应她的一切,她也不想让他心中不快。
听顾锦璃这般承诺,温凉的墨眸一点点亮了起来,他捏着顾锦璃柔软的小手,郑重道:“绝无意外。”
谁敢成为这个意外,他便让谁真的意外!
温凉心中瞬间轻快了不少,突然想到了一件一直困扰他的事。
“我记得你曾与我说,你学医术是为了一个人。
那个人,是谁?”
他问的小心翼翼,生怕听到的回答会让他心中难过,谁知她却是眨了眨眼睛,随口回道:“我娘呀!”
温凉:“……”
见温凉走神,顾锦璃好奇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只见温凉长叹了口气,他抬手抵在眉心处,略略低首,肩膀轻轻的颤动着。
顾锦璃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该不会是在笑吧?”
温凉的确是在笑,他在笑自己居然这么蠢。
他为了这个人难眠许久,甚至便是睡着了,都会被这个噩梦惊醒。
可谁知,这个一直被他当做假想敌,让他恐惧许久的人,竟然是她的母亲。
他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有这么蠢的一天。
顾锦璃不明所以。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疯了呢?
她正要去探他的脉,他却是已经抬起了头,神色平静的犹如一潭深泉,风过无痕。
“你没事了……”
“自然无事。”他神色依旧淡漠矜贵,似乎刚才所见,都是她的幻象。
顾锦璃嘴角抽抽,她觉得自己还需要再多点时间来适应温凉猫儿般的性子。
温凉别开口,稍稍撩起了车帘一角,嘴角轻轻翘起。
如此看来,除了她的父母,在她心中他应是无人可及的。
想想,就很开心。
放下车帘侧过头来,温凉又变成了那个清冷的贵公子。
马车一路缓缓而行。
“可定好哪日去宋府送解药?”
“后日。”顾锦璃眸子微眯,神色略冷。
“那我陪你。”
顾锦璃点点头,坦然应下。
温凉凝眸望着她,捏了捏她的手,“你其实不必如此勉强自己。”
顾锦璃弯唇轻轻一笑,仰起头用一双明亮纯净的眼望着他,“做自己不愿做的事才是勉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是我愿意去做的。”
她回握着温凉的手,目光坚定,“以后所有的事我们都要一同面对,你若有事不许瞒我。
我虽然不会谋略不会武功,也没有你厉害,可我会竭尽所能的帮你。”
温凉脉脉望着她,只觉得她郑重其事的表情看起来格外的可爱,他终于忍不住抬起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弯着嘴角柔声道:“不,你很厉害,比我还要厉害……”
他眼中明明藏着令人恼火的促狭笑意,可他的眸光太亮太美,她望了进去,便忘了所有……
……
宋碧萝今日在街上买到了一支红宝石海棠金步摇,格外的精致华贵。
她满心欢喜的捧去了宋三夫人的院中,兴冲冲的道:“娘,你看我买的步摇好不好看?”
红色宝石在锦盒中熠熠生辉,海棠花栩栩如生,明媚艳丽。
宋三夫人含笑将这支步摇插入了宋碧萝的乌发间,望着俏丽的女儿,满眼都是欣慰,“步摇好看,人更好看,真真是人比花娇。”
宋碧萝满意的勾起嘴角,挽着宋三夫人的手道:“这支步摇我一眼就看中了,当即便买了下来。
喜欢什么东西就要立即买下来,稍有犹豫可能就会被别人抢走了,以后就再也得不到了。”
宋三夫人的目光怔了片刻,随即拍着宋碧萝的手,幽幽笑道:“萝儿说的对,想要什么就要努力争取,一旦有机会,便绝不能错过。”
步摇垂下的宝石流苏轻轻摆动,珠光映入宋三夫人的眼中,一片冰冷。
自宋达火烧翰林院后,宋府上空便一直笼罩在阴云之中。
宋达入狱,宋大夫人中毒,主子们心情不佳,府中的下人也都小心翼翼,心惊胆战。
可这抹阴云似乎已经渐散,足以透过些许明亮的光。
三公子平安归来,如今大夫人也即将苏醒,宋府下人皆松了口气,脸上也都有了笑意。
福雅院的小厨房中飘出了浓浓的药味,这段时间以来,小厨房几乎变成了药铺,每日开火便是熬药。
药熬好了,小婢女小心的端起瓷锅,将一碗黑漆漆的药倒入雪白的汤盅中。
小婢女忍不住蹙起了眉,这药看着便极苦,真是难为大夫人了。
小婢女将汤盅放入食篮中,走出了小厨房,迎面正遇见大丫鬟秀珠。
“秀珠姐姐!”小婢女忙笑着打招呼。
秀珠点了点头,瞥了一眼小婢女手中的食盒,伸出手道:“这里面是夫人的药吧?给我吧,我正好拿进去,你去歇着就好。”
小婢女忙将食盒递了上去,笑着道:“谢谢秀珠姐姐啦!”
她们小丫鬟本就进不去大夫人的屋子,左右都是要交给秀珠的,小婢女乐意偷个懒。
黄昏日下,暗黄的光洒在地上,残光没有了暖意,反是将冬景映的越发萧条。
秀珠撩开厚厚的门帘,迈步走进了温暖的屋内。
宋大夫人仍在昏迷熟睡之中,她脸色惨白无血,呼吸也极轻极淡。
像极了深秋落霜后的花,正渐渐枯萎。
“夫人,该喝药了。”
秀珠坐在床榻旁,轻轻唤了一声。
见宋大夫人仍双眉紧蹙,秀珠不再说话,端出了食篮中的汤盅。
她拿起汤匙盛了一勺药,递向了宋大夫人唇边。
“药还热着,不吹一吹吗?”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秀珠的手抖了一下,手中的汤匙滑落,摔在了地上。
所幸地上铺着绒毯,汤匙没有碎裂,只墨色的药汁浸染在了碧色的绒毯上,染上了一片如血的暗色。
秀珠转身,只见门口站着一个身子纤细清瘦的少年人,容貌极其精致清雅,很是赏心悦目。
只是她出现的太过突然,让人没了欣赏的心思。
“晋大夫?你怎么在这?”秀珠满脸错愕。
“我来给大夫人看诊。”顾锦璃淡淡回道。
秀珠眼中闪过一瞬的慌乱,强自镇定的笑着问道:“晋大夫不是说后日再来吗?”
日落西山,一缕夹杂血色的残光映入屋内,室内昏暗,却显得顾锦璃那双澄澈的眸子越加的明亮,“解药提前配好了,我便提前来了。”
迟疑了一瞬,秀珠的脸上才露出了欣喜的笑来,“真的?那真是太好了,大夫人终于能醒过来了!”
见顾锦璃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秀珠僵硬的抽动了下嘴角,避开了视线。
“晋大夫既然调好了解药,想来夫人就用不到喝这些了,那奴婢哪去倒掉吧!”
秀珠将汤盅放回食篮中,又捡起了地上的汤匙。
她低着头,拎着食盒大步朝外走,却被顾锦璃伸着胳膊挡住了去路。
“晋大夫?”秀珠茫然不解抬头的看着顾锦璃。
顾锦璃垂眸扫了一眼秀珠手中的食盒,开口道:“大夫人的确不必喝了,可扔了却又可惜。
不如,你喝了吧。”
秀珠瞳孔一缩,努力掩藏眸中的惊恐,“晋大夫说笑了,我……我又没生病,好端端的喝什么药。”
“此药可清热解毒,喝了也对身体有益无害,里面还有许多滋补的药材,可强健身体。”顾锦璃轻轻柔柔的开口,却让秀珠忍不住颤抖了身子。
“我……我怕苦,我不喜欢喝药。”
顾锦璃也不再逼她,而是看着躺在床榻上的宋大夫人,开口问道:“你服侍宋大夫人喝药,难道不需要给大夫人垫起锦枕吗?”
平躺喝水容易呛到,需要把病人的身体垫高一些。
秀珠顺着顾锦璃的视线看了过去,有些懊悔的道:“都怪奴婢大意疏忽了,奴婢该罚。”
顾锦璃却是轻轻摇了摇头,一字一顿道:“你不是疏忽,而是觉得没有必要,对吗?”
秀珠后退了一步,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对方的视线一点都不凌厉,却依旧让人心惊胆战,无处可逃。
“我不知道晋大夫是什么意思。”
顾锦璃也不再陪她打哑谜,只冷冷吐出几个字,“药中有毒。”
从秀珠端出药碗的那一刻,她便闻出了这碗药里额外添了东西!
秀珠身子猛烈的颤了一下,手中的食盒摔落在地上,没有地毯的缓冲,汤盅碎裂,乌黑的药流了一地。
秀珠却反是松了一口气,似乎这样顾锦璃便不会再逼她喝药了。
“我不知道晋大夫在说什么,奴婢这就去去唤人来收拾。”
秀珠脚步匆匆的走出内间,却见本已离开了的林嬷嬷和宋老夫人正坐在外间主位之上,冷冷的看着她。
秀珠双腿一软,扶着门框勉强撑住身子。
“老……老夫人。”
老夫人和林嬷嬷不是去见来宋府做客的温凉公子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秀珠心中漫起了浓浓的恐慌,却小心翼翼的怀揣着一丝丝侥幸。
直到宋老夫人目光凌厉的看着她,语气一如出鞘的利刃,封喉毙命,“你可知罪?”
四个字击毁了秀珠所有的侥幸,她颓然的跪在地上,供认不讳。
因为她知道,在老夫人面前,她无所遁形。
宋老夫人闭着眼睛听着秀珠的哭诉,待她哭的再也说不出话来,宋老夫人缓缓睁开眼,语气幽深,“去把三夫人唤来。”
秀珠啜泣叩头,苦苦求饶,“老夫人,奴婢真的是被逼无奈。
三夫人抓走了奴婢的弟弟,奴婢若是不做,奴婢的弟弟就活不成了啊……”
秀珠哭的伤心不已,似有天大的苦楚和委屈,宋老夫人只淡淡扫她一眼,语气冰冷,“你觉得自己为救家人是情有可原。
可你是否还记得那年你弟弟染上重症,若非你家夫人为你请名医诊病,你弟弟早就死了。”
“你为了家人能毒害你家夫人,那若达儿知晓后杀了你的家人,你可也觉得他情有可原?”
听到宋老夫人的质问,秀珠止住了哭声,想起了往事种种,只觉得面红耳赤。
宋老夫人不再看她,移开视线望向了门口,“既有害人之心,那便不配被人原谅。”
秀珠身子瘫软,伏在地上痛哭流泪,却不再分辩。
顾锦璃坐在宋大夫人的床榻前,看着宋大夫人苍白的面容,听着秀珠断断续续的哭声,心中久久难平。
权争之下,没有人能够幸免。
一个小小的婢女况且如此,更何论他人了。
她根本就没有调配出解药。
而宋老夫人给她的也根本不是毒药,只是一包香灰而已。
从宋老夫人手中接过这包香灰时,她便明白了宋老夫人的计划。
宋大夫人所中之毒无从寻找,所以便只能去寻找那个下毒之人。
宋达得知她能调配解药自然十分欢喜,他性子单纯,不会设防。
宋老夫人是在借宋达的口将消息透露给下毒之人,逼那人再次动手。
她所说的“后日”不过是给那人一个时限,逼那人在后日之前找机会下手。
那人不敢暴露身份,自然就不敢损伤宋大夫人的身体。
而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宋大夫人毒发身亡,这样就不会惹人怀疑了。
宋大夫人现在滴水不进,只能靠着补药吊命,那人若想下毒,必定会想办法在汤药里做手脚。
福雅院平时又有林嬷嬷看管,别人无从下手。
而温凉来府中拜访,林嬷嬷陪着宋老夫人去见客,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却是不知这个机会是宋老夫人故意留给她们的。
……
宋三夫人一直在院内等着消息,见福雅院中的婢女来唤她,宋三夫人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道:“怎么这个时候来唤我,可是大嫂那有什么事?”
婢女垂首,面色凄然的点头,“大夫人……不大好。”
宋三夫人心中一喜,下人说话都有所保留,听这意思想来是不行了。
宋三夫人瞄了婢女一眼,心中仍然警觉,“大嫂的情况怎么突然不好了?可有唤二夫人前去?”
“具体的奴婢也不知,只是大夫人又呕血了,情况似是不妙,二夫人和几位小姐公子那里也已经派人去了……”
宋三夫人闻此不疑有他,忙跟着婢女朝福雅院走。
日光已尽数落下,夜色沉暗,屋内透出橘橘的烛光。
宋三夫人行至门口,心觉不妙。
屋内为何这般安静?
她正要问话,身后一直垂首的婢女却是冷冷道:“三夫人还是快些进去吧!”
说罢,便一把将宋三夫人推至屋内。
宋三夫人一个踉跄,尚未站稳身子,便看到了一脸沉肃的宋老夫人,还有跪伏在地上,啜泣不止的秀珠。
宋三夫人心中一阵惊惧,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
可房门已被紧紧闭合,她无路可走。
“母……母亲。”宋三夫人小心翼翼的望着宋老夫人,神色是惯有的胆小柔弱。
宋老夫人目光锐利,不怒自威。
“毒害兄嫂,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我没想到,宋府竟有你这样一条毒蛇!”
“母亲!”宋三夫人惊呼出声,不可置信的看着宋老夫人,“母亲,您在说什么啊?
什么谋害兄嫂,我怎么都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宋老夫人冷笑一声,她仔细的端详着自己这个三儿媳,这么多年,她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三房的事他从不理会,就连这个儿媳也是老三自己选的。
在她的印象中,这个三儿媳沉默少语,看见人也不过抿嘴一笑。
二儿媳喜欢掐尖,她也都远远避着,可以说在府中毫无存在感。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竟在府中养了一条毒蛇。
这条毒蛇无声盘桓在阴暗角落,却在她们毫无防备之际亮出了毒牙,给了她们之命一击。
她半生戎马,没想到竟险些栽在了这个妇人的手上!
“秀珠都已经招了,你还要再演下去吗?”宋老夫人冷眼望她。
宋三夫人一脸茫然的望着宋老夫人,柔弱无害又委屈无辜,“秀珠?秀珠不是大嫂身边的大丫鬟吗?
她招了什么?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见她如此嘴硬,宋老夫人也不恼,只冷冷一笑。
看来她久不管事,这些人都望了她年轻时“玉面阎罗”的名声了。
今日,不妨帮她好好回忆一番!
第一百三十六章 共眠(合一)
秀珠在见到宋老夫人后,几乎是即刻认罪。
可宋三夫人在最初的愕然后,便始终保持着平静,似乎这些事她一无所知,与她毫无关系。
“刘氏,我没有时间与你虚与委蛇,我只问你,罗氏的毒可是你下的?”
宋三夫人嘴唇抿动,她抬眸望宋老夫人,神色委屈又无辜,“母亲,我与大嫂一向亲近,我为何要加害她?母亲怎么能这般冤枉我?”
“巧舌如簧!”宋老夫人冷笑一声。
“秀珠已经交代了,你绑走了她的家人,威胁她在罗氏的药中下毒。
罗氏曾在中毒前去过你的院子,回来后未过多久便毒发了。
刚才晋大夫已经验过了,此毒便是罗氏所中之毒,你还有何话可说?”
“晋大夫?”宋三夫人冷冷扫视屋内,找寻着那道清瘦的身影。
顾锦璃从内间走出,在宋三夫人阴冷的注视下缓步走到宋老夫人身边,用一双清亮皎洁的眸子无声的望着她。
看着顾锦璃清清淡淡的目光,宋三夫人心中瞬间清明。
她中计了!
晋大夫根本就没配出解药,她们是在逼她出手,好来个瓮中捉鳖。
她只知宋达心思单纯,不会装假,是以宋达说了,她便信了,却是没想到薛韶竟是把自己的孙子都当做了用来算计她的棋子。
“刘氏。”
宋三夫人眸色沉了沉,语气依旧平缓,“可即便如此,凭什么就能断定这毒是我下的,难道就只凭这丫鬟的一句话?
秀珠,你说我绑走了你的家人,威胁你对大嫂下毒,你可有人证可有物证?”
见秀珠不语,她的眸中渗着冷意,“母亲,这丫鬟一问三不知,一瞧便有问题,我怀疑她别有居心,还请母亲明察。”
“刘氏,你不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但却是我见过的最会演戏的人。”
都到了这个地步,竟是还死不承认,她以前还真是小瞧了刘氏。
“母亲,儿媳既是没有做过,又如何承认?
我知道您素来不喜欢我与老爷,所以我们便一直小心侍奉。
若是您不喜儿媳,尽管打骂,甚至休弃了儿媳也无不可,可您不能这般诬陷我。”
宋三夫人垂下眸子,露出了一副孤苦无依的可怜模样。
见她不但嘴硬,还随手给她安了一个不容庶子的罪名,宋老夫人也不与她分辩,径自对身边的婢女道:“既然她不肯说,那去把三小姐找来吧!”
宋三夫人那始终淡然无波的神色终是有了裂痕,她抬起头来,目光冰冷的直视着宋老夫人,“母亲,有什么事您直接与我便好,为什么要找萝儿?”
“自是要让你的女儿看清她的母亲长着一副怎样的嘴脸,你若是还想在女儿面前留下些许颜面,便把解药教出来吧!”
宋三夫人抿了抿嘴,垂头未语。
顾锦璃望着她,清声道:“我既已知晓宋大夫人所中之毒,自然能配出解药,只不过再需要两天时间而已。
我一直用药保着宋大夫人的心脉,多等两天也是无妨。
可是三夫人,既然你所做的一切已成徒劳,倒是不如交出解药,也免得牵扯到三小姐。”
宋三夫人抬起眼帘,往日里温和的眉眼此时却有着说不出的阴冷,“既然晋大夫医术如此高超,便请为我大嫂配药吧。
我没有下毒,又哪来的解药,实在是爱莫能助。”
诓骗她一次,还想再骗第二次,她看起来有那么蠢吗?
见此,顾锦璃便也不再说话,屋内一时陷入了静寂,直到宋碧萝的到来打破了沉默。
“祖母,母亲……”宋碧萝声音微颤,她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屋内的气氛让她觉得很紧张。
宋老夫人却没理会她,只稍稍抬了抬手,便有婢女按住了宋碧萝的肩膀,迫使她跪在地上。
“嘶!好痛啊!”
宋碧萝的声音带了点点哭腔,她委屈的看着宋三夫人,娇弱可怜,“娘,这是怎么了?”
宋三夫人双目怒睁,她想要上前,却被另一个婢女伸手拦住,任由宋三夫人如何推拒,婢女也岿然不动,显然是有拳脚功夫的。
“母亲!你有什么不满就冲着我来,萝儿还只是一个孩子,您快放开她!”宋三夫人目眦欲咧,如同护着幼崽的野兽。
宋老夫人冷眼看着她们两人,目光不复慈爱,冰冷一片,冷漠而绝情。
“刘氏,你知道我为什么从不去寺庙,从不拜佛烧香吗?”
“因为我这辈子啊,杀过太多的人。
死在我刀下的人不计其数,你说,我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敬畏神佛呢?
我老了,不愿意见血杀生,但这不代表我心软了。”
宋老夫人轻轻一抬手,便有婢女捧着拶子走上前来,将宋碧萝的十根手指放进了竹筒的缝隙中。
宋碧萝双眼睁大,瞳孔骤然紧缩,她挣扎的身子,一张俏脸变得惨白,“祖母!祖母!您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您为什么要对我用刑啊!”
宋碧萝一脸茫然惶恐,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想如此对你,可你娘执意不肯教出解药,我也着实没有办法。
母债女偿,天经地义。”宋老夫人的视线在她们两人身上游走,最后落在了宋三夫人身上。
“拶指痛可钻心,若是伤到了骨头,你女儿的这双手也就彻底废了。
以后莫说弹琴,就连写字作画怕是都困难了。难道你宁愿看她如此,也不肯教出交出药吗?”
宋三夫人狠狠攥拳,身子战栗不止,却是别开了头,一语不发。
虎毒不食子,她不信薛韶真能对自己的孙女用刑。
此事若是传出,薛韶名声尽毁。
宋老夫人见此,略一颔首。
两个婢女见此各自拉起了绳索,她们抽拉绳索的瞬间,竹筒骤然收紧。
宋碧萝手指纤细柔嫩,如何受得了这般的疼痛,瞬间尖叫起来。
宋三夫人猛然睁眼,待看到她们竟是真的在对宋碧萝用刑,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挡在她身前的婢女,扑过去将宋碧萝牢牢护在怀里。
“母亲,萝儿可是你的孙女啊!你怎么能狠得下心如此对她!”
宋老夫人不为所动,“她是我的孙女,达儿也是我的孙子,罗氏更是我明媒正娶进府的儿媳妇!
你心疼你女儿,我也一样心疼我的儿媳。
她不过受了些皮肉之苦,你便心痛难忍,你又可想过罗氏的母亲此时会是何等心境?”
“我想她作甚!我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宋三夫人终于扯下了面具,露出了锋利的爪牙。
“在你眼中大房二房是宝贝,而我们三房就是小猫小狗,给一口残余剩饭便该对你感恩戴德。
难道就只因为我们三房是庶出,就该活的不像个人吗?”
“你们活的如何不像人了!”一直未语的林嬷嬷在听到她指责宋老夫人后,厉声开口,“宋府是少了你们吃穿,还是缺了你们银钱?
老夫人的确与你们不亲近,可你们的吃穿用度可比大房二房少了些什么?
京中那么多人家,你去打听打听,谁家的庶出与嫡出的待遇是一般的?
说这些没良心的话也不知臊,我听着都替你脸红。
要我说老夫人还是太仁慈了,既然如何也换不回来一个好,倒是不如早早把你们一家赶出去好!”
林嬷嬷平日话不多,可说起话来却是又快又狠,可见当年也是个泼辣的。
宋三夫人被怼的哑口无言,只眼中的恨意却是一点不少。
宋老夫人冲着林嬷嬷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动怒。
“我不想再与你多说什么,交出解药,我不会迁怒萝儿。你若再冥顽不灵,那就只能让萝儿再吃些苦头了。”
宋三夫人低头望着宋碧萝的玉手,其实她手上的伤一点都不重,只皮肤略红了些。
可宋碧萝自小娇生惯养,这一点点疼便已经让她无法忍受了。
她噼里啪啦的落着眼泪,祈求的望着宋三夫人,“娘,祖母到底从你要什么啊,你若是有,交给祖母不就好了吗?”
望着宋碧萝单纯的眼神,宋三夫人心中涌起了浓浓的无奈,这个东西岂能随便交出,若是拿了出来,便是将她打入了万劫不复之地啊!
可她最后却只能徒劳的瘫坐在地上,任命的供出了解药的下落。
她无法看着萝儿受苦而无动于衷,她的软肋被人拿捏住了,只能任人宰割。
解药取来了,是一粒粒黑色的小药丸,顾锦璃检查了一番,点头道:“里面有甘寒和绿豆衣,应该是解毒药。”
宋老夫人面色松缓下来,忙道:“快去拿温水来,给大夫人服下。”
她目光的冷意不减,“你最好别再耍什么花招,若是罗氏醒不了,那我就只能送你的儿子女儿去陪她了。”
宋三夫人凄惨一笑,怨恨的看着宋老夫人,“我怎么敢在母亲面前耍花招,论狠心,我可是万不及母亲。”
而一直懵懵然的宋碧萝,刚从恐慌中惊醒过来,又陷入了另一种惊惧之中。
母亲手里为什么有能救活大伯母的解药?
难道大伯母的毒是母亲所下?
她如惊弓之鸟一般瑟瑟发抖,她惊恐的望着宋三夫人,只觉得母亲的脸那般的模糊那般的陌生。
她心中那方小小的世界似乎刹那之间崩塌毁灭了。
“娘,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一向怯弱的母亲,怎么能做出毒害大伯母的事情?
宋三夫人这才发现,到了这个时候,她最看不得的竟是女儿的目光。
她不想让女儿看到自己的丑陋和残忍,她也想做一个温柔良善的母亲,可她更想让儿女活的更好,得到的更多。
“萝儿,对不起,让你看到了娘最不堪的模样。”她嘴角漫起笑,眼中却落下了泪。
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宋碧萝的乌发,眼中溢满了慈爱的光,“萝儿,听娘的话,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一定要好好的。
你一定要活的尊荣,要做人上人,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小觑。”
宋三夫人眼中的眷恋与不舍让宋碧萝心中涌起了不安,她轻动嘴唇正想要说什么,发间突然一松。
拂过她眼前的有漆黑如墨的发,还有鲜红刺目的血……
宋三夫人突然间的举动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待众人反应过来时,宋三夫人已经拔出了宋碧萝发间的海棠步摇,决绝的插入了自己的喉中。
鲜血如注,鲜红的血喷溅在了宋碧萝的衣上,脸上、
滚热,粘稠。
顾锦璃闻声快步走了出来,正看到宋三夫人躺在了血泊中,她连忙走上前去,欲查看宋三夫人的伤势。
谁知宋三夫人却用一只染满了鲜血的手狠狠的抓住了顾锦璃的手腕,她用一双渐渐无神的眼死死的盯着她,似含了无限的怨恨。
那只手冰冷滑腻,颤抖不已,却格外的有力,仿佛想要将她一同拖入地狱深渊。
她嘴唇颤动了两下,似是想要说什么,可她伤到了喉咙,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呜咽声。
或许她自己也知道这是徒劳,便不再挣扎,而是缓缓的幽幽的扬起了嘴角,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对顾锦璃露出了一个阴森至极的笑。
这是顾锦璃见到过的最恐怖最令人头皮发麻的笑。
温凉行至门口时,正看到这一幕。
他大步迈进屋内,一把掰开了宋三夫人的手,将她已无生息的身体甩至一边。
他轻柔的将顾锦璃的头按进了自己怀里,遮住了她的视线。
“不要看,没事的。”
顾锦璃紧紧抓着温凉的衣袖,将自己的身体完全的倚在了温凉的怀中。
她心跳剧烈,身体却泛着一层寒意。
她见过许多死亡,可从没有一次让她觉得如此可怕。
宋三夫人宛若勾魂的厉鬼,眼中满是憎恨怨怒,可这些却比不上她临死前的那抹笑。
那般的阴冷森然,好似在对她说,不要得意,你很快就会来陪我。
感受到怀中人的颤抖,温凉只觉得心中狠狠一痛。
她往日里或是淡然或是狡黠,何曾如此脆弱过。
他只能将她搂的更紧一些,双臂愈加用力,语气却愈发轻柔,“不要怕,有我在,任何人都不会伤害你。”
温凉身上冷冽的雪木松香让顾锦璃心跳渐缓,她闭着眼睛倚在温凉的怀里,努力平缓自己的呼吸。
可耳边却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声,那声音尖锐无比,似能穿破人的耳膜。
宋碧萝爬到宋三夫人身边,颤抖着抱起宋三夫人冰冷的身体。
鲜血染透了宋三夫人半边的衣裳,将她裙上的白色小花染成一片鲜红,一如那如血的海棠,一如插在她喉咙处的那支海棠步摇。
宋碧萝怔了好一会儿,才发出那崩溃的尖叫声,她才终于意识到,她再也没有母亲了。
插在宋三夫人喉口的那支步摇还在轻轻颤动,红色宝石依然熠熠生辉,甚至变得更加鲜艳。
宋碧萝的脑海中依稀浮现着自己刚买到这支步摇时的欢喜笑容,母亲为她簪上步摇时的温柔欣慰。
可为什么不过转眼之间,竟是变成了这般模样。
她买的步摇,杀死了母亲!
宋碧萝疯狂的嘶吼了起来,直至耗尽心力,被心中的悲哀与惊惧彻底摧毁,晕厥了过去。
宋老夫人也没想到她竟会如此狠绝,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宋三夫人,还有昏迷不醒的宋碧萝,她突然觉得十分疲乏。
“把三小姐抬回院子,让她在院子里好好休养。”
刘氏突然身死,宋府对外要有一个交代。
而宋碧萝经此一事怕短时间内神智难清,暂时还是让她安心静养的好。
见顾锦璃被吓到了,宋老夫人心中满是愧疚。
本是她们宋府中的腌臜事,却是将无辜的锦丫头卷了进来。
“老夫人,晚辈先送她回去。”温凉将顾锦璃打横抱起。
顾锦璃却是已经平静了不少,忙抬起头来对宋老夫人道:“老夫人,宋大夫人已经服下了解药,脉搏已然平缓,最迟明日午时就会苏醒。”
宋老夫人心中满是动容,忙道:“好孩子,这里你就别操心了,快些回去歇着吧。”
顾锦璃点头应下。
温凉一路抱着顾锦璃,而顾锦璃也没有扭捏拒绝,反是将双手环在了温凉的脖颈上。
她的确被宋三夫人吓到了,腿直到现在还有些软。
爱人之间本就是要相互依靠,她并不觉的将自己的脆弱展现给对方是丢脸的。
温凉抱着顾锦璃旁若无人的朝府外走去。
可他的平静自然,却是看呆了宋达和宋碧涵两人。
宋碧涵本是搀着宋达去福雅院探望宋大夫人,却不曾料到竟在府中看到了如此场景。
宋碧涵呆呆的看着,喃喃道:“三哥,我看到了什么?”
宋达也是一脸的呆愣,目光紧随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摇头道:“不,你什么都没有看到。”
兄妹两人相视一眼,心中虽掀起了惊涛骇浪,却都默契的动了动喉咙,将此事咽下。
“他们……还挺般配啊!”
宋达抽抽嘴角,没想到温凉竟是这样的温凉。
宋碧涵怔怔点头,“嗯,是很般配,就是没想到……”
晋大夫竟然是这样的晋大夫。
温凉抱着顾锦璃掠过树稍屋檐,一路回到了锦华院。
不同于上一次故意吓她,这一次十分平稳,似乎他怀里抱着一个易碎的瓷器娃娃,经不起半点磕碰。
墨色锦靴落在锦华院中,只发出了十分细微的声响。
“我自己走便好,你也早些回去吧。”顾锦璃作势要跳下温凉的环抱,可温凉却将她禁锢在怀中,不容她拒绝,径自将她抱入房中。
今日正轮到福儿当值,刚一听到推门的响声,福儿立刻高高扬起了嘴角。
可待她看到温凉,又看到被温凉抱在怀中,身上染血的顾锦璃,福儿嘴角的笑收的一丝不剩,那一双明亮的圆眼瞬间迸出了凶残的狠意。
似嗅到了血腥味的恶狼,凶光毕现。
福儿一跃而起,眨眼之间便跃至了温凉的面前。
双手化爪,裹着破风之力朝着温凉的喉口抓去。
怀中虽抱着顾锦璃,温凉还是稳稳的侧开了身子,轻而易举的避开了福儿的攻击。
顾锦璃连忙开口制止,“福儿住手,他是自己人。”
福儿未收起进攻的姿势,只动作停顿下来,用一双迷茫的眼睛看着顾锦璃。
顾锦璃跳下温凉的怀抱,“你看,我一点事都没有。”
福儿抬手指着顾锦璃的袖口,忽闪的眼中带着点点惧意,“疼。”
顾锦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袖口,赫然是被宋三夫人抓出的血手印,看着极为恐怖,让她又不由想起了宋三夫人嘴角那抹诡异的笑容。
“别怕,这不是我的血,我没有受伤。”说完,顾锦璃撩起了袖口,让她看自己干净雪白的手腕。
见顾锦璃真的没有受伤,福儿才彻底放下了心,却仍旧警觉的盯着温凉。
她抓起顾锦璃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在顾锦璃耳边用着并不小的声音说道:“男人,坏人。”
温凉略一挑眉。
真是个不识趣的丫头,相比之下还是那个小丫头好一些。
顾锦璃无奈,只得解释道:“他不是坏人,不用防备他。
福儿,你帮我看看厨房还有没有剩下的热水,帮我打一盆回来。”
这个时辰定是没有足够沐浴的热水了,也不能叫丫鬟烧水,否则难免惹人多想。
可至少要好好洗一洗手臂,将宋三夫人给她带来的那种冰冷滑腻的感觉洗干净。
福儿抬眼看了温凉一眼,抬手指着他,“他去。”
温凉:“……”
不仅不识趣,胆子还颇大。
顾锦璃扶额无奈,只得对温凉道:“今日你也先回去吧,你留在这,她是不会离开的。”
温凉默默扫了福儿一眼,没想到自己斗败了沈染,却折在了一个小丫头手上。
见顾锦璃眉宇间尽是疲色,温凉便点了点头,默然离开。
梳洗之后,顾锦璃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将自己裹进了松软的锦被中。
她缩成小小的一团,紧紧的环抱着自己,这样才会让她有些许安全感。
她今日累极了,虽然受到了一些刺激,但没过多时便闭眸睡下了。
可她睡的并不安稳,在睡梦中,她似乎被一层血色浓雾所包围。
她拼命的向前奔跑,却始终看不到前路。
到处都是血雾,血雾中似有无形的手扯住了她的手腕脚踝,似想将她拖入不知何处的深渊。
耳边响起沙哑的笑声,还有尖锐的嘶吼声,有诡异而可怕的笑浮现在血雾之中,无论她望向哪里,都如形随形。
就在她即将要被拖入地狱的时候,不知从何处飘来了一抹雪木松香的气息。
她的眉心处突然散发出明亮皎洁的光辉,冲散了血雾,击退了血雾中的魑魅魍魉。
血雾尽散,眼前重现的是一幅宛若仙境的人间美景,融融月色,流水潺潺,淡雅清逸。
见顾锦璃紧蹙的眉终于舒展开来,温凉才浅笑着收起了落在她眉心的指尖。
他知道她今日受了惊吓,所以待她房间落灯后,他便去而复返,回来陪她。
结果果然如他所料,她睡的很不安稳。
她似乎做了噩梦,呼吸急促、柳眉紧蹙,惊慌不已,额间甚至渗出了薄汗。
他便坐在她床边,轻轻抚摸她紧蹙的眉心,直至她呼吸平稳。
她翻了一个身,将他的衣袖埋在了脸下。
她如同猫儿一般的蹭着他的衣袖,脸上露出了轻松惬意的笑来,不知在做什么美梦。
她嘴唇微动,似在轻声呢喃。
他含笑俯下身子,将耳朵贴在了她的唇边。
“温凉……”
轻轻柔柔的两个字卷在她温热的鼻息中,变成了一颗小小的石子,投在了他的心湖中,荡起层层涟漪,久久不散。
他如同吃了世间最甜的蜜糖,那抹甜意在他的心中扩散开来,令他欢喜让他餍足。
他缓缓贴近,在她的眉心处印上了一记浅浅的吻,唇下的触感令他眸中生辉。
他将她的柔夷握在手心,柔声轻语道:“好好睡吧,我一直都在……”
第一百三十七章 加害(合一)
顾锦璃一夜好眠,香甜的程度让她自己都觉得诧异。
原以为在遇到那样的事情后,她怕是难以睡的安稳,没想到竟一觉睡到了天亮。
而温凉却是一夜未眠,因衣袖被顾锦璃抓住,他不敢动弹唯恐惊醒了她,便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
以至于,昨夜他的心有多么的酥软,今日他的手臂便有多么的酸麻。
建明帝见他走神,不悦的拿起了桌上的奏折,抬手便扔了过去。
温凉怔了一瞬,再想避开已经来不及了,便抬起左手接住了那本奏章。
建明帝一挑眉,“你右手怎么了?朕可不记得你有用左手的习惯!”
