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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浮梦公子     盛世医香之锦绣凉缘txt下载     盛世医香之锦绣凉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四章 计+醋(两更合一)

    温凉与秦俢正在商议事宜。

    书房外突然响起了略有急促的脚步声,暗二未叩门便直接推门而入,“主子,二公子回府了,他要见您,属下要不要拦他?”

    暗二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了温阳越来越近的叫嚷声,“这里是平阳王府,是我的家,我想去哪就去哪,你们凭什么拦着我?”

    说完,温阳便大步迈进了书房,他略略扫了一眼屋内,目光落在了温凉的身上。

    他伸手指着温凉,一脸的大义凛然,“你,可以回南阳城了,我替你留在京中!”

    “你替我?”温凉抬眸扫他一眼,嘴角漫起一抹轻笑。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还替不了你怎么着?

    都是一起出生的,我也就差那么一点就成了你大哥。

    快点收拾收拾走人,别在我这碍事!”

    他双手环胸瞪着温凉,语气不善。

    温凉扫他一眼,淡淡起身,对秦俢道:“你说的,我会考虑。”

    温凉说完便要离开,温阳张开双臂拦住了温凉的去路,怒目而视,“我的说话你听到没!”

    他的个子要比温凉矮上一些,是以气势上稍逊一筹。

    而这也恰恰是温阳心中的死结,于是便悄悄踮起脚尖,力求平视温凉。

    “没听到。”轻飘飘三个字,瞬间点燃了温阳心中的怒火。

    好几年没见,温凉说话还是这么不讨人喜欢。

    “我再说一遍,你给我滚回南阳城去,我替你做质子!”

    温凉凝眸看他,眼中带着点点轻嘲,“你怕是没那个资格。”

    就凭他的脑子,怕是待上一日,就被吞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温阳气得跳脚,“少骗人了!怎么着,难道陛下选质子还挑好看的不成?”

    温凉除了比他高点,比他好看点,还有什么比他强?

    他最讨厌温凉了,自小别人就总把他们两个放在一起比较。

    说什么明明是双生子,怎么温大公子长得就那般俊美,就那般有才华,温二公子……也就还行吧!

    什么叫也就还行,敢说这话的人绝对见一个捶一个。

    就算在相貌和才华上他比不得温凉,可至少在做质子这件事上,他也同样有资格。

    反正陛下只是想要制衡平阳王府,他和温凉谁留下不都一样?

    两人四目相对,半晌,温凉收回视线,闭眸抚额。

    温阳以为他答应了,心中一喜,却听温凉满是厌嫌的声音传来,“把脸洗了,看着有些恶心。”

    温阳:“……”

    这就不能忍了啊!

    他就算没有温凉长得好看,但也不能说恶心吧!

    “温凉,这是你逼我的,动手吧!”温阳将身上的包裹一丢,摆好了架势。

    温凉却是懒得看他一眼,径自迈步而出,“书房重地,没我的命令谁都不得踏入。

    谁敢擅闯,直接打出去。”

    温阳被气得炸毛了,冲着温凉的背影大声嚷道:“温凉你给我回来,你是不是怕了我,所以才不敢和我比较。

    我告诉你,我现在厉害着呢,我一定能把你打趴下!”

    温阳的吼声震耳欲聋,秦俢被震的耳鸣头疼,忙捂住了耳朵,逃窜离开。

    京中还能否平静他不得而知,但他敢确定,这平阳王府再无宁日了!

    ……

    锦华院中。

    “小姐,三小姐的药膳好了,奴婢这便给三小姐送去。”

    “等等,我与你一同去。”顾锦璃正在屋里练字,闻此搁下了笔,穿上了厚厚的披风。

    正好趁此机会给三妹妹探个脉,看看她的身体恢复的如何。

    她是先天体弱,吃的又是药膳,想要彻底调理好,还需要许多时日。

    顾锦璃尚未走出院门,便看到一个小脑瓜在探头探脑的往她的院子里面看,见她出来,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小姐,抓他!”福儿也看见了,凑上前来凶巴巴的说道。

    她听如意说过,小姐有麻烦都是那个小矮子惹出来,应该揍他。

    顾锦璃摇了摇头,故作无视。

    她不喜欢顾承暄,善待他也不过是看在三叔的面子上。

    可她的好意最终换来的却是诬陷,她不是圣人,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习惯。

    她不与他一般见识,但他也别再来招惹她。

    顾承暄其实没有走,而是躲在了一棵大树后悄悄的观察的顾锦璃。

    冬日萧索,顾承暄那一身绿衣煞是扎眼,顾锦璃几人看的清清楚楚,但谁都没有理会他。

    顾承暄紧抿着嘴唇,神色纠结。

    眼看着三人的身影越走越远,顾承暄一咬牙,从大树后跳了出来,冲着顾锦璃喊道:“顾锦璃,对不起!”

    说完,好似屁股着火一般,一溜烟的逃走不见了。

    顾锦璃有些怔愣的看着他逃走的方向,侧头问向如意,“如意,我刚才没听错吧?他是在与我道歉?”

    如意也是一脸惊讶,呆愣愣的点头,“好像是呢!”

    顾锦璃摇头叹了一声,若是他真知道自己错了,倒也不算无可救药。

    一听顾锦璃来了,顾婉璃忙欢喜的迎了出来,亲昵的挽住了顾锦璃的手臂,顾锦璃则趁机捏住了她的手腕。

    脉搏比之前有力许多,恢复的不错。

    “大姐姐,你又给我送好吃的来了?”

    顾锦璃笑着点了点头,打开食盒,鲜香味飘满了屋子。

    “这是乌骨鸡汤,补血养气,你趁热尝尝。”

    顾婉璃忙双手捧过,吹了两下,便心急的喝了起来。

    只喝一口便睁圆了眼睛,“好好喝呀,香浓不腻,还有点淡淡的甜味。”

    “这鸡汤里面放了龙眼、赤豆、红糖、黑芝麻,所以喝起来香浓中会夹杂了些许甜意。”

    顾婉璃才不在乎里面有什么,她只知道这汤做的好喝极了,一点都不能浪费。

    她大口大口的喝着,直至喝的一滴不剩,才餍足的呼出一口气来。

    她掐了掐自己的脸,嘟着嘴道:“大姐姐,你总给我送好吃的,你瞧,我都被你喂胖了呢!”

    “胖点好看,瞧着气色比以前好了许多。”顾锦璃掐了掐她的脸,温柔笑道。

    姐妹两人正说着话,陈晴走了进来,她垂首走到顾锦璃身边,柔声道:“大小姐,这里有给您的一封信。”

    “给我的?”

    陈晴点头,“门房送去了锦华院,院中的小丫头怕有重要的事,便一路跑着送了过来。”

    顾锦璃狐疑的接过信封,挑开蜡油,展开了信笺。

    扫视了一眼,顾锦璃便勾起了嘴角,冷笑道:“没想到却是故人呢!”

    见顾婉璃歪头不解,顾锦璃随手将信递给了她。

    顾婉璃看过之后,面露讶色,“吉祥不是去了永宁侯府吗?为何又回来约大姐姐见面?”

    “吉祥要约小姐见面?”如意一下子拔高了嗓门。

    吉祥这个叛徒为了攀高枝帮着赵文漪污蔑小姐,居然该敢约小姐见面?

    吉祥是她的头号敌人,也是她最讨厌的人之一。

    如意说完,一撸袖子,拉着福儿道:“福儿,有个欺负小姐的人,咱们去揍她。”

    向来无视如意的福儿,这次却是乖乖点头,气势汹汹的跟在如意后面,俨然一副打手的小模样。

    顾锦璃忙开口唤道:“站住,你们不许去。”

    “小姐,吉祥当初用那般恶毒的手段陷害你,若非你聪明,怕是都要被老夫人赶出府中了。

    她现在跑回来一定是为了炫耀自己过得好,奴婢非要去揍她一顿不可。”

    直到现在,一提起吉祥,如意还恨得牙根痒痒。

    “理会她做什么,咱们现在不是过得好好的,何必在意她呢?

    管她是为了炫耀,还是记挂我这个故主,咱们不去理会她就好了”

    吉祥不会无故跑回来找她,可她没那个心情也没那个时间猜她的意图。

    吉祥那种人心狠自私,来找她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

    可只要不见她,不管她有什么小心眼,都使不出来。

    顾婉璃觉得有道理,点头道:“年看着便要过年节了,大姐姐的确没有必要给自己惹不痛快。

    她既是离了咱们顾府,和咱们就没有关系了,随她去吧。”

    陈晴垂头听着,她眸光微动,抬头扫了顾锦璃姐妹一眼,见她们正聊得热闹,便放轻脚步走了出去。

    天一日比一日冷了,不过从婉华院行到二门的距离,陈晴的衣裳便微有发硬。

    顾府角门外不远处站着一个环抱双肩瑟瑟发抖的女子,她不停的磕着脚尖,来缓解双脚的冰冷。

    她身材纤瘦,穿着一件看不出颜色的破衣。

    陈晴打开角门,望了她一眼,走了过去。

    “你就是吉祥?”

    吉祥转过身来,她瘦弱蜡黄的面容让陈晴微一挑眉。

    看来吉祥在永宁侯府过得并不好。

    “你是谁?是大小姐新买的丫鬟吗?”吉祥上下打量着陈晴,开口问道。

    她自小便待在顾府,府中的人她几乎都认识,却从没见过眼前的女子。

    她身上的衣料不错,头上还戴着银簪,这一身打扮应是主子身边的大丫鬟。

    吉祥眼中闪过一抹嫉恨。

    这女子额前梳着厚厚的碎发,瞧着一点都不俏丽,根本不及她分毫,这样的人竟是也有办法做大丫鬟吗?

    陈晴没有回答吉祥的问题,只冷淡的看着她道:“明日午时,柳巷口见。”

    陈晴说完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根本不给吉祥发问的机会。

    大门被“砰”的合上,吉祥狠狠啐了一口,骂了一句“贱蹄子!”

    若是她没离开顾府,哪轮得到这种小贱人张狂!

    可想到大小姐答应与她见面,她心中又涌起了一抹喜色,大小姐还是很念旧的。

    可当第二日吉祥来到柳巷口只,却只看到陈晴一人,立刻不悦的质问道:“大小姐呢?”

    陈晴唇边漫起一抹冷笑,“你是什么身份,大小姐是你一个婢女想见就见的?”

    吉祥被她的轻嘲和无礼气到了,梗着脖子回道:“我以前可是小姐身边的大丫鬟!”

    陈晴冷笑一声,眸光冰的如同阴冷的地面上凝结的那一层碎冰,“你自己也说了,那是以前。

    现在的你不过是一个背叛了大小姐的贱婢,大小姐凭什么见你?”

    “自然是因为我有要事要与大小姐说!”

    陈晴眼眉一挑,凝眸问道:“什么要事?”

    吉祥避开了眼神,支吾着不肯说,“既然是要事,自然要当面告诉大小姐。”

    “呵!”陈晴斜眼睨她,呵笑出声,“你觉得你现在可有资格面见大小姐?

    你若是有事便快说,大小姐若是觉得重要自然会见你。

    我很忙,没有这么多时间陪你耽搁。”

    吉祥气得咬了咬牙,可想到赵文漪的吩咐,想到那张卖身契,她只得努力平息心中的火气。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道:“我要告诉大小姐的是……赵文漪要害她!”

    陈晴眉梢微动,半眯着眼睛看着吉祥,“你说赵文漪要害大小姐?”

    吉祥连忙点头,脸上露出担忧惊惧的神情来,“赵文漪一直记恨小姐,这次更是妒忌大小姐能去参见宫宴,所以准备要加害小姐!”

    面对陈晴的怀疑和冷淡,吉祥撩开了自己的袖子,让陈晴看自己胳膊上的伤痕,眼中更是瞬间漫起了一层水雾,“我以前被猪油蒙了心,只觉得顾府落魄,我留在大小姐身边也没有前程。

    赵文漪曾许我富贵,我便跟了她,可她就是个骗子!

    自从我到了永宁侯府后,所有的脏活累活都由我干,我每顿只有一个馊了窝头,可即便如此,她还不满意,稍有不顺便对我拳打脚踢。

    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这时我才明白大小姐对我的好,我真不该背叛大小姐!”

    想到自己悲惨的命运,吉祥捂着脸痛哭起来,看着的确情深意切,令人动容。

    陈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伤心落泪,只轻飘飘的问了一句,“既是赵文漪这般讨厌你,想来也不会让你在屋里伺候。

    那你又如何得知她要加害大小姐的呢?”

    吉祥的哭声戛然而止,她含着眼泪看着陈晴,陈晴那双幽冷如古井一般的眸子望的她心中泛起一层一层的冷意。

    这种感觉让她不由想起了最后一次见到大小姐时的情形。

    大小姐的目光明亮平静,似容不下一丝杂质,可眼前女子的目光却是冰冷锋利,似能毁灭一切阻挡她的东西。

    两人的目光虽是不同,却都让人不敢逼视。

    陈晴慢悠悠的勾起嘴角,用凌厉的目光将吉祥逼入巷口死角,“说啊,你既是连赵文漪的屋子都进不去,又如何得知她要加害小姐?”

    吉祥竭力的想要保持冷静,可对方的眼神让她心中惶恐,下意识的便回避了视线,“我只是无意间听闻……听到她说绝不能让大小姐参加宫宴……”

    “无意间?”陈晴声音冷冷,“到底无意,还是蓄意呢?也许,就连你的主动投诚都是这计划里的一环吧?”

    吉祥的瞳孔骤然缩起,她猛地摇起了头,瞪着陈晴道:“你血口喷人!我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与你有什么关系,此事事关重要,我只能告诉大小姐一个人。”

    陈晴双手环胸,慵懒的倚靠着身后的墙壁,她抬着下巴看着吉祥,冷冷笑道,“恼羞成怒。”

    吉祥仍是否认,陈晴也不理会她,径自说道:“让我来猜猜你们的计划吧。

    你来主动投诚,假意说出赵文漪的毒计,然后撺掇大小姐可反其道而行,将计就计,可趁机收拾赵文漪一番,让她知道厉害。

    大小姐与赵文漪之间已有积怨,若大小姐听闻此事后,心中自然不甘,十有八九会答应,却殊不知你们还有另一个毒计在等着大小姐。”

    吉祥瞪大了眼睛看着陈晴,目瞪口呆下意识的道:“你怎么知道?”

    语落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捂住了嘴巴。

    “演技太拙劣了,就你们那点小心思,实在太不够看了。”陈晴轻嘲笑道。

    想到那个美丽温婉的少女,陈晴笑了笑,即便顾锦璃见了吉祥,以她的聪慧也绝不会被吉祥所蒙蔽。

    看着呆滞的吉祥,陈晴眼中满是厌恶,语气却保持着平静无波,“看你如此模样,想必在永宁侯府的生活应很是艰难。

    我猜赵文漪应是许诺你,若是你能替她完成此事,她便可以给你一些好处吧?

    会是什么好处呢,让我猜猜……”

    陈晴冷淡的扫了吉祥一眼,勾唇笑道:“莫非她许诺会给你自由?”

    看着吉祥瞳孔缩起,陈晴知道自己的猜测没错,嘲讽的牵起了嘴角。

    “真是愚不可及。”

    “赵文漪已经骗过你一次了,你居然还愿意相信她二次?

    那卖身契既是在她手上,她不给你,你又能拿她如何?

    还是让我来替你想想赵文漪会如何做吧!

    如果我是赵文漪,待事成之后,我一定会杀人灭口,因为只有死人才不会背叛我,才不会说漏我的秘密……”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吉祥捂住了耳朵,她身子瘫软,贴着墙一点点滑坐在地上。

    “除了相信她我还有是什么办法?我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我真的受够了。”吉祥双眼空洞的望着前方,她没有哭,眼中却装满了绝望。

    她心中又何尝不怀疑,可除此之外,她还有什么选择?

    不做一定会死,做了还有一线生机,她当然要努力活着!

    陈晴缓缓蹲下身子,她轻轻抬起吉祥的下巴,让她注视自己的眼睛。

    她的声音很轻很慢很冷,却带着无边的诱惑,“退一步来说,就算她信守承诺,将卖身契给了你,可你孤苦无依,日后又该如何谋生?

    我见你相貌不俗,以后嫁个殷实人家,也并无不可,可你真的甘心吗?

    就算是富足商户也终究不及官宦人家,你为了前途背叛旧主,又吃了这么多苦,结果最后反是不如留在顾府舒坦,我都替你不值啊!”

    吉祥怔怔的看陈晴,已被她的声音蛊惑了心神,“可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当然有!”陈晴舒缓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你之所求不过是为了富贵而已,宁做高门妾,不做小门妻,对吧?

    可你就身在高门之内,为何还要将希望寄托在赵文漪的身上?”

    她贴近了吉祥,手指轻抚着她的脸颊,点点冷意让吉祥颤栗不已,“老天给了你这般的好容貌,你又何必去求他人呢?”

    吉祥愣愣怔怔的望着她,表情茫然不解,“你说的……是永宁侯世子?”

    见陈晴颔首,吉祥摇了摇头,“赵世子在前院,我们这样的低等奴婢根本去不了前院。

    而且夫人对下人管教的很严,世子身边的侍女都是夫人挑选的,其他人根本就近不了世子的身。”

    “你没有办法接近,可我有啊……”轻薄的唇绽放出了一抹盛笑,宛若罂粟,花开绚丽,却是带着致命的危险,“只要你听我的,我便能让你得偿所愿。

    你不仅能得到你想要的荣华富贵,甚至还能一报赵文漪对你的欺辱之恨!”

    最后一句话点亮了吉祥的眸光,若是她真能成为世子的女人,不但富贵荣华唾手可得,日后还能将赵文漪狠狠踩在脚下。

    看着自己一双干裂的双手,看着她纤细手臂上遍布的伤痕,仇恨的力量甚至比富贵荣华的吸引力更加的巨大。

    可吉祥眼中仍有狐疑,“你若是有办法接近赵世子,你为什么不自己来?”

    陈晴站起身,抬手拂了拂裙上的灰尘,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我对赵楚没有兴趣,也并非所有人都与你一般所求。此事你想做便做,不愿做便算了,我很忙的……”

    “我愿意!”

    为了活下去,她都能选择赵文漪。

    那为了活的更好,她还有什么不敢赌的!

    陈晴满意的勾起了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赵楚打她的那一巴掌,她一定要加倍奉还!

    ……

    承恩侯府。

    一大早,沈染便命小厮端水进来梳洗。

    这几日他体会到了何为度日如年。

    她每天都祈祷着时间能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可沙漏中的细沙依旧缓缓流淌,日升月落,从不会因为任何一人的心情而有任何的改变。

    今日终于到了她来复诊的日子,当清晨的第一缕光倾泻落入屋内,他的心情久违的欢喜起来。

    他在小厮的帮助下挽发净面,又换上了一身绣着翠竹的月白锦衣,看着格外的温润清雅。

    小厮忍不住笑着道:“世子今日怎么打扮的这般仔细?不知道还以为世子要去相看亲事呢!”

    沈染略一蹙眉,他竟是打扮的这般显眼吗?

    想了想,他拔掉了头上的玉簪,松散的系了一条月色缎带,看着随意慵懒了些,却依然光彩夺目。

    小厮挠了挠头,其实他有点想告诉世子,并不是那支玉簪扎眼,真正扎眼的是世子眼中明亮晃人的光啊!

    在沈染的殷殷期盼下,顾锦璃终于来了。

    可随她过来的还有不请自来的温凉。

    看到温凉,沈染的眸色明显一怔。

    温凉勾唇淡笑,“沈世子,今日兵马司无事,我便又来探望你了。”

    顾锦璃:“……”

    好不走心的谎话。

    短暂的错愕后,沈染忙温和一笑,“温公子前来探望,染不胜感激。”

    “沈世子不嫌就好。”温凉说完便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无比坦然。

    顾锦璃背对着温凉鼓捣着自己的小药包,心中无奈。

    他要跟着,她不同意他就闷闷不乐,垂睫不语,好似她欺负了他一般。

    她没办法,只得任由他跟着。

    沈染轻轻的欢喜的望向了顾锦璃,可很快他的视线很快便被另一个人的身影挡住了。

    “温公子,你这是……”

    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温凉,沈染眉宇间皆是不解。

    “床幔上的碧竹绣的不错。”温凉望着床幔,语气清淡。

    沈染:“……”

    顾锦璃:“……”

    顾锦璃看不下去,走到温凉身边撞了他一下,“我要为沈世子复诊了,麻烦温公子坐到那边去。”

    温凉颔首,乖乖的坐了过去。

    顾锦璃满意一笑,算他守诺。

    她同意温凉跟来,温凉也答应绝不打扰诊治。

    病人将自己托付给了医生,医生就要认真负责。

    顾锦璃小心翼翼的检查着沈染的腿骨,顺着腿骨的方向一点点揉捏。

    “小腿的伤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就剩下膝盖了。”

    沈染眉眼含笑,如沐春风,“多亏了晋大夫医术高超,妙手回春。”

    温凉瞥沈染一眼,心中不悦。

    油嘴滑舌,哪里就像正人君子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别扭凉+计成(两更合一)

    检查沈染膝盖的时候,顾锦璃更是加倍小心,尤为仔细。

    沈染很想就这样静静的欣赏她专注的侧颜,可有一道视线的存在感太强,强到让他想刻意忽略都无法做到。

    沈染只得移开了视线,笑望着温凉道:“温公子也对诊病有兴趣?”

    他怎么感觉温凉比他这个病患看的还要仔细。

    温凉扫了他一眼。

    他对沈染的病才没兴趣,他感兴趣的是治病的人。

    “的确有些好奇。”温凉淡淡应了一句,便不再说话。

    沈染一时也不知该与温凉说些什么,而且他心里其实更想与她多聊两句。

    可每当他收回视线去看她的时候,温凉便直勾勾的盯着他。

    他所受的礼仪教养,让他无法怠慢忽略客人,只能努力的找着话题与温凉闲聊。

    “沈世子,您的腿最近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顾锦璃轻柔的声音解救了已经找不到话题的沈染,他忙挪开视线,目光清亮的望着顾锦璃,柔声道:“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这药膏敷起来很暖很舒适。”

    顾锦璃颔首笑笑,“如此就好。”

    温凉目光不虞的盯着沈染,眼里的不满几欲要溢了出来。

    回答一句“没有”不行么,说那么多字做什么?

    顾锦璃嘴角的浅笑似绽放着的明媚花儿,让人不舍得移开视线。

    沈染眸中笑意越深,如春阳般温暖。

    反观温凉,一人坐在椅上,清冷一片,恰似那句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墨迹看着不禁暗暗摇头,主子这模样,看着咋好像是受气的小媳妇一般呢!

    顾锦璃为沈染重新换好了药膏,笑着道:“再换三四次药,沈世子应该就能试着下床走路了。”

    沈染闻后心中一喜,甚至已经开始迫不及待了。

    他已瘫在床上许久,空有满腔思绪,却什么都做不了。

    温凉听了也很高兴。

    待沈染的病好了,她就不用再来承恩侯府了,他再也不想看到这两个人有什么交集了。

    见顾锦璃收拾东西似要离开,沈染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晋大夫、纪大夫,今日不如留下在府中用午饭如何?”

    记起温凉还在,忙复又道:“正好今日温公子也在,人多也热闹些。”

    纪大夫望向顾锦璃,他只是一个小跟班,晋公子去哪他去哪!

    可不等顾锦璃拒绝,温凉便淡淡开口道:“我们已经约好午时去醉仙楼了,就不劳烦沈世子了。”

    顾锦璃瞟他一眼,他们时候约好了?

    温凉也瞥她一眼,神色淡淡,似在说——现在。

    墨迹暗暗在心中为主子竖起了大拇指,主子这一局扳的漂亮!

    沈染明显怔了怔,目光在两人身上摇摆不定,迟疑着问道:“温公子与晋大夫相识?”

    温凉看了顾锦璃一眼,轻轻摇头,“不是相识,而是好友。”

    想了想,又补充了半句,“非常好的那种。”

    若非不想让沈染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温凉一定会更加彻底的宣誓主权。

    他讨厌沈染眼中的欣赏,虽然她很好,可是有他一个人欣赏就足够了。

    笑意僵硬在了唇边,那双总是装着和煦暖光的眸子似被乌云所挡,阻绝了眸中的光彩。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顾锦璃,似在等着她的否认,可她却只摇头笑了笑,似无奈,又似带着一丝……宠溺。

    这个发现让沈染心生了一丝不安与惶恐。

    他记得她之前明明说她与温凉并不熟悉,可温凉为何又会说两人十分要好,甚至熟稔到可以一同去酒楼用饭?