温凉看了建明帝一眼,面无表情的将奏折扔在了地上。
建明帝抿抿嘴,额上青筋一跳,却转而眉目舒缓起来,“再过两日就是宫宴了,朕知道你素来不喜欢热闹,这次你便不用参加了,朕正好有别的事安排你。”
这次轮到温凉抿了嘴,他抬眸看着建明帝,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幸灾乐祸和得意洋洋。
温凉暗暗垂眸,看来这个人应是猜到了他和她的事,想借此威胁他。
眸光微转,温凉抬起眼眸,直视着建明帝道:“年关已近,陛下最好看好几位皇子,免得他们再一不小心点燃了何处。”
“你敢威胁朕!”建明帝气得拍桌子瞪眼睛,只这些吓唬朝臣皇子的办法对待温凉毫无用处。
“臣不敢威胁陛下,只是好意提醒。”
建明帝冷哼一声,“就你也敢说好意,莫要笑死人了。”
察觉到自己似乎为难不了温凉,建明帝便只得开口询问宋府中事。
闻后,他暗暗蹙眉,手指轻轻叩击桌面,若有所思的道:“此事有些古怪。”
刘氏的恶行被人揭露,虽说难逃罪责,可她为何会选择那般惨烈的方式自尽,甚至不惜死在自己女儿面前。
这般模样,倒像是急着赴死,好像在保护着什么更重要的秘密一般。
建明帝眯了眯眼睛,“刘氏有问题,怕是还有其他的牵扯,可有扣押她身边的亲信?”
“刘氏的贴身婢女已经中毒身亡了。”
建明帝一惊,身子都不由坐直了两分,“如何中的毒?是自尽还是有人谋害?”
“自尽。”温凉眸光亦是冷然,没想到宋府的水竟比他们想的还要深。
宋老夫人察觉不对,几乎是立刻派人去找三夫人的大丫鬟彩鹃,可彩鹃待得知宋三夫人已死后,竟是咬破了牙里藏着的蜡丸,毒发身亡。
“真想不到一个庶妇的婢女竟会这些暗卫密探的手段,还真是了不得!”
建明帝面色冷沉,只心觉后怕。
宋三夫人这颗棋子埋得真是隐秘,居然在宋府藏了十余年。
若非此次被挖了出来了,不知道还会掀起什么波澜来。
宋府最让人眼红的并非是老尚书的官位,而是北境军的军权,那些人一日未得手,想来一日便不会善罢甘休。
“我记得宋讳正在外赴任吧……”建明帝轻敲着桌面,慢悠悠的道:“他夫人既是重病暴毙,便让他回来吧,以后就留在京中尽孝。
宋赫常年驻守北境,宋致虽是内阁学士,却也总是奔赴各地为朕分忧,臣总不好让老尚书膝下无子承欢。”
温凉垂眸。
刘氏涉事其中,宋讳也有嫌疑。
如此不稳定的因素,自然还是留在眼底下更为安全。
……
宋府大门前挂上了白绸,路人纷纷驻足张望,交头接耳。
待听闻是宋夫三夫人染病暴毙,众人才觉得无趣,纷纷离开。
宋府有三位老爷,唯独三老爷是庶出,不受老夫人待见,宋三夫人更是深居浅出,是以众人对她几乎没有什么印象。
可官宦人家却是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先是宋大夫人重病,如今又是宋三夫人暴毙,宋府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无论他们如何打探,宋府都如铁桶一般滴水不露。
府中除了宋老夫人的亲信,便只有几位主子知道事情的真相。
宋二夫人只觉得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一想到她们与毒蛇共处多年,她便不由自主的打起了寒颤。
即便这条毒蛇已经死了,可她还是觉得心有余悸。
好在刘氏这次的猎物是大嫂,若是她的话,此时躺在病榻上气息奄奄的不就是她了?
宋碧涵呆滞了许久,完全不敢相信。
一个他们日日相见的家人却突然变成了要致他们于死地的恶徒,这种转变太过可怕。
宋达经过宗人府一事,已经成长了许多。
短暂的错愕后,他竟也未觉此事有多么难以接受。
天下攘攘,皆为利来,只要心人中有欲望,做出什么事来似乎都再正常不过。
府中尚且如此危险,更合论朝堂之上。
是他无用没能保护好母亲,他再也不要发生这样的事了!
宋达紧紧攥拳,心中已然做了某种决定。
宋府大公子宋连闻此后,沉默了一瞬,开口问道:“祖母,那个秀珠您打算如何处理?”
宋老夫人赞许看了宋连一眼,沉稳冷静,比他娘强上百倍。
“她心中羞愧,服毒自尽了。”宋老夫人抿了一口茶,淡淡的开口道,只语气中透着丝丝冷意。
宋连颔首,此乃宋府家丑,不可外扬。
秀珠有叛主之心,不可再留,祖母此举明智。
“那三叔和二弟他们……”
宋老夫人放下了杯盏,望着宋连几人道:“此事有我与你祖父解决,你们日后该如何还是如何吧。”
这时,林嬷嬷匆匆从内间走了出来,语气透着欢喜,“老夫人,大夫人醒了。”
“我娘醒了!”
宋达心中惊喜,一个箭步冲进了内间。
宋老夫人对着几人抬抬手,“此事你们心中有数就好,今日就都先回去吧。”
说完又看了宋二夫人一眼,“高氏,刘氏的丧事便由你来负责,切记,不得少了任何礼节。”
“是,母亲放心,儿媳明白。”高氏心领神会。
即便刘氏犯下滔天大罪,可为了不被外人所知,她便依然是宋府的三夫人,依然要风光大葬。
软塌锦被之上,宋大夫人纤细柔弱的身子犹如被风雨侵袭了的娇花,脆弱易折。
她虽已睁开了眼睛,可神色仍是一片茫然,恍若不知今夕何夕。
“娘!”
一声欢呼声在耳畔边传来,宋大夫人挪动视线,望向了那个朝着自己欢笑跑来的宋达。
她瞳孔骤然一缩,大脑中的空白迅速被许多片段填满。
“达儿?你怎么在府中?不行……不行,你快回去。”宋大夫人双手撑着床榻,费力的想要挣扎起身。
越狱是死罪,必须要让达儿快些回到宗人府。
宋达见她情绪激动,忙轻轻按下她的身子,“娘,你身体刚好,你别激动。
是陛下放我出来的,我已经没事了。”
宋大夫人怔怔的看着宋达,脸上仍是一片震惊之色,“陛下……放你回来的?”
宋达连连点头,见宋老夫人走了进来,他忙起身过去搀扶,“儿子说的都是真的,不信您问祖母。”
一看见宋老夫人,宋大夫人的眼泪便潸然落下,满是愧疚,“母亲,都是儿媳不争气,儿媳给你添麻烦了。
我想救达儿,却险些酿成大错……”
宋大夫人哭诉着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宋老夫人脸色越听越沉,没想到此事竟还牵涉到了宗人府一事。
“我以为三弟妹是一心为我,可直到我腹痛如绞,吐血不止,我才知道她是另有所谋……”
宋大夫人身子初愈,声音极其细弱,可给几人带来的震撼却是一丝不少。
原来刘氏竟是还在暗中筹谋此事。
宋大夫人心中怕极了,她不想死,也不能死。
她害怕自己闭上眼睛后,就再无人知晓事情的真相,害怕达儿真的会落得个逃狱的罪名,害怕宋府会因此而万劫不复。
“母亲,你相信我,我没有想过达儿逃狱,真的没有……”就算她再糊涂,她也不会做这等违背内心道义的事情,“我愿与三弟妹当面对质,我要问问她究竟为何要这般做。”
望着宋大夫人不住落泪的模样,宋达心如刀割,若不是他胡闹,母亲怎会如此。
他坐在榻边,轻声安抚,“母亲,已经没事了。
我没有越狱,陛下也已经恕我无罪,你不用再为我担心了。
至于三婶……她已经过世了。”
宋大夫人顿时睁大的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过世?”
宋老夫人点了点头,语气淡淡,“她见罪无可辩,便自裁了。”
怪不得她如此不惜命,原来宗人府一事还有她的手笔。
如此来看,她毒害罗氏绝不是像她说的因嫉妒作祟,这里还有一池更混的水。
望着宋大夫人惊怔的神情,宋老夫人放缓了神色,语气变得柔和了许多,“我深知你的心性,也相信你不会做出这种糊涂事。
之前是我对你太严厉了,你别放在心中,养病要紧。”
宋大夫人心中动容,泪落如雨,宋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沉声叹道:“我只愿经此一事后,你们都能有所成长。
京中只会越发的不太平,存于乱世,任何人都无法幸免,明白吗?”
宋大夫人郑重点头。
“祖母,母亲。”
宋达低声开口,两人望了过来。
“祖母,母亲,我决定了,我要出去历练。
宋府护了我十七年,如今我已不再是孩童,剩下的时间,我要守护宋府!”
宋达神色郑重而坚决,全无往日嬉笑的模样。
宋老夫人欣慰点头,宋大夫人亦是眸中泛泪。
那个总是调皮捣蛋的儿子竟是已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
她抬手擦了擦眼角泪痕,用力的握住宋达的手。
达儿已经长大,她相信不管京都接下来会掀起什么波澜,他们一定都能安然度过。
……
今日本是休沐之日,可顾二老爷却在用过早饭后便一头扎进了书房。
翰林院是有着写不完的公文,户部则是有着算不完的账。
特别像顾二老爷这种凭空飞到户部的,适应起来有些困难。
而且顾谢两家的恩怨众人皆知,户部中人都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不过好在顾二老爷以前是财政局的公务员,对财务还算熟悉,虽说自己琢磨有些浪费时间,但也不至于毫无头绪。
而且,顾二老爷又有了新的目标。
以前他只想着让官职稍稍高一些,在陛下面前露个脸,以此保护妻女。
可在知道女儿与温凉的事情后,顾二老爷的心境就发生了改变。
温凉是平阳王府的公子,而他只是一个六品小官。
平阳王是参天大树,他就是一颗毫不起眼的小草。
如果女儿日后真嫁入王府,女儿便是受了委屈,他们都没有办法给女儿撑腰。
门当户对是有道理的,因为一旦两家实力相差太过悬殊,夫妻的地位很难对等,而他不想让女儿在婆家直不起腰来。
就算他无法做到与平阳王比肩,他至少也要做到不会让人嘲讽锦儿高攀温凉。
虽说他们身份不及平阳王府,可在他心中,他家女儿是最完美的,没有任何一个小子配得上。
想到女儿与温凉牵手的画面,想到妻子对自己奚落,顾二老爷心中燃起了熊熊的小火苗。
他一定要站的更高!
屋内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算盘声,久久不停。
顾二老爷全神贯注,甚至根本没注意到房门被人推开,有人走进了屋内。
“二老爷。”
声音太过娇柔,被算盘的响声掩盖。
见顾二老爷根本没抬头,雪梅清了清嗓子,声音扬的更高了一些,却依旧千娇百媚,“二老爷。”
顾二老爷停下了手,缓缓抬起头来,看到的是一张俏丽的笑脸。
雪梅穿着一身玫色的小袄,腰身紧束,玲珑的身材显露无疑。
顾二老爷却是眉头一蹙,声音冷漠不带一丝感情,“你怎么来了?”
雪梅勾唇娇笑,提着食盒走上前去,“二老爷,是老夫人听说您最近繁忙,便特命厨房做些了二老爷喜欢的饭菜,让奴婢送来。”
雪梅说完便不由分说的将食盒里的饭菜摆在了桌上。
“不必摆了,我现在还不饿,吃不下。”顾二老爷心中警觉。
先不说这些饭菜根本就入不了他的眼,毕竟有珠玉在前,吃惯了夫人做的菜,其他食物都难以下咽,就凭顾老太太那种作妖劲他也不敢吃啊!
虎毒不食子,虽然顾老太太不见得会害他,可若是给他下点什么不好的东西,让他乱了分寸,那可就不得了了。
他可看过不少古装剧,喝一杯小酒就中了药,届时情不自禁,他岂不是会犯下滔天的过错。
“二老爷,这些都是新做好的饭菜,您尝一尝吧!”雪梅笑着递上筷子,眼中含着柔情。
顾二老爷更是警觉,坚决摇头道:“我不饿,真吃不下,你先收起了吧,我若是饿了一会儿再吃。”
过一会儿他就把锦儿叫过来,看看这顾老太太到底玩的什么把戏。
雪梅面露失望之色,但见顾二老爷神色坚决,也不好勉强,只好不情不愿的收拾起来。
“二老爷,其实您也要体谅老夫人,她也都是为了二老爷您好。
虽说做法的确有些欠妥,可她毕竟是您的母亲,还请二老爷多担待些。
老夫人对那日的事情也感到后悔,却又拉不下脸来与您道歉,这才让厨房给您做些好菜,就是希望能弥补自己的过失。”
顾二老爷面露动容,附和点头,心中却是不为所动。
收拾好了食盒,雪梅却是还没有走,而是站在顾二老爷身边,楚楚含情的望着他,轻咬唇瓣,似语还休。
“二老爷,还有一件事我要与您说,就是……就是之前大小姐所提之事,奴婢当真从未如此想过,还请二老爷千万不要误会。”
顾二老爷颔首,语气轻和,“你放心,我不会误会的。
我相信你是一个自尊自爱的好女子,又怎么会甘愿为人做妾呢!”
雪梅俏脸瞬间涨红,她揉着袖口,眼眶微红,似是有无限的委屈,那模样瞧着当真有几分令人怜惜。
书房并不算太大,屋内燃着炭盆,十分温暖。
女子身上的脂粉香在这样的温度中弥漫迅速,而且这香味似乎越来越浓,越来越香,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头晕。
雪梅似乎被顾二老爷说的愧疚难当,一张小脸红若晚霞,秋水般的眼中含着丝丝幽怨,格外的令人心动。
顾二老爷心中一颤,只觉气血上涌,燥热难耐。
他抬手扯了扯自己的领口,可这样的举动未能减缓分毫。
“二老爷,这里好热啊……”女子的声音娇媚无骨,她解开了上面的两个扣子,拉扯着自己的领口,露出了透着淡淡粉色的如玉肌肤。
顾二老爷只觉得脑中嗡鸣一声,他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残余的理智告诉他,再待下去会出大事!
他撑着桌子站起身来,却是脚步不稳,晃动了一下。
“二老爷小心呀!”雪梅见状连忙伸手去抚,可她的身子也早已经软绵无骨,一下子就摔倒在了顾二老爷的怀中。
顾二老爷只觉得眼前似蒙了一层雾,视线渐渐模糊,竟一时不知自己所在何处,怀中所抱是何人。
雪梅见顾二老爷没有推拒,嘴角勾起了一抹得偿所愿的满足笑意,声音更是入骨的妩媚妖娆,“二老爷,让奴婢来服侍您吧……”
……
顾府后园。
顾承暄环抱着双臂不停的打着冷颤,一脸不耐烦的看着他的小厮用铁锥凿着结冰的湖面。
顾承暄站在岸边,被冻得直跳脚,气呼呼的吼道:“你今天没吃饭啊!怎么这么久还没凿好,再晚一会儿,我就把你踹下去!”
小厮一边抬袖擦掉脸上的冰屑,一边赶紧安抚道:“四公子别急,马上就好啊!”
话音刚落,一块并不规整的冰被小厮撬了出来,露出了微晃的湖面。
顾承暄小跑了过去,伸着头往湖里望了一下,吓得立刻缩回了身子。
因湖面皆被厚冰覆盖,阻绝了阳光,是以湖水瞧着黑洞洞的,似无底的深渊,看着便让人害怕。
顾承暄咽了咽口水,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我……我真的要跳下去?”
小厮也望了一眼,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却只得点头道:“三夫人说只有这样才能解她的禁足令,四公子就忍一忍吧。
不过四公子不用怕,您拉着奴才的手下去,你刚到水里,奴才便大声呼喊,把您直接拉上来。
只要引来了别人,老夫人就知道您落水了。
老夫人素来最喜欢您,那时就能明白,您身边少不了三夫人照顾,这样三夫人不就被放出来了吗!”
顾承暄撇撇嘴,一脸不快的道:“祖母最喜欢的是翡翠项链,才不是我!”
为了一条破项链打他的手板,还把他扔进了前院,祖母疼他都是假的!
顾承暄稍稍挪蹭了两步,伸着头向湖水里面望。
黑洞洞的湖水底下似藏着什么可怕的怪物,瞧上一眼便足以令人心惊胆战。
“这样真的能帮到我娘?”
小厮苦着脸点头,“既然是三夫人说的,想来不会有错,只是要为难四公子了。
到时候,您就与老夫人说是静姨娘身边的婢女唆使您来湖面上玩,这样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人与您争宠了!”
顾承暄咽了咽口水,他真的不想下去。
外面这么冷,水里定然更是冷寒刺骨,可他又不想娘一直被关在院子里。
娘说,她若是再不出来,三房就要由静姨娘当家做主了。
以后什么好东西都要先由着三哥选,他只能吃三哥吃剩下的,用三哥不要的东西。
他不想这样。
他明明才是嫡子,才应该是最受宠的那一个。
顾承暄深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你一定要紧紧拉着我,你若是让我呛到水,我让你好看!”
小厮拍着胸脯连连保证道:“四公子放心,小的绝对不会让您呛到一滴水!”
虽有小厮的保证,顾承暄却还在下水前深吸了一口气,抿紧了小嘴巴,以防自己被水呛到。
小厮用力的拉着他,顾承暄紧咬牙关一点点滑入水中。
冰冷刺骨的湖水瞬间钻进了他的衣服里,冻得他险些将那一口气呼出来。
这种刺骨的冷似乎能从他的皮肤透过,钻入骨缝中,他抬头看着小厮,示意他可以喊人了。
可小厮却是深深的望了他一眼,眼中有着他看不懂的复杂和狠辣。
他皱眉正要开口,小厮的表情却突然变得狰狞起来。
小厮一把按住了他的头,将他死死的按进了冰冷的湖水中。
湖水从他的衣领中贯入,似长着尖牙的猛兽噬咬着他的皮肤,疼的钻心。
他拼命的挣扎着,扑腾着,可在一个成年男子的面前,他的力气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重,似有无形的手抓住了他的脚,想要将他彻底拖入湖底。
他的肺越来越痛,像要炸裂了一般。
残余的空气被用尽,他忍不住咳了起来。
而湖水似终于找到了方向,肆虐着灌入他的口鼻中,让他本就无力的身子越发的沉重。
他想哭,想喊,却只有更多的水灌进了他的口鼻中。
他不想死,谁能来救救他,谁能来救救他……
小厮紧咬着牙将顾承暄按入水中,湖水冰冷,他也难以忍受。
可既然他选择做了,便要做的彻底,否则死的便是他了。
顾承暄扑腾的幅度越来越小,渐渐的不再挣扎了,他勾起嘴角,笑得阴森可怖。
四公子,要怪就怪你娘心狠,为了争宠居然舍得如此利用自己的亲生儿子。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可怪不得他。
他的面容越发狰狞,却突然听到不远处有声音响起。
“小姐,您怎么想起来玩冰刀了呀!咱们府中的湖太小啦,不如咱们还去慕心湖?怎么样?”
声音越来越近,小厮望着尚未沉入水底的顾承暄,咬了咬牙,连滚带爬的逃离了此处。
“最近不想出府,就凑合玩玩吧!”因着宋三夫人的事情,她心有余悸,暂时不想离开府中。
可她又觉压抑,便提着冰刀来了后园,想滑冰散心。
可她刚走到湖边,便见本是平整的湖面上出现了一个冰窟窿,水中似有什么东西浮动了一下。
她眸光突然一滞,水中刚才竟浮起了一缕发丝。
有人坠湖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搬石头砸脚(合一)
头顶的压力移开了,可顾承暄也失去了最后的力气。
小小的身子似绑了巨石,朝向湖底迅速跌落。
原来,湖中真是有怪物,而那怪物要吃了他。
眼前只剩下最后一丝浅浅的光,他伸着手臂,迫切的想要抓住那束光,似乎这束光能带着他离开这冰冷的湖水,带着他重新回到可以尽情呼吸的地面上。
突然,似有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他的身子停止了坠落,缓慢却不断的向上升去。
他努力的睁开眼,想看清眼前的一切,可眼前全是湖水,他什么都看不到。
他似乎被拉回了岸上,耳中的水流了出去,模模糊糊的听到有人在唤他的名字,“顾承暄!顾承暄!”
是谁在喊他?
爹娘祖母都叫他暄哥儿,哥哥姐姐都叫他四弟弟,小厮婢女都唤他四公子,好像只有他讨厌也讨厌他的顾锦璃才会这么叫他。
是她吗?
可他的眼皮好沉,心口好疼,他睁不开眼了,只想睡觉,或许他要死了吧……
如意快要被吓死了,刚才她还没看明白怎么回事,大小姐就扑通一声跳进了水里。
当她和福儿跑过去的时候,冰窟窿再出来的竟然是四公子。
同样被吓坏了的还有墨迹。
顾大小姐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快到让他无从反应。
墨迹倏然现身,来不及与如意解释自己的身份,便忙与福儿将两人拉回了冰面上。
顾锦璃的衣裳已经全都湿透了,如意也顾不上那么多,忙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裹在了顾锦璃身上。
顾锦璃却顾不上自己,她伸手探了探顾承暄的脉搏,虚弱无力,似乎随时都会停止。
顾锦璃当即脱下了顾承暄身上厚重的棉衣,开始做心肺复苏术,一遍又一遍的喊着顾承暄的名字。
冬日的水虽冷却很清,顾承暄的口鼻中没有异物,顾锦璃璃规律的进行着胸外按压,当做够三十次之后停顿片刻。
这般两次后,顾承暄突然呕了起来,吐出了一大口水。
顾锦璃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水吐出来暂时就没有生命危险了。
顾承暄无力的抬了抬眼皮,眼神虚无,他用力的望向了面前的那张脸,在昏迷之前,只低声喃喃了一句,“真的是你……”
顾锦璃见他昏迷,忙用如意的衣裳将他裹住,看着福儿道:“你能抱起他吗?”
福儿点了点头,轻轻松松的将顾承暄抱了起来。
“这里离锦华院最近,咱们先回锦华院。”
虽说顾承暄暂无性命之忧,可此时是寒冬,容易染上风寒,溺水也有可能感染肺炎,还是少让他吹风的好。
如意扶着顾锦璃站起身,寒风一吹,顾锦璃的身子便抖了起来,牙关咯咯作响。
墨迹想脱下身上的外裳给她,顾锦璃却摇了摇头,“府中人多,若是看到了反是不好。
我没有事,喝副药就好,这件事你别和他说,你也不用自责。”
“小姐,先别说了,咱们快点回屋子吧!”如意眼泪汪汪的看着顾锦璃,只恨自己没有福儿那么大的力气,不然定也要将小姐扛走。
看着被如意搀走的顾锦璃,墨迹一时愣在了原地。
在他心中,顾大小姐对他而言只是主子喜欢的女子,所以他才要保护她。
可当他看到她为了救一个与并不亲近的,关系甚至有些恶劣的堂弟,能够奋不顾身的跳下冰冷的湖水中,那种坚决不疑让他震撼。
似乎治病救人已经成了她的本能,她不愿看到任何一个生命陨落。
而且她不让自己告诉主子,又何尝不对他的一种维护。
不觉间,墨迹心里升起了一股敬意,这种敬,如同他对主子一般。
顾三夫人一直在屋里等着消息,上次暄哥儿装病被识破,不但没解得了她的禁足令,反是让她被老太太教训了一顿。
可这次绝对万无一失,暄哥儿是真的落水,谁也不会想到这是他们使的苦肉计。
届时只要暄哥儿稍一哭诉,老太太就会明白谁也不会比他这个亲娘照顾的更仔细。
老太太心疼孙子,她的禁足令也就可以解了。
外间突然传来了丫鬟慌乱的脚步声,顾三夫人心中一喜,却只略略蹙眉,不悦的开口问道:“出了什么事?怎么这般慌张?”
“三夫人,不好了,四公子不小心坠湖了!”
“什么!”顾三夫人猛地站起身来,脸上满是震惊之色,甚至还晃了晃身子,显出自己的担忧来。
“暄哥儿,我的暄哥啊!”顾三夫人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跌跌撞撞的朝着门外跑去。
外面有婆子守着,见顾三夫人要往出跑,忙伸手去拦,却被顾三夫人狠狠抽了一个巴掌。
“我要去找暄哥儿,谁都别拦着我!谁敢拦我,我要你们好看!”
婆子被打蒙了,顾三夫人趁机朝着院外跑去。
丫鬟春桃在后面跟着,见顾三夫人要往前院跑,春桃忙快跑几步赶上,气喘吁吁的道:“三夫人,四公子没在前院,现在在锦华院呢!”
“锦华院?”顾三夫人愣了愣。
随即想到锦华院距离后湖最近,许是小厮怕冻到暄哥儿,便就近将暄哥儿送到了锦华院。
这小厮果然忠心细致,待事成后可以多给些赏赐。
想到了什么,顾三夫人勾起了嘴角。
去锦华院也好,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才好呢,而且一会儿还有别的热闹看,正好在锦华院一同观赏了。
“哎呀,我的暄哥儿呀……”顾三夫人调转了方向,一路飞奔,一路哀嚎。
春桃默默跟在后面,见顾三夫人演的情真意切,将到了嘴边话咽了回去。
反正三夫人马上就要知道了,她还是不要多话了。
此时锦华院乱成了一团。
有的去找大夫,有的去各个院子里报信。
如意却只担心顾锦璃一个人,“小姐,奴婢给您打些热水,您泡个热水澡吧。”
在冷水里面泡了那么长时间,冻坏了可怎么办啊!
“不了,我换身衣服就好。”一会儿锦华院定会来不少人,哪有时间容她泡澡。
顾锦璃刚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头发还没来得及擦,就远远听到顾三夫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暄哥儿呀,我的暄哥儿呀……”
顾三夫人哭喊着跑进屋内,在外间扫视了一眼,便哭着跑进了内间。
没有丫鬟阻拦她,反是都用一种同情的眼神的看着她。
顾三夫人刚进内间,便见顾锦璃披散着一头浓黑的长发,头发尽湿,发梢还淌着水珠。
顾三夫人微微怔了一下,顾锦璃看她一眼,淡淡道:“四弟在床上躺着,三婶过去吧。”
她们两人之间说是水火不容也不为过,所以听到顾锦璃如此平淡的声音,顾三夫人心里反是有些七上八下。
她心中狐疑的走到床边,看到了双目紧闭的顾承暄。
丫鬟已经给顾承暄换上了干净的衣物,又在内间燃上了一个火盆,还用厚厚的锦被将他围的严严实实的,可他的小脸却依旧被冻得惨白,毫无血色。
顾三夫人心中一紧,抬手摸了摸顾承暄的脸蛋,冰冷的温度让她立即缩回了手。
顾三夫人握住了顾承暄的小手,这才发现他的手也冰的吓人,“怎么会这样?暄哥儿的身子怎么这般冷?”
“四弟弟掉进了湖里,身子自然是冷的。”
顾锦璃觉得她的态度有些奇怪,她不是一早就知道了顾承暄落水的事吗,怎么还这般惊讶?
“这……这……”顾三夫人难以置信,嘴唇轻动,低不可闻的喃喃道:“不应该这样啊……”
顾锦璃还未来得及细品她这句话,丫鬟便领着大夫走了进来。
自从上次的事情后,顾府便不在万安堂请大夫了,今日来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夫。
老大夫为顾承暄探了脉,检查了身体,开口询问道:“小公子可是溺水了?”
顾三夫人点头,焦急的问道:“我儿到底怎么样了?”
老大夫将顾承暄的手重新塞回了棉被下,回道:“小公子这情况看来是呛进了水,不过好在抢救及时,已无大碍。
可寒冬落水,容易感染风寒甚至肺病,老夫先给小公子开个滋补的药方,若是今夜不发热,那便一切无碍,若是夜间发热,夫人可再去唤老夫。”
顾锦璃其实已经喂顾承暄服下了参丸,若无意外应是无事。
可她不能被人知晓她会医术的事情,便只好又命丫鬟去请大夫,也好让府中众人心安。
顾三夫人脸上的震惊神色一点没少,她明明交代过,只让暄哥儿沾些水便上来,怎么会呛到水?
她突然目光凶狠的望向了顾锦璃,看着她湿漉漉的长发,顾三夫人伸手指着她,目眦欲咧,“是你,是你要害死暄哥儿!”
她的这句话正好被刚迈进屋内的顾老夫人和顾大夫人几人听到了,顾大夫人一皱眉,开口叱道:“三弟妹,这种话可不得胡说。”
“我才不是胡说!顾锦璃定是对暄哥儿怀恨在心,所以才加害暄哥儿!”不然那她与小厮明明商量好了,本是毫无危险的事,暄哥儿怎么会呛到水。
而顾锦璃的头发还湿着,想来定是她做的手脚!
如意气的心口都要炸了,顾不上尊卑,当即反驳道:“三夫人,您这分明是在血口喷人!
若不是我家小姐不顾安危跳进湖中救了四公子,四公子此时早就已经死了!”
“贱婢!”
顾三夫人抬手便朝着如意甩了一巴掌,如意吓得闭上了眼睛,可巴掌并未落下。
如意小心翼翼的睁开眼,只见福儿站在她身前,一把握住了顾三夫人的手腕,凶巴巴的道:“你打她,我打你。”
“福儿……”如意心头涌起了感动,眼眶不由泛红。
她和福儿一直不和,两人就没心平气和的说过话,可在她有危险的时候,福儿却是义无反顾的护在了她的身前。
“贱婢,你居然敢对我动手!”顾三夫人目眦欲咧。
她想要抽回手,可福儿的手却犹如铁钳一般,死死的禁锢着她,抓得她生疼。
“放手!贱婢!”
福儿却只狠狠的瞪着她,无动于衷。
顾老夫人只觉得心烦,这些人她都不在乎,她担心的只有暄哥儿一个,“锦丫头,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快给我说清楚!”
“祖母这是在质问我吗?”顾锦璃牵起嘴角,笑得淡漠,“不管我说什么想必三婶都不会相信,既然如此,还是等四弟弟醒了再说吧。
福儿,松手吧。”
福儿一把甩开了顾三夫人,将顾三夫人甩的一个踉跄,顾三夫人刚站稳身子,便狠狠的瞪向了顾锦。
两人四目相对,突然响起了丫鬟的惊呼声,“四公子醒了!”