    温凉到底知不知道她是女儿身的事情,若是知晓,那他对她……

    沈染心中思绪万千,可一时却又不知该如何相问,只神色茫然的望着顾锦璃。

    看着她收拾药箱,看着她含笑与他辞别,看着她与温凉并肩离开……

    他却只能躺在床上,徒劳的以目光相送。

    一种无力感将沈染瞬间湮没。

    沈妩走进来时,看到沈染正呆呆的看着某处,不知在想些什么,她唤了两声才让沈染收回思绪。

    “阿妩来了?”

    沈妩微笑点头,挽裙坐在榻边,“哥哥,你的伤势恢复的怎么样了?”

    沈染有些心不在焉,“大概再换三四次药就可以试着走路了。”

    “真的?”沈妩惊喜的欢呼出声,转而却又有些遗憾的道:“若是哥哥能好的再快些就好了,这次的宫宴甚是浩大。

    陛下宴请了京中五品以上官员家尚未婚配的公子小姐,定然十分热闹,可惜哥哥那时还去不了。”

    沈染突然抬起头来,“等等,你刚才说这次五品以上的官员子女都能去参加宫宴?”

    沈染的表情有些严肃,沈妩不明所以,只点了点头。

    沈染眸光微动,他记得阿妩曾在闲谈时提起过她的父亲刚被升为了户部郎中,正好官拜五品。

    她也要去参加宫宴吗?

    若是他也前去,是不是就能见到她了?

    沈染神色平静如常,玉面依旧,只那颗别人看不到的心早已翻涌起来。

    ……

    看着顾锦璃随着温凉踏上马车,马车扬长而去,站在承恩侯府门前的纪大夫显得有几分孤单可怜。

    原来晋公子吃饭不带他这个跟班呀!

    唉……是他多想了呢!

    不过这位温公子有些抠门呀,吃个饭吧多带他一个又能怎么样呢?

    算了,还是回家吃凶婆娘煮的菜吧!

    马车中,温凉微垂着长睫一语不发。

    顾锦璃歪头看他,“怎么闷闷不乐的?”

    温凉抿抿嘴,依然不说话。

    顾锦璃往前凑了凑,坐的离温凉稍近了一些,戏谑的看着他道:“难道,你吃醋了?”

    温凉长睫动了动,却只抿着嘴,淡淡道:“没有。”

    顾锦璃忍俊不禁,人家都是女朋友心眼小,温凉却也不遑多让。

    “其实在医者眼中,是没有男女之分的……”

    温凉突然一把握住了他的手,他抬起眼眸,郑重而严肃的看着她,摇头道:“这个要有,一定要有!”

    沈染确实有些可怜,可一想到顾锦璃以后还可能为其他男子诊病,他就觉得他比所有人都可怜。

    看着温凉眸中的委屈,顾锦璃忍不住弯起了嘴角,“你放心,我又不是真的大夫。若无意外,我以后不会为其他的男子诊病了。”

    来到这里以后,她本就未想过从医,更不会以现代人标准去要求温凉,那样太不公平了。

    便是在现代也有很多保守的男子,更何况像温凉这样彻底生活在古代的人。

    他努力的适应她的一切,她也不想让他心中不快。

    听顾锦璃这般承诺,温凉的墨眸一点点亮了起来,他捏着顾锦璃柔软的小手,郑重道:“绝无意外。”

    谁敢成为这个意外,他便让谁真的意外!

    温凉心中瞬间轻快了不少,突然想到了一件一直困扰他的事。

    “我记得你曾与我说,你学医术是为了一个人。

    那个人,是谁?”

    他问的小心翼翼,生怕听到的回答会让他心中难过,谁知她却是眨了眨眼睛,随口回道:“我娘呀!”

    温凉:“……”

    见温凉走神,顾锦璃好奇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只见温凉长叹了口气,他抬手抵在眉心处,略略低首,肩膀轻轻的颤动着。

    顾锦璃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该不会是在笑吧?”

    温凉的确是在笑,他在笑自己居然这么蠢。

    他为了这个人难眠许久,甚至便是睡着了,都会被这个噩梦惊醒。

    可谁知,这个一直被他当做假想敌,让他恐惧许久的人,竟然是她的母亲。

    他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有这么蠢的一天。

    顾锦璃不明所以。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疯了呢?

    她正要去探他的脉,他却是已经抬起了头,神色平静的犹如一潭深泉,风过无痕。

    “你没事了……”

    “自然无事。”他神色依旧淡漠矜贵,似乎刚才所见,都是她的幻象。

    顾锦璃嘴角抽抽,她觉得自己还需要再多点时间来适应温凉猫儿般的性子。

    温凉别开口,稍稍撩起了车帘一角,嘴角轻轻翘起。

    如此看来,除了她的父母,在她心中他应是无人可及的。

    想想,就很开心。

    放下车帘侧过头来,温凉又变成了那个清冷的贵公子。

    马车一路缓缓而行。

    “可定好哪日去宋府送解药?”

    “后日。”顾锦璃眸子微眯,神色略冷。

    “那我陪你。”

    顾锦璃点点头,坦然应下。

    温凉凝眸望着她,捏了捏她的手,“你其实不必如此勉强自己。”

    顾锦璃弯唇轻轻一笑,仰起头用一双明亮纯净的眼望着他,“做自己不愿做的事才是勉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是我愿意去做的。”

    她回握着温凉的手,目光坚定,“以后所有的事我们都要一同面对,你若有事不许瞒我。

    我虽然不会谋略不会武功,也没有你厉害,可我会竭尽所能的帮你。”

    温凉脉脉望着她,只觉得她郑重其事的表情看起来格外的可爱,他终于忍不住抬起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弯着嘴角柔声道:“不,你很厉害,比我还要厉害……”

    他眼中明明藏着令人恼火的促狭笑意,可他的眸光太亮太美,她望了进去,便忘了所有……

    ……

    宋碧萝今日在街上买到了一支红宝石海棠金步摇,格外的精致华贵。

    她满心欢喜的捧去了宋三夫人的院中,兴冲冲的道:“娘,你看我买的步摇好不好看?”

    红色宝石在锦盒中熠熠生辉,海棠花栩栩如生,明媚艳丽。

    宋三夫人含笑将这支步摇插入了宋碧萝的乌发间,望着俏丽的女儿,满眼都是欣慰,“步摇好看,人更好看,真真是人比花娇。”

    宋碧萝满意的勾起嘴角,挽着宋三夫人的手道:“这支步摇我一眼就看中了,当即便买了下来。

    喜欢什么东西就要立即买下来,稍有犹豫可能就会被别人抢走了,以后就再也得不到了。”

    宋三夫人的目光怔了片刻,随即拍着宋碧萝的手,幽幽笑道:“萝儿说的对,想要什么就要努力争取,一旦有机会,便绝不能错过。”

    步摇垂下的宝石流苏轻轻摆动,珠光映入宋三夫人的眼中,一片冰冷。

    自宋达火烧翰林院后,宋府上空便一直笼罩在阴云之中。

    宋达入狱,宋大夫人中毒,主子们心情不佳,府中的下人也都小心翼翼,心惊胆战。

    可这抹阴云似乎已经渐散,足以透过些许明亮的光。

    三公子平安归来,如今大夫人也即将苏醒,宋府下人皆松了口气,脸上也都有了笑意。

    福雅院的小厨房中飘出了浓浓的药味,这段时间以来,小厨房几乎变成了药铺,每日开火便是熬药。

    药熬好了,小婢女小心的端起瓷锅,将一碗黑漆漆的药倒入雪白的汤盅中。

    小婢女忍不住蹙起了眉,这药看着便极苦,真是难为大夫人了。

    小婢女将汤盅放入食篮中,走出了小厨房,迎面正遇见大丫鬟秀珠。

    “秀珠姐姐!”小婢女忙笑着打招呼。

    秀珠点了点头,瞥了一眼小婢女手中的食盒,伸出手道:“这里面是夫人的药吧?给我吧,我正好拿进去,你去歇着就好。”

    小婢女忙将食盒递了上去,笑着道:“谢谢秀珠姐姐啦!”

    她们小丫鬟本就进不去大夫人的屋子,左右都是要交给秀珠的,小婢女乐意偷个懒。

    黄昏日下,暗黄的光洒在地上,残光没有了暖意,反是将冬景映的越发萧条。

    秀珠撩开厚厚的门帘,迈步走进了温暖的屋内。

    宋大夫人仍在昏迷熟睡之中,她脸色惨白无血,呼吸也极轻极淡。

    像极了深秋落霜后的花,正渐渐枯萎。

    “夫人,该喝药了。”

    秀珠坐在床榻旁,轻轻唤了一声。

    见宋大夫人仍双眉紧蹙,秀珠不再说话,端出了食篮中的汤盅。

    她拿起汤匙盛了一勺药,递向了宋大夫人唇边。

    “药还热着,不吹一吹吗?”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秀珠的手抖了一下,手中的汤匙滑落,摔在了地上。

    所幸地上铺着绒毯,汤匙没有碎裂,只墨色的药汁浸染在了碧色的绒毯上,染上了一片如血的暗色。

    秀珠转身,只见门口站着一个身子纤细清瘦的少年人,容貌极其精致清雅,很是赏心悦目。

    只是她出现的太过突然,让人没了欣赏的心思。

    “晋大夫?你怎么在这?”秀珠满脸错愕。

    “我来给大夫人看诊。”顾锦璃淡淡回道。

    秀珠眼中闪过一瞬的慌乱,强自镇定的笑着问道:“晋大夫不是说后日再来吗?”

    日落西山,一缕夹杂血色的残光映入屋内,室内昏暗,却显得顾锦璃那双澄澈的眸子越加的明亮,“解药提前配好了,我便提前来了。”

    迟疑了一瞬,秀珠的脸上才露出了欣喜的笑来,“真的?那真是太好了,大夫人终于能醒过来了!”

    见顾锦璃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秀珠僵硬的抽动了下嘴角,避开了视线。

    “晋大夫既然调好了解药,想来夫人就用不到喝这些了,那奴婢哪去倒掉吧!”

    秀珠将汤盅放回食篮中,又捡起了地上的汤匙。

    她低着头,拎着食盒大步朝外走,却被顾锦璃伸着胳膊挡住了去路。

    “晋大夫?”秀珠茫然不解抬头的看着顾锦璃。

    顾锦璃垂眸扫了一眼秀珠手中的食盒,开口道:“大夫人的确不必喝了,可扔了却又可惜。

    不如,你喝了吧。”

    秀珠瞳孔一缩,努力掩藏眸中的惊恐,“晋大夫说笑了,我……我又没生病,好端端的喝什么药。”

    “此药可清热解毒,喝了也对身体有益无害,里面还有许多滋补的药材,可强健身体。”顾锦璃轻轻柔柔的开口,却让秀珠忍不住颤抖了身子。

    “我……我怕苦,我不喜欢喝药。”

    顾锦璃也不再逼她,而是看着躺在床榻上的宋大夫人,开口问道:“你服侍宋大夫人喝药,难道不需要给大夫人垫起锦枕吗?”

    平躺喝水容易呛到,需要把病人的身体垫高一些。

    秀珠顺着顾锦璃的视线看了过去,有些懊悔的道:“都怪奴婢大意疏忽了,奴婢该罚。”

    顾锦璃却是轻轻摇了摇头,一字一顿道:“你不是疏忽,而是觉得没有必要,对吗?”

    秀珠后退了一步,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对方的视线一点都不凌厉,却依旧让人心惊胆战,无处可逃。

    “我不知道晋大夫是什么意思。”

    顾锦璃也不再陪她打哑谜,只冷冷吐出几个字,“药中有毒。”

    从秀珠端出药碗的那一刻,她便闻出了这碗药里额外添了东西!

    秀珠身子猛烈的颤了一下,手中的食盒摔落在地上,没有地毯的缓冲,汤盅碎裂,乌黑的药流了一地。

    秀珠却反是松了一口气,似乎这样顾锦璃便不会再逼她喝药了。

    “我不知道晋大夫在说什么,奴婢这就去去唤人来收拾。”

    秀珠脚步匆匆的走出内间,却见本已离开了的林嬷嬷和宋老夫人正坐在外间主位之上,冷冷的看着她。

    秀珠双腿一软,扶着门框勉强撑住身子。

    “老……老夫人。”

    老夫人和林嬷嬷不是去见来宋府做客的温凉公子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秀珠心中漫起了浓浓的恐慌,却小心翼翼的怀揣着一丝丝侥幸。

    直到宋老夫人目光凌厉的看着她,语气一如出鞘的利刃,封喉毙命,“你可知罪?”

    四个字击毁了秀珠所有的侥幸,她颓然的跪在地上,供认不讳。

    因为她知道,在老夫人面前,她无所遁形。

    宋老夫人闭着眼睛听着秀珠的哭诉,待她哭的再也说不出话来,宋老夫人缓缓睁开眼,语气幽深,“去把三夫人唤来。”

    秀珠啜泣叩头,苦苦求饶,“老夫人,奴婢真的是被逼无奈。

    三夫人抓走了奴婢的弟弟,奴婢若是不做,奴婢的弟弟就活不成了啊……”

    秀珠哭的伤心不已,似有天大的苦楚和委屈,宋老夫人只淡淡扫她一眼,语气冰冷,“你觉得自己为救家人是情有可原。

    可你是否还记得那年你弟弟染上重症,若非你家夫人为你请名医诊病,你弟弟早就死了。”

    “你为了家人能毒害你家夫人,那若达儿知晓后杀了你的家人,你可也觉得他情有可原?”

    听到宋老夫人的质问,秀珠止住了哭声,想起了往事种种,只觉得面红耳赤。

    宋老夫人不再看她,移开视线望向了门口,“既有害人之心,那便不配被人原谅。”

    秀珠身子瘫软,伏在地上痛哭流泪,却不再分辩。

    顾锦璃坐在宋大夫人的床榻前,看着宋大夫人苍白的面容,听着秀珠断断续续的哭声,心中久久难平。

    权争之下,没有人能够幸免。

    一个小小的婢女况且如此,更何论他人了。

    她根本就没有调配出解药。

    而宋老夫人给她的也根本不是毒药,只是一包香灰而已。

    从宋老夫人手中接过这包香灰时,她便明白了宋老夫人的计划。

    宋大夫人所中之毒无从寻找,所以便只能去寻找那个下毒之人。

    宋达得知她能调配解药自然十分欢喜,他性子单纯,不会设防。

    宋老夫人是在借宋达的口将消息透露给下毒之人,逼那人再次动手。

    她所说的“后日”不过是给那人一个时限,逼那人在后日之前找机会下手。

    那人不敢暴露身份,自然就不敢损伤宋大夫人的身体。

    而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宋大夫人毒发身亡,这样就不会惹人怀疑了。

    宋大夫人现在滴水不进,只能靠着补药吊命,那人若想下毒,必定会想办法在汤药里做手脚。

    福雅院平时又有林嬷嬷看管,别人无从下手。

    而温凉来府中拜访,林嬷嬷陪着宋老夫人去见客,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却是不知这个机会是宋老夫人故意留给她们的。

    ……

    宋三夫人一直在院内等着消息,见福雅院中的婢女来唤她,宋三夫人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道:“怎么这个时候来唤我,可是大嫂那有什么事?”

    婢女垂首,面色凄然的点头,“大夫人……不大好。”

    宋三夫人心中一喜,下人说话都有所保留,听这意思想来是不行了。

    宋三夫人瞄了婢女一眼,心中仍然警觉,“大嫂的情况怎么突然不好了?可有唤二夫人前去?”

    “具体的奴婢也不知,只是大夫人又呕血了,情况似是不妙,二夫人和几位小姐公子那里也已经派人去了……”

    宋三夫人闻此不疑有他,忙跟着婢女朝福雅院走。

    日光已尽数落下,夜色沉暗,屋内透出橘橘的烛光。

    宋三夫人行至门口,心觉不妙。

    屋内为何这般安静?

    她正要问话,身后一直垂首的婢女却是冷冷道:“三夫人还是快些进去吧!”

    说罢,便一把将宋三夫人推至屋内。

    宋三夫人一个踉跄,尚未站稳身子,便看到了一脸沉肃的宋老夫人,还有跪伏在地上,啜泣不止的秀珠。

    宋三夫人心中一阵惊惧,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

    可房门已被紧紧闭合,她无路可走。

    “母……母亲。”宋三夫人小心翼翼的望着宋老夫人,神色是惯有的胆小柔弱。

    宋老夫人目光锐利,不怒自威。

    “毒害兄嫂,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我没想到,宋府竟有你这样一条毒蛇!”

    “母亲!”宋三夫人惊呼出声,不可置信的看着宋老夫人,“母亲,您在说什么啊?

    什么谋害兄嫂,我怎么都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宋老夫人冷笑一声,她仔细的端详着自己这个三儿媳,这么多年,她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三房的事他从不理会,就连这个儿媳也是老三自己选的。

    在她的印象中,这个三儿媳沉默少语,看见人也不过抿嘴一笑。

    二儿媳喜欢掐尖,她也都远远避着,可以说在府中毫无存在感。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竟在府中养了一条毒蛇。

    这条毒蛇无声盘桓在阴暗角落,却在她们毫无防备之际亮出了毒牙,给了她们之命一击。

    她半生戎马,没想到竟险些栽在了这个妇人的手上!

    “秀珠都已经招了,你还要再演下去吗?”宋老夫人冷眼望她。

    宋三夫人一脸茫然的望着宋老夫人,柔弱无害又委屈无辜,“秀珠?秀珠不是大嫂身边的大丫鬟吗?

    她招了什么?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见她如此嘴硬,宋老夫人也不恼,只冷冷一笑。

    看来她久不管事,这些人都望了她年轻时“玉面阎罗”的名声了。

    今日,不妨帮她好好回忆一番!

第一百三十六章 共眠(合一)

    秀珠在见到宋老夫人后,几乎是即刻认罪。

    可宋三夫人在最初的愕然后,便始终保持着平静,似乎这些事她一无所知,与她毫无关系。

    “刘氏,我没有时间与你虚与委蛇,我只问你,罗氏的毒可是你下的?”

    宋三夫人嘴唇抿动,她抬眸望宋老夫人,神色委屈又无辜,“母亲,我与大嫂一向亲近,我为何要加害她?母亲怎么能这般冤枉我?”

    “巧舌如簧!”宋老夫人冷笑一声。

    “秀珠已经交代了,你绑走了她的家人,威胁她在罗氏的药中下毒。

    罗氏曾在中毒前去过你的院子,回来后未过多久便毒发了。

    刚才晋大夫已经验过了,此毒便是罗氏所中之毒,你还有何话可说?”

    “晋大夫?”宋三夫人冷冷扫视屋内,找寻着那道清瘦的身影。

    顾锦璃从内间走出,在宋三夫人阴冷的注视下缓步走到宋老夫人身边,用一双清亮皎洁的眸子无声的望着她。

    看着顾锦璃清清淡淡的目光,宋三夫人心中瞬间清明。

    她中计了!

    晋大夫根本就没配出解药,她们是在逼她出手,好来个瓮中捉鳖。

    她只知宋达心思单纯,不会装假,是以宋达说了,她便信了,却是没想到薛韶竟是把自己的孙子都当做了用来算计她的棋子。

    “刘氏。”

    宋三夫人眸色沉了沉,语气依旧平缓,“可即便如此,凭什么就能断定这毒是我下的,难道就只凭这丫鬟的一句话?

    秀珠,你说我绑走了你的家人,威胁你对大嫂下毒,你可有人证可有物证?”

    见秀珠不语,她的眸中渗着冷意,“母亲,这丫鬟一问三不知,一瞧便有问题,我怀疑她别有居心,还请母亲明察。”

    “刘氏,你不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但却是我见过的最会演戏的人。”

    都到了这个地步,竟是还死不承认,她以前还真是小瞧了刘氏。

    “母亲,儿媳既是没有做过,又如何承认?

    我知道您素来不喜欢我与老爷,所以我们便一直小心侍奉。

    若是您不喜儿媳,尽管打骂,甚至休弃了儿媳也无不可,可您不能这般诬陷我。”

    宋三夫人垂下眸子,露出了一副孤苦无依的可怜模样。

    见她不但嘴硬,还随手给她安了一个不容庶子的罪名,宋老夫人也不与她分辩,径自对身边的婢女道:“既然她不肯说,那去把三小姐找来吧!”

    宋三夫人那始终淡然无波的神色终是有了裂痕,她抬起头来,目光冰冷的直视着宋老夫人,“母亲,有什么事您直接与我便好,为什么要找萝儿?”

    “自是要让你的女儿看清她的母亲长着一副怎样的嘴脸,你若是还想在女儿面前留下些许颜面,便把解药教出来吧!”

    宋三夫人抿了抿嘴,垂头未语。

    顾锦璃望着她,清声道:“我既已知晓宋大夫人所中之毒,自然能配出解药,只不过再需要两天时间而已。

    我一直用药保着宋大夫人的心脉,多等两天也是无妨。

    可是三夫人,既然你所做的一切已成徒劳,倒是不如交出解药,也免得牵扯到三小姐。”

    宋三夫人抬起眼帘,往日里温和的眉眼此时却有着说不出的阴冷,“既然晋大夫医术如此高超,便请为我大嫂配药吧。

    我没有下毒,又哪来的解药,实在是爱莫能助。”

    诓骗她一次,还想再骗第二次,她看起来有那么蠢吗?

    见此,顾锦璃便也不再说话,屋内一时陷入了静寂,直到宋碧萝的到来打破了沉默。

    “祖母,母亲……”宋碧萝声音微颤,她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屋内的气氛让她觉得很紧张。

    宋老夫人却没理会她,只稍稍抬了抬手,便有婢女按住了宋碧萝的肩膀,迫使她跪在地上。

    “嘶!好痛啊!”

    宋碧萝的声音带了点点哭腔,她委屈的看着宋三夫人,娇弱可怜,“娘,这是怎么了?”

    宋三夫人双目怒睁,她想要上前,却被另一个婢女伸手拦住,任由宋三夫人如何推拒,婢女也岿然不动,显然是有拳脚功夫的。

    “母亲!你有什么不满就冲着我来,萝儿还只是一个孩子,您快放开她!”宋三夫人目眦欲咧,如同护着幼崽的野兽。

    宋老夫人冷眼看着她们两人,目光不复慈爱,冰冷一片,冷漠而绝情。

    “刘氏,你知道我为什么从不去寺庙,从不拜佛烧香吗?”

    “因为我这辈子啊,杀过太多的人。

    死在我刀下的人不计其数,你说,我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敬畏神佛呢?

    我老了,不愿意见血杀生,但这不代表我心软了。”

    宋老夫人轻轻一抬手,便有婢女捧着拶子走上前来,将宋碧萝的十根手指放进了竹筒的缝隙中。

    宋碧萝双眼睁大,瞳孔骤然紧缩,她挣扎的身子,一张俏脸变得惨白,“祖母!祖母!您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您为什么要对我用刑啊!”

    宋碧萝一脸茫然惶恐,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想如此对你,可你娘执意不肯教出解药,我也着实没有办法。

    母债女偿,天经地义。”宋老夫人的视线在她们两人身上游走,最后落在了宋三夫人身上。

    “拶指痛可钻心,若是伤到了骨头,你女儿的这双手也就彻底废了。

    以后莫说弹琴,就连写字作画怕是都困难了。难道你宁愿看她如此,也不肯教出交出药吗?”

    宋三夫人狠狠攥拳,身子战栗不止,却是别开了头,一语不发。

    虎毒不食子,她不信薛韶真能对自己的孙女用刑。

    此事若是传出,薛韶名声尽毁。

    宋老夫人见此,略一颔首。

    两个婢女见此各自拉起了绳索,她们抽拉绳索的瞬间,竹筒骤然收紧。

    宋碧萝手指纤细柔嫩,如何受得了这般的疼痛,瞬间尖叫起来。

    宋三夫人猛然睁眼,待看到她们竟是真的在对宋碧萝用刑,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挡在她身前的婢女,扑过去将宋碧萝牢牢护在怀里。

    “母亲,萝儿可是你的孙女啊!你怎么能狠得下心如此对她!”

    宋老夫人不为所动,“她是我的孙女,达儿也是我的孙子,罗氏更是我明媒正娶进府的儿媳妇!

    你心疼你女儿,我也一样心疼我的儿媳。

    她不过受了些皮肉之苦,你便心痛难忍,你又可想过罗氏的母亲此时会是何等心境?”