听到小丫鬟的惊呼声,顾三夫人瞬间跑到了床边,顾老夫人也紧随而至。
顾锦璃没去凑热闹,只与顾大夫人几人站在一旁。
顾大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别与她一般计较,不值得。”
顾锦璃抿唇轻笑,“大伯母放心,我知道的。”
她从未将顾三夫人放在眼里,更不会因她而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顾婉璃拿着手帕为顾锦璃擦拭头发,关切的道:“大姐姐也该让大夫抓一副药,免得染了风寒。”
顾锦璃笑笑,她自己就是大夫呢,当然不会让自己生病了。
顾锦璃向门外看了一眼,眉头轻蹙起来。
大伯母都来了,她娘怎么没有过来呢?
有些奇怪。
顾承暄缓缓睁开了眼睛,片刻的模糊后,顾承暄看清了眼前的两个人。
两个人的脸上都满是关切,目光温柔慈爱,仿佛在看着自己最宝贝的东西。
他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以为祖母最疼他,可祖母却为了一条项链对他大发雷霆。
他以为母亲也最疼他,可她却让他跳进冰冷的湖水里。
祖母最宝贝的是她的面子,母亲最宝贝的是管家的权利,根本就不是他。
“我的乖孙呦,可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顾老夫人老眼泛泪,心疼不已。
顾三夫人更是泪如雨下,泣不成声,“我可怜的暄哥儿啊,你真是吓死娘了,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就不活了啊!”
顾承暄的视线在她们两个人的脸上划过,最后却只越过她们,望向了顾锦璃。
“大……大姐姐……”
顾三夫人没有留意到顾承暄对顾锦璃的称呼,只听到他唤顾锦璃后,便立刻问道:“暄哥儿,你告诉娘,你是怎么落水的?”
说完她瞥了顾锦璃一眼,刻意强调道:“你别怕,实话实说,有娘在这,什么都不要怕。”
顾承暄挪动眼珠看向了顾三夫人,他的眼神没有了以前的那种依赖,冷的让顾三夫人觉得陌生,“暄哥儿,你……”
“娘,你真的要我实话实说吗?”
顾承暄紧抿着嘴,强自隐忍却还是落下了委屈的泪水。
他差一点点就要死了。
他被困在冰冷的湖水中,痛苦,绝望,他一直祈祷着娘亲能来救他,可最后得到的只有失望。
他好怕,他真的好怕。
在他最需要她们的时候,她们谁都没有出现在他的身边,反是那个一直被他讨厌,一直被他恶语中伤的人救了他的命。
娘亲要他实话实说,他该说什么?
难道要说娘让他装作贪玩而掉进了冰窟窿里,结果小厮背叛了他,想要了他的命?
顾承暄抬手抹了抹眼泪,抽着鼻子,声细无力的道:“我的小厮要杀了我,是大姐姐救了我……”
一句话,在众人心头投下了一道霹雳。
顾老夫人闻后大惊,不敢相信顾府中竟有如此凶狠之徒,“来人!快去把那个小厮给我绑来!
敢谋害主子,我一定要杖毙了他!”
小丫鬟婆子领命,忙去绑人。
顾锦璃与顾婉璃相视一眼,两人都觉得此举徒劳无用。
那小厮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等着人去抓自己,一定早就跑了。
而顾三夫人要比顾老夫人还要震惊,震惊之后更因恐惧而渗出了一层冷汗。
她为了一己私欲险些将自己唯一的儿子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她竟不知道暄哥儿的身边一直跟着一匹野兽,而她竟主动将暄哥儿推入了虎口。
怪不得暄哥儿看她的眼神那么失望那么怨恨,原来竟是她差点害死了暄哥儿!
如意下巴一抬,冷哼了一声,“三夫人,这下您听到了吧!
四公子亲口承认是大小姐救了他,亏得我家小姐舍命相救,你还冤枉我家小姐是凶手。
奴婢人微言轻,现在这话是四公子说的,您总该信了吧!”
如意就是气不过,非要在顾三夫人的脸上再踩上几脚才肯罢休。
可顾三夫人此时完全沉浸在险些害死爱子的悔恨和震惊中,打脸那点疼对她来说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顾承暄却是听到了,他睁圆了眼睛,怒目瞪着顾三夫人,“娘你又冤枉大姐姐了?”
顾三夫人被问的一怔,看着儿子眼中的怒火和维护,心中百味杂陈。
这时有个小丫鬟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她的脸色略有些古怪,“老夫人,不好了,前院出事了!”
“又出什么事了?”顾老夫人眼皮直跳,顾府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总是祸事不断。
小丫鬟本是十分慌张,可顾老夫人这般一问,她反是支吾起来,脸上还泛着些许羞红。
“到底出什么事了,还不快说!”
小丫鬟咬着嘴唇脸色通红,艰难的开口道:“是二老爷……二老爷的书房……”
顾锦璃心中一颤,想到娘亲此时还未来,难道是他们出了什么事?
顾锦璃来不及多想,转身便要去一探究竟。
那小丫鬟却是忙拦住了顾锦璃,摇头道:“大小姐不能去!”
见她这副模样,顾锦璃心中更是不安。
顾老夫人现在满心都装着顾承暄的,没有心情听小丫鬟打哑谜,不耐的道:“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别支支吾吾的。”
见顾老夫人执意要她说,小丫鬟咽了咽口水,只得如实说道:“老夫人,是雪梅和……”
顾锦璃的脑中嗡的响了一声。
她身子一踉,如意忙伸手搀扶住她。
顾三夫人轻轻勾起了唇角,看来雪梅得手了。
以后二房有雪梅这个狐媚子在,柳氏别想再有舒心日子!
忽觉有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脸上,顾三夫人顺势望去,正对上一双干净的眸子。
小孩子的眼睛最是清澈,犹如一面镜子,将她的表情照的清清楚楚。
扭曲,阴毒,肮脏的让人觉得可怖。
“暄哥儿……”她想去握顾承暄的手,顾承暄却将手缩了回去。
他闭上了眼,将她的身影彻底掩去,厌嫌的避开了头。
顾三夫人只觉心中一片空荡,可还未等她想好安抚儿子的话,便听小丫鬟声细如蝇的道:“是雪梅与三老爷在二老爷的书房里欢……欢……”
“欢好”两个字小丫鬟如何也说不出来,可众人却都已心知肚明。
顾婉璃面色涨红,顾大夫人愣了一会儿忙道:“锦丫头,你和你三妹妹先出去待会儿,没让你们回来,谁都不许进来!”
顾大夫人都觉耳根发热,三弟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般胡闹,简直是丢尽了脸面!
若他看上了雪梅,可以尽管和母亲说,怎么能私下里……偏偏还在二弟的书房,这叫什么事啊!
顾锦璃有些懵,不知事情怎么又扯向三叔了。
其实她还想再听听,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看着顾婉璃几乎要羞死了模样,只得拉着顾婉璃离开。
“你……你再说一遍?雪梅和谁欢好了?”顾三夫人瞪大了双眼,瞧着格外恐怖,让人不由担心她的眼珠会从眼眶中掉落出来。
“是三老爷!”
小丫鬟坚定的回答让顾三夫人的脸色瞬间变白,又由白转青。
怎么会这样……
雪梅看上的不是顾明哲吗?怎么会与顾明贤搞到一起去?
想到雪梅用着她教的办法,她给的熏香爬到了她男人的床上,顾三夫人就气得险些呕出一口老血来。
“那个贱婢呢?她在哪?快让她滚过来,看我不撕烂她的脸!”
顾老夫人整个人也是懵懵的,不明白雪梅怎么就和老三扯到一起去了。
老三碰个小丫鬟是小事,可绝对不能毁了老三的名声。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小丫鬟咽了咽口水,如实道:“许多人都瞧见了……”
因为二老爷的书房不知怎么走了水,许多婢女小厮去灭火,结果就全看到了……
顾老夫人:“……”
最近怎么这么爱走水,翰林院国子监都烧了还不够,又轮到他们顾府了吗?
顾三夫人只觉眼前一黑,这也是她给雪梅出的主意,想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好逼柳氏不得不承认雪梅的身份。
可现在,备好的大石头却是砸在了她的脚面上!
顾三夫人脑中突然一片清明,眼中露出一抹凶狠的毒光。
好一个雪梅,竟是敢算计她!
雪梅说自己心仪顾明哲只是为了让她放下戒备,好相信她的说辞。
让暄哥儿落水的主意就是雪梅想的,是她想要害死暄哥儿,然后爬上顾明贤的床。
好狠毒的心思,好一个卑鄙的小贱人!
可这些事她不能说,只能打掉了牙混着血咽入腹中。
只她的眸色越来越深,装满了杀意。
顾锦璃还是觉得有些不安宁,便抬步去了碧竹院。
碧竹院的房门紧闭着,红芍守在门外,待看到顾锦璃,脸上的神色僵硬了一瞬。
她小跑过来,语气有些不自然的问道:“大小姐,你怎么来了?”
顾锦璃挑了一下眉,她几乎每日都过来,红芍今日为何这般问。
“我来找我娘。”
见顾锦璃要往屋里走,红芍忙一把拉住了她,脸颊似染了红梅汁般,“大小姐先别进去。”
迎视着顾锦璃询问的视线,红芍瞥了一眼主屋的方向,脸色更是羞红,只得隐晦的说了句,“二老爷也在里面。”
顾锦璃觉得红梅更奇怪了,父亲在里面不是很正常吗?
突然,顾锦璃僵住了身子,看着红芍那羞赧不已的神情,她也瞬间涨红了脸。
两人一时沉默,谁都不说话了。
如意却不明白,还伸手戳了戳顾锦璃,眨着大眼睛问道:“小姐,怎么不进去了?你不是有话要对二夫人说吗?”
“呃……暂时没有了,我们先回去吧!”
顾锦璃脸颊烧的火热,慌乱的转身准备离开,却在途中又顿住了脚步,回首望着红芍,微眯着双眸道:“红芍,我问你一件事……”
第一百三十九章 恶报
静芸院中。
青碧瓷盏被猛地摔在桌案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温婉清雅的秀丽美人此时却是一脸怒容,静姨娘望着荣儿,咬牙切齿的道:“你说什么?雪梅成了三老爷的妾室?”
荣儿亦是一脸的难以置信,“奴婢已经打探过了,三老爷和雪梅在二老爷的书房公然……
这件事府中许多下人都见到了,根本就瞒不住的。
老夫人为了息事宁人,逼着三夫人收了雪梅做妾室。”
“三夫人就这么认了?”
荣儿苦着脸点了点头,心里也替自家姨娘着急。
那雪梅模样俏,年岁小,又是个心眼多的,三老爷素来风流,怕是会分走三老爷对姨娘的宠爱。
静姨娘抿了抿唇,面上一片怒色,“三老爷好端端的怎么去了二老爷的书房?”
荣儿摇头,“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
静姨娘脸色阴沉,眸光晦暗,她端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沉下心神,低声问道:“四公子那边怎么样了?”
说到此处,荣儿的脸色更是难看了两分,“四公子正好被大小姐救下。
有惊,无险。”
抿茶的动作顿了一下,垂下的长睫半掩住了她眸中的冷色。
红唇轻抿,低低冷冷吐出两个字来,“碍事。”
“不过姨娘放心,那小子机灵,早就跑了,老夫人肯定拿不到人。”
静姨娘吐出一口浊气,从床边的小匣子里翻出了一张银票来,“让他走的越远越好,就说老夫人已经报了官,正要满城逮他,若是想活命就再也别回来了。
办事小心点,别让人发现你。”
“姨娘放心,奴婢明白。”荣儿拿上银票,匆匆离开。
静姨娘又喝了两口茶,只觉得淡然无味,索性将茶盏重重放下。
顾承暄身边的小厮早就被她收买了,在得知赵氏的计划后,她便决定将计就计,一举除掉顾承暄。
赵氏只有顾承暄一个嫡子,只要没有了他,赵氏便不足为惧。
昌儿已经大了,待科举高中,老太太势必欢喜。
若是想要昌儿出息,就必须要给昌儿一个好的身份,老爷又素来疼她,抬她为平妻大有希望。
届时她的儿子便是三房的嫡长子,这里的一切都会是昌儿的。
可现在她所有的希望都化为了泡影,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顾锦璃!
她们之间本无恩怨,顾锦璃为何非要坏她好事,害的她错过了这般的好机会!
静姨娘越想越恼,看着桌上的青瓷杯盏也越发的不顺眼,一抬手,便将杯盏狠狠拂落到地上。
杯盏碎裂的声音让她的思绪渐缓,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呼吸。
不能慌不能急,她已经忍了这多年,又何必急于一时。
赵氏本就是个蠢货,定然还会再犯错,以后再选机会便是。
至于那个雪梅……
静姨娘露出了一抹残忍的笑意,雪梅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根本不足为惧,就算博来了一时的富贵,怕是也没命去享!
……
等再回到锦华院时,众人皆已散去,顾承暄也被抬回了自己的院子。
顾锦璃泡了一个热水澡,又喝了一碗姜汤,才驱散了身上的寒气。
只她的眉头始终蹙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碧竹院来人唤她去用晚饭,顾锦璃才穿上厚厚的披风走出房间。
顾二老爷和顾二夫人因为白日的事情都有些不大自然,两人都下意识的回避顾锦璃的视线,气氛一时颇为尴尬。
顾锦璃慢悠悠的喝了一口汤,抬头看了顾二老爷一眼,神色淡然,“父亲,你白日在书房里可察觉到了异常?”
“噗。”一口热汤全被顾二老爷喷了出来。
顾二老爷被呛得直咳嗦,脸色憋得通红,却正好可以掩饰本有的羞红。
顾二夫人想为他顺背,可一想到白日里两人的胡闹,手就不由僵在半空中,羞涩的无处安放。
反观顾锦璃却是神色平静,语气如常,“父亲,如果我猜的没错,雪梅可能是对您动了什么手脚。”
顾二夫人一听就怒了,声音陡然上扬,“什么,她对你动手动脚了?”
见顾二夫人一副要去打人的架势,顾锦璃忙拉住了她,无奈道:“娘,我的说的是动手脚,不是动手动脚,您别擅自加字行吗?”
总算安抚好了自家娘亲,顾锦璃又望向了顾二老爷。
顾二老爷却是摇头皱眉,“应该没有!
她今日倒是有给我送过饭菜,可我特意多留了个心眼,一口都没动,甚至连碰都没碰一下。”
“那父亲你再仔细想想,除了这些之外,雪梅还有没有什么其他不对劲的地方。”
此事处处透着怪异,先不说父亲不是那等不讲规矩的人,便是三叔与雪梅的事也绝不寻常。
三叔虽生性风流,却并非不顾廉耻之辈,怎么会做出这般荒唐的事来。
顾二老爷也觉得自己今日有些反常,他那时身体燥热,思绪模糊,否则也不会推开雪梅,急吼吼的往碧竹院赶。
想到这,顾二老爷的脸忍不住又红了起来。
突然,他想到了一个原本并未放在心上的细节。
“我对雪梅有防备,所以她拿过来的东西我一点没碰。
她当时就站在我身边与我解释她对我绝对没有那种心思,又与我说老夫人有多么多么不容易。
当时屋子里很热,我只觉得雪梅身上的香味越来越浓,甚至熏得我有些头晕。
再到后来我的思绪就有些混乱了,我只记得她不知怎么就跌倒在了我的身上,我一把将她推开,抬步便跑了出来,后来……”
后面的事就有些丢脸了,老夫老妻居然……
顾二夫人一拍桌子,“唰”的站了起来,“跌到了你的怀里?那不还是对你动手动脚了吗!
该死的小丫鬟,看我今天我不打死她!”
“娘,你冷静点。她现在是三叔的妾室了,你可不能去找她理论,否则这件事就更说不清了。”
“啥?她成了你三叔的妾室?”
顾二夫人和顾二老爷都愣住了,他们今日一日激情后,两人都羞得不愿意见人,一直缩在院子里。
红芍也怕他们不好意思,就没往眼前凑,是以他们还不知道外面的事。
顾锦璃点了点头,望着顾二老爷道:“父亲,三叔今日怎么会去书房找你?”
顾二老爷愣了一下,一拍大腿道:“我想起来了!
你三叔知道我今日休沐,就问我你娘会不会给我做午饭,我当时也没放在心上,随口说应该会,他八成是回来蹭饭的。
难道,他中招了?”
顾锦璃抿着嘴点了点头。
三叔,还真是倒霉。
三人一时静默,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顾二夫人在同情顾三老爷的同时,又有些后怕。
若是今日老顾没能抵得住诱惑,那她真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烛光下的他清俊儒雅,身上又有一种成熟男子的魅力,顾二夫人的心里不由漫起了忧虑。
“老顾,你以后会纳妾吗?”
顾二老爷一怔,随即有些哭笑不得的道:“你胡说什么呢也!
先不说重婚是违法的,再者说我的夫人本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你说的是真的?”顾二夫人轻轻抿唇,眼眉似水含情。
波光粼粼的眸光让孤二老爷看着便心中一痛,忙握住她的手,轻柔而又郑重的道:“你放心,即便我们来了古代,我也不会学这里的男人三妻四妾。
我上辈子只有你一个人,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也是一样。”
“钰儿……”
“明哲……”
顾锦璃:“……”
她默默起身,默默离开。
这里太甜了,齁的她有些受不了了。
不过,她总觉得今天的两件事总有哪里不对劲,特别是顾三夫人得知顾承暄落水后的表现。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她知道顾承暄落水,却没想到情况会这么严重。
可冬天坠湖,又怎么可能安然无恙,此事又不是她能说得算的。
顾锦璃脑中闪过一道灵光。
她摇头叹息一声,她不想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也不希望这世上真有能狠心利用孩子的母亲。
但愿,赵氏能比她所想的好上一些吧。
……
夜已深,雪梅枯坐在床上发呆。
这里是三老爷的后院,因为事发突然,便将她随意安置在了一处小院子里。
她环视着四周陌生的环境,感觉像是在做梦一般。
她爱慕二老爷,一心觉得二老爷会是一个好归宿。
府中虽不乏年轻的公子,可她尚有自知之明。
她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她出身低,又比未来少夫人年纪大,根本没有相争的余地。
但与几个人老珠黄的夫人相比,她就大有优势了。
可没想到,她筹谋了这么久,最后居然进了三老爷的院子。
她心有不甘,更对顾二老爷充满了怨恨。
她明明都已经投怀送抱了,他怎么还能忍心将她推开。
若非如此,她又怎么会与后来到书房的三老爷有了鱼水之欢。
这般不懂得怜香惜玉,二老爷真是太让她失望了!
短暂的失落后,雪梅便开始琢磨自己未来的路。
虽说现在的处境偏离了她最初的设想,可她不能自怨自艾。
木已成舟,她必须要忘记二老爷,努力讨得三老爷的欢心。
三夫人虽是泼辣,可她还有把柄握在自己手里,晾她以后也不敢为难自己。
倒是那个静姨娘,需要好好关注一下。
雪梅觉得有些累了,便铺床休息了。
她心里本还有些埋怨三老爷居然让她第一日就独守空房,可没想到刚躺倒床上没多久,便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她的身体很沉,但神智却又有些恍惚,睡梦中似感觉到有人在挪动她的身体。
她很想睁开眼,却是迷迷糊糊的,似睡非睡。
不知她是不是踢了杯子,只觉得寒风嗖嗖袭来,那种晃荡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就好像坐在颠簸的马车中。
好奇怪的梦,如此模糊又如此清晰。
就这样昏昏沉沉的睡了许久,待身体的沉重感消失了一些,她缓缓睁开眼,瞳孔骤然一缩。
她,这是在哪?
映入眼帘的一间残破老旧的房间,入鼻有一种木头腐烂散发出的味道,还夹杂着某种说不出的酸臭味,几乎令人作呕。
这里不是她的房间,甚至都不是顾府!
顾府的柴房都比这要强上百倍。
这是哪?
她想要开口询问,可张开嘴才发现自己竟是发不出声音来。
这个发现让她更是惊恐,她猛然睁大了眼睛,警惕的望着四周。
屋内站着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都是她没见过的陌生人。
中年女人穿着一件红色小袄,下身配着一条绿色的裙子,头上还簪着一朵玫色的珠花,要多土气有多土气。
女人望了她一眼,甩着手帕对男子娇声调笑,“这位大爷,你怎么还给我送个哑巴呢,这可不值钱呀!”
“她不是哑巴,只是怕她中途醒来坏事,喂了些东西,过上一日便好了。”
女人撇撇嘴,将头靠在男子的心口,丝毫不顾廉耻,“那我可不能现在就给你钱呦,至少也要等到明日她能开嗓了再说。
大爷也知道,咱们这里可不喜欢哑巴呀!”
男子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丢给她,“给你的!”
女人一愣,面露不解。
男子看了雪梅一眼,冷笑着道:“我不要你的钱,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不能让她活着离开这。
我家夫人说了,既是这小贱人春心荡漾,夫人便满足她。
你也别想着拿她当摇钱树,我给你的银钱够你从人牙子手里买几个好的了。
夫人交代了,这小贱人不识可怜,每日不必休息,像那种粗鲁肮脏的客人尽管让她招待,明白吗?”
女人愣了一下,随即便明白了过来,想来这是高门大户的正房夫人在收拾小妾呢!
女人喜不自胜,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白得了这么一个好货色,居然还有钱拿。
“这位爷,你放心吧,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绝对不会让这小贱人过舒服的。
夫人想要这小贱人活多久,我心里也好有个数。”
男子想了想,回道:“顺其自然吧。”
“好嘞,您放心,我一保给您办的明明白白!”女子说完,冲着男子抛了一个媚眼,娇声道:“大爷也别白来,我找两个姑娘陪您喝点酒如何?”
“免了吧,你这的姑娘我可不敢碰。”
这里不同于京中的花楼,花楼接待的都是体面人,可这里不过就是个下九流的窑子,什么贩夫走卒都有。
女子娇嗔一声,转了转眼睛,笑着道:“大爷,咱这不有一个现成的嘛,让她来服侍您吃酒如何?”
男子顺着她的视线望向了雪梅,雪梅披散着一头长发,更显得娇俏艳丽。
男子心中一动,瞥着女子低笑一声,“算你会来事。”
女子娇滴滴的笑着,对着男子抛了一个媚眼,“大爷,那咱可说好了,以后再有这种好事,你可还得想着我啊!”
男子不耐烦的推开女子,女子见状,也不恼,笑着和门离开。
而雪梅却是惊恐的望着朝她一步步走近的男子,她想要逃跑,想要尖叫,可如何挣扎都是徒劳。
她眼中的恐惧越来越深,她拼命的摇头,任由泪水肆意的流着。
不该这样的,她明明该做人上人的,明明该享受荣华富贵的。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这一定是噩梦,只要梦醒了,她就能回到顾府了。
可她没想到的是这个梦会那么长,一日,两日……直至死亡,她闭上了眼睛,这个梦才彻底清醒。
第一百四十章 靠山(合一)
第二日一早,小丫鬟才发现雪梅不见了踪影,同样消失的还有屋内值钱的摆件和她的首饰。
小丫鬟连忙去禀告顾三夫人。
顾三夫人正慢悠悠的喝着粥,听闻之后毫不惊讶,只淡淡的说了句,“人各有志,强留不得,愿意走便走吧。
你去告诉三老爷一声,免得他白白惦记。”
顾三老爷知道后,有的只是气恼。
雪梅长得的确不错,但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他还是更喜欢像静姨娘那种柔柔弱弱,温婉体贴的女子。
而且昨日明明是雪梅主动投怀送抱,他一开始是想要拒绝的,可后来也不知怎么脑袋一热,就做出了那等丢人现眼的事。
可她倒好,坏了他的名声,害他在全家老小面前丢了颜面,居然还敢嫌弃他一走了之,简直是欺人太甚!
顾老夫人也觉得颜面无光,她身边的大丫鬟做出这种有伤风化的事,这分明是在打她的脸。
最可气的是这个贱婢居然还敢跑,难道还嫌老三配不上她不成!
顾老夫人被气得头疼,缩在屋子里不愿见人。
静姨娘闻后只不过一笑,她就知道赵氏一定不会放过雪梅,只是没想到她出手这么快,竟连一日都忍不得。
不过这后院已经够热闹了,少一个人也好。
……
顾承暄晚上并没有发热,睡了一晚又喝了些滋补的汤药,身子便好了许多。
府中几乎所有人都来探望他了,就连一直对他严厉苛刻的父亲变得轻声细语的。
可唯独只有她没来看他,害的他都没有机会与她说话。
顾承暄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便如何也躺不住了。
他翻身下床,趁着婢女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
外面的气温有些低,可顾承暄却不觉得冷。
他已经感受过世界上最冷的温度了,不管是身体,还是心里。
湖水那么冷,连他这样一个大男人都忍受不了,她怎么有胆子跳下去救他呢?
一定是因为在她心中,他这个弟弟的地位十分重要。
这般想着,顾承暄竟不知不觉走到了锦华院。
他愣愣的站在院门口,一看到有人撩起门帘,下意识的就要转身逃跑。
如意却是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顾承暄,“四公子!”
被人发现了,顾承暄不好意思再跑,便僵硬着转过身,背着小手,板着个小脸跨步迈进院中,“我就是随便看看,恰好溜达到这了。
你做你的事去,不用管我。”
如意:“……”
顾府不大却也不小,四公子去哪溜达她都管不着,可来锦华院她怎么能不看着?
她对这四公子一点好印象都没有,先不说他们两个有一“弹弓”之仇,就说四公子平时对小姐的态度,她就很想把他一脚卷出去。
可她没福儿的胆子,也没福儿的力气。
“小姐,四公子来了!”
如意喊了一声,伸手打开了帘子。
顾锦璃正在屋内练字,她穿着一身简单的浅蓝色常服,发间只插着一支翡翠簪子,打扮的有些寡淡,却更能衬出她清丽的姿容。
听见顾承暄来了,顾锦璃也不过抬头看了他一眼,拿笔的手微有停顿,“你怎么来了?应该在床上多休息才对。”
顾承暄撅了撅嘴,没有答话。
他背着手走到顾锦璃身边,看了看顾锦璃写的字,小眉头皱了皱道:“字丑了点。”
顾锦璃把笔递给他,示意他也写个字来。
顾承暄接过笔,全神贯注的纸上写了“顾承暄”三个字。
这是他写的最好的三个字,是以十分有信心。
顾锦璃只看了一眼,便淡淡道:“更丑。”
顾承暄丢下笔,双手掐腰,昂着脖子,像极了一只尚未长成,但总觉得自己威风凛凛的小公鸡,“你就不能让着我一点吗?我可是你弟弟!”
“谁规定我必须要让着弟弟的?”顾锦璃扫他一眼,重新拿起了笔。
顾承暄被她冷淡的模样气到了,他气呼呼的抽走了顾锦璃手中的笔,小嘴噘的老高,“我在和你说话呢,你能不能专心一点?”
顾锦璃抿嘴沉了口气,她伸手扯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淡淡的着顾承暄道:“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顾承暄将笔搁在了桌上,瘪着嘴有些委屈的低声嘟囔道:“就不能对我态度好一点吗?”
顾锦璃故作未闻。
自她认识顾承暄后,她们之间就没有一丁点值得回忆的事。
他辱骂过她,打伤过如意,还与他娘一同陷害过她,是以她对这个四弟弟当真生不出喜欢的心思。
顾承暄抬眼悄悄看她一眼,迟疑了一会儿才小声问道:“你……你为什要救我啊?”
见他那纠结的模样,顾锦璃心中了然,便坦然道:“对于这件事,你不必放在心里,因为不管落水的人是谁,我都会去救。”
从医者,看惯了生死,反是会比任何人都更加珍惜生命。
顾承暄有些诧异,不甘心的问道:“谁都会吗?哪怕落水的人是你不认识的?”
顾锦璃点了点头,转而又摇了摇头,顾承暄眼中泛出一抹光彩,他果然还是与众不同的。
却听顾锦璃如实道:“陌生人我会救,但如果昨日落水的是你娘,也许就不会了。”
顾承暄:“……”
能不能委婉一些,小孩子的心很脆弱的好不好?
顾承暄心里涌起浓浓的失落。
原来她并不是因为在意他才选择救他。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声音弱的细不可闻,以至顾锦璃根本就没有听清楚。
“你说什么?”
“没事!”
顾承暄转身便跑。
他几步跑到门口,“唰”的挑起了门帘,却在门口处顿住了脚步。
他没有回头,背对着顾锦璃深吸了一口气,用力的喊道:“大姐姐,谢谢你,对不起!”
说完之后,便夺门而出,好似有谁在后面追赶他一般。
顾锦璃和如意都怔了怔,如意警惕的道:“小姐,这会不会又是三夫人想的诡计?”
“不会。”顾锦璃摇了摇头。
顾承暄的目光很纯净,并没有大人的那种肮脏。
而且如果她所料没错,他也是内宅之争的受害者。
溺水的那种恐惧和绝望是别人无法想象的,想必他心里也定然受到了创伤。
“这么说四公子是诚心来与小姐道谢的了?若是这般,四公子也不算无可救药,那咱们以后要与四公子亲近吗?”
顾锦璃又摇了摇头。
即便再来一次她也会救他,可她并不想与他亲近,毕竟他的娘亲可是赵氏。
她与永宁侯府之间的恩怨不会终止,母子连心,血肉情深,若是哪一日赵氏想要动她,顾承暄可会弃了母亲选择自己这个堂姐?
永远不要考验人性,也不要低估了血脉亲情。
所以她们还是维持现状的好,互不打扰,便是有遭一日刀剑相向,谁也不会伤心。
……
永宁侯府中。
赵文漪又一次唤来了吉祥,颇为不耐的道:“事情做得怎么样了?顾锦璃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上钩?”
吉祥垂着眸子,掩住眼中的恨意,语气却是小心恭敬,“小姐,顾锦璃生性谨慎,但已然动心。
小姐放心,在宫宴之前,奴婢一定为小姐分忧。”
吉祥跪在地上,垂首望着自己的一双手。
干裂的伤口已渐渐愈合,虽然远不及之前细嫩,但已好了许多。
那个丫鬟给她的药果然有效。
这几日赵文漪有求于她,没有再让她做重活,她这才得以闲下来保养自己的身子。
她暗咬银牙,眼中满是怨怒,赵文漪,待我事成,你对我的羞辱我一定加倍偿还!
……
顾婉璃始终惦记着出去陪顾锦璃买衣裳,早早的就和顾叶璃来锦华院。
她一边喝茶,一边难以置信的道:“大姐姐,你听说了没有,雪梅好像是卷了不少银钱逃走了,可把三叔气坏了。”
顾锦璃笑着摇了摇头。
顾婉璃歪头问道:“大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雪梅并非逃跑,而是……”
雪梅一心要给他父亲做妾,这样汲汲营营的人,怎么可能舍下顾府的富贵逃跑呢。
十有八九是赵氏容不得雪梅,把她弄走了。
赵氏虽不聪明,但心肠却狠,雪梅算计了这么久,最后怕是难得善终。
不过,赵氏这次出手未免太快了些。
老太太刚解了赵氏的禁足令,她便动手除掉了雪梅,这种心急不像是嫉妒,倒像是两人有仇一般。
其中细节顾锦璃一时没想明白,抬眸正对上顾婉璃干净不解的目光。
顾锦璃其实想让她知道人心险恶,却又不忍破坏她的天真,想了想便道:“我猜应是三婶不喜欢雪梅,才将她赶走了吧。
雪梅有些贪图富贵,对她来说,做三叔的姨娘岂不是要比去外面奔波舒服吗?”
顾锦璃折中说道,对她透露了一点不算残酷的真相。
顾婉璃听了,忍不住叹息道:“我真是想不明白雪梅为何要这般做。
她是祖母身边的大丫鬟,足以配个有能力的管事,何苦要给他人做妾呢?”
顾叶璃却觉得雪梅做的也没什么错。
管事再好也是奴才,生出的孩子也是奴籍。
可若是做了三叔的姨娘,虽说是妾室,可生下的孩子却是府里正八经的主子。
就如同静姨娘一般,有儿子傍身,还有三叔的宠爱,过得比三婶还要滋润。
顾叶璃心里暗暗想着,又听顾婉璃天真而坚决的道:“总之我这辈子才不会给人当妾,我宁愿嫁一个清贫的学子,也不要给那些王公贵胄做妾。”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顾叶璃只觉得顾婉璃这句话如同在她脸上狠狠甩了一个巴掌,脸颊火辣辣的热。
她垂头不语,眼中却全是愤懑。
这种好听的话谁不会说,可她不相信面对诱惑她们还能如此。
若是给顾婉璃两个选择,一个是寒门学子,一个是尊贵皇子,她是愿意做寒门妻,还是皇子妾?
心中虽是如此作想,可面上却不露分毫,还是笑容满面的与两人上街游玩。
顾叶璃上街并未是为了完了,而是心存了些许期待。
她始终待在深闺中,根本就见不到温凉公子。
就算在外面也是希望渺茫,可至少也有一丝可能。
一踏上马车,顾婉璃就稍稍撩起车帘的一角,兴奋的东张西望,顾叶璃则是端端正正的坐着,脊背始终笔直。
“大姐姐,咱们先去逛哪里呀!”
顾锦璃想了想,开口道:“先去金玉阁吧。”
温凉说金玉阁里的首饰在京中首屈一指,还特别强调了一下,那里有卖男子束发用的玉簪。
意图不言而喻。
顾锦璃轻轻翘起了唇角,暗暗摇头,温凉明明相貌冷若谪仙,心性却是与小孩子一般。
顾婉璃正好看到了这抹笑,她转了转眸子,歪着小脑袋道:“大姐姐,我怎么觉得你最近又变美了呢?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被顾婉璃戳中心思,顾锦璃忙收敛了神色,摇头浅笑道:“没什么,就是想到能参加宫宴,心中有些欢喜。”
“那是自然,若是我也有机会去,定然会高兴的睡不着觉。”顾婉璃毫不掩饰的自己的羡慕和憧憬。
顾叶璃也是这般,只面色不露。
如此盛大的宫宴,想必温凉公子也会参加,可惜她却没有这个资格。
心下失落,看着顾锦璃的眸光便更添了一丝妒忌。
马车很快就行到了金玉阁。
姐妹三人挽着手迈向金玉阁,可刚迈进屋子,便正遇上赵文漪与赵文鸢姐妹两人,几人的脸色都瞬间落了下来。
赵文鸢正在挑金簪,待看见顾锦璃,柳眉怒挑,“顾锦璃?怎么在哪都能遇见你这个晦气鬼?”
顾锦璃也不恼,只淡淡笑着,四两拨千斤的道:“真巧,我与赵二小姐一般作想。”
“顾锦璃!”赵文鸢啪的一声将手中的簪子摔在了柜台上。
掌柜的立刻痛心疾首的“哎呦”了一声。
他脸上挂着奉承的笑,小眼神却瞄着赵文鸢手中的金簪,“赵小姐,你手中的金簪是贵重物件,可经不得您这般摔呦。
若是磕坏了上面的宝石琉璃,可是不得了呦!”
“不就是一支簪子嘛,本小姐摔的起就买得起,给我包起来,这支金簪我要了!”
赵文鸢将金簪往掌柜的怀里一扔,财大气粗的炫耀道:“我们永宁侯府可不是那些个只看不买的破落户,掌柜的务必要擦亮眼睛,别在某些人身上下错了功夫。”
“是是是,在下受教了!”
掌柜的脸上赔笑,忙乐呵呵的将金簪包好,又不动声色的将一盒子更贵重的首饰摆了出来,往赵文鸢手边送了送。
女孩子置气的时候最是好面子,既然这永宁侯府的小姐放了话出来,何不让她趁着恼火多摔几件。
她能不能戴他管不着,把东西卖出去才是王道。
赵文鸢:“……”
赵文鸢瞪瞪了掌柜的一眼,她不瞎的好不!
掌柜的悻悻低头,故作不见。
赵文鸢双手环胸,免得自己一时克制不住脾气真的砸了什么东西。
侯府有钱,也容不得她这么败家。
“顾锦璃,这金玉阁可不是你能来的地方,随便一点小东西怕是都够你们顾府一年的开销了。”
她抬手拢了一下耳边的碎发,似不经意般碰了一下自己头上的赤金步摇,得意的道:“听说你也要进宫赴宴了,今日可是出来买进宫用的首饰?
看你这穷酸样想是也买不了什么好东西,我倒是能借你一些。香巧,你过来。”
赵文鸢的贴身婢女香巧走上前来,赵文鸢从香巧手腕上褪下了一个成色还不错的玉镯来,嘴角噙着嘲讽的轻笑,“本小姐今日心情好,就赏给你了!”
说完,她又侧身看着香巧道:“你也别舍不得,一会儿本小姐再给你买一个更好的。”
香巧忙笑着谢恩,附和道:“奴婢谢过小姐,小姐真是太慷慨太大方了!”
顾婉璃气得小胸脯不停的起起伏伏。
永宁侯府的人怎么都这么讨厌,没一个好东西。
顾锦璃垂眸扫了一眼赵文鸢手中的镯子,神色平静的犹如无风的水面,没有一丝涟漪。
她抬起头看着赵文漪,面上不但没有怒容,眼中反是还含着关切,“赵小姐的脸看起来都好了,丝毫看不出之前红肿的样子了。”
赵文鸢:“……”
顾婉璃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拉了拉顾锦璃的袖子,撒娇道:“大姐姐,咱们不要逛了,我饿了,我想吃醉仙楼的烧猪头!”
“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赵文鸢恼羞成怒,小脸涨的通红。
顾婉璃眨着一双睫毛浓密的大眼睛,无辜又单纯的问道:“赵二小姐你怎么了,我不过就说了句烧猪头,你怎么反应那么大呢?”
见赵文鸢浑身气得发抖,顾婉璃心中窃笑。
穷不可怕,毕竟这世上穷的人可多着呢,但是能把自己吃成一个猪头,世上应是只此一人。
赵文漪见赵文鸢被气急了,担心她惹出事来。
毕竟今日是她们两人一起出来,惹出麻烦她也跟着倒霉,便对赵文鸢道:“二妹妹,别和她们一般见识。她们是什么身份,哪里值得咱们多看一眼。”
顾锦璃稍侧过头,笑盈盈的看向了赵文漪,“赵大小姐也是出来买参加宫宴的首饰吗?
进宫赴宴可不比在宋府,赵大小姐这次可千万别再绊人了。”
顾婉璃拉了拉顾锦璃,凑到顾锦璃耳边,声音却没有放小,“大姐姐,这次宫宴只有五品以上官员家的嫡出子女才能参加,赵大小姐去不了。”
赵文漪:“……”
这姐妹两人一唱一和的,真是太可恶了!
“原来是这样,那怪我失言了,抱歉了赵大小姐。”
见姐妹两人都要被气疯了,顾婉璃有些怕怕的。
她倒不是怕她们两个动手,而是怕她们若敢动手会被福儿打翻了。
她都瞧见福儿挽袖口了,可不能再待下去了。
“大姐姐,我真饿了,咱们走吧。”
顾婉璃拉着顾锦璃欲走,顾锦璃也不想与她们浪费时间。
掌柜的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这几个小姐在这打起来,若是打群架砸坏了东西,这钱可不好讨啊。
正这般想着,头顶的瓦片突然传来了几声细微的响动。
掌柜的打了一个冷颤,瞪大了眼睛看着顾锦璃,原来这位就是……
坏了,险些忘了正事!
“三位小姐留步。”
掌柜的一个箭步窜上了前去,拦住了顾锦璃三人。
“掌柜的可有事?”
掌柜的脸上堆满了笑,比起刚才对赵文鸢虚伪的客套,这次的笑中带着小心的讨好。
掌柜的看着顾锦璃,笑容极其亲近,“恭喜这位小姐,我刚才翻了一下本店的账册,发现今天您是第十个踏入本店的客人。”
顾锦璃挑了一下眉,示意掌柜的继续说下去。
“小姐有所不知,十年前的今日正是本店的开业之日。
我们东家为了喜庆吉利,特别嘱咐我要给今日第十位踏入本店的客人一份礼物。”
顾锦璃愣了一下,“所以……这个人是我?”
掌柜的笑着连连点头,“小姐运气真好。”
顾锦璃并没有太惊讶,毕竟她的运气一直好,随便在商场买个东西都能中大奖。
可赵文鸢她们就没那么好接受了。
“什么?她运气好,她可是出了名的晦气!
掌柜的,你再好好想想,我是不是才是第十个进店的客人?”
赵文鸢怒目瞪着掌柜的,眼中满是警告。
掌柜的看出了她眼中的威胁,却是不为所动,“不好意思赵小姐,第十个客人就是这位小姐没错。”
瞪他也没用!
人家顾大小姐有靠山,你有吗?
第一百四十一章 心意(合一)
见掌柜的如此不识趣,赵文鸢小脸一冷,横眉立目道:“掌柜的,你是生意人,要清楚谁对你们才是最重要的。
你可知我们永宁侯府每年要在你们金玉阁花费多少银子,你要想想清楚才好。”
京都又不是只有这一间首饰铺子,她就不相信掌柜的还能为了一个破规定不要她这个老主顾。
“赵二小姐说的没错,侯府对咱们金玉阁的确颇为照顾,我们也都记挂在心。
可这是我们东家定的规矩,这么做也都是为了吉利,是为了咱们金玉阁的生意。
我只是一个小小掌柜,可不敢违背东家的意思,若是因此耽误了金玉阁的生意,我可担当不起呀,还请赵二小姐见谅。”
掌柜的语气十分恭敬,却是将赵文鸢气得不轻,“你……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呢!”
难道丢了她这么一个大主顾就不要紧吗?
掌柜的说话始终带着笑,心里却是十分不屑。
永宁侯府买的那些东西充其量也只能算中等主顾,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为了公子的吩咐,别说是永宁侯府,就算是王府、国公府那也照扔不误。
掌柜的对赵文鸢笑了笑,便跑到柜台后面费力的抱出了两口箱子。
赵文鸢气得嘴都要歪了,却又架不住心中好奇,便站在一旁冷眼看着。
她就不相信金玉阁能白送什么好东西,最多不过是些陈年的货底子,卖不出去才拿来白送,这样的东西就是白给她,她也……
好想要!
赵文鸢心中的不屑在掌柜的打开盒子的那一刹被震撼的一丝不剩,睁大的瞳孔中只剩下震惊与嫉妒。
小一些的箱子里放着一整套羊脂白玉的头面,两支发簪,一对耳坠,一对白玉镯子。
一支发簪上雕刻着一朵盛放的芙蓉花,轻薄的花瓣层层堆积,栩栩如生。
另一支发簪要更长一些,通体莹白,并无点缀,瞧着倒像是男子的发簪。
而那双垂耳坠更是精致,拇指大小的白玉被雕刻成小巧的芙蓉花,简直是巧夺天工。
便是出身侯府赵文鸢也从没见过这么好的白玉,晶莹光泽,毫无杂色。
嵌满宝石的金钗步摇虽是华丽,但是太过夺目刺眼,容易喧宾夺主。
而这套白玉头面则是处处透着清贵,内敛而不张扬。
赵文鸢惊呆了,金玉阁是疯了不成,居然把这么好的头饰拿出来送人!
当她看到大箱子里放的衣裙时,更是嫉妒的恨不得直接掐死顾锦璃,夺了她的东西。
大箱子里放的是一身衣裙,一件浅蓝色的小袄裙上面用银线绣着大片大片的芙蓉花。
银线色浅,不但不会显得太过繁丽,反是会在不同的光线下反射着不一样的光,构化出了一副芙蓉花开图。
将芙蓉花从含苞待放到花开绮丽的过程展现淋漓,美得令人惊叹。
穿上这件衣裙,便等同于将一副花开之景穿在身上。
里面还有一件纯杏色的披风,没有绣花,只在衣领处缝了一圈毛茸茸的狐狸毛,亦是精致无双。
几个少女都看的愣住了,顾锦璃却是眸色动了动,若有所思起来。
顾婉璃瞪圆了眼睛,指着两个箱子道:“这些真的都给我大姐姐?”
掌柜的笑着点头,“那是自然。”
赵文鸢还是觉得难以置信,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表情看着掌柜的,“就因为她是今日第十个进店的人,所以这些就都给了她?”
掌柜的含笑点头。
当然不是了!
这个借口是看人的,顾大小姐什么时候来都是第十个客人!
他又不傻的,岂会把这些好东西白白送给不相干的人。
赵文鸢眼中满是嫉妒,衣裳是用上等的云水锦做的,头面更是难得一见的羊脂白玉,这般好的东西都给了顾锦璃,岂不是暴殄天物?
赵文鸢气凝,手中的帕子都被揉烂了,咬着一口银牙,冷冷道:“这些东西多少钱,本小姐买了!”
掌柜的依旧含笑摇头,“抱歉赵小姐,这些东西不能卖。”
赵文鸢懒得再与这个只会赔笑的掌柜的说话,冷眼看着顾锦璃,不客气的道:“开个价吧,你这东西本小姐看上了,多少钱我买!”
掌柜的心中冷笑,顾大小姐怎么会是那种见钱眼开的女子,这么好的东西便是千金都不换啊!
顾锦璃看了她一眼,淡然问道:“你能出多少钱?”
掌柜的:“……”
赵文鸢轻蔑一笑,莫不在意的道:“由你要价!”
一个破落户,这辈子估计都没见过大面额的银票,能要出多高的价钱来。
不论那件衣裳,单就那套头面便价值万两,她重金买下也绝对不亏。
“真的由我来说?”顾锦璃语气中难掩惊讶,甚至还有些掩饰不住的兴奋。
赵文鸢见此更是鄙夷,傲慢的点了点头。
顾锦璃深思熟虑了片刻,倏然扬唇一笑,笑若芙蓉花开,竟比那玉簪上的芙蓉花还要清丽几分。
“那我可就真不客气了。”
赵文鸢气定神闲的颔首。
顾锦璃轻弯嘴角,不徐不疾的道:“钱财不过身外之物,我倒是并不稀罕,但侯府的爵位却是不错……”
“顾锦璃,你好大的胆子!我们侯府也是你能随意打趣的!”看出了顾锦璃是在奚落她,赵文鸢的火爆脾气被瞬间点燃了。
顾锦璃却只淡淡一笑,“赵二小姐好生莫名,明明是你让我随口要价的,便是给不起也不必恼羞成怒吧。”
掌柜的本还在担心顾锦璃会糟蹋公子的一番心意,此时却是强忍笑意。
若非他有着丰富的做掌柜的经验,现在真是要笑出声来了。
赵文鸢气不过,还想要教训顾锦璃,可金玉阁又来不少客人,都在好奇的打量着她们。
赵文鸢不想失礼,只得将这一口气狠狠咽下,咬牙切齿的低声威胁道:“顾锦璃,你给我等着,咱们走着瞧!”
赵文鸢甩袖而去,赵文漪冷冷的望了顾锦璃一眼,也抬步跟上。
顾婉璃冲着她们的背影做了一个小鬼脸,冷哼一声,“自取其辱,笑死人了。”
看着精致华贵的衣裙和首饰,顾婉璃笑得合不拢嘴,“大姐姐,真是太好了,宫宴上穿这身去正合适呢!”
清雅不俗又内敛低调。
顾锦璃抿了抿嘴,漫起一抹笑来,“如此,我便却之不恭了,还请掌柜的代为感谢金玉阁的东家。”
“一定一定。”掌柜的满脸堆笑。
心里却想,要是您亲自去谢那就更好了!
福儿捧着两口箱子上了马车,如意跟在她后面,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
“轻拿轻放啊,千万别磕坏了小姐的玉簪。
这个可是宝贝呀,一定要仔细小心。”
顾叶璃心里装着满满的羡慕嫉妒,同时又多了几分疑惑。
顾锦璃的运气似乎一点点变好了呢!
以前她出门准没好事,每次都会败兴而归。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变得越发走运了?
顾叶璃凝眉沉思,认真回忆着最近发生的一切。
不管遇到什么事,顾锦璃似乎都能逢凶化吉,不管起因如何,最后的结果都是她获利。
倏然,顾叶璃眸光一亮。
这种转变似乎就是在顾锦璃去大佛寺烧香祈福,大病初愈之后!
难道万佛寺的香火竟然那般灵验?
如此,她该去求上一求了。
几人又闲逛了会儿便准备回府了,陈晴动了动眸子,低声与顾婉璃道:“小姐,奴婢想去买些东西,晚些再回府好吗?”
“好啊,你去玩吧,不用着急,天黑之前回来就行!”顾婉璃笑着点头,大方应下。
目送马车走远,陈晴才穿过一条条小巷来到一间毫不起眼的小农院前。
院中无人,想来陈大陈二兄弟两人应是去做工了。
陈晴径自推开门,迈进了屋子。
屋子里冷冰冰的,似是一直没有烧过火,屋子里面的温度竟是不比外面暖和多少。
陈晴蹙了蹙眉,走到厨房翻找米缸,却发现米缸里一粒米都没有,屋内甚至也没有柴火。
除了地上扔着几件脏衣服,根本就看不出这屋内住着人。
陈晴皱着眉将屋内简单规制了一下,从一件脏衣服中翻出了一张纸来。
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很不好看,却是认认真真的记录着每一天的收入和支出。
陈晴知道他们在码头上做活,却没想到他们竟过得这般细致,甚至有的时候分文不花。
码头上每人每天只供两个馒头,这点伙食就连普通丫鬟都吃不跑,更何况两个做苦力的男子。
陈晴抿了抿嘴,一言不发。
她打了一盆井水,将两人的脏衣服都泡了进去。
家里没有皂角,陈晴便只能用清水用力揉搓。
门外响起了两人的声音,陈二性子大大咧咧,远远便听到他笑着道:“今天咱们又赚了一两银子,照这个速度,咱们很快就能存够钱买宅子了。
再干个半年,待把小姐接出来,还能买两丫鬟伺候小姐。”
陈大低低嗯了一声,“待年节过了,码头的活计会更多,咱们赚的也能更多些。”
陈晴抿着嘴用力的搓洗着衣裳。
冬天的井水很冷,可她的心却是暖的。
她早已家破人亡,哪里还是什么小姐,可他们对她却始终如初。
兄弟二人推开房门,正看到陈晴坐在小板凳上洗他们换下来的在脏衣服。
兄弟两人愣了一下,陈大率先反应过来,上前一把夺走了盆,声音颤抖的道:“小姐!您这是在做什么!
您……您怎么能给我两个下人洗衣裳!”
“什么下人不下人的,我现在也是丫鬟,有什么做不得的!”陈晴要去抢盆,可水盆被陈大死死拉住,她根本就拉不动。
“小姐!就当属下求您了,您千万别再这么做了!”陈大牙齿打颤,一双大手因用力的握着水盆而隐有颤抖。
陈晴抢不过,索性也不抢了,只恼怒的站起身,也不再看他们,沉着气冷冷问道:“我交代你们的事做的怎么样了?”
陈大怔了怔,忙道:“都准备好了。”
陈晴点了点头,“盯住永宁侯府,只要赵楚一出府,便立刻给我送信。”
“是,小姐!”陈大陈二忙正色应道。
陈晴望了他们一眼,解下了腰间的钱袋塞进了陈大手里,冰冷着一张脸道:“我在顾府很好,也不打算出来,用不着你们帮我买宅子。
以后我会不定时来检查,米缸里不能空,缺了多少米我也会记着。
柴火煤炭都要备好,我若是再发现屋子冷的如冰窖一般,你们就走吧,我不用你们再帮我了!”
陈晴说完,恼怒的拂袖而去,只在离开院门后飞快的抬手擦拭了一把眼角。
陈大握着手中的钱袋,又低头看了一眼已被陈晴洗干净了的衣裳,七尺的汉子眼眶通红。
“陈二,我们一定要誓死效忠小姐,直至陈府沉冤昭雪!”
曾是陈府给了他们兄弟二人容身之所,如今,就换他们来守护小姐!
……
回到顾府后,顾锦璃从箱子里将那支通体莹白的簪拿了出来,用手帕小心裹好。
想了想,她又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一并交给了墨迹。
“麻烦你帮我把这个给你家主子送去。”
“不麻烦不麻烦。”墨迹欢喜接过,这样的事做多少都不嫌烦呢!
墨迹的残影被如意看到了。
如意憋起嘴,第无数次的、追问道:“小姐,那个一身黑漆漆,来无影无无踪的男人到底是谁呀?”
自从在顾锦璃落水现身后,墨迹的存在便掩饰不住了。
听到如意的发问,顾锦璃第无数次的回了句,“时机未到,以后再告诉你。”
如意听了冷哼一声,忿忿离开。
她对小姐毫无保留,小姐却总有秘密,她不开心了!
顾锦璃笑着摇了摇头,如意一直盼着她能和温凉有个结果,若是告诉她梦想成真了,这个丫头怕是会疯掉吧。
府里现在已经够热闹了,她还想清净清净。
所以有关墨迹的事,还是等到他们两个的事情定下再告诉如意吧!
今日是如意当值,顾锦璃让她先睡下了,她则是捧着一卷书册坐在暖光融融的烛火下。
橘色的烛光轻轻晃动了一下,静寂的屋内响起了些许细微的响声。
顾锦璃粉唇一翘,放下了手中的书册,慢悠悠的转过身子。
少女的面容上似覆了一层薄薄的橘色轻纱,朦胧而美好。
唇角扬起,莞尔一笑,低声轻语道:“来了?”
温凉心中漾起一抹甜来,但他不知足的想着,若是有一日这句话变成了“回来了”,听起来定然会更加悦耳。
她猜到他一定会来,所以才特意留灯等他。
“赠君以簪,结发与君。”
他脉脉念出,声音一如他眸中的光,温柔且深情。
“我喜欢这句话。”
顾锦璃眨着一双明亮的眼看他,亦笑着道:“我也喜欢你送的发簪。”
他弯眉勾唇,“你猜到了?”
这还用猜吗?
虽说她经常中奖,但还从未见过有哪个商家会无偿备下这般精致华贵的礼物。
先不说衣裳首饰都是她喜欢的风格,那支男子佩戴的白玉簪已经足够明显了吧?
甚至已经不能算是暗示,而是赤裸裸的明示。
不过有件事她倒是有些困惑,“那件裙子我试过了,尺寸正合适,一丝……不差。”
温凉凝眸看着她,神色如常,淡淡道:“我的眼力很好。”
顾锦璃半信半疑,但见温凉一脸坦然,便也姑且信了。
见顾锦璃收回了探查的视线,温凉悄悄松了口气。
总算蒙混过关了。
其实是那日从宋府回来后,因她睡不安稳,他便留下陪她,趁机用手指量的。
但是他可对天发誓,他绝对没有碰她的身体。
眉心除外,额头除外……手也除外。
温凉今日以白玉簪束发,比起往日的玉冠多了一丝温润清雅来。
见顾锦璃在看他,温凉抬手摸了摸发间的玉簪,笑容柔缓,“你送的,我很喜欢。”
顾锦璃哭笑不得,无奈道:“哪里是我送的,分明是你自己的东西。”
温凉摇头,坚持道:“就是你送的。”
顾锦璃也不与他争辩,只许诺道:“我现在手头不宽裕,买不起好东西。
不过等春天到了,我的生意也就能做起来了,待挣了钱我再补送你一份更好的。”
温凉自然不会拒绝,面上虽依旧云淡风轻,但心里却是已经乐开了花。
“为何一定要等到春日?”
有些心急,想马上收到礼物。
顾锦璃也心急,可这也没有办法,“我想开的是个脂粉铺子,自然少不了新鲜的花瓣,冬日虽有暖房,可造价太高。”
做生意不会一下子就赚钱,成本还是能省则省。
“花瓣我可以弄到。”而且要多少有多少,皇宫里便有养花的暖房,可以让墨迹去偷。
顾锦璃还不知温凉心中所想,便直接摇头拒绝了,“不用了,也不急在这一时。
你每天事情那么多,这种小事就不麻烦你了。”
两人可以相互依赖相互扶持,可这不等同于什么事都需要对方分担。
这些天她想了很多,顾府与平阳王府之间的差距很大,他们二房又很穷。
她想靠自己的努力把这间店铺好好经营起来,就算很小,可也算是她为两个人的未来所做出的努力。
见她如此,温凉便也不再坚持。
万事都以她开心为最重。
温凉厚着脸皮蹭了一壶茶,最后见蜡烛都烧了半段,才决定为了长远忍痛离开。
他若是一直赖着不走,怕是她会厌烦,以后就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了。
“去宫宴时记得穿这件衣服。”临走前,他刻意嘱咐道。
他并不满足两人现在的关系,他们明明都已表明了心意,可就连送她点东西都要偷偷摸摸的。
因为男女若在定亲之间传出暧昧,会让女子被人耻笑。
更担心会有人看出他的心思,对她不利。
或许秦俢说的对,让那个人赐婚也并不是坏事。
……
赵文鸢和和赵文漪在顾锦璃身上受了气,赵文鸢心气不顺,便将坏脾气都撒到了赵文漪身上,处处找她的麻烦。
赵文漪心里更是窝了一团火,当即便命人去吉祥。
今日吉祥若是再不给她一个答复,她便只能先拿这个贱婢出气了!
可没想到吉祥刚被唤来,就给赵文漪带了一个好消息。
顾锦璃上钩了!
赵文漪挑眉看了吉祥一眼,“顾锦璃真的上钩了,你莫不是在诓我?”
这贱婢该不会看出她心情不好,担心责罚才说谎宽慰她。
“奴婢不敢。”吉祥恭顺的垂着头,“的确是今早顾锦璃才联系的奴婢,小姐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门房,今日有人给奴婢送了信来!”
吉祥从怀中掏出信笺,其实上面并没有字,只划着一个圈。
“谅你也不敢戏弄本小姐。”赵文漪冷冷瞥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冷笑。
顾锦璃,我看你今日后再如何嚣张!
一个退过婚的破落户,何德何能去宫中赴宴,她堂堂侯府小姐尚无资格,顾锦璃凭什么。
顾锦璃如此自不量力,她就只能让顾锦璃毁的再彻底一些了!
赵文漪兀自得意,却是没看到吉祥那充满了恨意的眼神。
……
赵楚最近过得颇为辛苦。
他屁股上伤的很重,但伤的更重的是他的脸面。
他一定已经沦为了京中的笑柄,完全可以想象到别人对他的嘲讽和鄙夷,所以他现在根本不想出门。
可偏生他有一个别扭的父亲!
以前他想出门,父亲总是说他不务正业,让他好好留在家里读书。
现在他不想出门了,父亲却是硬逼着他出门。
还说什么他若是不出门,会让人怀疑他不举,与姜家的婚事就要不保了。
这不是莫名其妙吗?
他伤的是屁股,又不是命根子,怎么就雄风不再了?
还有那个姜悦,他是打从心底里没看上。
相貌一般就算了,还是个动不动就傻笑的,有点事就笑个没完,简直烦死了。
若不是看在她爹是兵部尚书的份上,他才懒得与这样的女子虚与委蛇。
赵楚心中愤懑,可偏偏有人上赶着找不自在。
肩膀被人撞了一下,赵楚大怒,看也不看抬手便要朝来人打去。
可手刚刚举起,便僵停在了半空。
撞他的是个女子,且是一个十分娇俏的年轻女子。
她的穿着一件淡粉色的小袄裙,腰身紧紧束着,衬得女子的身材十分玲珑有致。
乌黑的发间插着一朵小小的珠花,打扮的毫不起眼。
只她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带着怯意与羞赧,为她增色不少。
赵楚的目光微微晃动,但见那女子楚楚可怜的看着他,香肩微抖,似是被吓得不轻,“这位公子,都怪我一时不小心,您别和我一般见识好吗?”
赵楚最是怜香惜玉,她这可怜兮兮的小模样瞬间戳中了他的心。
赵楚露出一抹彬彬有礼的笑来,“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女子惶恐的点点头,眼中的怯意却一点不少,不由让赵楚想起了顾婉璃那怯怯的小模样。
眼前女子的颜色虽远不如顾婉璃,但也是俏丽娇羞的,看的赵楚只觉心痒难耐。
“姑娘别怕,都是在下一时不小心撞到了姑娘,还望姑娘给在下一个机会,让在下赔罪。”
“不……不必了。”女子惶恐的推拒着。
她慌忙摆手,袖口褪下了一截,露出手腕上的伤痕。
赵楚一眼看到,趁机抓住了女子的手腕,手指轻轻磨蹭着女子腕间的肌肤,面上故作关切的问道:“姑娘的手臂上怎么会有伤?”
“我……我之前犯了些错,我家小姐便罚了我。”
赵楚心中了然,原来是个丫鬟。
赵楚的目光更加肆无忌惮起来,瞧她这一身打扮想来也就是个小门小户家的丫鬟,偶尔换个口味也不错。
女子连忙抽回手,羞怯的低下头,嘴角却微不可察的扬起。
这个女子正是吉祥。
侯府中下人众多,吉祥这种身份根本就没有资格出现在赵楚面前,是以赵楚并不认识她。
“公子不必客气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吉祥作势要走,赵楚哪里肯让。
“不知姑娘有什么事,可有用得到在下的地方?”
“我要去酒楼为小姐定个雅间。”吉祥乖乖答道,仿佛毫无防备之心的纯真少女。
酒楼,那就更是方便了……
赵楚更是心动,盯着吉祥笑道:“如此正好,我陪姑娘去,姑娘定好雅间后,我再请姑娘吃酒赔罪。”
吉祥半推半就,两人便朝着酒楼的方向走去。
小厮见赵楚有正事要忙,十分有眼力的自己逍遥去了。
赵楚一路极尽温润公子的风范,吉祥则是低眉垂眼,羞怯无比。
她悄悄抬头望了赵楚一眼,但见赵楚眉目飞扬,相貌颇俊,心中亦是飘飘然。
看来那个丫鬟说的果然不错,赵楚原来是喜欢楚楚可怜的女子。
顾家的三个公子虽也相貌俊秀,可顾府地位太低,她一个也瞧不上。
她之前一心盼着顾锦璃嫁入谢家后,能提她做谢公子的妾室。
可没想到顾锦璃是个蠢的,把握不住好的婚事。
好在老天还是垂怜她,又给了她一次机会,这次她一定会好好把握!
两人迈入了酒楼。
一个男子藏在小巷子里探头探望的盯着对面酒楼,见吉祥带着一个男子迈了进去,他面露不解。
怎么带着男子进去的?
不应该是带着女子进去吗?
他正是费解,突然有一双粗糙的大手捂住了他的口鼻,将他拖入了小巷深处。
阴暗的小巷内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他倚靠着墙壁,双手环胸半垂着眼。
听见响动,他撩起眼皮,一双眼睛里满是令人胆寒的杀气。
他面无表情的走上前来,冷冷开口道:“今日有人给你钱财,让你欺负一个姑娘,是吗?”
被捂住口鼻的男人发不出声音,只一双眼中写满了惊惧。
见他如此,男子冷冷一笑,“看来就是你了。”
话音一落,一把匕首刺入男人的心口,悄无声息,毫不眨眼。
陈二松开手,任由男人的尸体重重落地,满脸嫌弃的唾骂道:“什么狗屁东西,大老爷们欺负小姑娘,真特么不嫌害臊!
这种人死了都是便宜他了!”
陈大面无表情的收刀,“走吧。”
“大哥,咱们不用盯着酒楼了吗?”
陈大摇头,“小姐只吩咐咱们杀了这个畜生,剩下的事不需要插手,此地不宜久留,快走吧。”
小姐只有他们两个属下,为了小姐他们也务必要保全自己。
至于那些恶人,天理自会昭彰。
第一百四十二章 抢手的锦鲤(合一)
永宁侯府中。
赵文漪一直在等着吉祥的消息,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赵文漪不由皱起了眉,时间是不是有点太久了?
外间传来匆匆的脚步声,赵文漪心中一喜,“事情怎么样了?”
可进来并非只有平儿一人,来的还有永宁侯夫人身边的孙妈妈。
孙妈妈脸色阴沉,语气冰冷,“大小姐说的是何事?”
赵文漪心中一紧,忙站起身来,笑着道:“没什么大事,孙妈妈怎么来了?”
孙妈妈瞄了赵文漪一眼,莫说敬意,那眸光似染了毒一般。
“夫人要见大小姐,大小姐快着点吧!”
孙妈妈一向仗势欺人,虽是个奴才,但仗着是永宁侯夫人的亲信,是以十分嚣张,甚至从未把赵文漪一家放在眼里。
赵文漪虽心中有怒,却也不敢得罪,只能跟着孙妈妈去了永宁侯夫人的院子。
只她心有茫然,不知道永宁侯夫人唤她何事。
赵文漪刚迈进屋子,还未等看清屋内的人,便猛的被人抽了一个巴掌。
这一巴掌力气很大,将赵文漪的脸都抽偏了。
“赵文漪,你居然敢算计我大哥,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赵文鸢目眦欲咧,一巴掌不解气,还要再打。
“鸢儿,住手。”永宁侯夫人冷冷开口。
赵文鸢不服气,“娘,这个小贱人还算计哥哥,决不能轻饶了她。”
“后日便是宫宴了,你可不能伤到手,你坐在一边瞧着去。”
赵文鸢听了,轻轻甩了甩手,冷哼一声,“也是,这样的小贱人哪里值得我动手!”
赵文漪面颊火辣辣的痛,委屈的泪水滚滚落下。
赵文鸢打她,大伯母不但不训斥赵文鸢,反是怕赵文鸢打她伤到了手。
她们凭什么这么对她?
赵文漪忿忿不平,捂着脸正要分辩,可抬头才发现吉祥正跪在屋内。
她瞳孔微缩,又扫视了一眼屋内,见赵楚也在,而且正用一种欲杀之而后快的眼神盯着她。
赵文漪心中泛起了一丝冷意,可更多的是茫然。
吉祥为何在这跪着,她不是该引着顾锦璃去酒楼吗?