    “我想她作甚!我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宋三夫人终于扯下了面具,露出了锋利的爪牙。

    “在你眼中大房二房是宝贝,而我们三房就是小猫小狗,给一口残余剩饭便该对你感恩戴德。

    难道就只因为我们三房是庶出,就该活的不像个人吗?”

    “你们活的如何不像人了!”一直未语的林嬷嬷在听到她指责宋老夫人后,厉声开口,“宋府是少了你们吃穿,还是缺了你们银钱?

    老夫人的确与你们不亲近,可你们的吃穿用度可比大房二房少了些什么?

    京中那么多人家,你去打听打听,谁家的庶出与嫡出的待遇是一般的?

    说这些没良心的话也不知臊,我听着都替你脸红。

    要我说老夫人还是太仁慈了,既然如何也换不回来一个好,倒是不如早早把你们一家赶出去好!”

    林嬷嬷平日话不多,可说起话来却是又快又狠,可见当年也是个泼辣的。

    宋三夫人被怼的哑口无言,只眼中的恨意却是一点不少。

    宋老夫人冲着林嬷嬷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动怒。

    “我不想再与你多说什么,交出解药,我不会迁怒萝儿。你若再冥顽不灵,那就只能让萝儿再吃些苦头了。”

    宋三夫人低头望着宋碧萝的玉手,其实她手上的伤一点都不重,只皮肤略红了些。

    可宋碧萝自小娇生惯养,这一点点疼便已经让她无法忍受了。

    她噼里啪啦的落着眼泪,祈求的望着宋三夫人,“娘,祖母到底从你要什么啊,你若是有,交给祖母不就好了吗?”

    望着宋碧萝单纯的眼神,宋三夫人心中涌起了浓浓的无奈,这个东西岂能随便交出,若是拿了出来,便是将她打入了万劫不复之地啊!

    可她最后却只能徒劳的瘫坐在地上,任命的供出了解药的下落。

    她无法看着萝儿受苦而无动于衷,她的软肋被人拿捏住了,只能任人宰割。

    解药取来了,是一粒粒黑色的小药丸,顾锦璃检查了一番,点头道:“里面有甘寒和绿豆衣,应该是解毒药。”

    宋老夫人面色松缓下来,忙道:“快去拿温水来,给大夫人服下。”

    她目光的冷意不减,“你最好别再耍什么花招,若是罗氏醒不了,那我就只能送你的儿子女儿去陪她了。”

    宋三夫人凄惨一笑,怨恨的看着宋老夫人,“我怎么敢在母亲面前耍花招,论狠心,我可是万不及母亲。”

    而一直懵懵然的宋碧萝,刚从恐慌中惊醒过来,又陷入了另一种惊惧之中。

    母亲手里为什么有能救活大伯母的解药?

    难道大伯母的毒是母亲所下?

    她如惊弓之鸟一般瑟瑟发抖,她惊恐的望着宋三夫人,只觉得母亲的脸那般的模糊那般的陌生。

    她心中那方小小的世界似乎刹那之间崩塌毁灭了。

    “娘,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一向怯弱的母亲,怎么能做出毒害大伯母的事情?

    宋三夫人这才发现,到了这个时候,她最看不得的竟是女儿的目光。

    她不想让女儿看到自己的丑陋和残忍,她也想做一个温柔良善的母亲,可她更想让儿女活的更好,得到的更多。

    “萝儿,对不起,让你看到了娘最不堪的模样。”她嘴角漫起笑,眼中却落下了泪。

    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宋碧萝的乌发,眼中溢满了慈爱的光,“萝儿,听娘的话,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一定要好好的。

    你一定要活的尊荣,要做人上人,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小觑。”

    宋三夫人眼中的眷恋与不舍让宋碧萝心中涌起了不安,她轻动嘴唇正想要说什么,发间突然一松。

    拂过她眼前的有漆黑如墨的发,还有鲜红刺目的血……

    宋三夫人突然间的举动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待众人反应过来时,宋三夫人已经拔出了宋碧萝发间的海棠步摇,决绝的插入了自己的喉中。

    鲜血如注,鲜红的血喷溅在了宋碧萝的衣上,脸上、

    滚热,粘稠。

    顾锦璃闻声快步走了出来,正看到宋三夫人躺在了血泊中,她连忙走上前去,欲查看宋三夫人的伤势。

    谁知宋三夫人却用一只染满了鲜血的手狠狠的抓住了顾锦璃的手腕,她用一双渐渐无神的眼死死的盯着她,似含了无限的怨恨。

    那只手冰冷滑腻,颤抖不已,却格外的有力,仿佛想要将她一同拖入地狱深渊。

    她嘴唇颤动了两下,似是想要说什么,可她伤到了喉咙,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呜咽声。

    或许她自己也知道这是徒劳,便不再挣扎,而是缓缓的幽幽的扬起了嘴角,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对顾锦璃露出了一个阴森至极的笑。

    这是顾锦璃见到过的最恐怖最令人头皮发麻的笑。

    温凉行至门口时,正看到这一幕。

    他大步迈进屋内,一把掰开了宋三夫人的手,将她已无生息的身体甩至一边。

    他轻柔的将顾锦璃的头按进了自己怀里,遮住了她的视线。

    “不要看,没事的。”

    顾锦璃紧紧抓着温凉的衣袖,将自己的身体完全的倚在了温凉的怀中。

    她心跳剧烈,身体却泛着一层寒意。

    她见过许多死亡,可从没有一次让她觉得如此可怕。

    宋三夫人宛若勾魂的厉鬼,眼中满是憎恨怨怒,可这些却比不上她临死前的那抹笑。

    那般的阴冷森然,好似在对她说,不要得意,你很快就会来陪我。

    感受到怀中人的颤抖,温凉只觉得心中狠狠一痛。

    她往日里或是淡然或是狡黠,何曾如此脆弱过。

    他只能将她搂的更紧一些,双臂愈加用力,语气却愈发轻柔,“不要怕,有我在,任何人都不会伤害你。”

    温凉身上冷冽的雪木松香让顾锦璃心跳渐缓,她闭着眼睛倚在温凉的怀里,努力平缓自己的呼吸。

    可耳边却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声,那声音尖锐无比,似能穿破人的耳膜。

    宋碧萝爬到宋三夫人身边,颤抖着抱起宋三夫人冰冷的身体。

    鲜血染透了宋三夫人半边的衣裳,将她裙上的白色小花染成一片鲜红,一如那如血的海棠,一如插在她喉咙处的那支海棠步摇。

    宋碧萝怔了好一会儿,才发出那崩溃的尖叫声,她才终于意识到,她再也没有母亲了。

    插在宋三夫人喉口的那支步摇还在轻轻颤动,红色宝石依然熠熠生辉,甚至变得更加鲜艳。

    宋碧萝的脑海中依稀浮现着自己刚买到这支步摇时的欢喜笑容,母亲为她簪上步摇时的温柔欣慰。

    可为什么不过转眼之间,竟是变成了这般模样。

    她买的步摇,杀死了母亲!

    宋碧萝疯狂的嘶吼了起来,直至耗尽心力,被心中的悲哀与惊惧彻底摧毁,晕厥了过去。

    宋老夫人也没想到她竟会如此狠绝,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宋三夫人,还有昏迷不醒的宋碧萝,她突然觉得十分疲乏。

    “把三小姐抬回院子,让她在院子里好好休养。”

    刘氏突然身死,宋府对外要有一个交代。

    而宋碧萝经此一事怕短时间内神智难清,暂时还是让她安心静养的好。

    见顾锦璃被吓到了,宋老夫人心中满是愧疚。

    本是她们宋府中的腌臜事,却是将无辜的锦丫头卷了进来。

    “老夫人,晚辈先送她回去。”温凉将顾锦璃打横抱起。

    顾锦璃却是已经平静了不少,忙抬起头来对宋老夫人道:“老夫人,宋大夫人已经服下了解药,脉搏已然平缓,最迟明日午时就会苏醒。”

    宋老夫人心中满是动容,忙道:“好孩子,这里你就别操心了,快些回去歇着吧。”

    顾锦璃点头应下。

    温凉一路抱着顾锦璃,而顾锦璃也没有扭捏拒绝,反是将双手环在了温凉的脖颈上。

    她的确被宋三夫人吓到了,腿直到现在还有些软。

    爱人之间本就是要相互依靠,她并不觉的将自己的脆弱展现给对方是丢脸的。

    温凉抱着顾锦璃旁若无人的朝府外走去。

    可他的平静自然,却是看呆了宋达和宋碧涵两人。

    宋碧涵本是搀着宋达去福雅院探望宋大夫人,却不曾料到竟在府中看到了如此场景。

    宋碧涵呆呆的看着,喃喃道:“三哥,我看到了什么?”

    宋达也是一脸的呆愣,目光紧随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摇头道:“不,你什么都没有看到。”

    兄妹两人相视一眼,心中虽掀起了惊涛骇浪,却都默契的动了动喉咙,将此事咽下。

    “他们……还挺般配啊!”

    宋达抽抽嘴角,没想到温凉竟是这样的温凉。

    宋碧涵怔怔点头,“嗯,是很般配,就是没想到……”

    晋大夫竟然是这样的晋大夫。

    温凉抱着顾锦璃掠过树稍屋檐,一路回到了锦华院。

    不同于上一次故意吓她,这一次十分平稳,似乎他怀里抱着一个易碎的瓷器娃娃,经不起半点磕碰。

    墨色锦靴落在锦华院中,只发出了十分细微的声响。

    “我自己走便好,你也早些回去吧。”顾锦璃作势要跳下温凉的环抱,可温凉却将她禁锢在怀中,不容她拒绝,径自将她抱入房中。

    今日正轮到福儿当值,刚一听到推门的响声,福儿立刻高高扬起了嘴角。

    可待她看到温凉,又看到被温凉抱在怀中,身上染血的顾锦璃,福儿嘴角的笑收的一丝不剩,那一双明亮的圆眼瞬间迸出了凶残的狠意。

    似嗅到了血腥味的恶狼,凶光毕现。

    福儿一跃而起,眨眼之间便跃至了温凉的面前。

    双手化爪,裹着破风之力朝着温凉的喉口抓去。

    怀中虽抱着顾锦璃,温凉还是稳稳的侧开了身子,轻而易举的避开了福儿的攻击。

    顾锦璃连忙开口制止,“福儿住手,他是自己人。”

    福儿未收起进攻的姿势,只动作停顿下来,用一双迷茫的眼睛看着顾锦璃。

    顾锦璃跳下温凉的怀抱,“你看,我一点事都没有。”

    福儿抬手指着顾锦璃的袖口,忽闪的眼中带着点点惧意,“疼。”

    顾锦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袖口,赫然是被宋三夫人抓出的血手印,看着极为恐怖,让她又不由想起了宋三夫人嘴角那抹诡异的笑容。

    “别怕,这不是我的血,我没有受伤。”说完,顾锦璃撩起了袖口,让她看自己干净雪白的手腕。

    见顾锦璃真的没有受伤,福儿才彻底放下了心,却仍旧警觉的盯着温凉。

    她抓起顾锦璃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在顾锦璃耳边用着并不小的声音说道:“男人,坏人。”

    温凉略一挑眉。

    真是个不识趣的丫头,相比之下还是那个小丫头好一些。

    顾锦璃无奈,只得解释道:“他不是坏人,不用防备他。

    福儿,你帮我看看厨房还有没有剩下的热水,帮我打一盆回来。”

    这个时辰定是没有足够沐浴的热水了,也不能叫丫鬟烧水,否则难免惹人多想。

    可至少要好好洗一洗手臂,将宋三夫人给她带来的那种冰冷滑腻的感觉洗干净。

    福儿抬眼看了温凉一眼,抬手指着他,“他去。”

    温凉:“……”

    不仅不识趣,胆子还颇大。

    顾锦璃扶额无奈,只得对温凉道:“今日你也先回去吧,你留在这,她是不会离开的。”

    温凉默默扫了福儿一眼,没想到自己斗败了沈染,却折在了一个小丫头手上。

    见顾锦璃眉宇间尽是疲色,温凉便点了点头,默然离开。

    梳洗之后,顾锦璃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将自己裹进了松软的锦被中。

    她缩成小小的一团,紧紧的环抱着自己,这样才会让她有些许安全感。

    她今日累极了,虽然受到了一些刺激,但没过多时便闭眸睡下了。

    可她睡的并不安稳,在睡梦中,她似乎被一层血色浓雾所包围。

    她拼命的向前奔跑,却始终看不到前路。

    到处都是血雾,血雾中似有无形的手扯住了她的手腕脚踝,似想将她拖入不知何处的深渊。

    耳边响起沙哑的笑声,还有尖锐的嘶吼声,有诡异而可怕的笑浮现在血雾之中,无论她望向哪里,都如形随形。

    就在她即将要被拖入地狱的时候,不知从何处飘来了一抹雪木松香的气息。

    她的眉心处突然散发出明亮皎洁的光辉,冲散了血雾,击退了血雾中的魑魅魍魉。

    血雾尽散,眼前重现的是一幅宛若仙境的人间美景,融融月色,流水潺潺,淡雅清逸。

    见顾锦璃紧蹙的眉终于舒展开来,温凉才浅笑着收起了落在她眉心的指尖。

    他知道她今日受了惊吓,所以待她房间落灯后,他便去而复返,回来陪她。

    结果果然如他所料,她睡的很不安稳。

    她似乎做了噩梦,呼吸急促、柳眉紧蹙,惊慌不已,额间甚至渗出了薄汗。

    他便坐在她床边,轻轻抚摸她紧蹙的眉心,直至她呼吸平稳。

    她翻了一个身,将他的衣袖埋在了脸下。

    她如同猫儿一般的蹭着他的衣袖,脸上露出了轻松惬意的笑来,不知在做什么美梦。

    她嘴唇微动,似在轻声呢喃。

    他含笑俯下身子,将耳朵贴在了她的唇边。

    “温凉……”

    轻轻柔柔的两个字卷在她温热的鼻息中,变成了一颗小小的石子,投在了他的心湖中,荡起层层涟漪,久久不散。

    他如同吃了世间最甜的蜜糖,那抹甜意在他的心中扩散开来,令他欢喜让他餍足。

    他缓缓贴近,在她的眉心处印上了一记浅浅的吻,唇下的触感令他眸中生辉。

    他将她的柔夷握在手心,柔声轻语道:“好好睡吧,我一直都在……”

第一百三十七章 加害(合一)

    顾锦璃一夜好眠,香甜的程度让她自己都觉得诧异。

    原以为在遇到那样的事情后,她怕是难以睡的安稳,没想到竟一觉睡到了天亮。

    而温凉却是一夜未眠,因衣袖被顾锦璃抓住,他不敢动弹唯恐惊醒了她,便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

    以至于,昨夜他的心有多么的酥软,今日他的手臂便有多么的酸麻。

    建明帝见他走神,不悦的拿起了桌上的奏折,抬手便扔了过去。

    温凉怔了一瞬,再想避开已经来不及了,便抬起左手接住了那本奏章。

    建明帝一挑眉,“你右手怎么了?朕可不记得你有用左手的习惯!”

    温凉看了建明帝一眼,面无表情的将奏折扔在了地上。

    建明帝抿抿嘴,额上青筋一跳,却转而眉目舒缓起来,“再过两日就是宫宴了,朕知道你素来不喜欢热闹,这次你便不用参加了,朕正好有别的事安排你。”

    这次轮到温凉抿了嘴,他抬眸看着建明帝,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幸灾乐祸和得意洋洋。

    温凉暗暗垂眸,看来这个人应是猜到了他和她的事,想借此威胁他。

    眸光微转,温凉抬起眼眸,直视着建明帝道:“年关已近,陛下最好看好几位皇子,免得他们再一不小心点燃了何处。”

    “你敢威胁朕!”建明帝气得拍桌子瞪眼睛,只这些吓唬朝臣皇子的办法对待温凉毫无用处。

    “臣不敢威胁陛下,只是好意提醒。”

    建明帝冷哼一声,“就你也敢说好意,莫要笑死人了。”

    察觉到自己似乎为难不了温凉,建明帝便只得开口询问宋府中事。

    闻后,他暗暗蹙眉,手指轻轻叩击桌面,若有所思的道:“此事有些古怪。”

    刘氏的恶行被人揭露,虽说难逃罪责,可她为何会选择那般惨烈的方式自尽,甚至不惜死在自己女儿面前。

    这般模样,倒像是急着赴死,好像在保护着什么更重要的秘密一般。

    建明帝眯了眯眼睛,“刘氏有问题,怕是还有其他的牵扯,可有扣押她身边的亲信?”

    “刘氏的贴身婢女已经中毒身亡了。”

    建明帝一惊,身子都不由坐直了两分,“如何中的毒?是自尽还是有人谋害?”

    “自尽。”温凉眸光亦是冷然,没想到宋府的水竟比他们想的还要深。

    宋老夫人察觉不对,几乎是立刻派人去找三夫人的大丫鬟彩鹃,可彩鹃待得知宋三夫人已死后,竟是咬破了牙里藏着的蜡丸,毒发身亡。

    “真想不到一个庶妇的婢女竟会这些暗卫密探的手段,还真是了不得!”

    建明帝面色冷沉,只心觉后怕。

    宋三夫人这颗棋子埋得真是隐秘,居然在宋府藏了十余年。

    若非此次被挖了出来了,不知道还会掀起什么波澜来。

    宋府最让人眼红的并非是老尚书的官位,而是北境军的军权,那些人一日未得手,想来一日便不会善罢甘休。

    “我记得宋讳正在外赴任吧……”建明帝轻敲着桌面,慢悠悠的道:“他夫人既是重病暴毙,便让他回来吧,以后就留在京中尽孝。

    宋赫常年驻守北境,宋致虽是内阁学士,却也总是奔赴各地为朕分忧,臣总不好让老尚书膝下无子承欢。”

    温凉垂眸。

    刘氏涉事其中,宋讳也有嫌疑。

    如此不稳定的因素,自然还是留在眼底下更为安全。

    ……

    宋府大门前挂上了白绸,路人纷纷驻足张望,交头接耳。

    待听闻是宋夫三夫人染病暴毙,众人才觉得无趣,纷纷离开。

    宋府有三位老爷,唯独三老爷是庶出,不受老夫人待见,宋三夫人更是深居浅出,是以众人对她几乎没有什么印象。

    可官宦人家却是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先是宋大夫人重病,如今又是宋三夫人暴毙,宋府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无论他们如何打探,宋府都如铁桶一般滴水不露。

    府中除了宋老夫人的亲信,便只有几位主子知道事情的真相。

    宋二夫人只觉得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一想到她们与毒蛇共处多年,她便不由自主的打起了寒颤。

    即便这条毒蛇已经死了,可她还是觉得心有余悸。

    好在刘氏这次的猎物是大嫂,若是她的话,此时躺在病榻上气息奄奄的不就是她了?

    宋碧涵呆滞了许久,完全不敢相信。

    一个他们日日相见的家人却突然变成了要致他们于死地的恶徒,这种转变太过可怕。

    宋达经过宗人府一事,已经成长了许多。

    短暂的错愕后,他竟也未觉此事有多么难以接受。

    天下攘攘,皆为利来,只要心人中有欲望,做出什么事来似乎都再正常不过。

    府中尚且如此危险,更合论朝堂之上。

    是他无用没能保护好母亲,他再也不要发生这样的事了!

    宋达紧紧攥拳,心中已然做了某种决定。

    宋府大公子宋连闻此后,沉默了一瞬,开口问道:“祖母,那个秀珠您打算如何处理?”

    宋老夫人赞许看了宋连一眼,沉稳冷静,比他娘强上百倍。

    “她心中羞愧,服毒自尽了。”宋老夫人抿了一口茶,淡淡的开口道,只语气中透着丝丝冷意。

    宋连颔首,此乃宋府家丑,不可外扬。

    秀珠有叛主之心,不可再留,祖母此举明智。

    “那三叔和二弟他们……”

    宋老夫人放下了杯盏,望着宋连几人道:“此事有我与你祖父解决,你们日后该如何还是如何吧。”

    这时,林嬷嬷匆匆从内间走了出来,语气透着欢喜,“老夫人,大夫人醒了。”

    “我娘醒了!”

    宋达心中惊喜,一个箭步冲进了内间。

    宋老夫人对着几人抬抬手,“此事你们心中有数就好,今日就都先回去吧。”

    说完又看了宋二夫人一眼,“高氏,刘氏的丧事便由你来负责,切记,不得少了任何礼节。”

    “是,母亲放心,儿媳明白。”高氏心领神会。

    即便刘氏犯下滔天大罪,可为了不被外人所知,她便依然是宋府的三夫人,依然要风光大葬。

    软塌锦被之上,宋大夫人纤细柔弱的身子犹如被风雨侵袭了的娇花,脆弱易折。

    她虽已睁开了眼睛,可神色仍是一片茫然,恍若不知今夕何夕。

    “娘!”

    一声欢呼声在耳畔边传来,宋大夫人挪动视线,望向了那个朝着自己欢笑跑来的宋达。

    她瞳孔骤然一缩,大脑中的空白迅速被许多片段填满。

    “达儿?你怎么在府中?不行……不行,你快回去。”宋大夫人双手撑着床榻,费力的想要挣扎起身。

    越狱是死罪,必须要让达儿快些回到宗人府。

    宋达见她情绪激动,忙轻轻按下她的身子,“娘,你身体刚好,你别激动。

    是陛下放我出来的,我已经没事了。”

    宋大夫人怔怔的看着宋达,脸上仍是一片震惊之色,“陛下……放你回来的?”

    宋达连连点头,见宋老夫人走了进来,他忙起身过去搀扶,“儿子说的都是真的,不信您问祖母。”

    一看见宋老夫人,宋大夫人的眼泪便潸然落下,满是愧疚,“母亲,都是儿媳不争气,儿媳给你添麻烦了。

    我想救达儿,却险些酿成大错……”

    宋大夫人哭诉着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宋老夫人脸色越听越沉,没想到此事竟还牵涉到了宗人府一事。

    “我以为三弟妹是一心为我,可直到我腹痛如绞,吐血不止,我才知道她是另有所谋……”

    宋大夫人身子初愈,声音极其细弱,可给几人带来的震撼却是一丝不少。

    原来刘氏竟是还在暗中筹谋此事。

    宋大夫人心中怕极了,她不想死,也不能死。

    她害怕自己闭上眼睛后,就再无人知晓事情的真相,害怕达儿真的会落得个逃狱的罪名,害怕宋府会因此而万劫不复。

    “母亲,你相信我,我没有想过达儿逃狱,真的没有……”就算她再糊涂,她也不会做这等违背内心道义的事情,“我愿与三弟妹当面对质,我要问问她究竟为何要这般做。”

    望着宋大夫人不住落泪的模样,宋达心如刀割,若不是他胡闹,母亲怎会如此。

    他坐在榻边,轻声安抚,“母亲,已经没事了。

    我没有越狱,陛下也已经恕我无罪,你不用再为我担心了。

    至于三婶……她已经过世了。”

    宋大夫人顿时睁大的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过世?”

    宋老夫人点了点头,语气淡淡,“她见罪无可辩,便自裁了。”

    怪不得她如此不惜命,原来宗人府一事还有她的手笔。

    如此来看,她毒害罗氏绝不是像她说的因嫉妒作祟,这里还有一池更混的水。

    望着宋大夫人惊怔的神情,宋老夫人放缓了神色,语气变得柔和了许多,“我深知你的心性,也相信你不会做出这种糊涂事。

    之前是我对你太严厉了,你别放在心中,养病要紧。”

    宋大夫人心中动容,泪落如雨,宋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沉声叹道:“我只愿经此一事后,你们都能有所成长。

    京中只会越发的不太平,存于乱世,任何人都无法幸免,明白吗?”

    宋大夫人郑重点头。

    “祖母,母亲。”

    宋达低声开口,两人望了过来。

    “祖母,母亲,我决定了,我要出去历练。

    宋府护了我十七年,如今我已不再是孩童,剩下的时间,我要守护宋府!”