吉祥手里有催情香,只要放在香炉中点燃,进去的人不过片刻就会迷失理智。
她早已安排好了人手,绝对能彻底毁了顾锦璃的名声。
那是一个地痞无赖,被这样的人占了身子,顾锦璃一辈子都别想好过!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永宁侯府夫人等着赵文漪回话,眼中满是恨意。
这小贱人派个丫鬟勾搭楚儿,还在房间里点了催情香。
之后她又找人故意撞破,害的楚儿与这丫鬟的事闹得人尽皆知,这若是被姜家知道,可如何是好!
“夫人饶命啊,奴婢是无辜的啊!奴婢根本就不认得世子,在街上碰到世子时正好有人推了奴婢一把,奴婢就撞到了世子身上。
之后去酒楼定雅间也是小姐吩咐的,小姐嫌酒楼收拾的不仔细,吩咐奴婢要仔细打扫,可奴婢也没想到,一进去里面之后就……就……”
吉祥伏在地上幽幽啜泣,她稍稍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夫人,奴婢若是知道小姐有这般打算,便是借奴婢几个胆子也不敢啊!
奴婢若是算计了世子,夫人岂会饶过奴婢,奴婢怎么会自寻死路!”
吉祥将陈晴教给她的话说的是声泪俱下,我见犹怜。
赵楚瞧着她挂满眼泪的小脸,再想到刚才的云雨,心中便软了几分,“母亲,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永宁侯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赵楚一眼,在这个时候居然还想着为这丫鬟说话!
不过,她也觉得这个丫鬟说的有几分道理。
不过一个粗实丫头,她哪里来的胆子算计侯府世子,这不是摆明了找死吗!
“贱婢!你污蔑我!”赵文漪面色大变,虽她尚未理清来龙去脉,却也知道出了大事。
赵文漪“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用力的摇着头道:“大伯母,事情不是这样的!
我没有算计大哥哥,我……我是想算计顾锦璃,我这一切都是为顾锦璃准备的啊!”
“顾锦璃?”想起某个牙尖嘴利但容貌绝丽的少女,永宁侯夫人的太阳穴不受控制的突突直跳。
赵文漪连连点头,此时也顾不得遮掩,将自己的打算全都吐了出来,“大伯母,我就是讨厌顾锦璃,看不得她能去参加宫宴,所以才想出这么一个办法来教训她。
我真的只想教训顾锦璃,绝对不是要败坏大哥哥的名声!”
永宁侯夫人蹙了蹙眉,心中有所松动。
吉祥却在这个时候低低哭泣起来,神情哀怨又无辜,“原来小姐一开始就想好了让奴婢做替罪羊,甚至还想出了这般的说辞。”
她苦笑着落泪,挽起了自己的袖口,纤细白嫩的手臂上依稀可见未褪的伤痕,“奴婢自从跟着小姐后,一直都在做院子里的粗活。
若是真如小姐所说,这般重要的事情,您会交代奴婢去做?”
“我让你去做自然是因为你曾是顾锦璃的丫鬟,她只会对你放下戒心!”
赵文漪恨的咬牙切齿,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竟是被吉祥这个贱婢摆了一道。
吉祥凄惨一笑,“小姐,您忘了我是如何被逐出顾府,随您回侯府了吗?
顾锦璃对我恨之入骨,她会相信我的话吗?”
吉祥潸然落泪,脸上满是迷茫心痛,“小姐,您……您到底为何要这么做啊!
你毁了世子的名声,对侯府有何好处,对您有何好处啊!”
赵文漪只觉得血气直冲脑门,气得她几乎要昏厥过去了。
这贱婢真是天生的戏子,怎的那般会做戏,真不愧是顾锦璃的大丫鬟,都是个不折不扣的小贱人!
赵文漪还想再分辩什么,赵楚突然开口问道:“你以前是顾府的丫鬟?”
吉祥点了点头,她紧咬着下唇,默默流泪。
她这般可怜无助的样子让赵楚想到了顾府的那只小白兔,而她又是顾府的丫鬟,想来也会更了解那小白兔一些。
赵楚心中已有定断,“母亲,我觉得这婢女说的在理,毕竟我可没在那酒楼看到什么顾锦璃。”
“大哥,我没有!”赵文漪忙摇头否认,急得直哭,“我真的没有这么做,我这么做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啊!”
“你当然有!”
冷眼旁观了许久永宁侯夫人沉沉开口,“楚儿若是名声尽毁,陛下自会废弃楚儿的世子之位。
侯爷只有一子,届时这爵位岂不就便宜你们二房了!”
“什么?赵文漪,你居然有这般的胆子?”赵文鸢的小脸顿时沉了下来。
若是让二房捡了世子的爵位,她和赵文漪的位置岂不是就要颠倒过来了?
若真是如此,那以后府中最好的东西是不是都得可着赵文漪,她还得处处捧着她,哄着她?
只是想想,那种场景便气得赵文鸢浑身发颤。
“贱人!”赵文鸢脾气火爆,冲上前去便又抽了赵文漪两个巴掌。
这次永宁侯夫人没有阻拦,而是任由她发泄。
相比赵文漪,她倒是宁愿相信这个丫鬟说的话。
整件事策划完整,绝不是一个困在内院的粗使丫鬟能做得到的。
好一个贪心不足的二房,侯爷往日对他们不薄,他们竟是敢将手伸到楚儿身上,真是岂有此理!
永宁侯夫人眯了眯眼睛,眸色凌厉,她正要说话,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夫人,不好了!姜家来退婚了!”
屋内几人脸色瞬间巨变。
“你说什么!”永宁侯夫人震惊的站起身来,却因为起身太快,只觉一阵眩晕。
她身子晃了一下,撑着桌子勉强稳住身形。
“姜府派谁来的?可把人请了进来?”
姜家只有姜悦一个女儿,姜尚书夫妇两人对待女儿那是如珠如宝,容不得女儿受一点委屈。
他们虽贵为侯府,但若说实权其实远不如姜家。
京都城里的侯府一抓一大把,可是兵部尚书却是只有一位。
姜尚书择婿要求颇高,若非因为老永宁侯曾对他有恩,两家婚事也不会顺利定下。
她猜到了待此事传开后,姜家势必会闹起来。
可她没想到姜家得知的速度竟然这般快,甚至未曾责难,便直接选择退婚。
小厮战战兢兢的低着头,结结巴巴的道:“请……请不进来,是姜尚书亲自过来的。”
若是寻常管事,就算不进来,他们也能给拖进来。
可对方是兵部尚书啊,他们不敢啊!
“姜尚书亲自来的?”永宁侯夫人的声音有些抖。
察觉到事情不妙,永宁侯夫人虽被气得腿软,但还是让孙妈妈搀扶自己去见姜尚书。
可她还未等迈出房门,便又有小厮急急来报。
“夫人,不好了!
姜尚书将咱们侯府给的纳征全都退了回来,现在都堆在大门外,当着众人的面一件一件清点呢。
他还说咱们家公子立身不正,居然在婚前弄出这般丑闻,让咱们侯府以后都别登姜家的门。
以后姜小姐和世子各自婚配,再无瓜葛!”
小厮口齿伶俐,吐字清晰,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连大气都没喘一下,也同样没有给永宁侯夫人喘息的机会。
“完了……都完了……”
永宁侯夫人双眼放空的喃喃道,一口气没喘上来,气险些得昏厥了过去,却在看到赵文漪的时候,又生生被气醒了。
“来人!把这个小贱人给我按住了,狠狠的打,往死里打!”
两个婆子走上前来抓赵文漪,赵文漪竭力挣扎,“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可是侯府的小姐,你们谁敢动我!”
两个婆子愣了一下,就算赵文漪是庶房的小姐,那也是府中的主子。
永宁侯府夫人恨的目眦欲咧,咬牙切齿的声音好像用匕首在瓷器上磨蹭,十分刺耳。
“你说的不错,你是侯府小姐,的确不能随意动你。”
赵文漪略略松了口气,便听永宁侯夫人低吼道:“来人,去请族里长老,我要将这个小贱人逐出侯府!”
……
顾婉璃又来了锦华院蹭糕点吃,顾叶璃想了想也跟了过来。
顾锦璃明日就要参加宫宴了,她模样不错,若真能入哪个贵人的眼,以后念着姐妹情谊,多少也能帮上她一些。
姐妹三人正喝着茶水,吃着点心,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吧嗒吧嗒的传来。
如意顾不得行礼,一跃蹦进了内间,小脸跑的粉红一片,像极了刚成熟的水蜜桃,“小姐小姐,你猜怎么着?”
她这急吼吼的样子逗得几人都忍俊不禁,抿嘴轻笑起来。
顾锦璃无奈的看着如意,“我猜,你一定有很重要的事和我说。”
如意没听出顾锦璃语气中的调侃,反是连连点头,“小姐就是聪明,奴婢可听说了不得了的事情呢!”
见几人都向她望了过来,如意心中一阵小小的得意。
可随即又皱起眉来,半晌也没说出话来。
“你不是有不得了的事情要说吗,怎么又不说了?”
如意一脸苦恼,“这件事有点乱,先容奴婢理理。”
几人摇头笑了笑,各自啜茶,心里都没觉得如意能带来什么正经的消息。
如意突然一拍巴掌,声音轻快的道:“事情是这样的,永宁侯世子……”
顾婉璃的小脸“唰”的沉了下来,身上不受控制的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现在只要一想到赵楚那个人,她就觉得胃里翻腾,恶心的想吐。
她正想让如意别提那个恶心货,却听如意如竹筒倒豆子般,叭叭讲道:“永宁侯世子在酒楼与丫鬟厮混,被人撞破,闹得满城风雨。
兵部尚书知道了以后,气得当即就把永宁侯府下的纳征全都退了回去,当着围观百姓的面与永宁侯府退了亲!”
看着几人一脸震惊的模样,如意得意的翘起嘴角,“是不是觉得很出乎意料?可还有更出乎意料的呢!”
“赵文漪……”如意脸上的幸灾乐祸已经完全掩饰不住了,她故意放缓了一下语速,见众人都被勾起了好奇心,才略拔高了嗓音,“赵文漪被永宁侯府扫地出门了!”
“什么?”顾锦璃听得一怔。
这两件事跨度有些大啊。
赵楚生性下流,发生这种事并不奇怪,可赵文漪好端端的怎么会被逐出永宁侯府。
一般来说,只有子弟犯了严重的错误才会被族中除名,赵文漪一个女子只要不做有损名节的事,永宁侯府不至于容不下一个女子啊。
顾锦璃心中微动,难道说……
“因为这个丫鬟就是赵文漪派去引诱永宁侯世子的,永宁侯夫人知道后自然不会放过她呀!”
虽然心中已有猜测,可顾锦璃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赵文漪竟敢陷害赵楚吗?
看着几人目瞪口呆的模样,如意又慢悠悠的投下了另一记响雷,“而那个勾引永宁侯世子的丫鬟就是吉祥!”
顾叶璃和顾婉璃相视一眼,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永宁侯府竟然这般热闹吗?
顾锦璃却是暗一蹙眉,总觉得事情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吉祥前几日还曾来府中找她,可转眼便传出了她与赵楚的风流事,她总觉得这里面还有点什么不为人知的内幕。
不过转念一想,这件事与她又没有什么关系,便放下了心中猜疑,不再理会。
陈晴垂首而立,唇角却幽幽扬起。
赵楚打她那一巴掌,如今算是还给她了!
……
赵文漪被逐出了侯府,声名尽毁。
永宁侯夫人不许她拿走府里的东西,除了几件换洗的衣服,赵文漪竟一无所有。
父亲凉薄,只知攀附侯府。
母亲虽是惦记她,却又胆小畏缩,只偷偷给了她一些碎银子,为她找了一个十分简陋的农家院落脚。
从锦衣华服的侯府小姐变成了清贫如洗的农家女,突然间的转变将赵文漪彻底击垮,当晚便染了伤寒,卧床不起了。
顾三夫人听说此事后,买了一堆的东西前去探望。
看着孱弱可怜的侄女,顾三夫人心如刀割,哭的泣不成声。
听到哭声醒来的赵文漪一看见顾三夫人便立刻抓住了她的手,她死死瞪着眼,眼中装满了怨毒与憎恨,“姑母,顾锦璃害我!这一切都是她做的!
我要杀了顾锦璃!我一定要杀了顾锦璃!”
听完赵文漪哀怨的哭诉后,顾三夫人亦恨得咬牙切齿。
“好一个狠毒的小贱人,她竟敢如此对你!”望着侄女脸上的掌痕,看着她哭肿的一双眼,顾三夫人又疼又恨。
因为顾锦璃,害的暄哥儿与她不亲,现在她又来算计漪儿。
顾锦璃不让她好过,她也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小贱人!
……
宫宴当日。
顾锦璃早早起来梳洗打扮后,先去了松鹤堂。
顾老夫人十分看重此事,特命府中众人皆前来松鹤堂送顾锦璃进宫。
除了几个去学堂的公子还有去了兵马司点卯的顾承暄,所有人都齐聚一堂。
帘子挑开,少女款款迈入屋内。
锦缎罗裙,芙蓉玉簪,将少女本就姣好的容貌衬得更加明媚秀丽。
颜若朝华,眸似清泉,竟将昏沉的屋内都照的明亮起来。
明珠般的少女,让人惊艳赞叹。
顾老夫人的眼睛也被照亮了,不敢相信眼前这天仙一般的人儿竟是她素来最讨厌的大孙女。
她本就活动心思更加热络起来,他们顾府的身份虽低了点,可锦丫头模样好,若是能做个公侯家的妾室那也是极好。
这般想着,顾老夫人对顾锦璃是少有的和颜悦色。
顾二老爷的心情却是极其复杂。
今日宫宴,温凉那个小子也会去吧。
女儿这般漂亮,那小子该不会按奈不住又拉女儿的手的吧?
男人的胆子都是越来越大,上次敢牵手,这次该不会得寸进尺吧!
这般想着,顾二老爷简直如坐针毡。
“二哥你怎么了?屁股长疖子了?”顾三老爷酸溜溜的道。
他满眼都是羡慕嫉妒,有个漂亮的女儿真是好啊,单就这么看着都赏心悦目,哪像儿子看着就烦。
凭什么大哥二哥都有女儿,就他没有,不公平!
这般想着,顾三老爷忍不住瞪了顾三夫人一眼。
可顾三夫人却罕见的沉默,她垂首坐着,不声不响,似是屋内的一切与她都毫无关系。
顾三老爷翻了个白眼,算她长了记性。
以后要是再敢瞎蹦跶,非休了她娶个能生女儿的回来。
顾老夫人今日懒得理会他们,只对顾锦璃谆谆教导,“你与承恩侯府家小姐交好,多让她带你认认人。
处事要落落大方,多展示展示自己,若是遇到身份尊贵的公子……”
眼看着顾老夫人越说越偏,顾大老爷忙道:“时间不早了,锦丫头快走吧,若是迟了可是大不敬之罪。”
顾老夫人一听也不再啰嗦,忙催着顾锦璃走。
顾大老爷看着顾锦璃,板着方脸,一脸严肃道:“进宫后少听少说,尽量低调。”
宫里的贵人一个比一个尊贵,惹上他们可没什么好事。
顾三老爷不甘示弱,也嘱咐道:“今日参加宫宴的人多,若是惹了祸就往人群里一扎,死不承认就好……”
“老三!”顾大老爷眼睛一瞪,气得直吹胡子。
都当父亲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靠谱,说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兄弟两人你言我一语的吵了起来,顾二老爷抿了抿嘴,看着温婉美丽的女儿,心口闷闷的难受,目光复杂的低声说了句,“小心温……”
顾二夫人笑容满面的拧了一把顾二老爷,钻心的疼让顾二老爷顿时抽了一口冷气。
顾二夫人翻他一眼,小心什么,那可是未来女婿!
要小心也得小心别的女人,未来姑爷那么帅,可别被人觊觎了。
“锦儿你快走吧,什么都不用想,玩的开心就好!”顾二夫人笑眯眯的道。
顾二老爷心头滴血,在他和温凉之间,夫人竟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温凉吗?
拐走了他的女儿和夫人,这个仇他一定要报!
离开了热闹的松鹤堂,冬日里的院子竟安静的让她有些不大适应。
以前家里只有她和老爸老妈,一家三口虽是温馨却远没有这般热闹。
可这种吵闹她不但不烦,反是觉得心里暖和和的。
当然,要是不用看到顾老太太和赵氏那就更好了。
马车早已候在门口,可当顾锦璃走到门口时,却发现门口竟停着三辆马车。
她正兀自纳闷,前面两辆马车的车帘几乎被同时掀开,两道欢悦的声音也同时响起,“锦儿!”
本是眉眼含笑的两个少女,却在看了彼此一眼后,露出了警惕的神情。
宋碧涵率先冲着顾锦璃招手,“锦儿,上我的马车来吧,咱们一同进宫。
我马车里有果子酒,这样的天气喝上一杯最暖和了!”
“锦儿,你还是和我坐吧。”沈妩唇边凝笑,笑颜如同一朵玉兰花,“果子酒虽好,但哪日都能喝得到。
宫中我比较熟悉,你今日是第一次进宫,我可以与你讲讲需要注意的礼数。”
宋碧涵眯着眼睛看着沈妩,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这位手帕交竟然这般有心计,便忙拍着胸口道:“哪有那么多礼数要讲!
我今日一直陪着你,你根本就不需要担心,就算犯了错,我也能帮你摆平!”
三哥出去历练了,临走前偷偷摸摸来找她,对她吐露了他喜欢锦儿的事情。
虽说她早就发现,但见三哥这般坦诚还是不免惊讶。
三哥希望她能在这段时间里多说说他的好,最好再试探试探锦儿对他有没有好感。
可没想到竟碰到阿妩这个添乱的来!
她可是在为三哥和锦儿的未来而努力,阿妩参和什么呀,她又没有……
宋碧涵瞳孔一缩。
不对啊!
阿妩也有哥哥呀,而是还是一个不论相貌才学品行都比三哥强的哥哥,难道沈妩也想做锦儿的小姑子?
这个发现让宋碧涵心中陡然警觉。
沈妩瞥了宋碧涵一眼,心中暗暗抱歉。
别的事她都可以让着涵儿,可这件事不行。
哥哥和锦儿是有缘人,而且两人郎才女貌十分般配,若能结成良缘再好不过。
可她记得涵儿曾说过宋三公子似乎对锦儿有意,这让她不得不防。
多年好友,一遭“结怨”,竟是成了彼此的宿敌。
“锦儿,你和谁坐?”
两人异口同声,默契依旧,不约而同的望向了顾锦璃。
她们之间的剑拔弩张,还有眼中那莫名的“占有欲”让顾锦璃一时怔住。
她现在这么抢手吗?
第一百四十三章 倒霉(合一)
为了不让沈妩和宋碧涵两人反目成仇,顾锦璃决定自己一个人坐。
三辆马车从顾府门前出发,一路朝着巍峨的皇城而去。
皇城门前停满了马车,热闹堪比上元佳节。
而当到了御花园,顾锦璃才明白什么叫做姹紫嫣红,百花争艳。
冬日本是寒冷萧索的。
可放眼望去,御花园中挤满了青春貌美的少女。
她们穿着各色的彩裙,将御花园点缀的格外鲜艳,竟有种寒冬已远,暖春已来的感觉。
“这么多人啊!”宋碧涵也愣住了。
她参加过许多次宫宴,但这么热闹还是第一次。
原来京中有这么多未出阁的少女吗?
这还仅仅是五品以上官员家的嫡女,若再加上庶女,可真是不得了了。
宋碧涵突然间觉得一点不寂寞了。
娘亲总是急着要给她相看人家,有什么可急呀,这不还有这么多人没嫁出去嘛!
沈妩要先去凤鸾宫拜见皇后,便对两人道:“我先去拜见皇后娘娘,一会儿便回来。
涵儿,这是锦儿第一次进宫,你可要一直陪着她才好。”
宋碧涵翻了沈妩一眼,见沈妩走远了,才揽着顾锦璃的肩膀道:“阿妩说不说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你说阿妩是不是年纪大了,怎么变得这般啰嗦呢?”
阿妩真是太狡诈了,临走还要锦儿卖个人情。
顾锦璃眨了眨眼睛,忍不住问道:“涵儿,你和阿妩吵架了?”
“没有呀!”宋碧涵坦然摇头。
顾锦璃更是费解,既是没有吵架,她们之间的敌意是哪来的呢?
“这里人太多太吵了,我们往前走走。”
因为今日许多小姐都是第一次进宫,她们心中紧张,自是不敢走远,便都围在了御花园边上。
宋碧涵拉着顾锦璃往花园深处走,果然是越走人越稀,只偶尔能看见三五个相熟的小姐凑在一起谈天。
“陛下到底怎么想的呀,怎么请了这么多人来宫里。
以往只有三品以上大员的家眷才能参加,这次居然还请了四五品,搅得宫里都是穷酸味,烦死了。”
“谁说不是呢?听说这次宫宴很有可能是要为几位皇子选妃,找那些个穷酸的来干什么呀,又不是选丫鬟!”
几人低低笑了起来,语气里是满满的优越感。
宋碧涵拉着顾锦璃,一边走一边若无其事的笑着道:“锦儿,你知道给皇子选妃的第一条要求是什么吗?”
顾锦璃摇头。
那几个女孩儿都望了过来,竖耳听着。
“宫中最重视谨言慎行,像那等长舌妇宫中是万万不会要的,就连做丫鬟的资格都没有呢!”
几个女孩被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却又碍于宋碧涵的身份不敢多说什么,只悄悄的用小眼神瞪着她们。
顾锦璃微微勾唇,心中感动。
她虽不在乎这些人的话,可有朋友护着,她十分暖心。
两人相视而笑,只见不远处有一个身穿橘色小袄的少女对她们扬唇笑着,无声鼓掌,正是兵部尚书府的小姐姜悦。
“宋小姐,你刚才说的真好!说人家坏话的人最讨厌了!”
姜悦虽笑着,可眼眶有些红,看着便像哭过了。
宋碧涵与她还算熟悉,忙关切的询问。
姜悦抽了抽鼻子,委屈的道:“想必你们也听说了,前两日永宁侯世子做了丑事,我父亲便将我们两府的婚事退了。
其实我本来对赵楚就没有感觉,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退了就退了呗。
正好我很想参加这次宫宴来看看热闹,但因为之前有亲事不能参加,现在亲事退了,我就央求着父亲给我也弄了一张宫帖。”
宋碧涵看了顾锦璃一眼,心想,这姜悦和锦儿一样,心都挺大。
姜悦却是瘪起了嘴,闷闷不乐的道:“可谁知道她们都把这件事当做笑谈,还暗暗嘲笑我长得不如一个丫鬟,否则赵楚怎么宁愿舍了姜府也要和那个丫鬟在一起?
可明明是我们姜府退的婚,哪里就是他不要我。
我真是不明白,她们为什么不指责赵楚下流无状,却是要来嘲笑我呢?”
顾锦璃对此深有感触,世人对女子的确多有成见。
她正字斟句酌的思索着该如何安慰这个遇人不淑的姑娘,宋碧涵却是抢先一步,拉着姜悦的手腕道:“别为那些个不值得的家伙生气。
走,前面宽敞,咱们踢毽子去!”
“嗯!好呀!我最爱踢毽子了,我们快走吧!”
顾锦璃:“……”
看着两个挽手跑开,还不停冲她招手,示意她跟上的少女。
顾锦璃摇头一笑,这姑娘的心可真大。
不过,这样也好。
……
乾坤殿中站着两个身材挺拔的男子,一人宛若皓月清风,美若谪仙,一人眉目深邃,冷峻恣意,皆是容貌极佳。
建明帝看了两人一眼,脸上漾起一抹笑来,“原来是阿阳,这么多年没见,一晃竟是已经长得这么高了,也就比温凉矮一点点了。”
温阳:“……”
陛下咋还这么不会说话呢,怪不得父王当年揍了陛下一顿。
建明帝脸上笑意不改,看着十分慈爱可亲,“你离京多年,这次既然来了就多留下玩几天,不必着急回去。”
温阳暗暗翻了一个白眼。
陛下的心眼可真多,留一个质子不够,还想再留一个,想的可真美。
“陛下,微臣这次来京都想多待几年,暂时没想着回去。
可父王那边还需有人帮衬,陛下不如让温凉回去吧。
反正他留在京中也没什么用,臣听说温凉现在是兵马司指挥使,臣直接接手就可以。”
温阳说的十分坦然。
在南阳城,他带的兵可比兵马司的人多多了。
“你要留下,让温凉回去?”建明帝诧然。
温阳点点头,“父王说他有点想温凉了,想让温凉回去待两年,臣留在这也一样为陛下分忧。”
建明帝:“……”
一样个屁!
这话一听就是温阳自己编的!
建明帝自恃身份,自然不会和一个小辈计较,便只笑着道:“温凉在京都已经待惯了,就算回了南阳城只怕也会不适应。
你好好玩几日,待玩够了再回南阳城帮你父亲分忧就好。”
温阳挑眉,心中冷笑。
还没听过谁当质子当习惯的了,这分明是不想放人嘛!
难道在陛下心里,自己这个平阳王府二公子就比不得温凉了?
陛下真没眼光,难道父王总想揍他。
“好了,今日是宫宴,你们就别陪着朕说话了,出去玩乐吧,一定要玩的开心啊!”
建明帝说这话时冲着温凉挑了一下眉,一脸的高深莫测。
温凉淡淡扫他一眼,心中越发明白了当年父王为何要揍他了。
着实有些欠揍。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建明帝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来,“小陈子,温凉兄弟两人你觉得谁更好?”
陈总管偷偷瞄了建明帝一眼,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两位公子都是人中龙凤,百里挑一。
但老奴还是觉得温凉公子更胜一筹,毕竟温凉公子自幼在陛下身前教导,不论才学还是能力都鲜有人及。”
这个马屁拍到了建明帝的心坎里。
建明帝舒心一笑,温凉到底还是要比温阳好的,估计身手应也是如此。
建明帝暗暗琢磨,该找个什么理由让两人打一场呢?
一看建明帝那神色,陈总管就猜到了这位主怕是又没想好事。
陛下就是爱作妖,怪不得年轻的时候总挨平阳王的揍,都一把年纪好了,还一点不稳重。
真是可怜了他,一大把年纪了还要为陛下擦屁股。
……
距离御花园不远处有一座依势而立的双层廊亭,廊亭之上正好可俯视御花园中的美景。
园中其实只有寥寥几种不畏寒冬的花卉,可今日身着彩衣的少女们将花园点缀的格外明艳。
欢声笑语飘荡在御花园的上空,若有似无的脂粉香随着风忽远忽近。
傅冽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打着喷嚏,“这女人多了就是烦啊,这胭脂味太浓了,难闻死了。”
“有吗,我觉得还好啊。”傅凝撑着回栏向御花园眺望,只觉得面前的美景甚是赏心悦目,“那个绿衣服的姑娘不错,清新秀丽,小家碧玉。
那个红色衣裳的也不错,冷艳明丽,气质一绝。”
傅冽瞟他一眼,冷冷道:“你没忘咱们今日的目的吧?”
“当然没忘!”傅凝不悦的收回视线,“宋兄走了,咱们得帮他看着顾锦璃啊,这不正找呢嘛!”
“难得你还记得,我怕你看花了眼,迷晕在了百花丛中。”
傅冽说话是惯有的阴阳怪气,傅凝抿抿嘴,决定忍了,可傅冽却是又道:“脑袋里面别老想着女人,小心年纪轻轻就伤了肾,到时候脚步虚浮,可别怪我嫌你丢人,不理会你。”
傅凝攥了攥拳,忍无可忍,便也没惯着他,“若论肾好,谁也比不得六皇兄,毕竟六皇兄的肾还从来没用过。
六皇兄,洁身自好是好,可也得适度,不然别人怕是会误会六皇兄肾亏虚弱……”
“傅凝!”
傅冽恼了,将手里的瓜子皮随手一扔,扯着傅凝的领子就要揍人。
可他刚抓住傅凝的领子,便听到下面传来一声惊呼,“谁扔的瓜子皮,没看见这有人啊,是不是瞎呀!”
傅冽傅凝相视一眼,暂搁了两人的恩怨,扶着栏杆向下望去。
只见温凉身边站着一个陌生的玄衣男子,眉目犹如刀割,冷峻如峰,只他的头上沾满了瓜子皮,看起来十分滑稽。
傅冽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温阳,眉头一挑,冷冷道:“你是什么人?
居然敢在宫中大呼小叫,出门在外你爹没教你规矩吗?”
温阳的暴脾气一下子就被点着了,“狗屁规矩,你们往下扔瓜子皮就有规矩了?
不道歉就算了,居然还敢如此趾高气昂,小爷我真是给你们脸了!”
他父王才不教这规矩呢,他父王可是连陛下都揍过呢!
“哎呦呵,还敢在我们面前自称小爷,你胆够肥啊!
有种你给我上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除了温凉,傅冽还没见过这么嚣张狂傲的人,当即指着温阳的鼻子叫嚣道。
温阳自小混迹军中,有他打不过的人,但是还没有他怕的人。
不过温阳还是留了个心眼,问向温凉,“这两人你认识不?”
若是身份尊贵,他一会儿下手轻点。
温凉仰头望向了傅冽和傅凝,看着他们那两张令人生厌的脸,又想到了他们刚才说的话。
要帮宋达看着顾锦璃?
呵呵……
温凉收回视线,看着温阳的眼睛,轻轻淡淡的吐出三个字,“不认识。”
……
凤鸾宫中。
婢女双手叠垂,低眉垂首的走进殿内,轻声禀道:“皇后娘娘,五公主来了。”
威严冷艳的沈皇后目光瞬间化为一池柔水,她略一颔首,柔声道:“传她进来。”
不多时,一个身穿逶迤拖地紫色连珠团花裙袄的少女缓缓迈入殿内。
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累丝团云骨钿花,并插着一支点翠芍药花金步摇,少女肤若凝脂,相貌与沈皇后有几分相似。
只因她年纪小,面容上并无冷肃威严,反是明媚艳丽,正如她头上的那朵芍药花般。
少女双肩端正,脊背挺直,仪态不俗,尽显皇家公主应有的尊贵。
“儿臣给母后请安。”
少女声音清脆悦耳,行礼的姿势更是标准的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正是建明帝的第五女,也是大梁唯一的嫡公主玉华公主。
沈皇后眼中笑意更深,望着女儿的目光尽是欣慰和疼爱。
她只有一个女儿,宫中所有女人都想生儿子,可她从未觉得遗憾。
女孩可以在宫里活的轻松烂漫,可若是男孩,能安然活着便是不易。
玉华公主坐在沈皇后身边说话,她乖巧伶俐,总能逗得沈皇后舒心而笑。
母女两人正说着话,婢女来报,“承恩侯府小姐求见。”
玉华公主眸光一亮,身姿却依然端正。
沈皇后看了她一眼,笑着道:“玉华,你先行去御花园,母后要与你妩表姐说几句话,一会儿再让你妩表姐去找你,可好?”
玉华公主款款起身,弯唇一笑,“好,母后先与表姐说正事,儿臣一会儿再和表姐说话。”
玉华公主笑着转身,她握着沈妩的手,柔声道:“表姐,那我先去御花园等你。”
她面上神色如常,却偷偷挠了一下沈妩的手心。
见沈妩忍不住挑眉一笑,她才满意的离开。
沈妩暗暗摇头,她这个公主表妹,可真是……
玉华公主在一众宫婢的拥簇下离开了凤鸾宫,途中她轻轻摆了摆手,语气淡淡:“你们不必都跟着本宫了,本宫带明月一人便可。”
一众宫婢垂首应是,躬身离开。
玉华公主目光平淡的望着她们的背影,直到最后一个宫婢的身影消失,玉华公主端正的肩膀瞬间一松。
她重重的喘了一口气,背手捶着自己有些酸痛的腰,“就这么一会儿我都要累死了,母后每日都这么端正,她得多累呀!”
明月轻柔的帮着玉华公主捶背,笑着道:“若是凤鸾宫无人,也许皇后娘娘也是要歇一歇的。”
玉华公主摇头,一脸钦佩的道:“才不是呢,我母后可厉害了,她真是从来都没有懈怠的时候。”
小时候母后总逼她学规矩,让她时刻注意仪态。
她觉得守规矩太累了,就偷偷藏在了母后的床底下,想着只要让她逮到母后慵懒随意的样子,她就直接跳出来打母后一个措手不及。
可惜她在床底下趴了许久,却硬是没挑出母后的一点错处来。
殿内明明无人,可母后不论是喝茶还是看账册,都依旧那般端坐着,真是让她心服口服。
母后重礼数,她又是宫内唯一一位嫡公主,自是不能丢了母后的脸面。
所以她努力学习宫规,在别人面前,她是一个尊贵不凡的嫡公主,至于背地里……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让你拿的东西带了吗?”
明月连连点头,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纸包,里面装着一捧虎皮花生。
玉华公主捻起一颗花生丢入口中,酥脆味美,玉华公主满意的眯了眯眼睛,“你也吃个吧!”
主仆两人似是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明月也不客气,捻起一颗吃了起来,“嗯,真好吃!”
玉华公主却是啧啧摇头,用一副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看着小婢女。
“虎皮花生可不是这么吃的,你要是找对了方法,吃起来会更香的!”
明月一脸懵懂,“那该怎么吃呀?”
玉华公主勾起嘴角,得意一笑,挑着眉道:“今日本宫就好好教教你,你可看好了啊!”
涂着粉色蔻丹的玉指捻起一粒花生,手腕一抬,将虎皮花生丢向半空中。
玉华公主双目紧盯着花生,待花生落下,绣着芍药花的绣鞋向前挪动半许,樱桃小口微微一张,那花生便准确无误的被她含在了嘴里。
明月看的目瞪口呆,一脸崇拜的连连拍手赞道:“公主好厉害啊,让奴婢也试一个吧!”
玉华公主将花生递给她,可明月一连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玉华公主实在看不下去了,忙从明月手里夺回了花生,一脸嫌弃的道:“花生都快被你丢没了,真浪费!
你还差着远呢,想练成本宫这样,回去从御膳房要一筐花生慢慢练吧!”
说完,玉华公主又捻起一颗花生,潇洒一丢,准确接住,给了小婢女一记深深的打击。
玉华公主越发得意。
她曾见过父皇这般吃过花生,那潇洒恣意的模样深深印在了她的脑海中,刹那间觉得父皇的形象都变得格外高大起来。
自那日之后,她便勤学苦练,终是让她掌握了这一门绝技。
可惜母后极其重规矩,不然倒是可以表演给母后看。
玉华公主一边吃着花生,一边迈着欢快的步子朝着御花园走。
因御花园外挤满了各家的小姐,所以身份高一些的官家小姐便都跑进了御花园深处躲清闲。
一众贵女簇拥着英国公府小姐蒋欣阮在园中散步,蒋欣阮面容秀美,身材匀称,一颦一笑颇有风情。
众人簇拥着她,或是奉承讨好,或是与她说着趣事逗她开心,她只淡笑应之,目光却被不远处的几人吸引了,“是谁在那里踢毽子?”
有一个少女忙跑上前几步张望,待看清了人又赶紧跑了回来,“蒋小姐,前面那三个人是兵部尚书府的姜小姐,宋府的宋二小姐,还有一人我不熟,但看着好像是顾府的大小姐。”
顾锦璃鲜少露面,只在宋府的宴席上见过一次,是以她也不敢确定。
谢叶蓉听了,面色顿时沉了下来,“我去看看。”
她向前走了两步,待看清顾锦璃那张顾盼生辉,貌若芙蓉般的脸庞,顿时只觉一股恨意从胸口升起,让她无法隐忍。
“那位就是顾府的大小姐?模样真是不俗,瞧着是个十分清丽的美人呢!”蒋欣阮不知什么时候走上了前来,笑着感叹道。
“心阮,你可不能被她的模样蒙蔽了,别看她长的干净温婉,实则却是阴险恶毒。”
谢叶蓉恨极了顾锦璃,若不是她,他们谢府怎么会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两家明明都已经退了亲事,她却还对哥哥念念不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贱人!
蒋欣阮有些诧异,“竟是这般吗?本以为是个清丽妙人,这样倒是有些可惜了。”
她并不认识顾锦璃,可最近却是没少听到有关于她的事。
因顾府向宋府引荐了一位大夫,让顾锦璃得以入了宋老夫人的眼。
之后又是殴打谢府公子,又是纵仆行凶,重伤永宁侯世子,这位顾大小姐从某种角度上说,也算是一时风头无两。
忽听耳边有人低低的惊呼一声,“那边走来的是不是玉华公主啊!”
蒋欣阮抬头望去。
紫衣罗裙,正是五公主傅玉华。
玉华公主手里的虎皮花生只剩最后一粒了,她本想着吃完这颗花生就要恢复她端庄稳重的嫡公主形象。
可她刚将那粒花生丢入口中,尚未来得及咀嚼,因目光视线都放在了花生上,并未留意到脚下有颗小石子。
顿时脚下一滑,虽被身后的明月搀住了身子,可她因惊慌而吸了一口冷气。
吸一口冷气不要紧,可要命的是那粒花生也随着这口冷气朝着嗓子眼里飞去,顿时卡在了她的喉咙里。
而这时姜悦正把毽子踢向顾锦璃,宋碧涵笑着往后退了两步,朝着顾锦璃用力招手道:“锦儿,快传给我!”
待毽子飞来,顾锦璃用力一踢,力度可以,可准头差了点,那毽子偏离了宋碧涵,正好砸在了被花生卡住的玉华公主身上。
“锦儿,你这什么准头啊,你往哪踢呀!”宋碧涵本是笑着埋怨,可待回过头找毽子,脸色瞬间变了。
玉华公主缓缓滑落在地上,她双手掐着自己的喉咙,一双眼睛瞪得又大又圆,本是明媚俏丽的面容此时看着竟有几分令人胆战心惊的恐怖。
“公主!公主您怎么了!”
明月被吓坏了,她不知道玉华公主这是怎么了,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儿功夫就变成了这样?
宋碧涵也惊恐的咽了咽口水,她回头望了顾锦璃一眼。
天哪,锦儿不会这么倒霉吧,一毽子把公主殿下踢坏了?
不远处的蒋欣阮几人将这一幕望在了眼中,蒋欣阮眸光一转,对着谢叶蓉道:“你去找两个宫女,让她们快去禀告陛下和皇后娘娘。
就说公主殿下被人冲撞受伤,瞧着似有危险。”
谢叶蓉怔了怔,随即反应了过来,嘴角浮起了笑,忙点头道:“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办。”
瞧五公主的样子应是吃东西卡住了,可谁叫顾锦璃那般晦气,竟然把毽子踢到了五公主的身上。
五公主若是这般卡死了,那顾锦璃便是谋害五公主的罪魁祸首。
皇后娘娘只有五公主这一个女儿,可想皇后将会如何震怒。
顾锦璃这次是活不了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打公主
乾坤殿中。
建明帝正为温凉的优秀而沾沾自喜,忽有内侍急报,“陛下,不好了!温阳公子和六殿下七殿下打起来了!”
小太监匆匆跑进殿内禀告,一不留神摔了一个跟头。
“什么?”建明帝被惊的站起身来,连忙问道:“谁打赢了?”
小太监:“……”
“这……这奴才也不知道啊。”小太监一脸懵。
两位殿下和平阳王府的二公子打起来了,陛下还有心情关注谁打赢了,陛下的心这么大吗?
建明帝也察觉到自己的问题不妥,便轻咳了一声,重新坐了下来,板着脸严肃道:“敢在宫里动手,这几个小子真是活腻歪了!
把他们给朕绑来,看朕怎么收拾他们!”
不一会儿的功夫,内侍将四个人引进了殿中。
建明帝仔仔细细打量他们一番,温阳和傅冽脸上的伤差不多,傅凝脸上的伤稍重一些。
建明帝的心情瞬间沉了下来。
他们脸上的伤虽是差不多,可傅冽傅凝是两个人,这加起来算,岂不还是他们输了!
真是没用的玩意儿!
有本事干架,倒有本事赢啊!
想到自己的两个儿子加起来不敌温冀的一个儿子,建明帝心中涌起了妒火,看着傅冽和傅凝的目光越发不善。
傅冽傅凝被吓得不敢抬头,心里却是纳闷。
他们明明挨了揍,可父皇为什么不但不心疼他们,反是还用一种想揍人眼神看着他们?
建明帝眯着眼睛看了他们一会儿,最后将目光落在了一尘不染的温凉身上,“你也动手了?”
温凉摇了摇头,淡淡道:“人证。”
建明帝顿时心口一突突,指着温凉没说出话来。
谁要你当人证了,既然在场你就不能拦着点啊!
如果温凉动手帮温阳,那么傅冽和傅凝输了也就不那么丢人了。
可温凉若是真帮着温阳,他好像还有点不高兴呢!
建明帝的心情一时复杂起来,许久没有说话。
温阳脸上青了好几块,气呼呼的瞪着温凉,咬牙切齿的低声道:“你不是说你不认识他们吗?”
骗鬼呢啊!
温凉在京都待了十多年,能不认识皇子?
温凉神色不改,坦然道:“太远了,没看清。”
温阳:“……”
温凉的嘴,骗人的鬼!
这是傅冽第一次输了打架,虽然心有不甘,但心里也还算佩服,“你还挺厉害的,除了你,我还没碰到过对手。”
温阳只瞥他一眼,冷冰冰的道:“你能打赢那是因为他们让着你,就你这身手若是在军中早就被揍趴下了!”
温阳自幼便在军中历练,他虽出身尊贵,但吃的苦不比军中任何一个人少。
所以他对那些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十分排斥,纨绔皇子也是一样。
“你敢小瞧我!我这一身武功可是跟着我外祖父学的,我虽没机会去军中,但训练却是一点不差!”
傅冽虽是皇子,可他从小就不喜欢读书,反是喜欢舞刀弄枪。
外祖父是个严格的人,训练的时候可是一点不惯着他。
“你外祖父是谁?”
“柱国大将军潘临。”傅冽一脸骄傲。
温阳恍然,原来这是丽妃的儿子。
“潘老将军的确厉害。”温阳由衷赞道。
潘临与宋老夫人的父亲当时被并成为大梁双将,他祖父虽已封王,但论行军打仗其实远不如这两位。
见一直嘴硬的温阳认可自己的外祖,傅冽对温阳有了一丢丢好感,“你人不错,比京中那些只知溜须拍马的强。”
温阳瞄他一眼,冷哼一声道:“你也不错。”
“聊够了吗?用不用朕给你们备一桌子菜,让你们把酒言欢一番啊?”
冷冽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傅冽忙低下了头,不敢再言语。
温阳瞥了傅冽一眼,暗暗摇头。
这六皇子还是不行啊,居然这么怕自己的爹,像他就不怕,甚至还敢给他爹下泻药呢!
建明帝越发觉得儿子都是上辈子的仇人,这辈子来讨债的。
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烦人呢!
他正想再训斥两句,只听又有内侍焦急的禀告声传来,“陛下,不好了!”
小内侍跑的急,不小心绊倒在门槛上摔倒了。
陈总管冷眼看着,暗暗摇头。
这批小太监的质量不行呀,怎么一个个腿都这么软,这一会儿都摔了两个了,欠收拾!
“陛下!不好了!”
“这次又什么事?”建明帝没好气的问道。
反正他一共就这么几个儿子,看他们还能作出什么妖来?
“是玉华公主……公主……”
建明帝心口一紧,“玉华公主怎么了?被人打了?”
不会儿子刚打完架,女儿们又打起来了吧!
内侍慌忙摇头,“是有人冲撞了玉华公主,听来禀告的宫女说,公主的情况好像不大好……”
“什么?”建明帝这次真有些急了,儿子们皮糙肉厚打了就打了,而女儿不一样。
更何况玉华一向乖巧听话,最是省心不过,“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冲撞公主?”
“听说好像是一位姓顾的小姐……”
建明帝“唰”看向了温凉,温凉也蹙眉抬起了头。
建明帝顾不上许多,一甩袖子冷声道:“前面带路,朕要过去看看!”
温凉也径自迈步跟了出去。
傅冽和傅凝相视一眼。
“六皇兄,这位姓顾的小姐该不会是宋兄的那位心上人吧?”
傅冽面色凝重,“十有八九,这么倒霉除了她还能有谁?”
傅冽和傅凝对宋达承诺过会看好顾锦璃,这个承诺包括不能让顾锦璃和别的男子定亲,也自然也包括不能让她有危险。
这般想着两人一点头,大步追了出去。
温阳一脸莫明,跟在后面喊道:“你们说的是谁啊,和我也讲讲!”
……
建明帝赶到御花园的时候,御花园中已经围满了人。
甚至就连陈总管尖声喊着“陛下驾到”时,都未能驱散拥挤的人群。
陈总管无法,最后只得命几个小内侍上前挤开人群,硬生生的为建明帝挤出一条路来。
建明帝阴沉着脸色往前走,心里只觉得这些小姑娘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这么爱看热闹,以后也都不是省心的。
可当穿过人群,看到眼前的画面时,建明帝彻底愣住了。
只见一个少女从背后环住了玉华公主,她右手握拳抵在玉华公主的心口下方,另一只手叠放在右拳上,猛烈的挤压着玉华公主的腹部位置。
玉华公主本是俏丽的小脸此时铁青一片,那双清亮灵动的眼瞪得极大却无焦距。
她喊不出声音,只喉口发出模糊不清的呼噜声,仿佛要窒息了般。
陈总管都看蒙了。
这……这也太猖狂了,竟敢在宫中公然殴打公主殿下。
而且这些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竟没一个上前阻止?
建明帝正欲上前,却被温凉伸手拦住,他看着两个紧密相贴的少女,淡淡道:“别过去,不要打扰她。”
建明帝:“……”
过分了吧,就算偏心也不能偏到这个地步吧!
没看见玉华都被人揍成什么样了吗?!
傅冽几人也都追了上来,三人皆看的一怔。
温阳不可置信的看着顾锦璃,咽了咽口水,满脸惊愕的道:“我竟不知京中的小姐原来都如此凶猛。”
他和傅冽两人打架好歹点到即止,这位顾小姐都把人家公主打得都喊不出来,还不肯停手,这不成了单方面虐待吗?
本以为南境的女子都泼辣凶狠,没想到经京中的女子竟也这般。
他觉得这位公主有点可怜,也被打的太惨了,简直毫无还手之力。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出手帮忙,一直不出声的玉华公主突然呕了一声,紧接着一个不明物体从她的口中飞出,正中温阳的脑门。
温阳:“……”
你们两个打架,怎么还用暗器伤他呢?
他抬手拿起命中他脑袋的“暗器”,赫然发现这暗器竟然是一粒花生?
众人也都看到了躺在他掌心的那粒花生,一时心情莫明。
吐出了花生后,新鲜的空气终于得以涌入她的肺部,玉华公主贪恋的深深吸了一口气。
终于活过来了!
“皇后娘娘到!”
随着太监一声尖锐的喊声,人群自动自觉散开,给匆匆而来的沈皇后让出了一条路。
建明帝看了,抿了抿嘴。
他刚来的时候这些人明明都没躲开,怎么皇后一来都这么听话了。
建明帝狠狠瞪了陈总管一眼。
他不可能没皇后的面子大,唯一的原因肯定就是小陈子的嗓门没有皇后内侍的嗓门大!
对!
就是怪他!
饶是陈总管再如何了解建明帝,也被建明帝这一瞪弄得莫明奇妙。
他哪里得罪陛下了?
唉,真是帝王心海底针,难测的很啊!
“玉华,你怎么了?”
玉华公主跌跪在地上不停的咳嗦干呕着,沈皇后蹲下身子将玉华公主揽在怀中。
素日最是沉稳的沈皇后此时却是钗发微松,甚至有一缕碎发都从鬓间滑落了下来,可见她之急切。
玉华公主被卡得喉咙生疼,虽然花生被她吐出去了,却一时没说出话来。
谢叶蓉款款走上前来,对着建明帝和沈皇后福了一礼,恭敬的道:“回陛下,回娘娘,臣女刚才看到了。
是顾大小姐将毽子踢到了公主殿下的身上,殿下一时被惊到,才会被花生卡住了喉咙。”
谢叶蓉瞥了顾锦璃一眼,虽说她用一种莫名其妙的办法救了玉华公主。
可事情起因在她,是她冲撞了公主,害的玉华公主险些殒命,皇后娘娘绝对不可能放过她!
谢叶蓉说完忽觉有几道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她抬头去看,只见傅冽傅凝都在看着她,甚至就连温凉也望了她一眼。
谢叶蓉脸颊一红,羞涩的低下了头去。
他们为何都这般直勾勾的盯着她,让人好生羞涩。
沈皇后抬头去寻找她口中的顾锦璃。
只见在玉华公主身侧立着一十五六岁的少女,墨发蓝裙,杏色的披风上裹着一层上等的白狐毛,衬得少女面若芙蓉,绝丽难言。
少女的目光澄澈而平静,即便与她对视亦无丝毫惧色。
沈皇后正不由惊叹这少女的气度风华,怀中的玉华公主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的手很冷,声音也断断续续有些沙哑,吐字却依然清晰,“母后,儿臣是自己卡住的,是顾大小姐救了我!”
谢叶蓉闻后一愣,下意识的反驳道:“不可能!
臣女明明看到是那毽子踢到玉华公主身上后,公主才被卡住的!”
玉华公主摇了摇头,“本宫是在毽子飞过来之前就卡住了,与顾小姐并无关系。
反是顾小姐救了本宫的命,若非有顾小姐在,本宫今日怕是难逃一死了。”
若自己真就这般死了,她估计就成了史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被虎皮花生卡死的公主。
那她可真是太丢人了,就算做了鬼她都不会放过自己啊!
蒋欣阮款款走上前来,她先是柔声关切了一番,才略有茫然的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殿下言行举止向来端庄高贵,怎会无故被食物卡住。
会不会是当时情况太过突然,殿下一时未能记得清楚?”
相较于谢叶蓉的咄咄逼人,蒋欣阮语气轻柔,眸中只有对玉华公主的关切和担忧。
顾锦璃抬眸望了蒋欣阮一眼,默默将她这张如花笑颜记在心里。
虽然还不知道她是谁,可顾锦璃却敏锐的感觉到了她的敌意。
她心中暗暗叹了一声,她认识的人明明屈指可数,可无意间树的敌人却是数不胜数。
父亲不过最近才被升为五品郎中,她这般的身份到底有什么值得他们惦记的?
如果说谢叶蓉是一根爆竹,那么蒋欣阮便是一把软刀子,割起肉来又快又疼。
大家闺秀极重礼仪,吃东西都细嚼慢咽,怎么可能会被食物噎到,更何论是堂堂一国嫡公主。
玉华公主若是想保全自己的颜面,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责任推到顾锦璃的身上。
谢叶蓉得意的看向了顾锦璃,眼中尽是挑衅。
顾锦璃害得他们谢府受人嘲笑,今日总算轮到顾锦璃倒霉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桃花情敌*封赏(合一)
谢叶蓉以为玉华公主为了自己的颜面一定会将过错推给顾锦璃,可玉华公主自幼受沈皇后的教导,她重礼数,更重原则。
做人丢脸面不要紧,但决不能丢良心。
“本宫是怎么卡住的,还有人能比本宫清楚吗?
本宫就是自己卡住的,与旁人无关,至于顾大小姐,她就是本宫的救命恩人!”
蒋欣阮面色不变,仍旧笑盈盈的,“殿下说的是,那可能是叶蓉看错了,还请殿下勿怪。”
蒋欣阮不动声色的挑拨了一番,最后将责任往谢叶蓉身上一推,干干净净的全身而退。
顾锦璃不由多看了她两眼,这个女孩年岁不大,但却绝对是个宅斗高手。
“顾小姐,多谢你相救玉华。”沈皇后对顾锦璃轻轻颔首,态度诚恳。
沈皇后雍容高贵,但身上却并没有那种趾高气昂的傲慢,就如沈妩一般,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彰显着世家嫡女的风范。
如沈妩如宋碧涵,她们身份尊贵,却不傲慢无礼。
赵文鸢谢叶蓉与她们相比便是暴发户与名门贵族的区别。
“皇后娘娘言重,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无论是面对别人的指责还是皇后的称赞,顾锦璃都依旧轻轻淡淡,宠辱不惊。
沈皇后心中更是赞赏,“有过当罚有功当奖,顾小姐不必客气,你救了玉华,本宫必有重谢。”
当事人淡然,可围观众人却不那么平静了,心里都羡慕的不行。
宫宴未开始,顾锦璃便得了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关注,她的命怎么这么好呢?
建明帝却不这么想。
他只在心里感慨,这孩子真是一如传说般倒霉呀!
玉华吃东西卡住了,偏偏她的毽子踢到了玉华身上。
若非她今日救下了玉华,怕是难逃谋害公主的罪名。
不过……
这个女娃娃长得还挺好的,肤若凝脂、眉清目秀、鼻若悬胆、唇若樱瓣,绝对担得起“美人”二字。
怪不得会让那小子心猿意马。
“咳咳咳!”陈总管剧烈的咳嗦起来。
陈总管做为建明帝的第一心腹,自是要处处为主子着想,为主子分忧。
顾家大小姐的确是个难得的美人,他也相信陛下只是因为好奇才多看了几眼。
可陛下呀,您要有身为皇帝的自觉呀!
您再这样看下去,是会让人误会啊!
毕竟是多年主仆,两人十分默契,建明帝忙收起了视线,清了清嗓问道:“你刚才救治公主的办法朕从未瞧过,你是如何得知的?”
那是哈姆立克急救法,当人被异物卡住时可用这种办法急救。
“回陛下,这办法是臣女的父亲教给臣女的。
因臣女小时候曾被食物卡住,父亲便与一名大夫学过了些急救之法。
臣女长大后,父亲便将这个办法教给了臣女。”
少女的声音清悦动听,她一面解释着,一边不动声色为玉华公主解围。
她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也被食物卡住过,免得玉华公主一个人尴尬。
玉华公主眨着眼睛望着顾锦璃,眼中满是感激之色。
顾锦璃颔首弯了弯唇角。
倏然,她抬起眸子,扫了一脸不忿的谢叶蓉一眼。
谢叶蓉被她那双如水的眸子看得一怔,尚未理解她眸中的深意,便听顾锦璃不徐不疾的道:“公主殿下虽吐出了异物,但最好还是找御医前来诊治一番才更为安心。”
蒋欣阮眸光动了动。
沈皇后双眉一蹙,面色微寒,“既是有人去唤陛下与本宫,为何无人唤御医前来救治公主?”
小宫婢被吓得立刻跪了下来,她指了一下谢叶蓉,便忙垂下头战战兢兢的道:“皇后娘娘恕罪,是这位小姐告诉奴婢公主被人冲撞会有危险,命奴婢快去禀告娘娘。
至于有没有人去唤御医,奴婢真的不知情啊!”
那个去乾坤殿传信的小宫女也同样跪了下来,两人说辞无二。
建明帝和沈皇后冰冷的视线都瞬间落在了谢叶蓉的脸上。
知道让宫女去唤他们,为何不知命宫女去找御医。
她刚刚句句针对顾锦璃,想来是盼着玉华有难,好让他们来责罚顾锦璃!
谢叶蓉心中泛起无限的恐慌,她忙跪了下来,声音颤抖的道:“陛下,皇后娘娘,臣女刚才只是一时心急,一见公主有危险,便找人去禀告陛下和皇后娘娘。
臣女……臣女也是被吓坏了,这才忘了……忘了去找御医,还请陛下恕罪,皇后娘娘恕罪。”
说完之后,她下意识的看了蒋欣阮一眼。
蒋欣阮的嘴角始终含着淡淡的笑意,温婉清丽,她垂眸望了一眼谢叶蓉,嘴角笑意不变,眸光却是冷冷。
谢叶蓉垂下了头,这明明蒋欣阮的主意,可这个黑锅她必须背。
沈皇后淡漠的望了她一眼,“谢小姐不必惶恐,你只是处事惊慌,行事不慎,无甚过错。”
谢叶蓉心怀叵测,可沈皇后也不能仅凭此便责罚她。
可身为皇后训斥两句却无不可,这御花园中人多口杂,今日之事很快就会被传到大街小巷。
一个被皇后训斥不稳重不谨慎的女子,还有哪个高门大户愿意接受这样的妻子?
她敢算计玉华公主的命,沈皇后便能彻底断送她的姻缘。
谢叶蓉尚且还不知被沈皇后斥责的严重后果,却也深觉丢了脸面。
一时间面色涨的通红,眼泪就在眼眶里不停打转。
顾锦璃,又是这个顾锦璃!
她真是一条疯狗,咬上她们谢家便不肯罢休。
小贱人,走着瞧!
蒋欣阮扫了谢叶蓉一眼,心觉可惜。
又废了一颗好棋子。
沈皇后命宫婢搀扶玉华公主回凤鸾宫,她看着顾锦璃,眸中含笑,“顾小姐人淡如菊,良善谦逊,本宫一看便心中喜欢。
日后若是无事,你便多与阿妩进宫找玉华玩乐。”
顾锦璃依旧淡若清风,垂首福礼,“臣女多谢娘娘厚爱。”
沈皇后笑着点了点头。
他转身对着建明帝福了一礼,在宫人的搀扶下迈着端庄优雅的步伐离开。
建明帝有点不高兴了。
礼数倒是一点不差,可行完了礼就不能看他一眼吗?
他就那么不堪入目吗?
建明帝待不住了,恨不得马上就去找沈皇后理论。
他看了顾锦璃一眼,再次感慨,这孩子倒霉是倒霉,但是模样长得真是好,温凉别的不行,眼光还不错。
“顾锦璃是吧?”建明帝作出刚刚认识她的样子,一脸冷肃的道:“小小年纪,遇事沉稳冷静,不错不错。
你救了玉华,不仅皇后要赏你,朕也要赏你。”
建明帝撂下这么一句话,便抬步去追沈皇后。
他得去看看皇后都准备给顾锦璃送些什么,他这个做皇帝的绝对不能比皇后的赏赐薄。
建明帝和沈皇后离开后,众人长舒了一口气,都目光复杂的看着顾锦璃。
本以为她今日会倒霉,可谁曾想她竟入了陛下和皇后娘娘眼,还会得到不少丰厚的赏赐。
她们一时都分不清这到底是晦气,还是运气好呢?
谢叶蓉眼中噙满了屈辱的泪水,她紧咬着银牙,满眼怨恨的看着顾锦璃。
可顾锦璃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只径自与沈妩宋碧涵几人说话。
傅冽和傅凝相视一眼,两人默契抬手冲顾锦璃束起了大拇指,眼中满是欣慰。
顾锦璃一怔,她与他们很熟吗?
还有,他们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谢叶蓉见此,心中更是涌起无边的悲愤,她受了如此屈辱,六殿下他们竟是还称赞顾锦璃,真是欺人太甚!
谢叶蓉跺跺脚,哭着跑开了。
傅凝想对顾锦璃说点什么,温凉瞥他一眼,冷冷的道:“陛下可许你们离开乾坤殿了?”
三人面色一变,忙不迭的往回跑。
趁着父皇还没反应过来,得快点往回跑,不然一会儿又该挨踹了!
温凉收回视线,视线轻而柔的望了顾锦璃一眼,便也转身离开。
再多待一会儿,他就要忍不住去牵她的手了。
在两人婚事定下之前,不能让人发现他们的关系,不然会对她名声不好。
顾锦璃轻轻抿唇,垂下眸子,掩住了眼中的柔情。
怪不得他要她今日穿这件衣裳,原来竟是为了与她穿情侣装。
“那为身穿蓝衣的就是温凉公子吗?我以前只有幸远远看过一眼,没想到温公子近看要更加俊美!”
“真的好美啊,我瞧着气度风华比起皇子们都要好呢,也不知以后谁能有幸嫁给温凉公子。”
顾锦璃轻轻弯起了嘴角,笑容虽浅,眼中却难掩柔情。
这时忽听另一个少女语气激动的道:“那还用说的嘛,如果温凉公子非要娶一人,那就一定是宣亲王府的临安郡主啊!
临安郡主貌美如花,身份尊贵,与温公子是最般配不过的一对璧人呢!”
顾锦璃竖起了耳朵,微微眯了眯眼。
临安郡主?
他的桃花,她的情敌?
……
御医赶到凤鸾宫为玉华公主探了脉,在得知玉华公主身体无恙后,沈皇后才彻底松了口气。
御医离开后,沈皇后一脸严肃的看着玉华公主,玉华公主心虚的避开了视线,手指不安的揉搓着。
“玉华,你告诉母后,你今日究竟是怎么被花生卡住的?”
玉华公主的视线飘忽不定,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沈皇后眉头一蹙,“你一向端庄,我不相信你会无故被食物卡到。”
待看见建明帝迈进了殿内,玉华公主才委屈的指着建明帝道:“儿臣是与父皇学的。”
若不是父皇用那种潇洒的姿势吃花生,她就不会跟着学了,也就不会被花生卡住了。
建明帝:“……”
他又怎么了?
沈皇后眼中的嫌弃,玉华公主眼中的埋怨让建明帝无奈至极。
“玉华,你和朕学什么了?”他每日日理万机那么忙,怎么不记得教过玉华什么东西?
玉华公主扫视了一圈屋内,见桌上有蜜饯,便抓起了一个,示范了一下她今日是如何吃的花生。
建明帝见了,不由赞道:“准头不错!”
玉华公主面露欣喜,扬唇笑道:“父皇也这么觉得呀,儿臣也觉得自己很厉害呢!”
“咳咳。”
沈皇后咳了两声,父女两人顿时面色一变,忙收敛了嘴角的笑。
玉华公主低垂着头,一副受训的模样。
建明帝则是脸色不自然的坐了下来,做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道:“玉华,你是女孩子,不能学这些粗鲁的动作,以后切不能如此了。”
“嗯,儿臣知道了,以后不敢了。”
她以后就连虎皮花生都不打算吃了,太怕怕了。
沈皇后瞥了建明帝一眼,语气凉凉,“陛下既知那是粗鲁行径,还望日后不要再做。
宫里尚有年纪小的皇子,陛下应为几位殿下以身作则才是。”
又挨批了!
建明帝抿了抿嘴,他有时都怀疑皇后是那本厚厚的宫规化成的人,怎么一张嘴就是礼数就是规矩,真是烦死了!
建明帝敷衍的应了一句。
他抿了一口婢女递过来的茶,似不经意间问道:“皇后打算如何赏赐顾家大小姐?”
沈皇后扫了他一眼,“陛下可是担心臣妾送的赏赐会比陛下丰厚?”
被人一下子戳破了心事,那种尴尬就好像自己被人扒光了一般。
“你……你胡说什么!朕不过随口一问罢了,不愿说就算了!”
建明帝气恼的拂袖而去,走到了门口也没人叫他,便只得装了一肚子气大步离开。
“母后,父皇好像生气了呢!”玉华公主望着建明帝气呼呼的背影,有些担心。
沈皇后抿了一口茶,淡淡“嗯”了一声。
“母后不怕父皇生气挑您的错处吗?”
沈皇后莫不在意的一笑,“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父皇对我是宠信也好,是冷落也好,我都坦然应之。”
玉华公主眨着眼睛看了看沈皇后,在她的记忆中,父皇和母后的关系一直都很冷淡。
父皇很宠丽妃也很宠蒋贵妃,但对母后一直淡淡的。
母后也不像宫里其他女人那般对父皇温柔讨好,他们就像两个相熟的陌生人,只是被迫被绑在了一起。
他们所能做到的就是给对方尊重和体面,但更多的便再也没有了。
她时常想着,若是父皇和母后的关系能够再好一点点该多好。
两人明明最亲密的夫妻,却是形同陌路。
母后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却也是最孤独的女人,她心疼这样的母后,所以才愿意听母后的话,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
面对沈皇后的责备,玉华公主只乖巧点头,承若自己再也不会这样了。
沈皇后见她听话,便也不再多说,着手准备给顾锦璃的赏赐。
玉华公主也来了兴致,忙道:“母后,儿臣也想给顾小姐准备两样礼物。”
沈皇后笑着点头,“顾小姐救了你,你该知恩图报。
回去准备吧,你们年岁相仿,想来应更了解彼此的喜好。”
玉华公主欣然领命。
她自小便被困在这深宫中,除了妩表姐偶尔能进宫陪她说话,她几乎一个朋友都没有。
可这个顾小姐她一看便喜欢的紧,这个朋友她要定了!
……
建明帝气得负手大步而行,陈总管一路小跑紧跟。
建明帝突然停下了身子,陈总管一时没留意,“砰”的一声撞在了建明帝身上,将建明帝撞得趔趄了一下。
“哎呦,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啊!”陈总管忙跪伏在地上连连请罪。
建明帝却是没心情与他计较,他一把拉起陈总管,瞪着眼睛问道:“你说说,皇后她刚才说的那是什么话?
什么叫朕怕送的东西不如她贵重,这是在讽刺朕吗?朕看起来有那么小气吗?”
“你不小气,但你穷。”
陈总管面露惊恐之色,连连摆手,“陛下,这可不是奴才说的啊,奴才可不敢啊!”
“朕当然知道不是你说的。”建明帝松开陈总管,脸色阴沉的冷冷转身。
敢这么说他的人,不作他想。
“温凉,你这是大不敬你知道吗?”
“可也是真话不是吗?”
两人四目相对,隐有火光闪过。
温凉淡淡收回视线,语气凉凉,“陛下其实远没有皇后娘娘手头宽松吧?”
内库的钱是不能随意乱动的,皇帝还总要赏赐嫔妃皇子,是以捉襟见肘是常事。
“胡言乱语,朕有钱的很!”建明帝冷哼一声,背过脸去。
“臣本有一个既能赏赐又不需要花费银钱的好办法,陛下既是不用,那便算了。”
温凉无需作势离开,建明帝便忙转身问道:“什么办法?”