    宋达神色郑重而坚决,全无往日嬉笑的模样。

    宋老夫人欣慰点头,宋大夫人亦是眸中泛泪。

    那个总是调皮捣蛋的儿子竟是已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

    她抬手擦了擦眼角泪痕,用力的握住宋达的手。

    达儿已经长大,她相信不管京都接下来会掀起什么波澜,他们一定都能安然度过。

    ……

    今日本是休沐之日,可顾二老爷却在用过早饭后便一头扎进了书房。

    翰林院是有着写不完的公文,户部则是有着算不完的账。

    特别像顾二老爷这种凭空飞到户部的,适应起来有些困难。

    而且顾谢两家的恩怨众人皆知,户部中人都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不过好在顾二老爷以前是财政局的公务员,对财务还算熟悉,虽说自己琢磨有些浪费时间,但也不至于毫无头绪。

    而且,顾二老爷又有了新的目标。

    以前他只想着让官职稍稍高一些,在陛下面前露个脸,以此保护妻女。

    可在知道女儿与温凉的事情后,顾二老爷的心境就发生了改变。

    温凉是平阳王府的公子,而他只是一个六品小官。

    平阳王是参天大树,他就是一颗毫不起眼的小草。

    如果女儿日后真嫁入王府,女儿便是受了委屈,他们都没有办法给女儿撑腰。

    门当户对是有道理的,因为一旦两家实力相差太过悬殊,夫妻的地位很难对等,而他不想让女儿在婆家直不起腰来。

    就算他无法做到与平阳王比肩,他至少也要做到不会让人嘲讽锦儿高攀温凉。

    虽说他们身份不及平阳王府,可在他心中,他家女儿是最完美的,没有任何一个小子配得上。

    想到女儿与温凉牵手的画面,想到妻子对自己奚落,顾二老爷心中燃起了熊熊的小火苗。

    他一定要站的更高!

    屋内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算盘声,久久不停。

    顾二老爷全神贯注,甚至根本没注意到房门被人推开,有人走进了屋内。

    “二老爷。”

    声音太过娇柔,被算盘的响声掩盖。

    见顾二老爷根本没抬头,雪梅清了清嗓子,声音扬的更高了一些,却依旧千娇百媚,“二老爷。”

    顾二老爷停下了手,缓缓抬起头来,看到的是一张俏丽的笑脸。

    雪梅穿着一身玫色的小袄,腰身紧束,玲珑的身材显露无疑。

    顾二老爷却是眉头一蹙,声音冷漠不带一丝感情,“你怎么来了?”

    雪梅勾唇娇笑,提着食盒走上前去,“二老爷,是老夫人听说您最近繁忙,便特命厨房做些了二老爷喜欢的饭菜,让奴婢送来。”

    雪梅说完便不由分说的将食盒里的饭菜摆在了桌上。

    “不必摆了,我现在还不饿,吃不下。”顾二老爷心中警觉。

    先不说这些饭菜根本就入不了他的眼,毕竟有珠玉在前,吃惯了夫人做的菜,其他食物都难以下咽,就凭顾老太太那种作妖劲他也不敢吃啊!

    虎毒不食子,虽然顾老太太不见得会害他,可若是给他下点什么不好的东西,让他乱了分寸,那可就不得了了。

    他可看过不少古装剧,喝一杯小酒就中了药,届时情不自禁,他岂不是会犯下滔天的过错。

    “二老爷,这些都是新做好的饭菜,您尝一尝吧!”雪梅笑着递上筷子,眼中含着柔情。

    顾二老爷更是警觉,坚决摇头道:“我不饿,真吃不下,你先收起了吧,我若是饿了一会儿再吃。”

    过一会儿他就把锦儿叫过来,看看这顾老太太到底玩的什么把戏。

    雪梅面露失望之色,但见顾二老爷神色坚决,也不好勉强,只好不情不愿的收拾起来。

    “二老爷,其实您也要体谅老夫人,她也都是为了二老爷您好。

    虽说做法的确有些欠妥,可她毕竟是您的母亲,还请二老爷多担待些。

    老夫人对那日的事情也感到后悔,却又拉不下脸来与您道歉,这才让厨房给您做些好菜,就是希望能弥补自己的过失。”

    顾二老爷面露动容,附和点头,心中却是不为所动。

    收拾好了食盒,雪梅却是还没有走,而是站在顾二老爷身边,楚楚含情的望着他,轻咬唇瓣,似语还休。

    “二老爷,还有一件事我要与您说,就是……就是之前大小姐所提之事,奴婢当真从未如此想过,还请二老爷千万不要误会。”

    顾二老爷颔首,语气轻和,“你放心,我不会误会的。

    我相信你是一个自尊自爱的好女子,又怎么会甘愿为人做妾呢!”

    雪梅俏脸瞬间涨红,她揉着袖口,眼眶微红,似是有无限的委屈,那模样瞧着当真有几分令人怜惜。

    书房并不算太大,屋内燃着炭盆,十分温暖。

    女子身上的脂粉香在这样的温度中弥漫迅速,而且这香味似乎越来越浓,越来越香,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头晕。

    雪梅似乎被顾二老爷说的愧疚难当,一张小脸红若晚霞,秋水般的眼中含着丝丝幽怨,格外的令人心动。

    顾二老爷心中一颤,只觉气血上涌,燥热难耐。

    他抬手扯了扯自己的领口,可这样的举动未能减缓分毫。

    “二老爷,这里好热啊……”女子的声音娇媚无骨,她解开了上面的两个扣子,拉扯着自己的领口,露出了透着淡淡粉色的如玉肌肤。

    顾二老爷只觉得脑中嗡鸣一声,他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残余的理智告诉他,再待下去会出大事!

    他撑着桌子站起身来,却是脚步不稳,晃动了一下。

    “二老爷小心呀!”雪梅见状连忙伸手去抚,可她的身子也早已经软绵无骨,一下子就摔倒在了顾二老爷的怀中。

    顾二老爷只觉得眼前似蒙了一层雾,视线渐渐模糊,竟一时不知自己所在何处,怀中所抱是何人。

    雪梅见顾二老爷没有推拒,嘴角勾起了一抹得偿所愿的满足笑意,声音更是入骨的妩媚妖娆,“二老爷,让奴婢来服侍您吧……”

    ……

    顾府后园。

    顾承暄环抱着双臂不停的打着冷颤,一脸不耐烦的看着他的小厮用铁锥凿着结冰的湖面。

    顾承暄站在岸边,被冻得直跳脚,气呼呼的吼道:“你今天没吃饭啊!怎么这么久还没凿好,再晚一会儿,我就把你踹下去!”

    小厮一边抬袖擦掉脸上的冰屑,一边赶紧安抚道:“四公子别急,马上就好啊!”

    话音刚落,一块并不规整的冰被小厮撬了出来,露出了微晃的湖面。

    顾承暄小跑了过去,伸着头往湖里望了一下,吓得立刻缩回了身子。

    因湖面皆被厚冰覆盖,阻绝了阳光,是以湖水瞧着黑洞洞的,似无底的深渊,看着便让人害怕。

    顾承暄咽了咽口水,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我……我真的要跳下去?”

    小厮也望了一眼,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却只得点头道:“三夫人说只有这样才能解她的禁足令,四公子就忍一忍吧。

    不过四公子不用怕,您拉着奴才的手下去,你刚到水里,奴才便大声呼喊,把您直接拉上来。

    只要引来了别人,老夫人就知道您落水了。

    老夫人素来最喜欢您,那时就能明白,您身边少不了三夫人照顾,这样三夫人不就被放出来了吗!”

    顾承暄撇撇嘴,一脸不快的道:“祖母最喜欢的是翡翠项链,才不是我!”

    为了一条破项链打他的手板,还把他扔进了前院,祖母疼他都是假的!

    顾承暄稍稍挪蹭了两步,伸着头向湖水里面望。

    黑洞洞的湖水底下似藏着什么可怕的怪物,瞧上一眼便足以令人心惊胆战。

    “这样真的能帮到我娘?”

    小厮苦着脸点头,“既然是三夫人说的,想来不会有错,只是要为难四公子了。

    到时候,您就与老夫人说是静姨娘身边的婢女唆使您来湖面上玩,这样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人与您争宠了!”

    顾承暄咽了咽口水,他真的不想下去。

    外面这么冷,水里定然更是冷寒刺骨,可他又不想娘一直被关在院子里。

    娘说,她若是再不出来,三房就要由静姨娘当家做主了。

    以后什么好东西都要先由着三哥选,他只能吃三哥吃剩下的,用三哥不要的东西。

    他不想这样。

    他明明才是嫡子,才应该是最受宠的那一个。

    顾承暄深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你一定要紧紧拉着我,你若是让我呛到水,我让你好看!”

    小厮拍着胸脯连连保证道:“四公子放心,小的绝对不会让您呛到一滴水!”

    虽有小厮的保证,顾承暄却还在下水前深吸了一口气,抿紧了小嘴巴,以防自己被水呛到。

    小厮用力的拉着他,顾承暄紧咬牙关一点点滑入水中。

    冰冷刺骨的湖水瞬间钻进了他的衣服里,冻得他险些将那一口气呼出来。

    这种刺骨的冷似乎能从他的皮肤透过,钻入骨缝中,他抬头看着小厮,示意他可以喊人了。

    可小厮却是深深的望了他一眼,眼中有着他看不懂的复杂和狠辣。

    他皱眉正要开口,小厮的表情却突然变得狰狞起来。

    小厮一把按住了他的头,将他死死的按进了冰冷的湖水中。

    湖水从他的衣领中贯入,似长着尖牙的猛兽噬咬着他的皮肤,疼的钻心。

    他拼命的挣扎着,扑腾着,可在一个成年男子的面前,他的力气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重,似有无形的手抓住了他的脚,想要将他彻底拖入湖底。

    他的肺越来越痛,像要炸裂了一般。

    残余的空气被用尽,他忍不住咳了起来。

    而湖水似终于找到了方向,肆虐着灌入他的口鼻中,让他本就无力的身子越发的沉重。

    他想哭,想喊,却只有更多的水灌进了他的口鼻中。

    他不想死,谁能来救救他,谁能来救救他……

    小厮紧咬着牙将顾承暄按入水中,湖水冰冷,他也难以忍受。

    可既然他选择做了,便要做的彻底,否则死的便是他了。

    顾承暄扑腾的幅度越来越小,渐渐的不再挣扎了,他勾起嘴角,笑得阴森可怖。

    四公子,要怪就怪你娘心狠,为了争宠居然舍得如此利用自己的亲生儿子。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可怪不得他。

    他的面容越发狰狞,却突然听到不远处有声音响起。

    “小姐,您怎么想起来玩冰刀了呀!咱们府中的湖太小啦,不如咱们还去慕心湖?怎么样?”

    声音越来越近,小厮望着尚未沉入水底的顾承暄,咬了咬牙,连滚带爬的逃离了此处。

    “最近不想出府,就凑合玩玩吧!”因着宋三夫人的事情,她心有余悸,暂时不想离开府中。

    可她又觉压抑,便提着冰刀来了后园,想滑冰散心。

    可她刚走到湖边,便见本是平整的湖面上出现了一个冰窟窿,水中似有什么东西浮动了一下。

    她眸光突然一滞,水中刚才竟浮起了一缕发丝。

    有人坠湖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搬石头砸脚(合一)

    头顶的压力移开了,可顾承暄也失去了最后的力气。

    小小的身子似绑了巨石,朝向湖底迅速跌落。

    原来,湖中真是有怪物,而那怪物要吃了他。

    眼前只剩下最后一丝浅浅的光,他伸着手臂,迫切的想要抓住那束光,似乎这束光能带着他离开这冰冷的湖水,带着他重新回到可以尽情呼吸的地面上。

    突然,似有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他的身子停止了坠落,缓慢却不断的向上升去。

    他努力的睁开眼,想看清眼前的一切,可眼前全是湖水,他什么都看不到。

    他似乎被拉回了岸上,耳中的水流了出去,模模糊糊的听到有人在唤他的名字,“顾承暄!顾承暄!”

    是谁在喊他?

    爹娘祖母都叫他暄哥儿,哥哥姐姐都叫他四弟弟,小厮婢女都唤他四公子,好像只有他讨厌也讨厌他的顾锦璃才会这么叫他。

    是她吗?

    可他的眼皮好沉,心口好疼,他睁不开眼了,只想睡觉,或许他要死了吧……

    如意快要被吓死了,刚才她还没看明白怎么回事,大小姐就扑通一声跳进了水里。

    当她和福儿跑过去的时候,冰窟窿再出来的竟然是四公子。

    同样被吓坏了的还有墨迹。

    顾大小姐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快到让他无从反应。

    墨迹倏然现身,来不及与如意解释自己的身份,便忙与福儿将两人拉回了冰面上。

    顾锦璃的衣裳已经全都湿透了,如意也顾不上那么多,忙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裹在了顾锦璃身上。

    顾锦璃却顾不上自己,她伸手探了探顾承暄的脉搏,虚弱无力,似乎随时都会停止。

    顾锦璃当即脱下了顾承暄身上厚重的棉衣,开始做心肺复苏术,一遍又一遍的喊着顾承暄的名字。

    冬日的水虽冷却很清,顾承暄的口鼻中没有异物,顾锦璃璃规律的进行着胸外按压,当做够三十次之后停顿片刻。

    这般两次后,顾承暄突然呕了起来,吐出了一大口水。

    顾锦璃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水吐出来暂时就没有生命危险了。

    顾承暄无力的抬了抬眼皮,眼神虚无,他用力的望向了面前的那张脸,在昏迷之前,只低声喃喃了一句,“真的是你……”

    顾锦璃见他昏迷,忙用如意的衣裳将他裹住,看着福儿道:“你能抱起他吗?”

    福儿点了点头,轻轻松松的将顾承暄抱了起来。

    “这里离锦华院最近,咱们先回锦华院。”

    虽说顾承暄暂无性命之忧,可此时是寒冬,容易染上风寒,溺水也有可能感染肺炎,还是少让他吹风的好。

    如意扶着顾锦璃站起身,寒风一吹,顾锦璃的身子便抖了起来,牙关咯咯作响。

    墨迹想脱下身上的外裳给她,顾锦璃却摇了摇头,“府中人多,若是看到了反是不好。

    我没有事,喝副药就好,这件事你别和他说,你也不用自责。”

    “小姐,先别说了,咱们快点回屋子吧!”如意眼泪汪汪的看着顾锦璃,只恨自己没有福儿那么大的力气,不然定也要将小姐扛走。

    看着被如意搀走的顾锦璃,墨迹一时愣在了原地。

    在他心中,顾大小姐对他而言只是主子喜欢的女子,所以他才要保护她。

    可当他看到她为了救一个与并不亲近的,关系甚至有些恶劣的堂弟,能够奋不顾身的跳下冰冷的湖水中,那种坚决不疑让他震撼。

    似乎治病救人已经成了她的本能,她不愿看到任何一个生命陨落。

    而且她不让自己告诉主子,又何尝不对他的一种维护。

    不觉间,墨迹心里升起了一股敬意,这种敬,如同他对主子一般。

    顾三夫人一直在屋里等着消息,上次暄哥儿装病被识破,不但没解得了她的禁足令,反是让她被老太太教训了一顿。

    可这次绝对万无一失,暄哥儿是真的落水,谁也不会想到这是他们使的苦肉计。

    届时只要暄哥儿稍一哭诉,老太太就会明白谁也不会比他这个亲娘照顾的更仔细。

    老太太心疼孙子,她的禁足令也就可以解了。

    外间突然传来了丫鬟慌乱的脚步声,顾三夫人心中一喜,却只略略蹙眉,不悦的开口问道:“出了什么事?怎么这般慌张?”

    “三夫人,不好了,四公子不小心坠湖了!”

    “什么!”顾三夫人猛地站起身来,脸上满是震惊之色,甚至还晃了晃身子,显出自己的担忧来。

    “暄哥儿,我的暄哥啊!”顾三夫人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跌跌撞撞的朝着门外跑去。

    外面有婆子守着,见顾三夫人要往出跑,忙伸手去拦,却被顾三夫人狠狠抽了一个巴掌。

    “我要去找暄哥儿,谁都别拦着我!谁敢拦我,我要你们好看!”

    婆子被打蒙了,顾三夫人趁机朝着院外跑去。

    丫鬟春桃在后面跟着,见顾三夫人要往前院跑,春桃忙快跑几步赶上,气喘吁吁的道:“三夫人,四公子没在前院,现在在锦华院呢!”

    “锦华院?”顾三夫人愣了愣。

    随即想到锦华院距离后湖最近,许是小厮怕冻到暄哥儿,便就近将暄哥儿送到了锦华院。

    这小厮果然忠心细致,待事成后可以多给些赏赐。

    想到了什么,顾三夫人勾起了嘴角。

    去锦华院也好,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才好呢,而且一会儿还有别的热闹看,正好在锦华院一同观赏了。

    “哎呀,我的暄哥儿呀……”顾三夫人调转了方向,一路飞奔,一路哀嚎。

    春桃默默跟在后面,见顾三夫人演的情真意切,将到了嘴边话咽了回去。

    反正三夫人马上就要知道了,她还是不要多话了。

    此时锦华院乱成了一团。

    有的去找大夫,有的去各个院子里报信。

    如意却只担心顾锦璃一个人,“小姐,奴婢给您打些热水,您泡个热水澡吧。”

    在冷水里面泡了那么长时间,冻坏了可怎么办啊!

    “不了,我换身衣服就好。”一会儿锦华院定会来不少人,哪有时间容她泡澡。

    顾锦璃刚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头发还没来得及擦,就远远听到顾三夫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暄哥儿呀,我的暄哥儿呀……”

    顾三夫人哭喊着跑进屋内,在外间扫视了一眼,便哭着跑进了内间。

    没有丫鬟阻拦她,反是都用一种同情的眼神的看着她。

    顾三夫人刚进内间,便见顾锦璃披散着一头浓黑的长发,头发尽湿,发梢还淌着水珠。

    顾三夫人微微怔了一下,顾锦璃看她一眼,淡淡道:“四弟在床上躺着,三婶过去吧。”

    她们两人之间说是水火不容也不为过,所以听到顾锦璃如此平淡的声音,顾三夫人心里反是有些七上八下。

    她心中狐疑的走到床边,看到了双目紧闭的顾承暄。

    丫鬟已经给顾承暄换上了干净的衣物,又在内间燃上了一个火盆,还用厚厚的锦被将他围的严严实实的,可他的小脸却依旧被冻得惨白,毫无血色。

    顾三夫人心中一紧,抬手摸了摸顾承暄的脸蛋,冰冷的温度让她立即缩回了手。

    顾三夫人握住了顾承暄的小手,这才发现他的手也冰的吓人,“怎么会这样?暄哥儿的身子怎么这般冷?”

    “四弟弟掉进了湖里,身子自然是冷的。”

    顾锦璃觉得她的态度有些奇怪,她不是一早就知道了顾承暄落水的事吗,怎么还这般惊讶?

    “这……这……”顾三夫人难以置信,嘴唇轻动,低不可闻的喃喃道:“不应该这样啊……”

    顾锦璃还未来得及细品她这句话,丫鬟便领着大夫走了进来。

    自从上次的事情后,顾府便不在万安堂请大夫了,今日来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夫。

    老大夫为顾承暄探了脉,检查了身体,开口询问道:“小公子可是溺水了?”

    顾三夫人点头,焦急的问道:“我儿到底怎么样了?”

    老大夫将顾承暄的手重新塞回了棉被下,回道:“小公子这情况看来是呛进了水,不过好在抢救及时,已无大碍。

    可寒冬落水,容易感染风寒甚至肺病,老夫先给小公子开个滋补的药方,若是今夜不发热,那便一切无碍,若是夜间发热,夫人可再去唤老夫。”

    顾锦璃其实已经喂顾承暄服下了参丸,若无意外应是无事。

    可她不能被人知晓她会医术的事情,便只好又命丫鬟去请大夫,也好让府中众人心安。

    顾三夫人脸上的震惊神色一点没少,她明明交代过,只让暄哥儿沾些水便上来,怎么会呛到水?

    她突然目光凶狠的望向了顾锦璃,看着她湿漉漉的长发,顾三夫人伸手指着她,目眦欲咧,“是你,是你要害死暄哥儿!”

    她的这句话正好被刚迈进屋内的顾老夫人和顾大夫人几人听到了,顾大夫人一皱眉,开口叱道:“三弟妹,这种话可不得胡说。”

    “我才不是胡说!顾锦璃定是对暄哥儿怀恨在心,所以才加害暄哥儿!”不然那她与小厮明明商量好了,本是毫无危险的事,暄哥儿怎么会呛到水。

    而顾锦璃的头发还湿着,想来定是她做的手脚!

    如意气的心口都要炸了,顾不上尊卑,当即反驳道:“三夫人,您这分明是在血口喷人!

    若不是我家小姐不顾安危跳进湖中救了四公子,四公子此时早就已经死了!”

    “贱婢!”

    顾三夫人抬手便朝着如意甩了一巴掌,如意吓得闭上了眼睛,可巴掌并未落下。

    如意小心翼翼的睁开眼,只见福儿站在她身前,一把握住了顾三夫人的手腕,凶巴巴的道:“你打她,我打你。”

    “福儿……”如意心头涌起了感动,眼眶不由泛红。

    她和福儿一直不和,两人就没心平气和的说过话,可在她有危险的时候,福儿却是义无反顾的护在了她的身前。

    “贱婢,你居然敢对我动手!”顾三夫人目眦欲咧。

    她想要抽回手,可福儿的手却犹如铁钳一般,死死的禁锢着她,抓得她生疼。

    “放手!贱婢!”

    福儿却只狠狠的瞪着她,无动于衷。

    顾老夫人只觉得心烦,这些人她都不在乎,她担心的只有暄哥儿一个,“锦丫头,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快给我说清楚!”

    “祖母这是在质问我吗?”顾锦璃牵起嘴角,笑得淡漠,“不管我说什么想必三婶都不会相信,既然如此,还是等四弟弟醒了再说吧。

    福儿,松手吧。”

    福儿一把甩开了顾三夫人,将顾三夫人甩的一个踉跄,顾三夫人刚站稳身子,便狠狠的瞪向了顾锦。

    两人四目相对,突然响起了丫鬟的惊呼声,“四公子醒了!”

    听到小丫鬟的惊呼声,顾三夫人瞬间跑到了床边,顾老夫人也紧随而至。

    顾锦璃没去凑热闹,只与顾大夫人几人站在一旁。

    顾大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别与她一般计较,不值得。”

    顾锦璃抿唇轻笑,“大伯母放心,我知道的。”

    她从未将顾三夫人放在眼里,更不会因她而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顾婉璃拿着手帕为顾锦璃擦拭头发,关切的道:“大姐姐也该让大夫抓一副药,免得染了风寒。”

    顾锦璃笑笑,她自己就是大夫呢,当然不会让自己生病了。

    顾锦璃向门外看了一眼,眉头轻蹙起来。

    大伯母都来了,她娘怎么没有过来呢?

    有些奇怪。

    顾承暄缓缓睁开了眼睛,片刻的模糊后,顾承暄看清了眼前的两个人。

    两个人的脸上都满是关切,目光温柔慈爱,仿佛在看着自己最宝贝的东西。

    他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以为祖母最疼他,可祖母却为了一条项链对他大发雷霆。

    他以为母亲也最疼他,可她却让他跳进冰冷的湖水里。

    祖母最宝贝的是她的面子,母亲最宝贝的是管家的权利,根本就不是他。

    “我的乖孙呦,可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顾老夫人老眼泛泪,心疼不已。

    顾三夫人更是泪如雨下,泣不成声,“我可怜的暄哥儿啊,你真是吓死娘了,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就不活了啊!”

    顾承暄的视线在她们两个人的脸上划过,最后却只越过她们,望向了顾锦璃。

    “大……大姐姐……”

    顾三夫人没有留意到顾承暄对顾锦璃的称呼,只听到他唤顾锦璃后,便立刻问道:“暄哥儿,你告诉娘,你是怎么落水的?”

    说完她瞥了顾锦璃一眼,刻意强调道:“你别怕,实话实说,有娘在这,什么都不要怕。”

    顾承暄挪动眼珠看向了顾三夫人,他的眼神没有了以前的那种依赖,冷的让顾三夫人觉得陌生,“暄哥儿,你……”

    “娘,你真的要我实话实说吗?”

    顾承暄紧抿着嘴,强自隐忍却还是落下了委屈的泪水。

    他差一点点就要死了。

    他被困在冰冷的湖水中,痛苦,绝望,他一直祈祷着娘亲能来救他,可最后得到的只有失望。

    他好怕,他真的好怕。

    在他最需要她们的时候,她们谁都没有出现在他的身边,反是那个一直被他讨厌,一直被他恶语中伤的人救了他的命。

    娘亲要他实话实说,他该说什么?

    难道要说娘让他装作贪玩而掉进了冰窟窿里,结果小厮背叛了他,想要了他的命?

    顾承暄抬手抹了抹眼泪,抽着鼻子,声细无力的道:“我的小厮要杀了我,是大姐姐救了我……”

    一句话,在众人心头投下了一道霹雳。

    顾老夫人闻后大惊,不敢相信顾府中竟有如此凶狠之徒,“来人!快去把那个小厮给我绑来!