见温凉挑眉看他,建明帝轻咳一声,板着脸道:“朕并不缺银钱,只是略有好奇,随口一问。”
温凉轻挑起嘴角,也不与他争辩,“陛下若想赏赐,无需银钱,只需一张圣旨便可。”
“圣旨?”建明帝面露狐疑,他眯着眼睛看了温凉一眼,心中了然。
“你的意思是想让朕给她一个封号?”
这的确只是一张圣旨的事,省时省力,关键还省钱。
可他却不信温凉是真的为他着想,分明还是为心上人讨赏来了。
毕竟这金银俗物谁都能有,皇帝亲封的诰命却是天大的荣耀。
这小子,还真是一点不傻。
“你这主意打的不错,为了女人居然都算计到朕的身上来了!”
温凉面不改色,依旧是那副冷淡疏离的模样,“此事仅凭陛下做主,陛下尽管在封号和破财中选择其一。
皇后娘娘疼爱玉华公主,赏赐定然不会少。
若是明日传出陛下比皇后娘娘小气的消息,那还真是……贻笑大方。”
温凉的云淡风轻刺激到了建明帝,他指着温凉的鼻尖,手气得直抖,“你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你居然敢威胁朕!”
温凉敛眸,不作他言。
建明帝气了一会儿,却也知道这个方法对他最合适不过。
一张圣旨,一个封号对他来说什么都不算,哪里比真金白银来的实在。
建明帝冷哼一身,将手负在身后,“朕想过了,你说的也有道理,不如便封个乡君吧!”
乡君的位份不低了。
蒋贵妃曾从他为蒋欣阮讨要乡君的封号,他都没给呢!
谁知温凉却是轻笑了一声,眼中的轻视尽显无疑。
“若不是郡主之位,陛下还是赏钱吧。”
“温凉,你少得寸进尺!
还郡主?你给我查查咱们大梁一个有几个郡主!”
建明帝气得直吹胡子,只有亲王之嫡女才可封郡主,这小崽子疯了不成?
“她救了你女儿。”温凉淡淡道。
“那也不行,朕还从未听说过一个官家女子一下子被封为郡主的!”建明帝摆手,毫不留情的拒绝。
温凉只看他一眼,亦不改口,“她救了你女儿。”
建明帝心口有些疼。
怎么,救了他女儿就该得郡主之位吗,这不胡闹吗?
“不行!这个朕不能答应!”
“好。”温凉淡淡吐出一个字,便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开。
“你给朕站住,你干什么去?”建明帝眼皮一跳,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温凉驻足回首,目光冷淡,语气也是清清冷冷,“安排人手,准备散播消息,还请陛下做好被人嘲笑的准备。”
陈总管已经将头垂到了极限。
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有人如此赤裸的威胁陛下,真怕陛下会恼羞成怒封了他的口。
不过转念又一想,他都见过平阳王揍陛下,那次陛下都没杀人灭口,这次想来应也不会。
陈总管暗暗松了口气。
建明帝却是气得险些背过气去。
两人彼此对望了一会儿,终是建明帝败下阵来。
“最多是个县主,不能再高了。”
温凉不悦的蹙了一下眉,但见建明帝神色坚决,便只抿了抿嘴,算是应下。
他淡淡别过头去,嘴角却是微不可察的勾起。
其实他想要的本就是县主之位。
他已经受够了别人对她的轻视,什么破落户,什么小官之女,她不在乎,他却是不行。
待她有了县主之位,除了几位公主郡主,其他人都只有能俯首听命,谁敢再顶撞她,便可以让婢女掌对方的嘴。
温凉再抬起头时,建明帝只能在他的脸上看到不满和冷淡,“臣已经帮陛下想好了封号,灵毓县主,如何?”
建明帝心中冷笑。
钟灵毓秀,这小子还真是一点不谦虚。
可刚才已经驳了他一次,不过一个封号,建明帝便由得他去了。
温凉见目的达到,便不欲再留。
可她刚刚准身,便听建明帝沉声唤他。
“若她只是顾家女,你可纳她做妾,然后再迎娶一个身份高贵能帮衬你的正妻。
可若是封她为县主,她的身份便只能为嫡妻,便也意味着她的母族对你没有丝毫帮助,你想好了吗?”
温凉转身看着建明帝,那双墨眸中的光是他从未见过的冷。
“我今生只有一妻,绝无任何妾室,而这个妻子也只会是顾锦璃。
不论她是官家之女亦或是平民百姓,我今生之所愿唯她一人尔。
还望陛下知晓,切勿以任何缘由为臣擅自做主。
否则,勿怪臣不念君臣情分。”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临安郡主
温凉离开许久,建明帝仍心火难平。
他处处为了温凉着想,可温凉那是什么态度?
什么叫不念君臣之情,他还要逼宫造反不成?
“竖子狂傲!他说的真是轻巧,什么今生只此一人,不在乎权势地位。
可除了他还有谁会这般来选?待他人皆选一个名门闺秀,他拿什么和别人比?”
建明帝简直怒不可遏,可那样子在陈总管看来更像是恼羞成怒。
看着建明帝阴沉的脸色,陈总管低垂着头,轻轻问了一句,“陛下,若是再给您一次回到温凉公子这般大的机会,您会做何选择?”
建明帝沉默了。
且久久未语。
不知过了多久,建明帝一言不发的回到了乾坤殿,赶走了傅冽几人,抬手写下了一张圣旨。
御花园中。
顾锦璃毫无准备成了贵女中最为夺目的存在,毕竟不是谁都能刚一进宫便救了公主,又得了皇帝和皇后的赞赏。
面对周围形形色色的目光,顾锦璃心中却是有些无奈。
说真的,她真没想要如此高调。
可有锦鲤属性加持,有些事也是身不由己。
“锦儿,刚才真是太险了,若非你知道如何救治公主,怕是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宋碧涵犹自后怕。
“嗯,我运气还算好,正好知道这个方法。”
顾锦璃轻轻答道,宋碧涵却暗自翻了一个白眼。
锦儿的心可真大,就这还敢说自己运气好。
三个人踢毽子,只有她将毽子踢到了玉华公主身上,还正好赶在玉华公主被食物卡住的时机。
这还能再凑巧一点吗?
沈妩却只勾唇含笑。
锦儿能救下玉华公主,凭的可不是运气,而是实力。
反倒是她们,遇到锦儿才是真的好运气。
“你们知道吗?”沈妩轻轻开口,几人都望向了她,沈妩抿嘴轻笑道:“我哥哥今日也来了。”
说完,她还悄悄瞄了顾锦璃一眼。
“沈世子来了?走着来的?”宋碧涵一脸惊诧,这好的也太快了吧!
沈妩瞪他一眼,“我哥哥暂时还没能站起来,但他的伤势恢复的不错,想来很快就能痊愈了。”
顾锦璃也有些惊讶,不过转而又点了点头道:“沈世子出来散散心也好,心情好了,伤势恢复的也快。”
“嗯,我哥哥也是这般说的,你们倒是默契。”沈妩弯唇一笑,还冲着顾锦璃眨了眨眼睛。
顾锦璃不明所以,宋碧涵“切”了一声道:“这叫什么默契啊!
锦儿又不懂医术,我看锦儿那番话八成是和晋大夫学的,要说默契也该沈世子和晋大夫有默契!”
阿妩这小妮子无故提起沈世子,果然没安好心!
沈妩却是没与宋碧涵计较,反是点头笑着道:“这么说也可以。
我哥哥与晋大夫一向投缘,哥哥还说这个好友他认定了。”
沈妩说完还有意无意的看了顾锦璃一眼,可宋碧涵却是变了脸色。
她压低了声音,一本正经的提醒道:“阿妩,我劝你回去告诉你家兄长,不要和晋大夫走得太近。”
“为什么啊?”
“为什么我就不能说了,我就是给你提个醒,没事让你哥哥注意点!”宋碧涵连连摆手,不肯再吐露分毫。
温公子和晋大夫两人之间可不是普通的朋友关系,那是十分亲密的朋友关系,不然两个人能抱在一起?
她也只是好心提醒沈世子一句,温公子可是个别扭的怪人,若是惹他吃醋了,想来沈世子那般的正人君子只有吃亏的份。
宋碧涵一番话说懵了两个人,沈妩和顾锦璃两人都是一脸莫名。
几人正说着话,宋碧涵忽然发现姜悦的脸色变了。
她顺着姜悦的视线望过去,只见一身华衣的赵文鸢昂首挺胸一身傲气的走了过来。
一身海棠红色的小袄裙,头上戴着点翠嵌珠金步摇,华美娇俏,只不过,每每看到她顾锦璃都会忍不住想到一种叫做锦鸡的动物。
赵文鸢气势汹汹而来,她扫了姜悦一眼,冷哼一声,不屑的道:“一丘之貉!”
上赶着与顾锦璃这样的晦气鬼来往,能是什么好东西。
就姜悦那傻兮兮的样子,她哥还不稀罕呢!
因为一个丫鬟便跑来与他们永宁侯府退亲,他倒要看看以后她能找到什么样的货色!
“赵二小姐,请你说话注意一点!”姜悦不高兴的瞪着她,心里却是越发觉得退了这桩婚事真是太对了。
自己若是嫁到永宁侯府,有这样骄纵任性的小姑,一定会被烦死。
赵文鸢却是不再理她,而是轻蔑的看着顾锦璃,声音一扬,足以另所有人都听到,“你竟真的穿这件衣服来的!
不过是人家金玉阁送的礼品,你还真当好东西穿出来?想来是你们顾府当真没有能拿出手的东西了吧?”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顾锦璃的身上。
衣料如云似水,银线绣的芙蓉花在不同的角度下呈现出不一样的姿态,精巧绝伦。
这样的衣裳是礼品?
她们也想要。
顾锦璃淡淡勾唇,回望着赵文鸢,“没想到赵二小姐在金玉阁讨要未果,竟一直念念不忘。
其实送给赵二小姐并不妨事,只可惜这衣裳是按照我的身型做的,赵二小姐穿着怕是会长了些……”
“噗!”姜悦最先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不分明是在说赵文鸢矮嘛!
姜悦有个毛病,就是笑点有点低,稍稍一戳就能正中她的笑点上。
姜悦笑个不停,赵文鸢却是都要被气疯了。
“大言不惭,本小姐会稀罕你的破烂东西?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
“圣旨到!”
一道尖锐的声音划破了御花园本有的平和。
众女忙跪伏下身子,叩听圣旨。
“顾氏长女顾锦璃何在?上前接旨!”
顾锦璃微挑了一下眉,起身行至众人身前,才又俯首跪下,“臣女顾锦璃接旨。”
陈总管看了她一眼,目光隐有复杂。
希望温凉公子的选择和陛下的让步都是值得的吧!
明黄色的圣旨缓缓展开,陈总管尖锐上扬的嗓音宏亮而清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顾氏长女锦璃柔明而专静,端懿而惠和……”
说了一连串的褒扬,最后才道:“顾氏锦璃护救公主有功,可特晋封县主,赐封号灵毓,赐之金册,谦以持盈,钦此!”
御花园中瞬间陷入一片沉寂之中,似乎就连呼吸声都变得绵缓而悠长。
“臣女顾锦璃叩谢天恩!”
顾锦璃垂首低眉,高举双手。
待陈总管将那明黄色的圣旨放在她的掌心中,顾锦璃才缓缓站起身来。
陈总管一直在打量着顾锦璃,只见她从始至终都神色如常,在她的脸上看不到惊慌也看不到欢喜,小小年纪有如此心性,的确了得,倒是有其父荣宠不惊的的气度。
陈总管脸上的笑容盛了几分,“灵毓县主,陛下说了,县主接旨后不必去谢恩,自在玩乐便是,其他的赏赐等到灵毓县主回府便会送到。”
陈总管说完笑眯眯的走了,却将御花园中的众人轰得呆若木鸡。
宋碧涵最先反应过来,她手动托起自己的下巴,惊呼道:“锦儿,你以后就是县主了!”
以后看谁敢再笑锦儿身份低,一大嘴巴抽懵她!
瞥了一眼完全呆住了的赵文鸢,宋碧涵翘唇一笑,福身对顾锦璃行了一礼,“见过灵毓县主。”
“涵儿,你这是干什么?”顾锦璃一时没明白宋碧涵的小心眼,忙将她扶了起来。
宋碧涵却是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礼不可废,你如今是县主,没有诰命的女子见到你都要对你俯首行礼。
以后谁若是对你不敬,便是对皇家不敬,届时你就直接让婢女掌那人的嘴,打服她为止!”
见赵文鸢气得抖若筛糠,顾锦璃才看明白她的意图,无奈的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脸蛋,“你呀!”
那些与顾锦璃无甚交集的小姐们心里只有羡慕,可对一向自视甚高,总想处处压顾锦璃一头的赵文鸢来说,这无异于的是晴天霹雳。
顾锦璃成了县主,她以后再见顾锦璃就要福身行礼,处处低她一头?
这个认知让赵文鸢不敢相信,也不愿意接受。
可顾锦璃手中还握着明晃晃的圣旨,那明亮刺目的黄时刻提醒着她刚才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从此顾锦璃再也不是那个可以任由她踩在脚下的破落户了,而是一跃枝头,成了真正的贵人!
宋碧涵还想再奚落赵文鸢两句,赵文鸢却是转身跑开,不肯给她机会。
宋碧涵冷笑一声,“算她跑的快,不然我肯定要再刺激她一番。”
“涵儿,别这样。锦儿刚被封为县主,好多人正盯着呢,这个时候还是低调一些的好。”沈妩最是明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
“好啦,我知道啦,我就是讨厌赵文鸢,看不得她那嚣张跋扈的样子嘛!”
沈妩几人都为顾锦璃感到高兴,而顾锦璃却是望着手中的圣旨蹙起了眉。
这个赏赐是不是有些太重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里面有温凉的手笔呢!
……
慈宁宫中。
温婉清丽的蒋贵妃坐在蒋太后身侧柔声说着趣事,蒋太后笑得慈爱温和,她轻轻抿了一口茶,看向了坐在她右手方向的少女。
少女容颜极美极艳,但她的眉宇间有一种冷意,压住了这抹颜色,虽容颜绝丽,却有一种让人不敢接近的冷傲。
“临安啊,你这次离京的时间颇久,哀家都有些想你了。”蒋太后语气轻和,眉眼含笑。
临安郡主淡淡一笑,“我大梁人杰地灵,处处皆是盛世风景,临安一时被盛景所引,便回来的晚了一些。”
临安郡主,素有京都第一美人之称。
而最难得可贵的是,这个第一美人不但貌若仙子,更是文武双全。
小小年纪便策马去各处领略风土人情,其眼界并非一般女子可比。
临安郡主态度疏离,但蒋太后却并不恼怒。
恃才傲物,总好过愚蠢无知。
蒋太后抿茶轻笑,眼中却闪过势在必得的光。
若此女能嫁给决儿,必是助力!
可相较于蒋太后与蒋贵妃的热情,临安郡主就显得太过冷淡了。
蒋贵妃正觉不悦,忽听有宫婢前来禀告建明帝赐封顾锦璃为县主一事。
“顾家长女?就是那个被谢家退了婚的顾锦璃?”蒋贵妃不由惊诧。
听宫婢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蒋贵妃轻笑了一声,“如此本宫倒一时不知该说她倒霉还是幸运了。”
陛下还是那般胡闹,不过就是帮玉华公主吐出了一个卡在喉咙里的花生,赏些银钱也就好了,何至于搭上一个县主之位。
这下子可真是鸡窝里飞出个凤凰来,怕是那顾锦璃都要得意的上天了吧。
蒋贵妃这般的人物本是接触不到顾府,可因为顾府害的谢府与永宁侯府的婚事屡屡受挫,蒋贵妃便对顾锦璃有所耳闻,只心中自然不喜。
蒋太后并未放在心上。
不过一个小小县主,建明帝喜欢封几个就封几个,由着他开心。
就算不合规矩,她还不至于在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上得罪建明帝。
临安郡主却是听入了耳中,反是觉得这件事比起将蒋贵妃说的那些所谓的趣事都要有意思一些。
临安郡主缓缓起身,对着蒋太后与蒋贵妃躬身福了一礼,“既是宫人有事禀告,临安便不便久留了。
临安今日先行告退,改日再进宫为太后和贵妃娘娘请安。”
少女款款离开,逶迤拖地的宽大裙摆上绣着盛放的百花,明艳绚丽至极。
待临安郡主的身影彻底消失,蒋贵妃脸上的笑终于挂不住了,“姑母,这临安郡主实在太过猖狂,我不喜欢她。”
蒋太后神色淡淡的抿了一口茶,语气微凉,“临安的性子确实桀骜了些,可她是宣亲王的外孙女,她有这个资格。”
宣亲王,是当今圣上建明帝的九王叔,亦是皇族的族长。
宣亲王只有一个女儿,可惜这个女儿自幼体弱,最后只留下一女临安便早早没了。
宣亲王对这个外孙女是极尽宠爱,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会想尽办法帮她得到。
是以,谁若娶了临安郡主,便等同于得到了皇族之长的助力。
“她身份尊贵,貌美无双,又精通六艺骑射,就算性子傲了点又有何妨?
决儿若是能得她助力,何愁不能荣登大宝?”
蒋贵妃却高兴不起来,若是娶了这样的儿媳妇,莫非以后还要她这个做婆婆的看儿媳的脸色?
“姑母,我心里自然还是更喜欢欣阮。
她是咱们蒋家人,这心如何都不会偏。
而且欣阮温婉聪慧,与决儿又是青梅竹马,我觉得他们两个才最是相配。”
蒋太后听了,只摇头笑了笑。
“姑母觉得欣阮不好?”蒋贵妃略有诧异。
这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脾气秉性她很喜欢。
“欣阮自然好。”蒋太后放下杯盏,小拇指上的护甲蹭到了杯身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可娶不娶欣阮对决儿并无影响,英国公始终都会站在决儿身后。
可决儿若是娶了临安,那就不同了。
届时决儿身后有英国公府与宣亲王府两大靠山,试问还有谁能与之争锋?
至于临安这性子,暂且忍一忍也无妨。待他日事成,你若是还想要欣阮做你的儿媳,哀家也不会拦着。”
蒋贵妃眸中一亮,明白了蒋太后话中的意思,脸上阴霾尽散,忙起身笑道:“姑母,我明白了,我这便去交代决儿。”
只要决儿登上了帝位,想要休掉临安简直易如反掌。
更何况临安年轻貌美,决儿也不亏!
为了以后的好日子,暂且忍忍又算什么。
……
走出慈宁宫,临安郡主嘴角一挑,露出一抹嘲讽的轻笑来。
别以为她不知道蒋太后在打什么主意,她可看不上傅决!
她侧头看向自己的婢女玲珑。
这宫里除了妃嫔公主,便只剩下临安郡主一人可以带自己的婢女进宫,这亦是一种尊荣。
“温凉可来了?”
玲珑忙点头答道:“温公子已经入宫了,此时想必应在前殿候着,待陛下亲临御花园,温公子才能随行。”
“真是麻烦!”临安郡主不悦的抿起了嘴角,可想到那个人宛若谪仙般淡逸的容颜,便不由翘起了鲜红的唇瓣。
一晃她都有半年未回京了,这半年她又长高了一些,身材也更有致了一些,不知道他有没有改变呢?
她喜欢温凉,一直都喜欢。
因为温凉是她见过的最俊美的男子,身份才学也足以与她匹配。
她的东西从来都是最好的,吃最好的米,穿最好的绫罗绸缎,所以她未来的夫婿也不能比任何人差。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温凉就是一块冰,似乎天生就没有感情。
不管你给他多少柔情,都融不化他。
不过,也正是这样才更有趣。
“算了,也不差这一会儿,我看上的人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临安郡主明媚的脸上扬着自信张扬的笑。
她刚一迈入御花园,便有不少贵女跑过来与她行礼问安。
临安郡主只淡淡扫了她们一眼,趋炎附势,没意思。
她挑了下下巴,态度随意轻慢,“哪个是陛下新封的灵毓县主?”
立刻便有贵女为她指向了顾锦璃。
临安郡主眯了眯眼睛,那四个人里面,只有一个她不认得,想来那个便应是灵毓县主顾锦璃了。
她抬步走上前,微抬下巴,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望着顾锦璃,“你就是灵毓县主?”
顾锦璃不识得她,沈妩先起身对临安郡主福身行了一礼,柔柔笑道:“见过临安郡主。”
临安郡主?
温凉的桃花?
顾锦璃福了一礼,便抬起头来平静淡然的望向了临安郡主。
瑰姿艳逸,眉目飞扬,是个美人。
临安郡主也在打量顾锦璃。
延颈秀项,皓质呈露,是个美人。
“长的还算顺眼,不过担不起“钟灵毓秀”几个字。”临安郡主淡淡评价了句,便漠然转身离开。
“这人还是一如即往的让人讨厌,锦儿担不起钟灵毓秀,难道还能是她担得起啊?”宋碧涵不服气的啐了一声。
“我觉得锦儿可比她好看多了。
咱们锦儿可是素着一张脸,再看看她脸上那大浓妆,亏她好意思!”
“涵儿,小点声。”沈妩蹙眉摇头,示意宋碧涵注意言辞。
怕顾锦璃不清楚她的身份,沈妩小声解释道:“这位临安郡主是宣亲王唯一的外孙女,很是宠爱。
临安郡主性子骄纵了些,以后能避则避。”
顾锦璃点点头,笑着应下。
她看了一眼临安郡主的背影,心中却是暗叹。
若是临安郡主真的心仪温凉,以她那骄纵的性子,她们之间怕是难以维持平和。
……
乾坤殿中。
建明帝心情低落压抑,便是热闹的宫宴都没能让他的心有些许好转。
“陛下,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求见。”
建明帝挑了挑眉,这两人一起来倒是难得。
“让她们进来吧!”
蒋贵妃自从上次傅决火烧国子监一事便被建明帝打入了“冷宫”,建明帝不去永安宫找她,她也不敢来乾坤殿找建明帝。
此时来面见建明帝,蒋贵妃的心里竟一时惴惴。
特别是当看到建明帝嘴角下落,瞧着心情似十分不好的样子,蒋贵妃便更是不安。
总是含情脉脉看着建明帝的蒋贵妃这次竟是稍退了一步,站在了沈皇后的身后。
“皇后和贵妃怎么来了?”建明帝脸色冷冷,语气沉沉。
蒋贵妃闻此将头埋得更低了一些。
沈皇后却是全然不在意,只回禀道:“臣妾和贵妃来面见陛下是为了宫宴一事。”
“什么事?”建明帝漫不经心的问道。
“陛下,今日进宫赴宴的公子小姐太多了,御花园实在安排不下了。”
建明帝撩起眼皮看了沈皇后一眼,“朕说过宫宴的事由你们两个全权负责,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安排不好?”
蒋贵妃心中委屈。
这能怪她们吗,宫里什么时候办过这么大的“相亲宴”。
依照惯例,皇子选妃不过请几名名门闺秀,何时宴请过百余名的公子小姐了!
可蒋贵妃现在对建明帝心有余悸,她连撒娇都不敢,更别说埋怨了。
每到这个时候蒋贵妃就十分佩服沈皇后,沈皇后不在意建明帝的宠爱,自然也就不在意他的黑脸。
“陛下,您可知五品以上官员家的公子小姐有多少人?
臣妾明白陛下的苦心,陛下是想与众臣同乐,可这想法却有些不切实际。
毕竟此次宫宴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几位皇子选妃,人数如此繁多,怕是会误了主次。”
“嗯,那就赶走一些人吧!”建明帝随口应道。
蒋贵妃一时睁大了眼睛,陛下这就让步了?
陛下的脾气真是如小孩子一般,他想做什么便势必要做成,谁劝都没用。
她之前苦苦相劝,陛下执意要宴请六品以上的官员家眷,最后还是太后嫌人数太多又提了一档,只是没想到京中待嫁未娶的小姐公子竟然这般多。
可陛下这次竟然这么轻易就让步了?
沈皇后也有些惊讶,显然没想到建明帝会答应的这么痛快。
沈皇后敛下眼中的讶色,沉吟了片刻道:“陛下,臣妾觉得陛下既是已经宴请了一众公子小姐,便不好毫无缘由的将人赶走。”
“留下也不行,赶走也不行,那你告诉朕该怎么办?”建明帝脸色撂了下来,摆明了是在使小性子。
沈皇后的脸色也变得不好看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提醒自己要时刻注意身份,不要与这个二傻子一般计较!
“臣妾倒有一个办法既可以如常开展宫宴,又不会有损陛下的名声。”
沈皇后有时候真想主动请辞,一点都不想做这劳什子皇后。
她又没有儿子,选妃的事情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偏偏她不但要忙前忙后,还要处处想着维护这个二傻子的脸面。
若非不愿愧对先皇的信赖,她早就一走了之了。
“皇子选妃,有德有才者居之,不妨请每位小姐赋诗一首,由陛下选出最佳的二十首佳作出来,如何?”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不吉(合一)
当宫婢们将纸笔发给一众小姐的时候,御花园中传来了不少哀怨之声。
本是含满笑意的脸上此时都挂了一层霜。
一收到宫中的请帖,她们都忙着做衣裳选首饰,可也没人与她们说过参加宫宴还要考验诗词,她们毫无准备呀!
从这么多人里只留下二十个人,这淘汰的比例未免也太大了。
沈妩很快便写好了一首诗,随意折了起来交给了宫女。
见宋碧涵和姜悦都一脸纠结的冥思苦想,沈妩摇了摇头,低声道:“随便写一首交上去就好。”
“不行呀,我要是因为诗写的不好被赶出了宫去,我娘明日就得为我请十个八个的夫子来,我可受不了!”宋碧涵在意的不是面子,而是自由。
她本来就不擅长吟诗作画,可若是她给家里丢了脸面,她娘一准不会放过她,届时她的好日子可真就到头了。
“没关系的,随便写吧。”沈妩轻描淡写的回道。
见她们不解的看着自己,沈妩只得压低了声音,含糊的说了句,“名字写的好看清晰点就好了。”
宫里的人数这么多,根本就没有办法开展宴会。
她虽不知道陛下当初为何执意要请这么多人,可现在摆明了是要淘汰一大部分人。
姑母已经与她说过,这次宫宴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给几位皇子选妃,皇子妃必须是名门闺秀,所以最后能留下的想必还是那些老熟人。
顾锦璃明白了沈妩的言外之意,可她却不能松懈。
她刚被陛下封为县主,盯着她的人一定不在少数。
她可不能给某位矜贵高冷的美人儿丢脸。
沉思片刻后,顾锦璃才落了笔,待墨迹吹干,将信笺折好交给了宫女。
最后的结果果然不出所料,留下的二十人里只有一位是四品官员家的小姐,两位是三品官员家的小姐,剩下的无一例外都是朝中重臣或是王宫贵胄家的小姐。
那些小姐虽是惜败落场,但沈皇后也没让她们空手而归,为她们每个人都准备一样小礼物,或是珠花或是耳坠,稍稍弥补了她们心头的遗憾。
宫女领着仅剩的二十个少女前往幽香阁。
幽香阁更像是一座伫立在御花园中的暖房,阁内温暖如春,花香四溢,所有的鲜花都开的如火如荼,一踏入殿内便让人忘了如今却是寒冬之际。
一众年轻的公子们早已入内落座,听到少女的脚步声,都不约而同的侧过视线,看向了那些比花娇媚的少女们。
宋碧涵扫了一眼,与顾锦璃几人咬耳朵道:“男子那边应该也有比试吧,我瞧着他们剩下的人数和咱们差不多呢!”
顾锦璃往男子的方向扫了一眼,便淡淡收回了视线。
他还没有来。
人群中没有温凉的身影,对顾锦璃来说便毫无吸引力,却是不知有人因她这一眼而失落起来。
谢斌一脸郁闷,低头饮酒。
谢府最近实在是太不顺了,先是他被揍得爹娘都认不出了,后来又是父亲被人砸破了头,摔断了腿,直到现在还没有养好。
谢府闹出的那些丑闻让他无颜出门,以至他待在家里无所事事,每日想的最多的竟那个被他退了婚约的顾锦璃。
现在该叫她灵毓县主。
他心中有些恼有些怨,顾锦璃若是能早点得到县主之位,父亲也许就不会嫌弃她的出身了。
为什么她一定要在与他退婚后变得越来越好,让人越来越难以忘怀。
早在她踏入屋内的那一瞬间,他便留意到了她。
一段时间没见,她变得更加娇美了。
似徐徐绽放的芙蓉花,美好,绚丽。
可她竟从始至终未看他一眼,他们的婚事定了十多年,她难道这么快就把他彻底忘了吗?
她怎么能这么绝情!
谢斌越想越恼,一连饮了几杯酒。
可热辣的酒流入喉中,非但没有压下心头的苦涩,反是让他觉得心口一片灼热。
同样懊恼的还有赵文鸢。
她气得银牙紧咬。
谢斌为什么都不看她一眼!
就算为了避嫌,偷偷瞧她一眼也是好的啊。
在众人各异的心思中,沈皇后蒋贵妃还有丽妃款款而来,而最让人诧异的是,建明帝居然也来了。
众人忙跪拜问安,心中都觉得奇怪。
这种事不是一向由皇后娘娘做主吗,陛下怎么也来了?
难道是想借此机会考验一下大梁的青年才俊,为朝廷培养新的人才?
这般想着一众年轻公子都瞬间充满了干劲,能得陛下的赏识,可比什么都重要!
可他们自是想不到,建明帝来这的目的其实只是单纯的看热闹而已。
玉华公主坐在沈皇后身后,她向下望了一眼,冲顾锦璃偷偷招了招手。
顾锦璃浅浅一笑,对她弯唇颔首。
几位皇子还有几名贵公子也随驾而来。
一众皇子皆相貌英俊,各有风姿,英国公府大少爷蒋文瀚清雅挺拔,温阳虽脸上有伤,但不影响他的冷俊恣意。
可即便有如此多俊逸的公子,人们的视线还是不约而同的落在了那道宛若谪仙般的身影上。
他明明美若谪仙,偏生身上却有种让人一望便就此沉沦的魔力。
不过这次有人分走了温凉的瞩目,因为在温凉身后还有另一道夺目的风景。
沈染坐在木质的轮椅上,由着内侍推入殿中。
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怨怼阴沉,一如往日般如沐春风,温润如玉。
他眉眼中含着淡然的笑,双眸似比生病之前更加的明亮皎洁,让人心神荡漾。
“这不是沈世子吗?我还以为他肯定不会来呢,没想到沈世子的气色看起来好像还不错呀!”
“我怎么觉得沈世子好似比以前还要俊美了,只是可惜……”
若非他不良于行,沈染甚至比温凉更受欢迎。
因为温凉的美太冷太冰,他是山巅的白雪,让人望之生畏。
而沈染是阳光,是春雨,美好又温暖,让人心生向往。
建明帝一看见沈染,便笑着道:“没事多出来是散散心是好的,别总闷在家里。
你们无需多礼了,今日自在玩乐就好。”
建明帝对沈染是真有几分喜欢,也愿意在众人面前表露,为沈染造势。
甚至他曾暗暗想着,若是温凉有如沈染一般的性子该多好。
“谢陛下。”沈染含笑颔首,坦然回道。
沈皇后眸中亦是满满的疼爱。
她并不着急染儿的婚事,待染儿的伤势恢复,这些现在敬而远之的人只怕会争先恐后的踏进承恩侯府的大门。
可她还是更希望染儿能遇到一个愿与他共度疾苦的人,这样的感情才更真。
沈染落座后便望向了沈妩的方向。
沈妩对沈染娇俏一笑,沈染含笑点头,视线却稍稍偏移开来。
坐在阿妩左侧的是宋府三小姐,坐在她右侧的少女……
身着浅蓝色长裙的少女生的肌肤雪亮,五官精致,端的是芙蓉满面。
与那个脸色蜡黄眉毛浓黑的瘦弱少年可以说是天差之别,可唯有她的那一双眼睛依旧明湛澄澈,比所有人的眸光都要清亮。
原来她竟生的这般美丽吗?
沈染的眸中一时溢满了光彩,夺目璀璨。
蒋文瀚看了他一眼,笑着问道:“沈世子在看什么?”
沈染淡淡收回视线,含笑回道:“没什么,就是在看我妹妹在做什么。”
蒋文瀚也没追问,他的视线扫了一下沈染的小腿,笑意不改的问道:“沈世子的伤势恢复的如何了?”
“承蒙蒋大公子惦记,染一切都好。”
温和的回答,却没让蒋文瀚听到他想知道的答案。
蒋文瀚却也只是笑笑,没再多说。
蒋贵妃朝这边望了一眼,嘴角一挑,看着丽妃幽幽笑道:“丽妃妹妹,我怎么瞧着六殿下的脸上有伤呢!