    敢谋害主子,我一定要杖毙了他!”

    小丫鬟婆子领命,忙去绑人。

    顾锦璃与顾婉璃相视一眼,两人都觉得此举徒劳无用。

    那小厮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等着人去抓自己,一定早就跑了。

    而顾三夫人要比顾老夫人还要震惊,震惊之后更因恐惧而渗出了一层冷汗。

    她为了一己私欲险些将自己唯一的儿子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她竟不知道暄哥儿的身边一直跟着一匹野兽,而她竟主动将暄哥儿推入了虎口。

    怪不得暄哥儿看她的眼神那么失望那么怨恨,原来竟是她差点害死了暄哥儿!

    如意下巴一抬,冷哼了一声,“三夫人,这下您听到了吧!

    四公子亲口承认是大小姐救了他,亏得我家小姐舍命相救,你还冤枉我家小姐是凶手。

    奴婢人微言轻,现在这话是四公子说的,您总该信了吧!”

    如意就是气不过,非要在顾三夫人的脸上再踩上几脚才肯罢休。

    可顾三夫人此时完全沉浸在险些害死爱子的悔恨和震惊中,打脸那点疼对她来说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顾承暄却是听到了,他睁圆了眼睛,怒目瞪着顾三夫人,“娘你又冤枉大姐姐了?”

    顾三夫人被问的一怔,看着儿子眼中的怒火和维护,心中百味杂陈。

    这时有个小丫鬟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她的脸色略有些古怪,“老夫人,不好了,前院出事了!”

    “又出什么事了?”顾老夫人眼皮直跳,顾府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总是祸事不断。

    小丫鬟本是十分慌张,可顾老夫人这般一问,她反是支吾起来,脸上还泛着些许羞红。

    “到底出什么事了,还不快说!”

    小丫鬟咬着嘴唇脸色通红,艰难的开口道:“是二老爷……二老爷的书房……”

    顾锦璃心中一颤,想到娘亲此时还未来,难道是他们出了什么事?

    顾锦璃来不及多想,转身便要去一探究竟。

    那小丫鬟却是忙拦住了顾锦璃,摇头道:“大小姐不能去!”

    见她这副模样,顾锦璃心中更是不安。

    顾老夫人现在满心都装着顾承暄的,没有心情听小丫鬟打哑谜,不耐的道:“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别支支吾吾的。”

    见顾老夫人执意要她说,小丫鬟咽了咽口水,只得如实说道:“老夫人,是雪梅和……”

    顾锦璃的脑中嗡的响了一声。

    她身子一踉,如意忙伸手搀扶住她。

    顾三夫人轻轻勾起了唇角,看来雪梅得手了。

    以后二房有雪梅这个狐媚子在,柳氏别想再有舒心日子!

    忽觉有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脸上,顾三夫人顺势望去,正对上一双干净的眸子。

    小孩子的眼睛最是清澈,犹如一面镜子,将她的表情照的清清楚楚。

    扭曲,阴毒,肮脏的让人觉得可怖。

    “暄哥儿……”她想去握顾承暄的手,顾承暄却将手缩了回去。

    他闭上了眼,将她的身影彻底掩去,厌嫌的避开了头。

    顾三夫人只觉心中一片空荡,可还未等她想好安抚儿子的话,便听小丫鬟声细如蝇的道:“是雪梅与三老爷在二老爷的书房里欢……欢……”

    “欢好”两个字小丫鬟如何也说不出来,可众人却都已心知肚明。

    顾婉璃面色涨红,顾大夫人愣了一会儿忙道:“锦丫头,你和你三妹妹先出去待会儿,没让你们回来,谁都不许进来!”

    顾大夫人都觉耳根发热,三弟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般胡闹,简直是丢尽了脸面!

    若他看上了雪梅,可以尽管和母亲说,怎么能私下里……偏偏还在二弟的书房,这叫什么事啊!

    顾锦璃有些懵,不知事情怎么又扯向三叔了。

    其实她还想再听听,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看着顾婉璃几乎要羞死了模样,只得拉着顾婉璃离开。

    “你……你再说一遍?雪梅和谁欢好了?”顾三夫人瞪大了双眼,瞧着格外恐怖,让人不由担心她的眼珠会从眼眶中掉落出来。

    “是三老爷!”

    小丫鬟坚定的回答让顾三夫人的脸色瞬间变白,又由白转青。

    怎么会这样……

    雪梅看上的不是顾明哲吗?怎么会与顾明贤搞到一起去?

    想到雪梅用着她教的办法,她给的熏香爬到了她男人的床上,顾三夫人就气得险些呕出一口老血来。

    “那个贱婢呢?她在哪?快让她滚过来,看我不撕烂她的脸!”

    顾老夫人整个人也是懵懵的,不明白雪梅怎么就和老三扯到一起去了。

    老三碰个小丫鬟是小事,可绝对不能毁了老三的名声。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小丫鬟咽了咽口水,如实道:“许多人都瞧见了……”

    因为二老爷的书房不知怎么走了水,许多婢女小厮去灭火,结果就全看到了……

    顾老夫人:“……”

    最近怎么这么爱走水,翰林院国子监都烧了还不够,又轮到他们顾府了吗?

    顾三夫人只觉眼前一黑,这也是她给雪梅出的主意,想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好逼柳氏不得不承认雪梅的身份。

    可现在,备好的大石头却是砸在了她的脚面上!

    顾三夫人脑中突然一片清明,眼中露出一抹凶狠的毒光。

    好一个雪梅,竟是敢算计她!

    雪梅说自己心仪顾明哲只是为了让她放下戒备,好相信她的说辞。

    让暄哥儿落水的主意就是雪梅想的,是她想要害死暄哥儿,然后爬上顾明贤的床。

    好狠毒的心思,好一个卑鄙的小贱人!

    可这些事她不能说,只能打掉了牙混着血咽入腹中。

    只她的眸色越来越深,装满了杀意。

    顾锦璃还是觉得有些不安宁,便抬步去了碧竹院。

    碧竹院的房门紧闭着,红芍守在门外,待看到顾锦璃,脸上的神色僵硬了一瞬。

    她小跑过来,语气有些不自然的问道:“大小姐,你怎么来了?”

    顾锦璃挑了一下眉,她几乎每日都过来,红芍今日为何这般问。

    “我来找我娘。”

    见顾锦璃要往屋里走,红芍忙一把拉住了她,脸颊似染了红梅汁般,“大小姐先别进去。”

    迎视着顾锦璃询问的视线,红芍瞥了一眼主屋的方向,脸色更是羞红,只得隐晦的说了句,“二老爷也在里面。”

    顾锦璃觉得红梅更奇怪了,父亲在里面不是很正常吗?

    突然,顾锦璃僵住了身子,看着红芍那羞赧不已的神情,她也瞬间涨红了脸。

    两人一时沉默,谁都不说话了。

    如意却不明白,还伸手戳了戳顾锦璃,眨着大眼睛问道:“小姐,怎么不进去了?你不是有话要对二夫人说吗?”

    “呃……暂时没有了,我们先回去吧!”

    顾锦璃脸颊烧的火热,慌乱的转身准备离开,却在途中又顿住了脚步,回首望着红芍,微眯着双眸道:“红芍,我问你一件事……”

第一百三十九章 恶报

    静芸院中。

    青碧瓷盏被猛地摔在桌案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温婉清雅的秀丽美人此时却是一脸怒容,静姨娘望着荣儿,咬牙切齿的道:“你说什么?雪梅成了三老爷的妾室?”

    荣儿亦是一脸的难以置信,“奴婢已经打探过了,三老爷和雪梅在二老爷的书房公然……

    这件事府中许多下人都见到了,根本就瞒不住的。

    老夫人为了息事宁人,逼着三夫人收了雪梅做妾室。”

    “三夫人就这么认了?”

    荣儿苦着脸点了点头,心里也替自家姨娘着急。

    那雪梅模样俏,年岁小,又是个心眼多的,三老爷素来风流,怕是会分走三老爷对姨娘的宠爱。

    静姨娘抿了抿唇,面上一片怒色,“三老爷好端端的怎么去了二老爷的书房?”

    荣儿摇头,“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

    静姨娘脸色阴沉,眸光晦暗,她端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沉下心神,低声问道:“四公子那边怎么样了?”

    说到此处,荣儿的脸色更是难看了两分,“四公子正好被大小姐救下。

    有惊,无险。”

    抿茶的动作顿了一下,垂下的长睫半掩住了她眸中的冷色。

    红唇轻抿,低低冷冷吐出两个字来,“碍事。”

    “不过姨娘放心,那小子机灵,早就跑了,老夫人肯定拿不到人。”

    静姨娘吐出一口浊气,从床边的小匣子里翻出了一张银票来,“让他走的越远越好,就说老夫人已经报了官,正要满城逮他,若是想活命就再也别回来了。

    办事小心点,别让人发现你。”

    “姨娘放心,奴婢明白。”荣儿拿上银票,匆匆离开。

    静姨娘又喝了两口茶,只觉得淡然无味,索性将茶盏重重放下。

    顾承暄身边的小厮早就被她收买了,在得知赵氏的计划后,她便决定将计就计,一举除掉顾承暄。

    赵氏只有顾承暄一个嫡子,只要没有了他,赵氏便不足为惧。

    昌儿已经大了,待科举高中,老太太势必欢喜。

    若是想要昌儿出息,就必须要给昌儿一个好的身份,老爷又素来疼她,抬她为平妻大有希望。

    届时她的儿子便是三房的嫡长子,这里的一切都会是昌儿的。

    可现在她所有的希望都化为了泡影,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顾锦璃!

    她们之间本无恩怨,顾锦璃为何非要坏她好事,害的她错过了这般的好机会!

    静姨娘越想越恼,看着桌上的青瓷杯盏也越发的不顺眼,一抬手,便将杯盏狠狠拂落到地上。

    杯盏碎裂的声音让她的思绪渐缓,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呼吸。

    不能慌不能急,她已经忍了这多年,又何必急于一时。

    赵氏本就是个蠢货,定然还会再犯错,以后再选机会便是。

    至于那个雪梅……

    静姨娘露出了一抹残忍的笑意,雪梅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根本不足为惧,就算博来了一时的富贵,怕是也没命去享!

    ……

    等再回到锦华院时,众人皆已散去,顾承暄也被抬回了自己的院子。

    顾锦璃泡了一个热水澡,又喝了一碗姜汤,才驱散了身上的寒气。

    只她的眉头始终蹙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碧竹院来人唤她去用晚饭,顾锦璃才穿上厚厚的披风走出房间。

    顾二老爷和顾二夫人因为白日的事情都有些不大自然,两人都下意识的回避顾锦璃的视线,气氛一时颇为尴尬。

    顾锦璃慢悠悠的喝了一口汤,抬头看了顾二老爷一眼,神色淡然,“父亲,你白日在书房里可察觉到了异常?”

    “噗。”一口热汤全被顾二老爷喷了出来。

    顾二老爷被呛得直咳嗦,脸色憋得通红,却正好可以掩饰本有的羞红。

    顾二夫人想为他顺背,可一想到白日里两人的胡闹,手就不由僵在半空中,羞涩的无处安放。

    反观顾锦璃却是神色平静,语气如常,“父亲,如果我猜的没错,雪梅可能是对您动了什么手脚。”

    顾二夫人一听就怒了,声音陡然上扬,“什么,她对你动手动脚了?”

    见顾二夫人一副要去打人的架势,顾锦璃忙拉住了她,无奈道:“娘,我的说的是动手脚,不是动手动脚,您别擅自加字行吗?”

    总算安抚好了自家娘亲,顾锦璃又望向了顾二老爷。

    顾二老爷却是摇头皱眉,“应该没有!

    她今日倒是有给我送过饭菜,可我特意多留了个心眼,一口都没动,甚至连碰都没碰一下。”

    “那父亲你再仔细想想,除了这些之外,雪梅还有没有什么其他不对劲的地方。”

    此事处处透着怪异,先不说父亲不是那等不讲规矩的人,便是三叔与雪梅的事也绝不寻常。

    三叔虽生性风流,却并非不顾廉耻之辈,怎么会做出这般荒唐的事来。

    顾二老爷也觉得自己今日有些反常,他那时身体燥热,思绪模糊,否则也不会推开雪梅,急吼吼的往碧竹院赶。

    想到这,顾二老爷的脸忍不住又红了起来。

    突然,他想到了一个原本并未放在心上的细节。

    “我对雪梅有防备,所以她拿过来的东西我一点没碰。

    她当时就站在我身边与我解释她对我绝对没有那种心思,又与我说老夫人有多么多么不容易。

    当时屋子里很热,我只觉得雪梅身上的香味越来越浓,甚至熏得我有些头晕。

    再到后来我的思绪就有些混乱了,我只记得她不知怎么就跌倒在了我的身上,我一把将她推开,抬步便跑了出来,后来……”

    后面的事就有些丢脸了,老夫老妻居然……

    顾二夫人一拍桌子,“唰”的站了起来,“跌到了你的怀里?那不还是对你动手动脚了吗!

    该死的小丫鬟,看我今天我不打死她!”

    “娘,你冷静点。她现在是三叔的妾室了,你可不能去找她理论,否则这件事就更说不清了。”

    “啥?她成了你三叔的妾室?”

    顾二夫人和顾二老爷都愣住了,他们今日一日激情后,两人都羞得不愿意见人,一直缩在院子里。

    红芍也怕他们不好意思,就没往眼前凑,是以他们还不知道外面的事。

    顾锦璃点了点头,望着顾二老爷道:“父亲,三叔今日怎么会去书房找你?”

    顾二老爷愣了一下,一拍大腿道:“我想起来了!

    你三叔知道我今日休沐,就问我你娘会不会给我做午饭,我当时也没放在心上,随口说应该会,他八成是回来蹭饭的。

    难道,他中招了?”

    顾锦璃抿着嘴点了点头。

    三叔,还真是倒霉。

    三人一时静默,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顾二夫人在同情顾三老爷的同时,又有些后怕。

    若是今日老顾没能抵得住诱惑,那她真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烛光下的他清俊儒雅,身上又有一种成熟男子的魅力,顾二夫人的心里不由漫起了忧虑。

    “老顾,你以后会纳妾吗?”

    顾二老爷一怔,随即有些哭笑不得的道:“你胡说什么呢也!

    先不说重婚是违法的,再者说我的夫人本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你说的是真的?”顾二夫人轻轻抿唇,眼眉似水含情。

    波光粼粼的眸光让孤二老爷看着便心中一痛,忙握住她的手,轻柔而又郑重的道:“你放心,即便我们来了古代,我也不会学这里的男人三妻四妾。

    我上辈子只有你一个人,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也是一样。”

    “钰儿……”

    “明哲……”

    顾锦璃:“……”

    她默默起身,默默离开。

    这里太甜了,齁的她有些受不了了。

    不过,她总觉得今天的两件事总有哪里不对劲,特别是顾三夫人得知顾承暄落水后的表现。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她知道顾承暄落水,却没想到情况会这么严重。

    可冬天坠湖,又怎么可能安然无恙,此事又不是她能说得算的。

    顾锦璃脑中闪过一道灵光。

    她摇头叹息一声,她不想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也不希望这世上真有能狠心利用孩子的母亲。

    但愿,赵氏能比她所想的好上一些吧。

    ……

    夜已深,雪梅枯坐在床上发呆。

    这里是三老爷的后院,因为事发突然,便将她随意安置在了一处小院子里。

    她环视着四周陌生的环境,感觉像是在做梦一般。

    她爱慕二老爷,一心觉得二老爷会是一个好归宿。

    府中虽不乏年轻的公子,可她尚有自知之明。

    她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她出身低,又比未来少夫人年纪大,根本没有相争的余地。

    但与几个人老珠黄的夫人相比,她就大有优势了。

    可没想到,她筹谋了这么久,最后居然进了三老爷的院子。

    她心有不甘,更对顾二老爷充满了怨恨。

    她明明都已经投怀送抱了,他怎么还能忍心将她推开。

    若非如此,她又怎么会与后来到书房的三老爷有了鱼水之欢。

    这般不懂得怜香惜玉,二老爷真是太让她失望了!

    短暂的失落后,雪梅便开始琢磨自己未来的路。

    虽说现在的处境偏离了她最初的设想,可她不能自怨自艾。

    木已成舟,她必须要忘记二老爷,努力讨得三老爷的欢心。

    三夫人虽是泼辣,可她还有把柄握在自己手里,晾她以后也不敢为难自己。

    倒是那个静姨娘,需要好好关注一下。

    雪梅觉得有些累了,便铺床休息了。

    她心里本还有些埋怨三老爷居然让她第一日就独守空房,可没想到刚躺倒床上没多久,便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她的身体很沉,但神智却又有些恍惚,睡梦中似感觉到有人在挪动她的身体。

    她很想睁开眼,却是迷迷糊糊的,似睡非睡。

    不知她是不是踢了杯子,只觉得寒风嗖嗖袭来,那种晃荡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就好像坐在颠簸的马车中。

    好奇怪的梦,如此模糊又如此清晰。

    就这样昏昏沉沉的睡了许久,待身体的沉重感消失了一些,她缓缓睁开眼,瞳孔骤然一缩。

    她,这是在哪?

    映入眼帘的一间残破老旧的房间,入鼻有一种木头腐烂散发出的味道,还夹杂着某种说不出的酸臭味,几乎令人作呕。

    这里不是她的房间,甚至都不是顾府!

    顾府的柴房都比这要强上百倍。

    这是哪?

    她想要开口询问,可张开嘴才发现自己竟是发不出声音来。

    这个发现让她更是惊恐,她猛然睁大了眼睛,警惕的望着四周。

    屋内站着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都是她没见过的陌生人。

    中年女人穿着一件红色小袄,下身配着一条绿色的裙子,头上还簪着一朵玫色的珠花,要多土气有多土气。

    女人望了她一眼,甩着手帕对男子娇声调笑,“这位大爷,你怎么还给我送个哑巴呢,这可不值钱呀!”

    “她不是哑巴,只是怕她中途醒来坏事,喂了些东西,过上一日便好了。”

    女人撇撇嘴,将头靠在男子的心口,丝毫不顾廉耻,“那我可不能现在就给你钱呦,至少也要等到明日她能开嗓了再说。

    大爷也知道,咱们这里可不喜欢哑巴呀!”

    男子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丢给她,“给你的!”

    女人一愣,面露不解。

    男子看了雪梅一眼,冷笑着道:“我不要你的钱,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不能让她活着离开这。

    我家夫人说了,既是这小贱人春心荡漾,夫人便满足她。

    你也别想着拿她当摇钱树,我给你的银钱够你从人牙子手里买几个好的了。

    夫人交代了,这小贱人不识可怜,每日不必休息,像那种粗鲁肮脏的客人尽管让她招待,明白吗?”

    女人愣了一下,随即便明白了过来,想来这是高门大户的正房夫人在收拾小妾呢!

    女人喜不自胜,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白得了这么一个好货色,居然还有钱拿。

    “这位爷,你放心吧,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绝对不会让这小贱人过舒服的。

    夫人想要这小贱人活多久,我心里也好有个数。”

    男子想了想,回道:“顺其自然吧。”

    “好嘞,您放心,我一保给您办的明明白白!”女子说完,冲着男子抛了一个媚眼,娇声道:“大爷也别白来,我找两个姑娘陪您喝点酒如何?”

    “免了吧,你这的姑娘我可不敢碰。”

    这里不同于京中的花楼,花楼接待的都是体面人,可这里不过就是个下九流的窑子,什么贩夫走卒都有。

    女子娇嗔一声,转了转眼睛,笑着道:“大爷,咱这不有一个现成的嘛,让她来服侍您吃酒如何?”

    男子顺着她的视线望向了雪梅,雪梅披散着一头长发,更显得娇俏艳丽。

    男子心中一动,瞥着女子低笑一声,“算你会来事。”

    女子娇滴滴的笑着,对着男子抛了一个媚眼,“大爷,那咱可说好了,以后再有这种好事,你可还得想着我啊!”

    男子不耐烦的推开女子,女子见状,也不恼,笑着和门离开。

    而雪梅却是惊恐的望着朝她一步步走近的男子,她想要逃跑,想要尖叫,可如何挣扎都是徒劳。

    她眼中的恐惧越来越深,她拼命的摇头,任由泪水肆意的流着。

    不该这样的,她明明该做人上人的,明明该享受荣华富贵的。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这一定是噩梦,只要梦醒了,她就能回到顾府了。

    可她没想到的是这个梦会那么长,一日,两日……直至死亡,她闭上了眼睛,这个梦才彻底清醒。

第一百四十章 靠山(合一)

    第二日一早,小丫鬟才发现雪梅不见了踪影,同样消失的还有屋内值钱的摆件和她的首饰。

    小丫鬟连忙去禀告顾三夫人。

    顾三夫人正慢悠悠的喝着粥,听闻之后毫不惊讶,只淡淡的说了句,“人各有志,强留不得,愿意走便走吧。

    你去告诉三老爷一声,免得他白白惦记。”

    顾三老爷知道后,有的只是气恼。

    雪梅长得的确不错,但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他还是更喜欢像静姨娘那种柔柔弱弱,温婉体贴的女子。

    而且昨日明明是雪梅主动投怀送抱,他一开始是想要拒绝的,可后来也不知怎么脑袋一热,就做出了那等丢人现眼的事。

    可她倒好,坏了他的名声,害他在全家老小面前丢了颜面,居然还敢嫌弃他一走了之,简直是欺人太甚!

    顾老夫人也觉得颜面无光,她身边的大丫鬟做出这种有伤风化的事,这分明是在打她的脸。

    最可气的是这个贱婢居然还敢跑,难道还嫌老三配不上她不成!

    顾老夫人被气得头疼,缩在屋子里不愿见人。

    静姨娘闻后只不过一笑,她就知道赵氏一定不会放过雪梅,只是没想到她出手这么快,竟连一日都忍不得。

    不过这后院已经够热闹了,少一个人也好。

    ……

    顾承暄晚上并没有发热,睡了一晚又喝了些滋补的汤药,身子便好了许多。

    府中几乎所有人都来探望他了,就连一直对他严厉苛刻的父亲变得轻声细语的。

    可唯独只有她没来看他,害的他都没有机会与她说话。

    顾承暄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便如何也躺不住了。

    他翻身下床,趁着婢女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

    外面的气温有些低,可顾承暄却不觉得冷。

    他已经感受过世界上最冷的温度了,不管是身体,还是心里。

    湖水那么冷,连他这样一个大男人都忍受不了,她怎么有胆子跳下去救他呢?

    一定是因为在她心中,他这个弟弟的地位十分重要。

    这般想着,顾承暄竟不知不觉走到了锦华院。

    他愣愣的站在院门口,一看到有人撩起门帘,下意识的就要转身逃跑。

    如意却是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顾承暄,“四公子!”

    被人发现了,顾承暄不好意思再跑,便僵硬着转过身,背着小手,板着个小脸跨步迈进院中,“我就是随便看看,恰好溜达到这了。

    你做你的事去,不用管我。”

    如意:“……”

    顾府不大却也不小,四公子去哪溜达她都管不着,可来锦华院她怎么能不看着?

    她对这四公子一点好印象都没有,先不说他们两个有一“弹弓”之仇,就说四公子平时对小姐的态度,她就很想把他一脚卷出去。

    可她没福儿的胆子,也没福儿的力气。

    “小姐,四公子来了!”

    如意喊了一声,伸手打开了帘子。

    顾锦璃正在屋内练字,她穿着一身简单的浅蓝色常服,发间只插着一支翡翠簪子,打扮的有些寡淡,却更能衬出她清丽的姿容。

    听见顾承暄来了,顾锦璃也不过抬头看了他一眼,拿笔的手微有停顿,“你怎么来了?应该在床上多休息才对。”

    顾承暄撅了撅嘴,没有答话。

    他背着手走到顾锦璃身边,看了看顾锦璃写的字,小眉头皱了皱道:“字丑了点。”

    顾锦璃把笔递给他,示意他也写个字来。

    顾承暄接过笔,全神贯注的纸上写了“顾承暄”三个字。

    这是他写的最好的三个字,是以十分有信心。

    顾锦璃只看了一眼,便淡淡道:“更丑。”

    顾承暄丢下笔,双手掐腰,昂着脖子,像极了一只尚未长成,但总觉得自己威风凛凛的小公鸡,“你就不能让着我一点吗?我可是你弟弟!”

    “谁规定我必须要让着弟弟的?”顾锦璃扫他一眼,重新拿起了笔。

    顾承暄被她冷淡的模样气到了,他气呼呼的抽走了顾锦璃手中的笔,小嘴噘的老高,“我在和你说话呢,你能不能专心一点?”

    顾锦璃抿嘴沉了口气,她伸手扯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淡淡的着顾承暄道:“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顾承暄将笔搁在了桌上,瘪着嘴有些委屈的低声嘟囔道:“就不能对我态度好一点吗?”

    顾锦璃故作未闻。

    自她认识顾承暄后,她们之间就没有一丁点值得回忆的事。

    他辱骂过她,打伤过如意,还与他娘一同陷害过她,是以她对这个四弟弟当真生不出喜欢的心思。

    顾承暄抬眼悄悄看她一眼,迟疑了一会儿才小声问道:“你……你为什要救我啊?”

    见他那纠结的模样,顾锦璃心中了然,便坦然道:“对于这件事,你不必放在心里,因为不管落水的人是谁,我都会去救。”

    从医者,看惯了生死,反是会比任何人都更加珍惜生命。

    顾承暄有些诧异,不甘心的问道:“谁都会吗?哪怕落水的人是你不认识的?”

    顾锦璃点了点头,转而又摇了摇头,顾承暄眼中泛出一抹光彩,他果然还是与众不同的。

    却听顾锦璃如实道:“陌生人我会救,但如果昨日落水的是你娘,也许就不会了。”

    顾承暄:“……”

    能不能委婉一些,小孩子的心很脆弱的好不好?

    顾承暄心里涌起浓浓的失落。

    原来她并不是因为在意他才选择救他。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声音弱的细不可闻,以至顾锦璃根本就没有听清楚。

    “你说什么?”

    “没事!”

    顾承暄转身便跑。

    他几步跑到门口,“唰”的挑起了门帘,却在门口处顿住了脚步。

    他没有回头,背对着顾锦璃深吸了一口气,用力的喊道:“大姐姐,谢谢你,对不起!”

    说完之后,便夺门而出,好似有谁在后面追赶他一般。

    顾锦璃和如意都怔了怔,如意警惕的道:“小姐,这会不会又是三夫人想的诡计?”

    “不会。”顾锦璃摇了摇头。

    顾承暄的目光很纯净,并没有大人的那种肮脏。

    而且如果她所料没错,他也是内宅之争的受害者。

    溺水的那种恐惧和绝望是别人无法想象的,想必他心里也定然受到了创伤。

    “这么说四公子是诚心来与小姐道谢的了?若是这般,四公子也不算无可救药,那咱们以后要与四公子亲近吗?”

    顾锦璃又摇了摇头。

    即便再来一次她也会救他,可她并不想与他亲近,毕竟他的娘亲可是赵氏。

    她与永宁侯府之间的恩怨不会终止,母子连心,血肉情深,若是哪一日赵氏想要动她,顾承暄可会弃了母亲选择自己这个堂姐?

    永远不要考验人性,也不要低估了血脉亲情。

    所以她们还是维持现状的好,互不打扰,便是有遭一日刀剑相向,谁也不会伤心。

    ……

    永宁侯府中。

    赵文漪又一次唤来了吉祥,颇为不耐的道:“事情做得怎么样了?顾锦璃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上钩?”

    吉祥垂着眸子,掩住眼中的恨意,语气却是小心恭敬,“小姐,顾锦璃生性谨慎,但已然动心。

    小姐放心,在宫宴之前,奴婢一定为小姐分忧。”

    吉祥跪在地上,垂首望着自己的一双手。

    干裂的伤口已渐渐愈合,虽然远不及之前细嫩,但已好了许多。

    那个丫鬟给她的药果然有效。

    这几日赵文漪有求于她,没有再让她做重活,她这才得以闲下来保养自己的身子。

    她暗咬银牙,眼中满是怨怒,赵文漪,待我事成,你对我的羞辱我一定加倍偿还!

    ……

    顾婉璃始终惦记着出去陪顾锦璃买衣裳,早早的就和顾叶璃来锦华院。

    她一边喝茶,一边难以置信的道:“大姐姐,你听说了没有,雪梅好像是卷了不少银钱逃走了,可把三叔气坏了。”

    顾锦璃笑着摇了摇头。

    顾婉璃歪头问道:“大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雪梅并非逃跑,而是……”

    雪梅一心要给他父亲做妾,这样汲汲营营的人,怎么可能舍下顾府的富贵逃跑呢。

    十有八九是赵氏容不得雪梅,把她弄走了。

    赵氏虽不聪明,但心肠却狠,雪梅算计了这么久,最后怕是难得善终。

    不过,赵氏这次出手未免太快了些。

    老太太刚解了赵氏的禁足令,她便动手除掉了雪梅,这种心急不像是嫉妒,倒像是两人有仇一般。

    其中细节顾锦璃一时没想明白,抬眸正对上顾婉璃干净不解的目光。

    顾锦璃其实想让她知道人心险恶,却又不忍破坏她的天真,想了想便道:“我猜应是三婶不喜欢雪梅,才将她赶走了吧。

    雪梅有些贪图富贵,对她来说,做三叔的姨娘岂不是要比去外面奔波舒服吗?”

    顾锦璃折中说道,对她透露了一点不算残酷的真相。

    顾婉璃听了,忍不住叹息道:“我真是想不明白雪梅为何要这般做。

    她是祖母身边的大丫鬟,足以配个有能力的管事,何苦要给他人做妾呢?”

    顾叶璃却觉得雪梅做的也没什么错。

    管事再好也是奴才,生出的孩子也是奴籍。

    可若是做了三叔的姨娘,虽说是妾室,可生下的孩子却是府里正八经的主子。

    就如同静姨娘一般,有儿子傍身,还有三叔的宠爱,过得比三婶还要滋润。

    顾叶璃心里暗暗想着,又听顾婉璃天真而坚决的道:“总之我这辈子才不会给人当妾,我宁愿嫁一个清贫的学子,也不要给那些王公贵胄做妾。”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顾叶璃只觉得顾婉璃这句话如同在她脸上狠狠甩了一个巴掌,脸颊火辣辣的热。

    她垂头不语,眼中却全是愤懑。

    这种好听的话谁不会说,可她不相信面对诱惑她们还能如此。

    若是给顾婉璃两个选择,一个是寒门学子,一个是尊贵皇子,她是愿意做寒门妻,还是皇子妾?

    心中虽是如此作想,可面上却不露分毫,还是笑容满面的与两人上街游玩。

    顾叶璃上街并未是为了完了,而是心存了些许期待。

    她始终待在深闺中,根本就见不到温凉公子。

    就算在外面也是希望渺茫,可至少也有一丝可能。

    一踏上马车,顾婉璃就稍稍撩起车帘的一角,兴奋的东张西望,顾叶璃则是端端正正的坐着,脊背始终笔直。

    “大姐姐,咱们先去逛哪里呀!”

    顾锦璃想了想,开口道:“先去金玉阁吧。”

    温凉说金玉阁里的首饰在京中首屈一指,还特别强调了一下,那里有卖男子束发用的玉簪。

    意图不言而喻。

    顾锦璃轻轻翘起了唇角,暗暗摇头,温凉明明相貌冷若谪仙,心性却是与小孩子一般。

    顾婉璃正好看到了这抹笑,她转了转眸子,歪着小脑袋道:“大姐姐,我怎么觉得你最近又变美了呢?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被顾婉璃戳中心思,顾锦璃忙收敛了神色,摇头浅笑道:“没什么,就是想到能参加宫宴,心中有些欢喜。”

    “那是自然,若是我也有机会去,定然会高兴的睡不着觉。”顾婉璃毫不掩饰的自己的羡慕和憧憬。

    顾叶璃也是这般,只面色不露。

    如此盛大的宫宴,想必温凉公子也会参加,可惜她却没有这个资格。

    心下失落,看着顾锦璃的眸光便更添了一丝妒忌。

    马车很快就行到了金玉阁。

    姐妹三人挽着手迈向金玉阁,可刚迈进屋子,便正遇上赵文漪与赵文鸢姐妹两人,几人的脸色都瞬间落了下来。

    赵文鸢正在挑金簪,待看见顾锦璃,柳眉怒挑,“顾锦璃?怎么在哪都能遇见你这个晦气鬼?”

    顾锦璃也不恼,只淡淡笑着,四两拨千斤的道:“真巧,我与赵二小姐一般作想。”

    “顾锦璃!”赵文鸢啪的一声将手中的簪子摔在了柜台上。

    掌柜的立刻痛心疾首的“哎呦”了一声。

    他脸上挂着奉承的笑,小眼神却瞄着赵文鸢手中的金簪,“赵小姐,你手中的金簪是贵重物件,可经不得您这般摔呦。

    若是磕坏了上面的宝石琉璃,可是不得了呦!”

    “不就是一支簪子嘛,本小姐摔的起就买得起,给我包起来,这支金簪我要了!”

    赵文鸢将金簪往掌柜的怀里一扔,财大气粗的炫耀道:“我们永宁侯府可不是那些个只看不买的破落户,掌柜的务必要擦亮眼睛,别在某些人身上下错了功夫。”

    “是是是,在下受教了!”

    掌柜的脸上赔笑,忙乐呵呵的将金簪包好,又不动声色的将一盒子更贵重的首饰摆了出来,往赵文鸢手边送了送。

    女孩子置气的时候最是好面子,既然这永宁侯府的小姐放了话出来,何不让她趁着恼火多摔几件。

    她能不能戴他管不着,把东西卖出去才是王道。

    赵文鸢:“……”

    赵文鸢瞪瞪了掌柜的一眼,她不瞎的好不!

    掌柜的悻悻低头,故作不见。

    赵文鸢双手环胸,免得自己一时克制不住脾气真的砸了什么东西。

    侯府有钱,也容不得她这么败家。

    “顾锦璃,这金玉阁可不是你能来的地方,随便一点小东西怕是都够你们顾府一年的开销了。”

    她抬手拢了一下耳边的碎发,似不经意般碰了一下自己头上的赤金步摇,得意的道:“听说你也要进宫赴宴了,今日可是出来买进宫用的首饰?

    看你这穷酸样想是也买不了什么好东西,我倒是能借你一些。香巧,你过来。”

    赵文鸢的贴身婢女香巧走上前来,赵文鸢从香巧手腕上褪下了一个成色还不错的玉镯来,嘴角噙着嘲讽的轻笑,“本小姐今日心情好,就赏给你了!”

    说完,她又侧身看着香巧道:“你也别舍不得,一会儿本小姐再给你买一个更好的。”

    香巧忙笑着谢恩,附和道:“奴婢谢过小姐,小姐真是太慷慨太大方了!”

    顾婉璃气得小胸脯不停的起起伏伏。

    永宁侯府的人怎么都这么讨厌,没一个好东西。

    顾锦璃垂眸扫了一眼赵文鸢手中的镯子,神色平静的犹如无风的水面,没有一丝涟漪。

    她抬起头看着赵文漪,面上不但没有怒容,眼中反是还含着关切,“赵小姐的脸看起来都好了,丝毫看不出之前红肿的样子了。”

    赵文鸢:“……”

    顾婉璃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拉了拉顾锦璃的袖子,撒娇道:“大姐姐,咱们不要逛了,我饿了,我想吃醉仙楼的烧猪头!”

    “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赵文鸢恼羞成怒,小脸涨的通红。

    顾婉璃眨着一双睫毛浓密的大眼睛,无辜又单纯的问道:“赵二小姐你怎么了,我不过就说了句烧猪头,你怎么反应那么大呢?”

    见赵文鸢浑身气得发抖,顾婉璃心中窃笑。

    穷不可怕,毕竟这世上穷的人可多着呢,但是能把自己吃成一个猪头,世上应是只此一人。

    赵文漪见赵文鸢被气急了,担心她惹出事来。

    毕竟今日是她们两人一起出来,惹出麻烦她也跟着倒霉,便对赵文鸢道:“二妹妹,别和她们一般见识。她们是什么身份,哪里值得咱们多看一眼。”

    顾锦璃稍侧过头,笑盈盈的看向了赵文漪,“赵大小姐也是出来买参加宫宴的首饰吗?

    进宫赴宴可不比在宋府,赵大小姐这次可千万别再绊人了。”

    顾婉璃拉了拉顾锦璃,凑到顾锦璃耳边,声音却没有放小,“大姐姐,这次宫宴只有五品以上官员家的嫡出子女才能参加,赵大小姐去不了。”

    赵文漪:“……”

    这姐妹两人一唱一和的,真是太可恶了!

    “原来是这样,那怪我失言了,抱歉了赵大小姐。”

    见姐妹两人都要被气疯了,顾婉璃有些怕怕的。

    她倒不是怕她们两个动手,而是怕她们若敢动手会被福儿打翻了。

    她都瞧见福儿挽袖口了,可不能再待下去了。

    “大姐姐,我真饿了,咱们走吧。”

    顾婉璃拉着顾锦璃欲走,顾锦璃也不想与她们浪费时间。

    掌柜的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这几个小姐在这打起来,若是打群架砸坏了东西,这钱可不好讨啊。

    正这般想着,头顶的瓦片突然传来了几声细微的响动。

    掌柜的打了一个冷颤,瞪大了眼睛看着顾锦璃,原来这位就是……

    坏了,险些忘了正事!

    “三位小姐留步。”

    掌柜的一个箭步窜上了前去,拦住了顾锦璃三人。

    “掌柜的可有事?”

    掌柜的脸上堆满了笑,比起刚才对赵文鸢虚伪的客套,这次的笑中带着小心的讨好。

    掌柜的看着顾锦璃,笑容极其亲近,“恭喜这位小姐,我刚才翻了一下本店的账册,发现今天您是第十个踏入本店的客人。”

    顾锦璃挑了一下眉,示意掌柜的继续说下去。

    “小姐有所不知,十年前的今日正是本店的开业之日。

    我们东家为了喜庆吉利,特别嘱咐我要给今日第十位踏入本店的客人一份礼物。”

    顾锦璃愣了一下,“所以……这个人是我?”

    掌柜的笑着连连点头,“小姐运气真好。”

    顾锦璃并没有太惊讶,毕竟她的运气一直好,随便在商场买个东西都能中大奖。

    可赵文鸢她们就没那么好接受了。

    “什么?她运气好,她可是出了名的晦气!

    掌柜的,你再好好想想,我是不是才是第十个进店的客人?”

    赵文鸢怒目瞪着掌柜的,眼中满是警告。

    掌柜的看出了她眼中的威胁,却是不为所动,“不好意思赵小姐,第十个客人就是这位小姐没错。”

    瞪他也没用!

    人家顾大小姐有靠山,你有吗?

第一百四十一章 心意(合一)

    见掌柜的如此不识趣,赵文鸢小脸一冷,横眉立目道:“掌柜的,你是生意人,要清楚谁对你们才是最重要的。

    你可知我们永宁侯府每年要在你们金玉阁花费多少银子,你要想想清楚才好。”

    京都又不是只有这一间首饰铺子,她就不相信掌柜的还能为了一个破规定不要她这个老主顾。

    “赵二小姐说的没错,侯府对咱们金玉阁的确颇为照顾,我们也都记挂在心。

    可这是我们东家定的规矩,这么做也都是为了吉利,是为了咱们金玉阁的生意。

    我只是一个小小掌柜,可不敢违背东家的意思,若是因此耽误了金玉阁的生意,我可担当不起呀,还请赵二小姐见谅。”

    掌柜的语气十分恭敬,却是将赵文鸢气得不轻,“你……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呢!”

    难道丢了她这么一个大主顾就不要紧吗?

    掌柜的说话始终带着笑,心里却是十分不屑。

    永宁侯府买的那些东西充其量也只能算中等主顾,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为了公子的吩咐,别说是永宁侯府,就算是王府、国公府那也照扔不误。

    掌柜的对赵文鸢笑了笑,便跑到柜台后面费力的抱出了两口箱子。

    赵文鸢气得嘴都要歪了,却又架不住心中好奇,便站在一旁冷眼看着。

    她就不相信金玉阁能白送什么好东西,最多不过是些陈年的货底子,卖不出去才拿来白送,这样的东西就是白给她,她也……

    好想要!

    赵文鸢心中的不屑在掌柜的打开盒子的那一刹被震撼的一丝不剩,睁大的瞳孔中只剩下震惊与嫉妒。

    小一些的箱子里放着一整套羊脂白玉的头面,两支发簪,一对耳坠,一对白玉镯子。

    一支发簪上雕刻着一朵盛放的芙蓉花,轻薄的花瓣层层堆积,栩栩如生。

    另一支发簪要更长一些,通体莹白,并无点缀,瞧着倒像是男子的发簪。

    而那双垂耳坠更是精致,拇指大小的白玉被雕刻成小巧的芙蓉花,简直是巧夺天工。

    便是出身侯府赵文鸢也从没见过这么好的白玉,晶莹光泽,毫无杂色。

    嵌满宝石的金钗步摇虽是华丽,但是太过夺目刺眼,容易喧宾夺主。

    而这套白玉头面则是处处透着清贵,内敛而不张扬。

    赵文鸢惊呆了,金玉阁是疯了不成,居然把这么好的头饰拿出来送人!

    当她看到大箱子里放的衣裙时,更是嫉妒的恨不得直接掐死顾锦璃,夺了她的东西。

    大箱子里放的是一身衣裙,一件浅蓝色的小袄裙上面用银线绣着大片大片的芙蓉花。

    银线色浅,不但不会显得太过繁丽,反是会在不同的光线下反射着不一样的光,构化出了一副芙蓉花开图。

    将芙蓉花从含苞待放到花开绮丽的过程展现淋漓,美得令人惊叹。

    穿上这件衣裙,便等同于将一副花开之景穿在身上。

    里面还有一件纯杏色的披风,没有绣花,只在衣领处缝了一圈毛茸茸的狐狸毛,亦是精致无双。

    几个少女都看的愣住了,顾锦璃却是眸色动了动,若有所思起来。

    顾婉璃瞪圆了眼睛,指着两个箱子道:“这些真的都给我大姐姐?”

    掌柜的笑着点头,“那是自然。”

    赵文鸢还是觉得难以置信,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表情看着掌柜的,“就因为她是今日第十个进店的人,所以这些就都给了她?”

    掌柜的含笑点头。

    当然不是了!

    这个借口是看人的,顾大小姐什么时候来都是第十个客人!

    他又不傻的,岂会把这些好东西白白送给不相干的人。

    赵文鸢眼中满是嫉妒,衣裳是用上等的云水锦做的,头面更是难得一见的羊脂白玉,这般好的东西都给了顾锦璃,岂不是暴殄天物?

    赵文鸢气凝,手中的帕子都被揉烂了,咬着一口银牙,冷冷道:“这些东西多少钱,本小姐买了!”

    掌柜的依旧含笑摇头,“抱歉赵小姐,这些东西不能卖。”

    赵文鸢懒得再与这个只会赔笑的掌柜的说话,冷眼看着顾锦璃,不客气的道:“开个价吧,你这东西本小姐看上了,多少钱我买!”

    掌柜的心中冷笑,顾大小姐怎么会是那种见钱眼开的女子,这么好的东西便是千金都不换啊!

    顾锦璃看了她一眼,淡然问道:“你能出多少钱?”

    掌柜的:“……”

    赵文鸢轻蔑一笑,莫不在意的道:“由你要价!”

    一个破落户,这辈子估计都没见过大面额的银票,能要出多高的价钱来。

    不论那件衣裳,单就那套头面便价值万两,她重金买下也绝对不亏。

    “真的由我来说?”顾锦璃语气中难掩惊讶,甚至还有些掩饰不住的兴奋。

    赵文鸢见此更是鄙夷,傲慢的点了点头。

    顾锦璃深思熟虑了片刻,倏然扬唇一笑,笑若芙蓉花开,竟比那玉簪上的芙蓉花还要清丽几分。

    “那我可就真不客气了。”

    赵文鸢气定神闲的颔首。

    顾锦璃轻弯嘴角,不徐不疾的道:“钱财不过身外之物,我倒是并不稀罕,但侯府的爵位却是不错……”

    “顾锦璃,你好大的胆子!我们侯府也是你能随意打趣的!”看出了顾锦璃是在奚落她,赵文鸢的火爆脾气被瞬间点燃了。

    顾锦璃却只淡淡一笑,“赵二小姐好生莫名,明明是你让我随口要价的,便是给不起也不必恼羞成怒吧。”

    掌柜的本还在担心顾锦璃会糟蹋公子的一番心意,此时却是强忍笑意。

    若非他有着丰富的做掌柜的经验,现在真是要笑出声来了。

    赵文鸢气不过,还想要教训顾锦璃,可金玉阁又来不少客人,都在好奇的打量着她们。

    赵文鸢不想失礼,只得将这一口气狠狠咽下,咬牙切齿的低声威胁道:“顾锦璃,你给我等着,咱们走着瞧!”

    赵文鸢甩袖而去,赵文漪冷冷的望了顾锦璃一眼,也抬步跟上。

    顾婉璃冲着她们的背影做了一个小鬼脸,冷哼一声,“自取其辱,笑死人了。”

    看着精致华贵的衣裙和首饰,顾婉璃笑得合不拢嘴,“大姐姐,真是太好了,宫宴上穿这身去正合适呢!”

    清雅不俗又内敛低调。

    顾锦璃抿了抿嘴,漫起一抹笑来,“如此,我便却之不恭了,还请掌柜的代为感谢金玉阁的东家。”

    “一定一定。”掌柜的满脸堆笑。

    心里却想,要是您亲自去谢那就更好了!

    福儿捧着两口箱子上了马车,如意跟在她后面,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

    “轻拿轻放啊,千万别磕坏了小姐的玉簪。

    这个可是宝贝呀,一定要仔细小心。”

    顾叶璃心里装着满满的羡慕嫉妒,同时又多了几分疑惑。

    顾锦璃的运气似乎一点点变好了呢!

    以前她出门准没好事,每次都会败兴而归。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变得越发走运了?

    顾叶璃凝眉沉思,认真回忆着最近发生的一切。

    不管遇到什么事,顾锦璃似乎都能逢凶化吉,不管起因如何,最后的结果都是她获利。

    倏然,顾叶璃眸光一亮。

    这种转变似乎就是在顾锦璃去大佛寺烧香祈福,大病初愈之后!

    难道万佛寺的香火竟然那般灵验?

    如此,她该去求上一求了。

    几人又闲逛了会儿便准备回府了,陈晴动了动眸子,低声与顾婉璃道:“小姐,奴婢想去买些东西,晚些再回府好吗?”

    “好啊,你去玩吧,不用着急,天黑之前回来就行!”顾婉璃笑着点头,大方应下。

    目送马车走远,陈晴才穿过一条条小巷来到一间毫不起眼的小农院前。

    院中无人,想来陈大陈二兄弟两人应是去做工了。

    陈晴径自推开门,迈进了屋子。

    屋子里冷冰冰的,似是一直没有烧过火,屋子里面的温度竟是不比外面暖和多少。

    陈晴蹙了蹙眉,走到厨房翻找米缸,却发现米缸里一粒米都没有,屋内甚至也没有柴火。

    除了地上扔着几件脏衣服,根本就看不出这屋内住着人。

    陈晴皱着眉将屋内简单规制了一下,从一件脏衣服中翻出了一张纸来。

    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很不好看,却是认认真真的记录着每一天的收入和支出。

    陈晴知道他们在码头上做活,却没想到他们竟过得这般细致,甚至有的时候分文不花。

    码头上每人每天只供两个馒头,这点伙食就连普通丫鬟都吃不跑,更何况两个做苦力的男子。

    陈晴抿了抿嘴,一言不发。

    她打了一盆井水,将两人的脏衣服都泡了进去。

    家里没有皂角,陈晴便只能用清水用力揉搓。

    门外响起了两人的声音,陈二性子大大咧咧,远远便听到他笑着道:“今天咱们又赚了一两银子,照这个速度,咱们很快就能存够钱买宅子了。

    再干个半年,待把小姐接出来,还能买两丫鬟伺候小姐。”

    陈大低低嗯了一声,“待年节过了,码头的活计会更多,咱们赚的也能更多些。”

    陈晴抿着嘴用力的搓洗着衣裳。

    冬天的井水很冷,可她的心却是暖的。

    她早已家破人亡,哪里还是什么小姐,可他们对她却始终如初。

    兄弟二人推开房门,正看到陈晴坐在小板凳上洗他们换下来的在脏衣服。

    兄弟两人愣了一下,陈大率先反应过来,上前一把夺走了盆,声音颤抖的道:“小姐!您这是在做什么!

    您……您怎么能给我两个下人洗衣裳!”