这好好的宫宴,六殿下却是面上负伤,怕是不大好呀!”
丽妃心里也恼,狠狠瞪了傅冽好几眼。
这个不省心的东西,就不能消停点吗?
可抬眸看着蒋贵妃幸灾乐祸的神色,丽妃也勾起了嘴角,莫不在意的道:“我现在是懒得管他了,反正就是一个小小的郡王,没什么大出息,我还操那么多心做什么!”
这次轮到蒋贵妃变了脸色。
傅冽是郡王,可丽妃还有一个傅凛,是即将要封王开府的,而决儿注定要比他矮了一头。
蒋贵妃还要反唇相讥,沈皇后斜睨了她们一眼,不咸不淡的道:“若再争吵,本宫便只能请你们离开了。”
两人顿时抿起了嘴,都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再理会对方。
建明帝扫了沈皇后一眼。
这两个女人倒是都听她的话,一句话就能让她们闭嘴,怎么总觉得她这个皇后要比自己这个皇帝还有威严。
他不高兴了!
“陛下,皇后娘娘。”女子清脆的声音响起。
建明帝抬头望去,只见临安郡主含笑福身,望着他道:“陛下,皇后娘娘,臣女有个不情之请。”
她眉目飞扬,脸上的笑明媚中又带着几分肆无忌惮的傲气,“臣女想欣赏一番众人咏梅的佳作,不知可否?”
这个请求并不过分,沈皇后点头应下,命宫婢将众人的诗作呈了上来。
“众位可尽管观赏点评。”
宴会本就是要让众人彼此了解,是以沈皇后也没有拘着他们。
听沈皇后这般说,不少人都离开了席位行至殿中央观赏那些诗作。
因为“暗箱操作”,所以这些诗作并非都是上等佳作,有些甚至只能算是合辙押韵。
“玉骨那愁瘴雾,冰姿自有仙风……”有一人站在一副诗作前低低念了许多遍,不由感叹道:“沈世子这首诗不仅写出了梅花的冰肌玉骨,更是将梅花写的宛若仙子,真是妙极妙极啊!”
众人闻声走来观赏,都不由赞叹出声。
沈染听了也不过有礼的颔首一笑,视线却是微不可察的偏向了某一处,眼中缀满了柔光。
其实他不过是以物咏人罢了,在他心中,她才是那个冰清玉洁的仙子,要比梅花更清更美。
……
相比于众人的慢慢欣赏,临安郡主却不过走马观花的略略扫视了一眼,最后才停在了一个宫婢身前。
宫婢手里正举着一张诗作,临安郡主瞥了一眼落款,娟秀的字体工工整整的写着“顾锦璃”三个字。
她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可下一瞬眸光便彻底僵住了。
她从宫婢手中抽出了那张纸,走到顾锦璃面前,居高临下的问道:“这词是你写的?”
顾锦璃看她一眼,淡淡点头。
心里却是在暗暗道歉,“辛大诗人,借您的词一用,勿怪勿怪!”
临安郡主抿了抿嘴,神色看起来有些不甘又有些不悦。
宋碧涵不惯着她,从她手里夺过了诗词,脆生生的念了起来,“疏疏淡淡,问阿谁,堪比天真颜色。笑杀东君虚占断,多少朱朱白白。
雪里温柔,水边明秀,不借春工力。骨清香嫩,迥然天与奇绝。”
少女声音落下,阁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沉静。
温凉嘴角一勾,露出一抹微不可察的浅笑。
欢喜,得意。
这首诗是她为他写的。
这首诗虽不是顾锦璃的原创,可她的确在咏梅的时候不自觉的便想到了温凉,不自觉的便想起了这首诗。
温凉有梅的疏淡清冷,亦有梅之温柔。
梅在寒冬中绽放,何曾不是为了在萧条的冬日给世人增添一分美好。
这种埋在心中不愿表露的温柔,正是温凉所有。
“锦儿,你这首词写的太好了。”沈妩眼中泛光,亮晶晶的看着顾锦璃,一脸的崇拜。
顾锦璃只淡淡笑了笑,心里却叹,这词写的当然好了,它的原作者可是辛弃疾大词人啊!
看着众人对顾锦璃的赞赏,临安郡主抿了抿嘴,神色有些不快。
她与顾锦璃并无交集,可顾锦璃相貌不凡,甚至可与她平分秋色。
她不喜欢!
她喜欢独一无二,她的东西就是要最好的,唯一的。
花开并蒂,那就要剪掉一朵!
本以为顾锦璃出身普通,才学定是一般,本想借此奚落她,没想到竟反是成全了她。
这些诗作沈皇后都看过,她看着建明帝,轻声道:“顾小姐的词的确写得很好,不枉费陛下为她提的“灵毓”二字。”
建明帝的鼻中发出一声哼来,这封号可不是他想的。
他瞥了一眼眉眼带笑的温凉,暗暗骂了一句“丢人现眼!”
同样震惊的还有谢斌,顾锦璃颇有才学这件事让他本就憋闷的心更加郁郁了。
为什么与顾锦璃退婚之后才发现她这么多的优点?
若是当初没有退婚,他们倒是也可以琴瑟和鸣。
临安郡主白了顾锦璃一眼,冷哼着转过了身去。
就算模样好才学好又能怎么样,她是枝头的凤凰,顾锦璃只是矮草丛里的野鸡。
云泥之别,有何可比!
临安郡主朝着男宾席位望了一眼,红唇微微一翘,脊背挺直的走向了温凉。
“温凉,你的诗作呢,我怎么都没有看到?”临安郡主双手撑在温凉的桌案上,以一种十分亲昵的姿势笑望着温凉。
她笑容肆意,目光灼灼,望着温凉的目光就好似在看着只属于自己的珍宝,喜欢却又霸道。
温凉向后偏了偏身子,眼中还是临安郡主熟悉的淡漠疏离,可她偏偏就喜欢。
“未写。”冷冰冰的两个字毫无情感。
可临安郡主听到回答后却并未离开,仍旧保持着那般霸道的姿势,不容人拒绝道:“我几乎有半年未回京了,咱们许久未见,明日我去平阳王府找你!”
温凉眸色一冷,眼中的疏离变为了不耐。
她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若是被人误会了可怎么办?
他眸光微动,朝着某个角落望了一眼。
见她垂首抿茶,并未瞧他,温凉心中一时更是惴惴。
看来晚上要去找她好好解释一番了。
心中如此作想,温凉拒绝起来更是毫不犹豫,“不方便。”
“府里不就你一个人嘛,有什么不方便的!”临安郡主不以为然的反驳道。
众人:“……”
就是因为那样才不方便吧!
傅决的脸都要气黑了。
临安浪荡轻浮,母妃竟然要他娶这样的女子?
她若是属意别人也就算了,偏偏喜欢的还是温凉。
他才不娶!
感受到了傅决眼中的埋怨,蒋贵妃也心有不满,可想到蒋太后与她说过的话,蒋贵妃勉强扯出一抹笑来,“临安和温凉公子的关系还如小时候一般亲若兄妹呢!”
临安郡主瞥了蒋贵妃一眼,嘴唇的弧度却是越发上扬。
她直视着温凉的双眼,眼中没有女孩的楚楚含情,反是用一种彰显主权的霸道目光看着温凉,“我从没把温凉当作哥哥!”
这下子蒋贵妃的脸色也彻底黑了。
真是个不识好歹的东西!
温凉抬眸回望着临安郡主,在她那如火一般灼灼的目光逼视下,他的眼神依旧清冷如霜,“我也从未把你当作妹妹。”
“真的?”临安郡主目光一亮,满眼惊喜的看着温凉。
温凉淡淡点头,却在她正是愉悦之际,毫不留情的泼了一盆冷水,“我与你不熟。”
众人:“……”
尴尬,除了尴尬,他们没有别的感觉了。
临安郡主的脸色也僵硬了一瞬,随即她无谓的一耸肩,笑着道:“没关系,以后接触接触就熟了。”
“可我不想与你接触。”温凉冷冷撂下一句话。
似是觉得自己还没有表达清楚,温凉沉吟了一会儿,补充道:“更严谨的说法是,我只想和你保持比现在更远的距离。
所以,不要接近我,更不要去王府找我。
否则,我会让人把你赶出去。”
众人:“……”
温凉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你是怎么做到面对这张如花般娇媚的脸庞,却说出如此狠毒绝情的话呢?
临安郡主也有些挂不住脸色了。
以往温凉只是冷淡疏离,她却觉得她追他躲的感觉挺有意思的。
可他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她自然不知道,温凉以前不和她说话是因为嫌麻烦。
可现在他若是不把话说明白,只会更麻烦。
若是一不小心让她误会自己多情,他可就真的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建明帝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其实他以前曾想过让温凉娶临安为妻,因为宣亲王府是一大助力。
可温凉既是有了自己喜欢的人,他也不想逼迫他。
不过,不喜欢可以,树敌就没必要了吧……
“哈哈哈哈,温凉这孩子还是那么幽默啊!
来来来,开宴吧,朕都有些饿了!”
众人:“……”
陛下,您这转场真是又生硬又尴尬啊!
现在用阴沉如墨来形容临安郡主的脸色都不为过了。
虽说温凉从未回应过她,可至少只有她一个人敢对温凉亲近,这何尝不是一种独一无二。
可短短半年,温凉怎么变得越发冷酷了?
难道,他有了喜欢的女子?
临安郡主暗暗摇头,温凉这种人也会有喜欢的东西喜欢的人吗?
即便有,那这大梁除了她还有谁能配得上他?
一段插曲半掩半盖的掀过了。
用过两筷子饭菜后,沈皇后放下筷箸,开口道:“宴不可无乐舞,不知哪位小姐愿意为宴添乐?”
众女忙端正坐姿,整理发髻。
玉华公主好整以暇,款款起身福了一礼道:“儿臣不才,但愿为父皇母后抚琴一曲。”
沈皇后含笑点头。
一众小姐难免拘谨,皆不敢第一个上场,由玉华来开场做好不过。
玉华有体恤之心,这点让她很欣慰。
一首琴曲,悠扬婉转,抚平了众人略有紧张慌乱的心情。
玉华公主这首曲子选的也很有讲究,曲调欢快,乐谱简单,不会抢了其他小姐的风头。
“阿妩,玉华公主很是善解人意呢。”顾锦璃小声与沈妩说道。
沈妩抿嘴一笑,颔首道:“玉华是个好姑娘,以后相处久了你就知道了。”
玉华虽贵为嫡公主,却没有公主的架子,反是善良体贴,不知比临安郡主强上多少。
一曲终了,众女皆拍手称好。
临安郡主抿了口茶,淡淡道:“不过如此。”
一众贵女都假装未闻。
若临安郡主说别人,她们也好附和两句。
可她说的是皇后娘娘所出的玉华公主,哪里是她们能奚落的。
“玉华的琴艺不错,最近大有长进。”建明帝由衷的赞了一句。
他有许多个儿子女儿,可最奇怪的是,与他最像的竟然是沈皇后所出的玉华。
玉华天真烂漫,生性自然,与他年轻的时候很像。
儿子女儿多了便也就不稀罕了,甚至有些公主的模样在他的记忆中都是模糊的。
他对玉华的关心不算多,但玉华的确是他最疼的一个女儿。
“谢父皇。”玉华公主福礼落座,端的是嫡公主尊贵威严的气质,却在坐下后朝着顾锦璃的方向望了一眼,冲她甜甜一笑。
临安郡主看了玉华公主一眼,又侧身看了一眼扬唇浅笑的顾锦璃,墨眉深深一蹙。
玉华与她都不算亲近,却是对一个劳什子县主这般亲昵,还真是分不清远近亲疏!
“还有哪位小姐愿意一展才艺?”
沈皇后话音一落,赵文鸢便站起身来,对着沈皇后福了一礼,“启禀皇后娘娘,臣女愿为陛下,愿为皇后娘娘献上一舞。”
沈皇后轻轻点头,“那你可需要准备什么东西?”
赵文鸢望了谢斌一眼,可他却仍旧低头喝酒,并没有看她。
赵文鸢心中郁郁。
谢斌到底在想着什么,为何今日对她这般冷淡。
可她却是等不及了,他们的婚事绝不能再拖了!
“回皇后娘娘,此舞蹈乃是臣女所创的一支新舞,需要将丈许的红纱悬于梁上,跳舞之人挽着红纱在空中起舞,宛若云雀。”
建明帝一听来了兴致,开口问道:“此舞可有名字?”
见自己得到了建明帝的关注,赵文鸢娇俏一笑,清脆回道:“回陛下,此舞名叫庄周梦蝶。”
沈皇后却是略蹙了下眉。
这故事虽是美丽梦幻,可人若是分不清现实与幻想,却终是可悲的。
在她看来庄周梦蝶与黄粱一梦一样都是悲惨的,此舞的名字有些不吉……
第一百四十八章 告白(必看合一)
丈许长的软罗红纱轻悬于房梁之上。
丝竹乐声伴着少女的舞姿靡靡响起。
赵文鸢换上了一件海棠红色的纱裙,如墨青丝松挽发髻,只在鬓便插上了一朵娇艳的海棠花,映的她更加的娇俏动人。
她舞姿轻盈,挽着红纱在半空中翩然起舞,倒真有几分蝴蝶在花间戏舞的美感。
顾锦璃虽不喜欢赵文鸢,但平心而论,赵文鸢的舞姿的确很美,也很动人。
众人的视线都凝聚在了她的身上,她个子略矮的缺点在此时也变成了清灵,反倒为她增色几分。
赵文鸢得意的勾起了嘴角。
这个舞她已经练了许久,有自信能在任何才艺比试中胜出。
可这却不是这支舞的真正用途。
她含情脉脉的望向了谢斌,脚步轻点,挽着红纱宛若彩蝶一般从谢斌的眼前划过。
红纱轻柔,拂过了谢斌的脸颊。
他抬起头望向她,两人四目相对,她娇媚一笑,眸中万千深情欲语还休。
他亦扬起了唇角,回应她的娇笑。
顾锦璃看了一眼便摇头收回了视线,原来此舞是一条红线,赵文鸢已经握住了红线一端,只等着谢斌抓住另一端,良缘便成。
赵文鸢亦是这般作想。
见谢斌望向了她,赵文鸢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轻点了一下头,便毫不迟疑的松开了挽着红纱的手……
因为顾锦璃从中作梗,害的永宁侯府与谢府两家背负了不少骂名。
他们两家若是这般定亲,只会更加惹人非议。
所以他们才想出了这般的办法。
她在起舞时不慎跌落,谢斌英雄救美,在众人面前将她抱在怀中。
有帝后与众人见证,两家再商议婚事便水到渠成。
世人多喜欢那些带有传奇色彩的爱情故事,届时便不会再有人紧咬着谢顾两家退婚之事,反是会对他们两个的良缘津津乐道。
其实她很怕,可是想到今日之后她便能与自己心爱的男子长相厮守,她便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众人惊呼出声。
谢斌似要起身,可他不慎拂落了手边的杯盏,他侧头望了一眼,而就这一眼他便错过了接住她的时间。
“砰”的一声,赵文鸢重重的落在了地上,随之响起的一声刺耳的尖叫声。
赵文鸢跌落的地方并不算高,其实本不会受伤。
可她距离谢斌的位置有些近,她的脚踝磕到了谢斌的桌案上。
在这种力度的冲击下,赵文鸢只觉得脚踝一阵剧痛,痛的让她无法隐忍。
“我的脚……我的脚……”
她泪眼朦胧,透过眼中的水雾望向了坐在她对面的男子。
他脸上错愕的表情中带着些许歉意,可他却并没有走上前把她扶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们之前明明尝试过的,那一次他将她稳稳的抱在了怀里,没有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他的肩膀那般宽阔,他的怀抱那般温暖。
可为什么这次他没有接住她?
明明说好了的,为什么会这样……
脚踝上的剧痛,心中的悲痛将赵文鸢彻底击垮,她一时无法承受,昏厥了过去。
沈皇后忙命宫婢将她抬入偏殿,又请御医前来看诊。
御医诊治了一番,回禀道:“陛下,皇后娘娘,赵二小姐的虽从高出跌落,但并未伤到头部,所以没有性命之忧。
只她的脚骨摔断了,有些麻烦。”
“可能治好?”沈皇后蹙眉问道。
御医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若是养好了不会影响走路,但定然无法起舞了,若是修养不好,怕是会有坡足的可能。”
沈皇后闻后轻叹了一声,心中也为她感到惋惜。
庄周梦蝶终成了黄粱一梦……
“派人将赵二小姐送出宫,御医随行去永宁侯府诊治吧。”
看着赵文鸢被人抬走,谢斌眼中也有一丝愧疚。
可他真的没有办法。
以前他之所以要娶赵文鸢,是因为永宁侯世子与兵部尚书之女结亲。
父亲想要拉拢兵部,成为五殿下夺嫡的一大助力。
可现在赵楚立身不正,被姜家退了婚事,那永宁侯府对他们来说便成了可有可无。
若赵文鸢是个聪慧温婉的也就算了,偏偏她还愚不可及,谢府的长媳怎可以如她那般!
他们在商议这个计划的时候,还尚未传出赵楚的丑闻。
谁曾想到临近宫宴,赵楚惹出了这般的麻烦事。
可那时若是他们上门与永宁侯府说计划取消,只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谢府最近已经够乱的了,绝对不能再生事端。
所以他只能故作无视,只能对她满怀歉意了。
可他真没想到,她会摔断了脚。
要怪只能怪她自己倒霉吧!
“喂!”
有人叫了谢斌一声。
谢斌侧头去看,只见对方身着玄衣,衣上用金线绣着一只凶狠的鹰隼,正如他一样冷俊。
“喂,你的反应怎么那么慢!
那姑娘就摔在你眼前,你明明起身就能救下她,你为什么要故作无视呢?”
傅冽听了眉头一挑,哟呵,温阳这小子说话可比他还冲啊!
谢斌不认识他,但见他坐在温凉身边,想来身份应是不凡。
“这位公子,我刚才不甚碰倒了酒杯,一时走神就错过了时间,的确是我不好。”谢斌心中恼火,但面上却仍旧一副翩翩佳君子的模样。
“一杯酒比人命重要吗?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玩意儿啊?”
温阳觉得谢斌和赵文鸢离得那么近,一定能把赵文鸢救下。
可没想到他的反应速度竟是比王八还慢,早知这样还不如他出手了呢!
傅冽听了一笑,可嘴角的伤口随着他的笑裂开了一个小口,痛的他倒吸了一口冷气,但却依然不减他看热闹的热情,“温二公子,你这就错怪谢公子了。
那赵二小姐可是谢公子的心上人,他一定是没有反应过来,不然怎么可能弃之不理呢!”
温阳惊讶的看了一眼谢斌,眼中的嫌弃更重了,“那只能说他更不是个东西了。”
自己心爱的女人遇到了危险,他还管一杯被碰洒了的酒?
这不脑子有病找抽吗?
“噗!”傅冽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算牵扯到了嘴角的伤口,疼的他都流出了眼泪,那他也要笑。
没想到温凉是个闷葫芦,这个温阳却是个开口的瓢,什么话都敢往外冒。
谢斌气得太阳穴一跳,原来这人是温阳,温凉的孪生弟弟!
两人长得虽是不像,但这说话阴狠刻薄的样子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谢斌再好的脾气此时也绷不住了,“六殿下,温二公子慎言。
谢某是男子,名声倒是无所谓,但两位般说怕是会败坏赵二小姐的名声。”
傅冽冷哼一声,轻嘲道:“她的名声要败也是你败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又没要娶她!”
“你……”
若非这是在皇宫,谢斌简直都想掀桌子揍人了。
“好了,都别说了,宴会继续吧!”建明帝大手一抬,拦住了几人的唇枪舌剑。
反正傅冽和温阳都骂完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谢斌:“……”
就不能早点拦着吗?
众人虽同情赵文鸢的遭遇,可宫宴却不会因为她一个人而受到影响。
想要展示才艺的小姐们仍旧欣喜雀跃,满怀期待。
因为她们知道这次宫宴意味着什么,只要她们能入贵人的眼,她们就有机会成为王妃、郡王妃。
傅凝看得兴致勃勃,傅冽却百无聊赖,即便丽妃瞪了他好几眼,也没能让他看上这些小姐一眼。
甚至丽妃都开始担心了,冽儿该不会不喜欢女子吧?
一众小姐皆已展示了才艺,沈皇后轻轻拍了拍手,嘴角含着淡淡笑意,“众位小姐都才艺过人……”
“皇后娘娘!”
临安郡主开口打断了沈皇后的话。
沈皇后蹙了一下眉,神色不悦。
贵为郡主,怎么能如此没有规矩。
临安郡主却是不在意,只起身笑着道:“灵毓县主还没有展示才艺呢,皇后娘娘不如也给灵毓县主一个机会如何?”
“郡主,你不是也没展示才艺吗?你怎么不来呢?”宋碧涵反唇相讥。
临安郡主不屑冷笑,斜睨了宋碧涵一眼道:“本郡主一不急着嫁人,二不想攀附权贵,为何要展示才艺?”
临安郡主几句话说得众女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算事实如此,可陛下和皇后娘娘尚且还要顾全她们的脸面,她一个郡主怎么能如此羞辱她们!
可临安郡主霸道惯了,根本就不在意别人的感觉,只噙着笑看着顾锦璃道:“倒是灵毓县主,本郡主也是为了你好。
女子被退亲本就不是什么风光的事,更何况你出身不高,名声又素来不好。
你可要珍惜这次宫宴的机会,争取能觅得一份良缘。”
赤裸裸的挑衅和讽刺,任谁听了都会心中不快。
顾锦璃却仍旧神色清淡,眸光清湛无波。
可沈染被顾锦璃这样的目光刺痛了。
自从认识她以来,她给他的感觉一直都是强大自信,清冷沉静。
可她其实不过只是一个刚及笄的少女,与嚣张恣意的临安相比,她太过冷然。
她们明明都是一般大的少女,就只因为临安出身更高贵些便可以肆无忌惮的嘲讽她吗?
他撑了一下椅子,可他的双腿仍旧绵软无力,使不上力气。
沈染只得凝眸看着临安郡主,开口道:“临安郡主……”
“陛下!”
他的声音很快就被另一个人的声音湮没掩盖。
一道修长挺拔,秀逸如仙的身影自他的身边倏然而起,宛若九天之上的一片云,清冷矜贵,不染凡尘。
温凉在众人的视线下行至殿中,敛衽行礼。
建明帝却是看的眼皮一跳。
温凉微微垂首,满身清华,声音更是如山间雪干净的一尘不染,“陛下可相信一见钟情?”
建明帝嘴角抽抽,心里呵呵。
他能说不信吗?
建明帝默不作声。
这混小子现在对他这么客气,早寻思什么了。
他就不应声,看温凉能怎么办?
温凉却并不等他回答,而是径自道:“不管陛下相信与否,微臣都是信的。”
建明帝:“……”
那你特么还问朕!
“陛下!”
温凉淡淡开口,声音清冽,却带着致命的诱惑吸引着每一个人的注意。
“微臣曾也不相信一见钟情,可在遇到某人之后,臣相信了。
因为自见她第一眼起,她在臣心中便与世间众人皆不同。
她的一颦一笑都是世间绝无仅有的美好,所以,从此的一山一水,一朝一夕,我都想和她一个人慢慢走过。”
顾锦璃的心房被蓦地一撞,瞬间荡漾起来。
他这是在与她表白吗?
温凉性情清冷,不喜言笑。
他们虽已明白了彼此的心意,可温凉从未对她说过任何甜言蜜语,从未对她做过什么承诺。
恰好她也不喜欢这些,她觉得两个人若是心有彼此,那便没有必要整日将喜欢挂在嘴边。
可此时听到他在众人的见证下与她告白,她不得不承认,她的心中还是欢喜甜蜜的。
可温凉的告白对与其他人来说无异于在他们心中投下了一记响雷。
温凉有喜欢的人了?
居然还当众表达了爱慕之心?
这简直可以算是天下奇闻了吧!
一众男子都用惊诧的目光看着温凉,而一众少女却都痛心疾首,只觉得一颗芳心都要碎了。
她们对温凉公子的确没有邪念,那是因为她们觉得温凉这辈子都不会有喜欢的女子。
他能做一辈子的山巅白雪,供她们仰望,爱慕。
可现在有人偷走了这捧雪,将九天之上的仙人拖入了凡尘据为了己有。
这就让她们无法接受了!
一众贵女环顾四周,目光警惕又凶狠,时而觉得周围的哪个人都有可能是她们的敌人,时而却又觉得谁都不像。
温凉公子是谪仙,他喜欢的女子也应该是仙子一般的人物才对。
若说这些人里面哪个貌若天仙……
众女的视线落在了几个容貌极美的女子身上。
灵毓县主很美,可顾府门第太低了,定然不是。
临安郡主很美,可温凉公子刚讽刺了她,应也不是。
承恩侯府的沈小姐容貌也很美,性情也温婉,出身又高贵,难道是她?
众女敌视的视线让宋碧涵打了一个激灵,她悄悄凑近沈妩,压低了声音道:“阿妩,我怎么感觉她们都在看我?
难道温凉喜欢的人是我?可我一点都不喜欢他啊,怎么办?”
宋碧涵一脸苦恼。
沈妩白了她一眼。
就冲她这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样子,听起来一点都不像是温凉口中那个独一无二的小仙女。
倒是……
沈妩侧眸看了顾锦璃一眼。
顾锦璃微微垂着头,看不清她的神色表情。
温凉与锦儿相识,难道温凉口中的那个人是锦儿?
沈妩不由抬头望向了沈染,发现沈染正也看着她们的方向,只不过他看的人不是她,而是锦儿。
沈妩心里突然有了一个猜测。
哥哥是不是已经发现了锦儿的身份,所以才会来参加这次宫宴?
她突然有些恼自己的蠢。
哥哥总有意无意的打听锦儿的事,她当时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此时想想哥哥看“晋大夫”的眼神,与她说话的样子,也许哥哥不仅早就猜到了,甚至早就倾了心。
她怎么没早点发现,若是早知道,哪怕多帮哥哥说些好话也是好的啊!
温公子此番情真意切,锦儿会不会就此被他感动?
温凉轻飘飘的一番话,将众人搅得心绪不宁。
建明帝见温凉心意已决,无奈一叹,正欲开口,门外忽传匆匆的脚步声。
“陛下!北境有急报!”
“什么!北境的急报?”建明帝脸色一变,倏然起身。
陈总管暗暗瞥了一眼。
陛下,这次演的有些过了呀!
建明帝瞥了温凉一眼,冷着脸道:“温凉,北境有急报,你随朕过来!”
话音刚落,建明帝抬步便走,仿佛生怕会有人扯住他一般。
温凉抿了抿嘴角,神色不虞。
他冷然转身,眼角余光从她的脸上飞快掠过,才沉着脸跟着建明帝离开。
众人:“……”
就这么走了?
能不能先告诉他们那个姑娘是谁啊!
这样很折磨人的好不好啊!
临安郡主一直在盯着温凉看,所以她没有错过温凉那飞快掠过的一瞥。
她目光凌厉的顺着那个方向回头望去。
那里坐着宋碧涵,沈妩还有那个灵毓县主。
难道温凉喜欢的人就在她们之中?
临安郡主脸色阴沉如墨,视线如锋利的匕首一般划过她们的脸颊,似是想将她们娇媚如花的容颜彻底毁掉。
她紧紧握拳,任由指甲插在肉中,留下深深的痕迹。
她喜欢的东西,她喜欢的人只能是她的,谁也别想和她抢!
蒋贵妃和丽妃的脸色也不好看。
她们倒是不在意温凉喜欢谁,她们气得是朝堂有要事陛下居然不唤决儿(凛儿)商议,而是如此器重一个外人,真是没有道理!
傅决心中也是忿忿不平。
他最讨厌的两个人一个是傅凛,另一个就是温凉!
温凉到底有哪里好,居然能得父皇如此器重,甚至远远超过他们几个儿子。
傅决嫉恨难平,瞥了一眼默不作声只埋头喝酒的温阳,转眸道:“父皇常夸温大公子有经世之才,甚是器重。
温二公子常年在军中,想来应也颇有才学,待温二公子多待些时日,父皇定也能看到二公子的长处,想必也会如器重温大公子一般器重二公子。”
温阳将杯中酒一口饮尽,十分豪爽。
他放下杯盏,托着下巴眯着眼睛看着傅决,“那你自小在京中还不受陛下看重,想来是一无是处了?”
“噗!”傅冽没忍住,又笑出了声来。
傅凛也忍俊不禁的牵起了嘴角,慢条斯理的抿了一口酒。
傅决与温凉温阳越是不和,他才会能从中得到好处。
“温阳!你放肆!”
温凉说话阴阳怪气,温阳则是冷嘲热讽,他们兄弟两人真当他好欺负不成!
“怎么着!想动手啊!”温阳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毫无畏惧的逼视傅决。
挑拨离间不成就恼羞成怒,反正今日也打了两个皇子,不差再多一个!
“好!够爷们,今天谁不动手谁就不是男人!”傅冽一摔杯子,起身附和。
“傅冽,你闭嘴!”丽妃和傅凛齐齐开口叱道。
消停的看热闹不行吗?
非得跟着掺和一脚才舒服啊!
“够了!”一声低喝传来,声音虽不大,却有不容人质疑的威严。
沈皇后眸光沉冷的站起身来。
众人亦随之起身。
“众位刚才也都听到了,北境有急报,事关朝廷,凡事都要退让。
今日的宫宴就这样吧,都散了吧!”
沈皇后抬了抬手,便在宫人的搀扶下步履从容的迈步离开。
蒋贵妃和丽妃相视一眼,两人也默契的不再久留。
这些名门闺秀也都看过了,她们心里也都有了约莫,还得回去赶紧定下才行。
还有就是北境之事,一定要打探清楚。
想要在宫中立足,势必要消息灵通。
众人纷致散去。
只临安郡主仍用一种似要吃人的目光看着顾锦璃几人,见她们望了过来,才冷哼一声傲慢离开。
宋碧涵打了一个哆嗦,挽着沈妩的手臂一脸苦色,“怎么办啊阿妩,你看没看到临安郡主刚才那眼神,简直像要吃了我一样呢!
温凉该不会真的喜欢我吧,可我一点都不喜欢他这种类型的呀!”
沈妩:“……”
顾锦璃:“……”
姜悦捂着肚子咯咯的笑了起来,眼睛都笑出了泪珠来。
“哈哈,那你一定是多想了,我敢保证温凉公子绝对不喜欢你!”
宋碧涵一挑下巴,“那你说说理由!”
姜悦擦了擦眼角的泪珠,一本正经的道:“因为你太吵了啊,温凉公子那么喜欢安静,怎么可能忍受得了你呢!”
宋碧涵凝眉点头,长舒了一口气,“嗯,你说的有道理,这样我就放心了。”
顾锦璃哭笑不得,估计温凉从来都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有被人如此嫌弃的一日吧。
“宫宴散了也好,怪没意思的,你们跟我回宋府喝果子酒去吧!”
姜悦连连点头。
她的朋友不多,唯一的一个手帕交还嫁到外地去了。
如今能找到几个投缘的好朋友,她心里也高兴。
“今日我便不与你们一起了,我和哥哥还要去拜见皇后娘娘。”沈妩深深的望了顾锦璃一眼,眸中思绪万千。
沈妩屏退了婢女,推着沈染慢悠悠的朝着凤鸾宫走去。
一路上,兄妹两人静默无语,只能听到车轮在青石地面上发出的声响。
安静中却透着些许不为人知的伤感。
“哥哥,你……你有喜欢的人了,对吧?”
沈染诧异的仰起头,对上的是妹妹认真的目光,认真的让他无法隐瞒。
默了默,他只轻轻道了一句,“嗯……也许吧。”
“那哥哥打算告诉她吗?”
这次沉默了许久,沈染都没再开口。
沈妩也不追问,只慢慢的推着他穿过长长的回廊。
日光斜落,将廊边的树影打在了他的身上,层层浮动的光影,衬得他本就温润如玉的面容更加的清逸缥缈。
“缘分奇妙而易逝,有时一刻的犹豫可能便会就此错过。
虽然最后不一定会得偿所愿,可只要尝试过争取过,今生便不会再有遗憾。
不会抱着若是我当初如何如何的想法,悔恨一生。
若情投意合,便是天赐良缘,若是有缘无分,那便各自安好。
哥哥,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与其冥思苦想,纠结难猜,倒是不如亲自一问,结果到底如何也是甘心!
沈染轻笑了一声。
抿着唇轻轻摇了摇头。
沈妩蹙了一下眉,“哥哥觉得我说的不对?”
“不是。”
沈染轻叹一声,含着笑道:“我只是觉得自己枉为兄长,竟是不如小妹心胸豁达。”
沈妩闻后勾唇,欢然一笑,“这般说,哥哥也如此作想了?”
沈染轻点了下头,眸中疑虑不再,笑意温和如春阳,足以融化冰霜。
无论结局如何,总要亲自问过她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