    “什么下人不下人的,我现在也是丫鬟,有什么做不得的!”陈晴要去抢盆,可水盆被陈大死死拉住,她根本就拉不动。

    “小姐!就当属下求您了,您千万别再这么做了!”陈大牙齿打颤,一双大手因用力的握着水盆而隐有颤抖。

    陈晴抢不过,索性也不抢了,只恼怒的站起身,也不再看他们,沉着气冷冷问道:“我交代你们的事做的怎么样了?”

    陈大怔了怔,忙道:“都准备好了。”

    陈晴点了点头,“盯住永宁侯府,只要赵楚一出府,便立刻给我送信。”

    “是,小姐!”陈大陈二忙正色应道。

    陈晴望了他们一眼,解下了腰间的钱袋塞进了陈大手里,冰冷着一张脸道:“我在顾府很好,也不打算出来,用不着你们帮我买宅子。

    以后我会不定时来检查,米缸里不能空,缺了多少米我也会记着。

    柴火煤炭都要备好,我若是再发现屋子冷的如冰窖一般,你们就走吧,我不用你们再帮我了!”

    陈晴说完,恼怒的拂袖而去,只在离开院门后飞快的抬手擦拭了一把眼角。

    陈大握着手中的钱袋,又低头看了一眼已被陈晴洗干净了的衣裳,七尺的汉子眼眶通红。

    “陈二,我们一定要誓死效忠小姐,直至陈府沉冤昭雪!”

    曾是陈府给了他们兄弟二人容身之所,如今,就换他们来守护小姐!

    ……

    回到顾府后,顾锦璃从箱子里将那支通体莹白的簪拿了出来,用手帕小心裹好。

    想了想,她又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一并交给了墨迹。

    “麻烦你帮我把这个给你家主子送去。”

    “不麻烦不麻烦。”墨迹欢喜接过,这样的事做多少都不嫌烦呢!

    墨迹的残影被如意看到了。

    如意憋起嘴,第无数次的、追问道:“小姐,那个一身黑漆漆,来无影无无踪的男人到底是谁呀?”

    自从在顾锦璃落水现身后,墨迹的存在便掩饰不住了。

    听到如意的发问,顾锦璃第无数次的回了句,“时机未到,以后再告诉你。”

    如意听了冷哼一声,忿忿离开。

    她对小姐毫无保留,小姐却总有秘密,她不开心了!

    顾锦璃笑着摇了摇头,如意一直盼着她能和温凉有个结果,若是告诉她梦想成真了,这个丫头怕是会疯掉吧。

    府里现在已经够热闹了,她还想清净清净。

    所以有关墨迹的事,还是等到他们两个的事情定下再告诉如意吧!

    今日是如意当值,顾锦璃让她先睡下了,她则是捧着一卷书册坐在暖光融融的烛火下。

    橘色的烛光轻轻晃动了一下,静寂的屋内响起了些许细微的响声。

    顾锦璃粉唇一翘,放下了手中的书册,慢悠悠的转过身子。

    少女的面容上似覆了一层薄薄的橘色轻纱,朦胧而美好。

    唇角扬起,莞尔一笑,低声轻语道:“来了?”

    温凉心中漾起一抹甜来,但他不知足的想着,若是有一日这句话变成了“回来了”,听起来定然会更加悦耳。

    她猜到他一定会来,所以才特意留灯等他。

    “赠君以簪,结发与君。”

    他脉脉念出,声音一如他眸中的光,温柔且深情。

    “我喜欢这句话。”

    顾锦璃眨着一双明亮的眼看他,亦笑着道:“我也喜欢你送的发簪。”

    他弯眉勾唇,“你猜到了?”

    这还用猜吗?

    虽说她经常中奖,但还从未见过有哪个商家会无偿备下这般精致华贵的礼物。

    先不说衣裳首饰都是她喜欢的风格,那支男子佩戴的白玉簪已经足够明显了吧?

    甚至已经不能算是暗示,而是赤裸裸的明示。

    不过有件事她倒是有些困惑,“那件裙子我试过了,尺寸正合适,一丝……不差。”

    温凉凝眸看着她,神色如常,淡淡道:“我的眼力很好。”

    顾锦璃半信半疑,但见温凉一脸坦然,便也姑且信了。

    见顾锦璃收回了探查的视线,温凉悄悄松了口气。

    总算蒙混过关了。

    其实是那日从宋府回来后,因她睡不安稳,他便留下陪她,趁机用手指量的。

    但是他可对天发誓,他绝对没有碰她的身体。

    眉心除外,额头除外……手也除外。

    温凉今日以白玉簪束发,比起往日的玉冠多了一丝温润清雅来。

    见顾锦璃在看他,温凉抬手摸了摸发间的玉簪,笑容柔缓,“你送的,我很喜欢。”

    顾锦璃哭笑不得,无奈道:“哪里是我送的,分明是你自己的东西。”

    温凉摇头,坚持道:“就是你送的。”

    顾锦璃也不与他争辩,只许诺道:“我现在手头不宽裕,买不起好东西。

    不过等春天到了,我的生意也就能做起来了,待挣了钱我再补送你一份更好的。”

    温凉自然不会拒绝,面上虽依旧云淡风轻,但心里却是已经乐开了花。

    “为何一定要等到春日?”

    有些心急,想马上收到礼物。

    顾锦璃也心急,可这也没有办法,“我想开的是个脂粉铺子,自然少不了新鲜的花瓣,冬日虽有暖房,可造价太高。”

    做生意不会一下子就赚钱,成本还是能省则省。

    “花瓣我可以弄到。”而且要多少有多少,皇宫里便有养花的暖房,可以让墨迹去偷。

    顾锦璃还不知温凉心中所想,便直接摇头拒绝了,“不用了,也不急在这一时。

    你每天事情那么多,这种小事就不麻烦你了。”

    两人可以相互依赖相互扶持,可这不等同于什么事都需要对方分担。

    这些天她想了很多,顾府与平阳王府之间的差距很大,他们二房又很穷。

    她想靠自己的努力把这间店铺好好经营起来,就算很小,可也算是她为两个人的未来所做出的努力。

    见她如此,温凉便也不再坚持。

    万事都以她开心为最重。

    温凉厚着脸皮蹭了一壶茶,最后见蜡烛都烧了半段,才决定为了长远忍痛离开。

    他若是一直赖着不走,怕是她会厌烦,以后就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了。

    “去宫宴时记得穿这件衣服。”临走前,他刻意嘱咐道。

    他并不满足两人现在的关系,他们明明都已表明了心意,可就连送她点东西都要偷偷摸摸的。

    因为男女若在定亲之间传出暧昧,会让女子被人耻笑。

    更担心会有人看出他的心思,对她不利。

    或许秦俢说的对,让那个人赐婚也并不是坏事。

    ……

    赵文鸢和和赵文漪在顾锦璃身上受了气,赵文鸢心气不顺,便将坏脾气都撒到了赵文漪身上,处处找她的麻烦。

    赵文漪心里更是窝了一团火,当即便命人去吉祥。

    今日吉祥若是再不给她一个答复,她便只能先拿这个贱婢出气了!

    可没想到吉祥刚被唤来,就给赵文漪带了一个好消息。

    顾锦璃上钩了!

    赵文漪挑眉看了吉祥一眼,“顾锦璃真的上钩了,你莫不是在诓我?”

    这贱婢该不会看出她心情不好,担心责罚才说谎宽慰她。

    “奴婢不敢。”吉祥恭顺的垂着头,“的确是今早顾锦璃才联系的奴婢,小姐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门房,今日有人给奴婢送了信来!”

    吉祥从怀中掏出信笺,其实上面并没有字,只划着一个圈。

    “谅你也不敢戏弄本小姐。”赵文漪冷冷瞥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冷笑。

    顾锦璃,我看你今日后再如何嚣张!

    一个退过婚的破落户,何德何能去宫中赴宴,她堂堂侯府小姐尚无资格,顾锦璃凭什么。

    顾锦璃如此自不量力,她就只能让顾锦璃毁的再彻底一些了!

    赵文漪兀自得意,却是没看到吉祥那充满了恨意的眼神。

    ……

    赵楚最近过得颇为辛苦。

    他屁股上伤的很重,但伤的更重的是他的脸面。

    他一定已经沦为了京中的笑柄,完全可以想象到别人对他的嘲讽和鄙夷,所以他现在根本不想出门。

    可偏生他有一个别扭的父亲!

    以前他想出门,父亲总是说他不务正业,让他好好留在家里读书。

    现在他不想出门了,父亲却是硬逼着他出门。

    还说什么他若是不出门,会让人怀疑他不举,与姜家的婚事就要不保了。

    这不是莫名其妙吗?

    他伤的是屁股,又不是命根子,怎么就雄风不再了?

    还有那个姜悦,他是打从心底里没看上。

    相貌一般就算了,还是个动不动就傻笑的,有点事就笑个没完,简直烦死了。

    若不是看在她爹是兵部尚书的份上,他才懒得与这样的女子虚与委蛇。

    赵楚心中愤懑,可偏偏有人上赶着找不自在。

    肩膀被人撞了一下,赵楚大怒,看也不看抬手便要朝来人打去。

    可手刚刚举起,便僵停在了半空。

    撞他的是个女子,且是一个十分娇俏的年轻女子。

    她的穿着一件淡粉色的小袄裙,腰身紧紧束着,衬得女子的身材十分玲珑有致。

    乌黑的发间插着一朵小小的珠花,打扮的毫不起眼。

    只她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带着怯意与羞赧,为她增色不少。

    赵楚的目光微微晃动,但见那女子楚楚可怜的看着他,香肩微抖,似是被吓得不轻,“这位公子,都怪我一时不小心,您别和我一般见识好吗?”

    赵楚最是怜香惜玉,她这可怜兮兮的小模样瞬间戳中了他的心。

    赵楚露出一抹彬彬有礼的笑来,“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女子惶恐的点点头,眼中的怯意却一点不少,不由让赵楚想起了顾婉璃那怯怯的小模样。

    眼前女子的颜色虽远不如顾婉璃,但也是俏丽娇羞的,看的赵楚只觉心痒难耐。

    “姑娘别怕,都是在下一时不小心撞到了姑娘,还望姑娘给在下一个机会,让在下赔罪。”

    “不……不必了。”女子惶恐的推拒着。

    她慌忙摆手,袖口褪下了一截,露出手腕上的伤痕。

    赵楚一眼看到,趁机抓住了女子的手腕,手指轻轻磨蹭着女子腕间的肌肤,面上故作关切的问道:“姑娘的手臂上怎么会有伤?”

    “我……我之前犯了些错,我家小姐便罚了我。”

    赵楚心中了然,原来是个丫鬟。

    赵楚的目光更加肆无忌惮起来,瞧她这一身打扮想来也就是个小门小户家的丫鬟,偶尔换个口味也不错。

    女子连忙抽回手,羞怯的低下头,嘴角却微不可察的扬起。

    这个女子正是吉祥。

    侯府中下人众多,吉祥这种身份根本就没有资格出现在赵楚面前,是以赵楚并不认识她。

    “公子不必客气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吉祥作势要走,赵楚哪里肯让。

    “不知姑娘有什么事,可有用得到在下的地方?”

    “我要去酒楼为小姐定个雅间。”吉祥乖乖答道,仿佛毫无防备之心的纯真少女。

    酒楼,那就更是方便了……

    赵楚更是心动,盯着吉祥笑道:“如此正好,我陪姑娘去,姑娘定好雅间后,我再请姑娘吃酒赔罪。”

    吉祥半推半就,两人便朝着酒楼的方向走去。

    小厮见赵楚有正事要忙,十分有眼力的自己逍遥去了。

    赵楚一路极尽温润公子的风范,吉祥则是低眉垂眼,羞怯无比。

    她悄悄抬头望了赵楚一眼,但见赵楚眉目飞扬,相貌颇俊,心中亦是飘飘然。

    看来那个丫鬟说的果然不错,赵楚原来是喜欢楚楚可怜的女子。

    顾家的三个公子虽也相貌俊秀,可顾府地位太低,她一个也瞧不上。

    她之前一心盼着顾锦璃嫁入谢家后,能提她做谢公子的妾室。

    可没想到顾锦璃是个蠢的,把握不住好的婚事。

    好在老天还是垂怜她,又给了她一次机会,这次她一定会好好把握!

    两人迈入了酒楼。

    一个男子藏在小巷子里探头探望的盯着对面酒楼,见吉祥带着一个男子迈了进去,他面露不解。

    怎么带着男子进去的?

    不应该是带着女子进去吗?

    他正是费解,突然有一双粗糙的大手捂住了他的口鼻,将他拖入了小巷深处。

    阴暗的小巷内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他倚靠着墙壁,双手环胸半垂着眼。

    听见响动,他撩起眼皮,一双眼睛里满是令人胆寒的杀气。

    他面无表情的走上前来,冷冷开口道:“今日有人给你钱财,让你欺负一个姑娘,是吗?”

    被捂住口鼻的男人发不出声音,只一双眼中写满了惊惧。

    见他如此,男子冷冷一笑,“看来就是你了。”

    话音一落,一把匕首刺入男人的心口,悄无声息,毫不眨眼。

    陈二松开手,任由男人的尸体重重落地,满脸嫌弃的唾骂道:“什么狗屁东西,大老爷们欺负小姑娘,真特么不嫌害臊!

    这种人死了都是便宜他了!”

    陈大面无表情的收刀,“走吧。”

    “大哥,咱们不用盯着酒楼了吗?”

    陈大摇头,“小姐只吩咐咱们杀了这个畜生,剩下的事不需要插手,此地不宜久留,快走吧。”

    小姐只有他们两个属下,为了小姐他们也务必要保全自己。

    至于那些恶人,天理自会昭彰。

第一百四十二章 抢手的锦鲤(合一)

    永宁侯府中。

    赵文漪一直在等着吉祥的消息,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赵文漪不由皱起了眉,时间是不是有点太久了?

    外间传来匆匆的脚步声,赵文漪心中一喜,“事情怎么样了?”

    可进来并非只有平儿一人,来的还有永宁侯夫人身边的孙妈妈。

    孙妈妈脸色阴沉,语气冰冷,“大小姐说的是何事?”

    赵文漪心中一紧,忙站起身来,笑着道:“没什么大事,孙妈妈怎么来了?”

    孙妈妈瞄了赵文漪一眼,莫说敬意,那眸光似染了毒一般。

    “夫人要见大小姐,大小姐快着点吧!”

    孙妈妈一向仗势欺人,虽是个奴才,但仗着是永宁侯夫人的亲信,是以十分嚣张,甚至从未把赵文漪一家放在眼里。

    赵文漪虽心中有怒,却也不敢得罪,只能跟着孙妈妈去了永宁侯夫人的院子。

    只她心有茫然,不知道永宁侯夫人唤她何事。

    赵文漪刚迈进屋子,还未等看清屋内的人,便猛的被人抽了一个巴掌。

    这一巴掌力气很大,将赵文漪的脸都抽偏了。

    “赵文漪,你居然敢算计我大哥,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赵文鸢目眦欲咧,一巴掌不解气,还要再打。

    “鸢儿,住手。”永宁侯夫人冷冷开口。

    赵文鸢不服气,“娘,这个小贱人还算计哥哥,决不能轻饶了她。”

    “后日便是宫宴了,你可不能伤到手,你坐在一边瞧着去。”

    赵文鸢听了,轻轻甩了甩手,冷哼一声,“也是,这样的小贱人哪里值得我动手!”

    赵文漪面颊火辣辣的痛,委屈的泪水滚滚落下。

    赵文鸢打她,大伯母不但不训斥赵文鸢,反是怕赵文鸢打她伤到了手。

    她们凭什么这么对她?

    赵文漪忿忿不平,捂着脸正要分辩,可抬头才发现吉祥正跪在屋内。

    她瞳孔微缩,又扫视了一眼屋内,见赵楚也在,而且正用一种欲杀之而后快的眼神盯着她。

    赵文漪心中泛起了一丝冷意,可更多的是茫然。

    吉祥为何在这跪着,她不是该引着顾锦璃去酒楼吗?

    吉祥手里有催情香,只要放在香炉中点燃,进去的人不过片刻就会迷失理智。

    她早已安排好了人手,绝对能彻底毁了顾锦璃的名声。

    那是一个地痞无赖,被这样的人占了身子,顾锦璃一辈子都别想好过!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永宁侯府夫人等着赵文漪回话,眼中满是恨意。

    这小贱人派个丫鬟勾搭楚儿,还在房间里点了催情香。

    之后她又找人故意撞破,害的楚儿与这丫鬟的事闹得人尽皆知,这若是被姜家知道,可如何是好!

    “夫人饶命啊,奴婢是无辜的啊!奴婢根本就不认得世子,在街上碰到世子时正好有人推了奴婢一把,奴婢就撞到了世子身上。

    之后去酒楼定雅间也是小姐吩咐的,小姐嫌酒楼收拾的不仔细,吩咐奴婢要仔细打扫,可奴婢也没想到,一进去里面之后就……就……”

    吉祥伏在地上幽幽啜泣,她稍稍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夫人,奴婢若是知道小姐有这般打算,便是借奴婢几个胆子也不敢啊!

    奴婢若是算计了世子,夫人岂会饶过奴婢,奴婢怎么会自寻死路!”

    吉祥将陈晴教给她的话说的是声泪俱下,我见犹怜。

    赵楚瞧着她挂满眼泪的小脸,再想到刚才的云雨,心中便软了几分,“母亲,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永宁侯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赵楚一眼,在这个时候居然还想着为这丫鬟说话!

    不过,她也觉得这个丫鬟说的有几分道理。

    不过一个粗实丫头,她哪里来的胆子算计侯府世子,这不是摆明了找死吗!

    “贱婢!你污蔑我!”赵文漪面色大变,虽她尚未理清来龙去脉,却也知道出了大事。

    赵文漪“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用力的摇着头道:“大伯母,事情不是这样的!

    我没有算计大哥哥,我……我是想算计顾锦璃,我这一切都是为顾锦璃准备的啊!”

    “顾锦璃?”想起某个牙尖嘴利但容貌绝丽的少女,永宁侯夫人的太阳穴不受控制的突突直跳。

    赵文漪连连点头,此时也顾不得遮掩,将自己的打算全都吐了出来,“大伯母,我就是讨厌顾锦璃,看不得她能去参加宫宴,所以才想出这么一个办法来教训她。

    我真的只想教训顾锦璃,绝对不是要败坏大哥哥的名声!”

    永宁侯夫人蹙了蹙眉,心中有所松动。

    吉祥却在这个时候低低哭泣起来,神情哀怨又无辜,“原来小姐一开始就想好了让奴婢做替罪羊,甚至还想出了这般的说辞。”

    她苦笑着落泪,挽起了自己的袖口,纤细白嫩的手臂上依稀可见未褪的伤痕,“奴婢自从跟着小姐后,一直都在做院子里的粗活。

    若是真如小姐所说,这般重要的事情,您会交代奴婢去做?”

    “我让你去做自然是因为你曾是顾锦璃的丫鬟,她只会对你放下戒心!”

    赵文漪恨的咬牙切齿,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竟是被吉祥这个贱婢摆了一道。

    吉祥凄惨一笑,“小姐,您忘了我是如何被逐出顾府,随您回侯府了吗?

    顾锦璃对我恨之入骨,她会相信我的话吗?”

    吉祥潸然落泪,脸上满是迷茫心痛,“小姐,您……您到底为何要这么做啊!

    你毁了世子的名声,对侯府有何好处,对您有何好处啊!”

    赵文漪只觉得血气直冲脑门,气得她几乎要昏厥过去了。

    这贱婢真是天生的戏子,怎的那般会做戏,真不愧是顾锦璃的大丫鬟,都是个不折不扣的小贱人!

    赵文漪还想再分辩什么,赵楚突然开口问道:“你以前是顾府的丫鬟?”

    吉祥点了点头,她紧咬着下唇,默默流泪。

    她这般可怜无助的样子让赵楚想到了顾府的那只小白兔,而她又是顾府的丫鬟,想来也会更了解那小白兔一些。

    赵楚心中已有定断,“母亲,我觉得这婢女说的在理,毕竟我可没在那酒楼看到什么顾锦璃。”

    “大哥,我没有!”赵文漪忙摇头否认,急得直哭,“我真的没有这么做,我这么做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啊!”

    “你当然有!”

    冷眼旁观了许久永宁侯夫人沉沉开口,“楚儿若是名声尽毁,陛下自会废弃楚儿的世子之位。

    侯爷只有一子,届时这爵位岂不就便宜你们二房了!”

    “什么?赵文漪,你居然有这般的胆子?”赵文鸢的小脸顿时沉了下来。

    若是让二房捡了世子的爵位,她和赵文漪的位置岂不是就要颠倒过来了?

    若真是如此,那以后府中最好的东西是不是都得可着赵文漪,她还得处处捧着她,哄着她?

    只是想想,那种场景便气得赵文鸢浑身发颤。

    “贱人!”赵文鸢脾气火爆,冲上前去便又抽了赵文漪两个巴掌。

    这次永宁侯夫人没有阻拦,而是任由她发泄。

    相比赵文漪,她倒是宁愿相信这个丫鬟说的话。

    整件事策划完整,绝不是一个困在内院的粗使丫鬟能做得到的。

    好一个贪心不足的二房,侯爷往日对他们不薄,他们竟是敢将手伸到楚儿身上,真是岂有此理!

    永宁侯夫人眯了眯眼睛,眸色凌厉,她正要说话,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夫人,不好了!姜家来退婚了!”

    屋内几人脸色瞬间巨变。

    “你说什么!”永宁侯夫人震惊的站起身来,却因为起身太快,只觉一阵眩晕。

    她身子晃了一下,撑着桌子勉强稳住身形。

    “姜府派谁来的?可把人请了进来?”

    姜家只有姜悦一个女儿,姜尚书夫妇两人对待女儿那是如珠如宝,容不得女儿受一点委屈。

    他们虽贵为侯府,但若说实权其实远不如姜家。

    京都城里的侯府一抓一大把,可是兵部尚书却是只有一位。

    姜尚书择婿要求颇高,若非因为老永宁侯曾对他有恩,两家婚事也不会顺利定下。

    她猜到了待此事传开后,姜家势必会闹起来。

    可她没想到姜家得知的速度竟然这般快,甚至未曾责难,便直接选择退婚。

    小厮战战兢兢的低着头,结结巴巴的道:“请……请不进来,是姜尚书亲自过来的。”

    若是寻常管事,就算不进来,他们也能给拖进来。

    可对方是兵部尚书啊,他们不敢啊!

    “姜尚书亲自来的?”永宁侯夫人的声音有些抖。

    察觉到事情不妙,永宁侯夫人虽被气得腿软,但还是让孙妈妈搀扶自己去见姜尚书。

    可她还未等迈出房门,便又有小厮急急来报。

    “夫人,不好了!

    姜尚书将咱们侯府给的纳征全都退了回来,现在都堆在大门外,当着众人的面一件一件清点呢。

    他还说咱们家公子立身不正,居然在婚前弄出这般丑闻,让咱们侯府以后都别登姜家的门。

    以后姜小姐和世子各自婚配,再无瓜葛!”

    小厮口齿伶俐,吐字清晰,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连大气都没喘一下,也同样没有给永宁侯夫人喘息的机会。

    “完了……都完了……”

    永宁侯夫人双眼放空的喃喃道,一口气没喘上来,气险些得昏厥了过去,却在看到赵文漪的时候,又生生被气醒了。

    “来人!把这个小贱人给我按住了,狠狠的打,往死里打!”

    两个婆子走上前来抓赵文漪,赵文漪竭力挣扎,“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可是侯府的小姐,你们谁敢动我!”

    两个婆子愣了一下,就算赵文漪是庶房的小姐,那也是府中的主子。

    永宁侯府夫人恨的目眦欲咧,咬牙切齿的声音好像用匕首在瓷器上磨蹭,十分刺耳。

    “你说的不错,你是侯府小姐,的确不能随意动你。”

    赵文漪略略松了口气,便听永宁侯夫人低吼道:“来人,去请族里长老,我要将这个小贱人逐出侯府!”

    ……

    顾婉璃又来了锦华院蹭糕点吃,顾叶璃想了想也跟了过来。

    顾锦璃明日就要参加宫宴了,她模样不错,若真能入哪个贵人的眼,以后念着姐妹情谊,多少也能帮上她一些。

    姐妹三人正喝着茶水,吃着点心,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吧嗒吧嗒的传来。

    如意顾不得行礼,一跃蹦进了内间,小脸跑的粉红一片,像极了刚成熟的水蜜桃,“小姐小姐,你猜怎么着?”

    她这急吼吼的样子逗得几人都忍俊不禁,抿嘴轻笑起来。

    顾锦璃无奈的看着如意,“我猜,你一定有很重要的事和我说。”

    如意没听出顾锦璃语气中的调侃,反是连连点头,“小姐就是聪明,奴婢可听说了不得了的事情呢!”

    见几人都向她望了过来,如意心中一阵小小的得意。

    可随即又皱起眉来,半晌也没说出话来。

    “你不是有不得了的事情要说吗,怎么又不说了?”

    如意一脸苦恼,“这件事有点乱,先容奴婢理理。”

    几人摇头笑了笑,各自啜茶,心里都没觉得如意能带来什么正经的消息。

    如意突然一拍巴掌,声音轻快的道:“事情是这样的,永宁侯世子……”

    顾婉璃的小脸“唰”的沉了下来,身上不受控制的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现在只要一想到赵楚那个人,她就觉得胃里翻腾,恶心的想吐。

    她正想让如意别提那个恶心货,却听如意如竹筒倒豆子般,叭叭讲道:“永宁侯世子在酒楼与丫鬟厮混,被人撞破,闹得满城风雨。

    兵部尚书知道了以后,气得当即就把永宁侯府下的纳征全都退了回去,当着围观百姓的面与永宁侯府退了亲!”

    看着几人一脸震惊的模样,如意得意的翘起嘴角,“是不是觉得很出乎意料?可还有更出乎意料的呢!”

    “赵文漪……”如意脸上的幸灾乐祸已经完全掩饰不住了,她故意放缓了一下语速,见众人都被勾起了好奇心,才略拔高了嗓音,“赵文漪被永宁侯府扫地出门了!”

    “什么?”顾锦璃听得一怔。

    这两件事跨度有些大啊。

    赵楚生性下流,发生这种事并不奇怪,可赵文漪好端端的怎么会被逐出永宁侯府。

    一般来说,只有子弟犯了严重的错误才会被族中除名,赵文漪一个女子只要不做有损名节的事,永宁侯府不至于容不下一个女子啊。

    顾锦璃心中微动,难道说……

    “因为这个丫鬟就是赵文漪派去引诱永宁侯世子的,永宁侯夫人知道后自然不会放过她呀!”

    虽然心中已有猜测,可顾锦璃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赵文漪竟敢陷害赵楚吗?

    看着几人目瞪口呆的模样,如意又慢悠悠的投下了另一记响雷,“而那个勾引永宁侯世子的丫鬟就是吉祥!”

    顾叶璃和顾婉璃相视一眼,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永宁侯府竟然这般热闹吗?

    顾锦璃却是暗一蹙眉,总觉得事情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吉祥前几日还曾来府中找她,可转眼便传出了她与赵楚的风流事,她总觉得这里面还有点什么不为人知的内幕。

    不过转念一想,这件事与她又没有什么关系,便放下了心中猜疑,不再理会。

    陈晴垂首而立,唇角却幽幽扬起。

    赵楚打她那一巴掌,如今算是还给她了!

    ……

    赵文漪被逐出了侯府,声名尽毁。

    永宁侯夫人不许她拿走府里的东西,除了几件换洗的衣服,赵文漪竟一无所有。

    父亲凉薄,只知攀附侯府。

    母亲虽是惦记她,却又胆小畏缩,只偷偷给了她一些碎银子,为她找了一个十分简陋的农家院落脚。

    从锦衣华服的侯府小姐变成了清贫如洗的农家女,突然间的转变将赵文漪彻底击垮,当晚便染了伤寒,卧床不起了。

    顾三夫人听说此事后,买了一堆的东西前去探望。

    看着孱弱可怜的侄女,顾三夫人心如刀割,哭的泣不成声。

    听到哭声醒来的赵文漪一看见顾三夫人便立刻抓住了她的手,她死死瞪着眼,眼中装满了怨毒与憎恨,“姑母,顾锦璃害我!这一切都是她做的!

    我要杀了顾锦璃!我一定要杀了顾锦璃!”

    听完赵文漪哀怨的哭诉后,顾三夫人亦恨得咬牙切齿。

    “好一个狠毒的小贱人,她竟敢如此对你!”望着侄女脸上的掌痕,看着她哭肿的一双眼,顾三夫人又疼又恨。

    因为顾锦璃,害的暄哥儿与她不亲,现在她又来算计漪儿。

    顾锦璃不让她好过,她也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小贱人!

    ……

    宫宴当日。

    顾锦璃早早起来梳洗打扮后,先去了松鹤堂。

    顾老夫人十分看重此事,特命府中众人皆前来松鹤堂送顾锦璃进宫。

    除了几个去学堂的公子还有去了兵马司点卯的顾承暄,所有人都齐聚一堂。

    帘子挑开,少女款款迈入屋内。

    锦缎罗裙,芙蓉玉簪,将少女本就姣好的容貌衬得更加明媚秀丽。

    颜若朝华,眸似清泉,竟将昏沉的屋内都照的明亮起来。

    明珠般的少女,让人惊艳赞叹。

    顾老夫人的眼睛也被照亮了,不敢相信眼前这天仙一般的人儿竟是她素来最讨厌的大孙女。

    她本就活动心思更加热络起来,他们顾府的身份虽低了点,可锦丫头模样好,若是能做个公侯家的妾室那也是极好。

    这般想着,顾老夫人对顾锦璃是少有的和颜悦色。

    顾二老爷的心情却是极其复杂。

    今日宫宴,温凉那个小子也会去吧。

    女儿这般漂亮,那小子该不会按奈不住又拉女儿的手的吧?

    男人的胆子都是越来越大,上次敢牵手,这次该不会得寸进尺吧!

    这般想着,顾二老爷简直如坐针毡。

    “二哥你怎么了?屁股长疖子了?”顾三老爷酸溜溜的道。

    他满眼都是羡慕嫉妒,有个漂亮的女儿真是好啊,单就这么看着都赏心悦目,哪像儿子看着就烦。

    凭什么大哥二哥都有女儿,就他没有,不公平!

    这般想着,顾三老爷忍不住瞪了顾三夫人一眼。

    可顾三夫人却罕见的沉默,她垂首坐着,不声不响,似是屋内的一切与她都毫无关系。

    顾三老爷翻了个白眼,算她长了记性。

    以后要是再敢瞎蹦跶,非休了她娶个能生女儿的回来。

    顾老夫人今日懒得理会他们,只对顾锦璃谆谆教导,“你与承恩侯府家小姐交好,多让她带你认认人。

    处事要落落大方,多展示展示自己,若是遇到身份尊贵的公子……”

    眼看着顾老夫人越说越偏,顾大老爷忙道:“时间不早了,锦丫头快走吧,若是迟了可是大不敬之罪。”

    顾老夫人一听也不再啰嗦,忙催着顾锦璃走。

    顾大老爷看着顾锦璃,板着方脸,一脸严肃道:“进宫后少听少说,尽量低调。”

    宫里的贵人一个比一个尊贵,惹上他们可没什么好事。

    顾三老爷不甘示弱,也嘱咐道:“今日参加宫宴的人多,若是惹了祸就往人群里一扎,死不承认就好……”

    “老三!”顾大老爷眼睛一瞪,气得直吹胡子。

    都当父亲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靠谱,说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兄弟两人你言我一语的吵了起来,顾二老爷抿了抿嘴,看着温婉美丽的女儿,心口闷闷的难受,目光复杂的低声说了句,“小心温……”

    顾二夫人笑容满面的拧了一把顾二老爷,钻心的疼让顾二老爷顿时抽了一口冷气。

    顾二夫人翻他一眼,小心什么,那可是未来女婿!

    要小心也得小心别的女人,未来姑爷那么帅,可别被人觊觎了。

    “锦儿你快走吧,什么都不用想,玩的开心就好!”顾二夫人笑眯眯的道。

    顾二老爷心头滴血,在他和温凉之间,夫人竟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温凉吗?

    拐走了他的女儿和夫人,这个仇他一定要报!

    离开了热闹的松鹤堂,冬日里的院子竟安静的让她有些不大适应。

    以前家里只有她和老爸老妈,一家三口虽是温馨却远没有这般热闹。

    可这种吵闹她不但不烦,反是觉得心里暖和和的。

    当然,要是不用看到顾老太太和赵氏那就更好了。

    马车早已候在门口,可当顾锦璃走到门口时,却发现门口竟停着三辆马车。

    她正兀自纳闷,前面两辆马车的车帘几乎被同时掀开,两道欢悦的声音也同时响起,“锦儿!”

    本是眉眼含笑的两个少女,却在看了彼此一眼后,露出了警惕的神情。

    宋碧涵率先冲着顾锦璃招手,“锦儿,上我的马车来吧,咱们一同进宫。

    我马车里有果子酒,这样的天气喝上一杯最暖和了!”

    “锦儿,你还是和我坐吧。”沈妩唇边凝笑,笑颜如同一朵玉兰花,“果子酒虽好,但哪日都能喝得到。

    宫中我比较熟悉,你今日是第一次进宫,我可以与你讲讲需要注意的礼数。”

    宋碧涵眯着眼睛看着沈妩,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这位手帕交竟然这般有心计,便忙拍着胸口道:“哪有那么多礼数要讲!

    我今日一直陪着你,你根本就不需要担心,就算犯了错,我也能帮你摆平!”

    三哥出去历练了,临走前偷偷摸摸来找她,对她吐露了他喜欢锦儿的事情。

    虽说她早就发现,但见三哥这般坦诚还是不免惊讶。

    三哥希望她能在这段时间里多说说他的好,最好再试探试探锦儿对他有没有好感。

    可没想到竟碰到阿妩这个添乱的来!

    她可是在为三哥和锦儿的未来而努力,阿妩参和什么呀,她又没有……

    宋碧涵瞳孔一缩。

    不对啊!

    阿妩也有哥哥呀,而是还是一个不论相貌才学品行都比三哥强的哥哥,难道沈妩也想做锦儿的小姑子?

    这个发现让宋碧涵心中陡然警觉。

    沈妩瞥了宋碧涵一眼,心中暗暗抱歉。

    别的事她都可以让着涵儿,可这件事不行。

    哥哥和锦儿是有缘人,而且两人郎才女貌十分般配,若能结成良缘再好不过。

    可她记得涵儿曾说过宋三公子似乎对锦儿有意,这让她不得不防。

    多年好友,一遭“结怨”,竟是成了彼此的宿敌。

    “锦儿,你和谁坐?”

    两人异口同声,默契依旧,不约而同的望向了顾锦璃。

    她们之间的剑拔弩张,还有眼中那莫名的“占有欲”让顾锦璃一时怔住。

    她现在这么抢手吗?

第一百四十三章 倒霉(合一)

    为了不让沈妩和宋碧涵两人反目成仇,顾锦璃决定自己一个人坐。

    三辆马车从顾府门前出发,一路朝着巍峨的皇城而去。

    皇城门前停满了马车,热闹堪比上元佳节。

    而当到了御花园,顾锦璃才明白什么叫做姹紫嫣红,百花争艳。

    冬日本是寒冷萧索的。

    可放眼望去,御花园中挤满了青春貌美的少女。

    她们穿着各色的彩裙,将御花园点缀的格外鲜艳,竟有种寒冬已远,暖春已来的感觉。

    “这么多人啊!”宋碧涵也愣住了。

    她参加过许多次宫宴,但这么热闹还是第一次。

    原来京中有这么多未出阁的少女吗?

    这还仅仅是五品以上官员家的嫡女,若再加上庶女,可真是不得了了。

    宋碧涵突然间觉得一点不寂寞了。

    娘亲总是急着要给她相看人家,有什么可急呀,这不还有这么多人没嫁出去嘛!

    沈妩要先去凤鸾宫拜见皇后,便对两人道:“我先去拜见皇后娘娘,一会儿便回来。

    涵儿,这是锦儿第一次进宫,你可要一直陪着她才好。”

    宋碧涵翻了沈妩一眼,见沈妩走远了,才揽着顾锦璃的肩膀道:“阿妩说不说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你说阿妩是不是年纪大了,怎么变得这般啰嗦呢?”

    阿妩真是太狡诈了,临走还要锦儿卖个人情。

    顾锦璃眨了眨眼睛,忍不住问道:“涵儿,你和阿妩吵架了?”

    “没有呀!”宋碧涵坦然摇头。

    顾锦璃更是费解,既是没有吵架,她们之间的敌意是哪来的呢?

    “这里人太多太吵了,我们往前走走。”

    因为今日许多小姐都是第一次进宫,她们心中紧张,自是不敢走远,便都围在了御花园边上。

    宋碧涵拉着顾锦璃往花园深处走,果然是越走人越稀,只偶尔能看见三五个相熟的小姐凑在一起谈天。

    “陛下到底怎么想的呀,怎么请了这么多人来宫里。

    以往只有三品以上大员的家眷才能参加,这次居然还请了四五品,搅得宫里都是穷酸味,烦死了。”

    “谁说不是呢?听说这次宫宴很有可能是要为几位皇子选妃,找那些个穷酸的来干什么呀,又不是选丫鬟!”

    几人低低笑了起来,语气里是满满的优越感。

    宋碧涵拉着顾锦璃,一边走一边若无其事的笑着道:“锦儿,你知道给皇子选妃的第一条要求是什么吗?”

    顾锦璃摇头。

    那几个女孩儿都望了过来,竖耳听着。

    “宫中最重视谨言慎行,像那等长舌妇宫中是万万不会要的,就连做丫鬟的资格都没有呢!”

    几个女孩被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却又碍于宋碧涵的身份不敢多说什么,只悄悄的用小眼神瞪着她们。

    顾锦璃微微勾唇,心中感动。

    她虽不在乎这些人的话,可有朋友护着,她十分暖心。

    两人相视而笑,只见不远处有一个身穿橘色小袄的少女对她们扬唇笑着,无声鼓掌,正是兵部尚书府的小姐姜悦。

    “宋小姐,你刚才说的真好!说人家坏话的人最讨厌了!”

    姜悦虽笑着,可眼眶有些红,看着便像哭过了。

    宋碧涵与她还算熟悉,忙关切的询问。

    姜悦抽了抽鼻子,委屈的道:“想必你们也听说了,前两日永宁侯世子做了丑事,我父亲便将我们两府的婚事退了。

    其实我本来对赵楚就没有感觉,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退了就退了呗。

    正好我很想参加这次宫宴来看看热闹,但因为之前有亲事不能参加,现在亲事退了,我就央求着父亲给我也弄了一张宫帖。”

    宋碧涵看了顾锦璃一眼,心想,这姜悦和锦儿一样,心都挺大。

    姜悦却是瘪起了嘴,闷闷不乐的道:“可谁知道她们都把这件事当做笑谈,还暗暗嘲笑我长得不如一个丫鬟,否则赵楚怎么宁愿舍了姜府也要和那个丫鬟在一起?

    可明明是我们姜府退的婚,哪里就是他不要我。

    我真是不明白,她们为什么不指责赵楚下流无状,却是要来嘲笑我呢?”

    顾锦璃对此深有感触,世人对女子的确多有成见。

    她正字斟句酌的思索着该如何安慰这个遇人不淑的姑娘,宋碧涵却是抢先一步,拉着姜悦的手腕道:“别为那些个不值得的家伙生气。

    走,前面宽敞,咱们踢毽子去!”

    “嗯!好呀!我最爱踢毽子了,我们快走吧!”

    顾锦璃:“……”

    看着两个挽手跑开,还不停冲她招手,示意她跟上的少女。

    顾锦璃摇头一笑,这姑娘的心可真大。

    不过,这样也好。

    ……

    乾坤殿中站着两个身材挺拔的男子,一人宛若皓月清风,美若谪仙,一人眉目深邃,冷峻恣意,皆是容貌极佳。

    建明帝看了两人一眼,脸上漾起一抹笑来,“原来是阿阳,这么多年没见,一晃竟是已经长得这么高了,也就比温凉矮一点点了。”

    温阳:“……”

    陛下咋还这么不会说话呢,怪不得父王当年揍了陛下一顿。

    建明帝脸上笑意不改,看着十分慈爱可亲,“你离京多年,这次既然来了就多留下玩几天,不必着急回去。”

    温阳暗暗翻了一个白眼。

    陛下的心眼可真多,留一个质子不够,还想再留一个,想的可真美。

    “陛下,微臣这次来京都想多待几年,暂时没想着回去。

    可父王那边还需有人帮衬,陛下不如让温凉回去吧。

    反正他留在京中也没什么用,臣听说温凉现在是兵马司指挥使,臣直接接手就可以。”

    温阳说的十分坦然。

    在南阳城,他带的兵可比兵马司的人多多了。

    “你要留下,让温凉回去?”建明帝诧然。

    温阳点点头,“父王说他有点想温凉了,想让温凉回去待两年,臣留在这也一样为陛下分忧。”

    建明帝:“……”

    一样个屁!

    这话一听就是温阳自己编的!

    建明帝自恃身份,自然不会和一个小辈计较,便只笑着道:“温凉在京都已经待惯了,就算回了南阳城只怕也会不适应。

    你好好玩几日,待玩够了再回南阳城帮你父亲分忧就好。”

    温阳挑眉,心中冷笑。

    还没听过谁当质子当习惯的了,这分明是不想放人嘛!

    难道在陛下心里,自己这个平阳王府二公子就比不得温凉了?

    陛下真没眼光,难道父王总想揍他。

    “好了,今日是宫宴,你们就别陪着朕说话了,出去玩乐吧,一定要玩的开心啊!”

    建明帝说这话时冲着温凉挑了一下眉,一脸的高深莫测。

    温凉淡淡扫他一眼,心中越发明白了当年父王为何要揍他了。

    着实有些欠揍。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建明帝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来,“小陈子,温凉兄弟两人你觉得谁更好?”

    陈总管偷偷瞄了建明帝一眼,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两位公子都是人中龙凤,百里挑一。

    但老奴还是觉得温凉公子更胜一筹,毕竟温凉公子自幼在陛下身前教导,不论才学还是能力都鲜有人及。”

    这个马屁拍到了建明帝的心坎里。

    建明帝舒心一笑,温凉到底还是要比温阳好的,估计身手应也是如此。

    建明帝暗暗琢磨,该找个什么理由让两人打一场呢?

    一看建明帝那神色,陈总管就猜到了这位主怕是又没想好事。

    陛下就是爱作妖,怪不得年轻的时候总挨平阳王的揍,都一把年纪好了,还一点不稳重。

    真是可怜了他,一大把年纪了还要为陛下擦屁股。

    ……

    距离御花园不远处有一座依势而立的双层廊亭,廊亭之上正好可俯视御花园中的美景。

    园中其实只有寥寥几种不畏寒冬的花卉,可今日身着彩衣的少女们将花园点缀的格外明艳。

    欢声笑语飘荡在御花园的上空,若有似无的脂粉香随着风忽远忽近。

    傅冽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打着喷嚏,“这女人多了就是烦啊,这胭脂味太浓了,难闻死了。”

    “有吗,我觉得还好啊。”傅凝撑着回栏向御花园眺望,只觉得面前的美景甚是赏心悦目,“那个绿衣服的姑娘不错,清新秀丽,小家碧玉。

    那个红色衣裳的也不错,冷艳明丽,气质一绝。”

    傅冽瞟他一眼,冷冷道:“你没忘咱们今日的目的吧?”

    “当然没忘!”傅凝不悦的收回视线,“宋兄走了,咱们得帮他看着顾锦璃啊,这不正找呢嘛!”

    “难得你还记得,我怕你看花了眼,迷晕在了百花丛中。”

    傅冽说话是惯有的阴阳怪气,傅凝抿抿嘴,决定忍了,可傅冽却是又道:“脑袋里面别老想着女人,小心年纪轻轻就伤了肾,到时候脚步虚浮,可别怪我嫌你丢人,不理会你。”

    傅凝攥了攥拳,忍无可忍,便也没惯着他,“若论肾好,谁也比不得六皇兄,毕竟六皇兄的肾还从来没用过。

    六皇兄,洁身自好是好,可也得适度,不然别人怕是会误会六皇兄肾亏虚弱……”

    “傅凝!”

    傅冽恼了,将手里的瓜子皮随手一扔,扯着傅凝的领子就要揍人。

    可他刚抓住傅凝的领子,便听到下面传来一声惊呼,“谁扔的瓜子皮,没看见这有人啊,是不是瞎呀!”

    傅冽傅凝相视一眼,暂搁了两人的恩怨,扶着栏杆向下望去。

    只见温凉身边站着一个陌生的玄衣男子,眉目犹如刀割,冷峻如峰,只他的头上沾满了瓜子皮,看起来十分滑稽。

    傅冽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温阳,眉头一挑,冷冷道:“你是什么人?

    居然敢在宫中大呼小叫,出门在外你爹没教你规矩吗?”

    温阳的暴脾气一下子就被点着了,“狗屁规矩,你们往下扔瓜子皮就有规矩了?

    不道歉就算了,居然还敢如此趾高气昂,小爷我真是给你们脸了!”

    他父王才不教这规矩呢,他父王可是连陛下都揍过呢!

    “哎呦呵,还敢在我们面前自称小爷,你胆够肥啊!

    有种你给我上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除了温凉,傅冽还没见过这么嚣张狂傲的人,当即指着温阳的鼻子叫嚣道。

    温阳自小混迹军中,有他打不过的人,但是还没有他怕的人。

    不过温阳还是留了个心眼,问向温凉,“这两人你认识不?”

    若是身份尊贵,他一会儿下手轻点。

    温凉仰头望向了傅冽和傅凝,看着他们那两张令人生厌的脸,又想到了他们刚才说的话。

    要帮宋达看着顾锦璃?

    呵呵……

    温凉收回视线,看着温阳的眼睛,轻轻淡淡的吐出三个字,“不认识。”

    ……

    凤鸾宫中。

    婢女双手叠垂,低眉垂首的走进殿内,轻声禀道:“皇后娘娘,五公主来了。”

    威严冷艳的沈皇后目光瞬间化为一池柔水,她略一颔首,柔声道:“传她进来。”

    不多时,一个身穿逶迤拖地紫色连珠团花裙袄的少女缓缓迈入殿内。

    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累丝团云骨钿花,并插着一支点翠芍药花金步摇,少女肤若凝脂,相貌与沈皇后有几分相似。

    只因她年纪小,面容上并无冷肃威严,反是明媚艳丽,正如她头上的那朵芍药花般。

    少女双肩端正,脊背挺直,仪态不俗,尽显皇家公主应有的尊贵。

    “儿臣给母后请安。”

    少女声音清脆悦耳,行礼的姿势更是标准的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正是建明帝的第五女,也是大梁唯一的嫡公主玉华公主。

    沈皇后眼中笑意更深,望着女儿的目光尽是欣慰和疼爱。

    她只有一个女儿,宫中所有女人都想生儿子,可她从未觉得遗憾。

    女孩可以在宫里活的轻松烂漫,可若是男孩,能安然活着便是不易。

    玉华公主坐在沈皇后身边说话,她乖巧伶俐,总能逗得沈皇后舒心而笑。

    母女两人正说着话,婢女来报,“承恩侯府小姐求见。”

    玉华公主眸光一亮,身姿却依然端正。

    沈皇后看了她一眼,笑着道:“玉华,你先行去御花园,母后要与你妩表姐说几句话,一会儿再让你妩表姐去找你,可好?”

    玉华公主款款起身,弯唇一笑,“好,母后先与表姐说正事,儿臣一会儿再和表姐说话。”

    玉华公主笑着转身,她握着沈妩的手,柔声道:“表姐,那我先去御花园等你。”

    她面上神色如常,却偷偷挠了一下沈妩的手心。

    见沈妩忍不住挑眉一笑,她才满意的离开。

    沈妩暗暗摇头,她这个公主表妹,可真是……

    玉华公主在一众宫婢的拥簇下离开了凤鸾宫,途中她轻轻摆了摆手,语气淡淡:“你们不必都跟着本宫了,本宫带明月一人便可。”

    一众宫婢垂首应是,躬身离开。

    玉华公主目光平淡的望着她们的背影,直到最后一个宫婢的身影消失,玉华公主端正的肩膀瞬间一松。

    她重重的喘了一口气,背手捶着自己有些酸痛的腰,“就这么一会儿我都要累死了,母后每日都这么端正,她得多累呀!”

    明月轻柔的帮着玉华公主捶背,笑着道:“若是凤鸾宫无人,也许皇后娘娘也是要歇一歇的。”

    玉华公主摇头,一脸钦佩的道:“才不是呢,我母后可厉害了,她真是从来都没有懈怠的时候。”

    小时候母后总逼她学规矩,让她时刻注意仪态。

    她觉得守规矩太累了,就偷偷藏在了母后的床底下,想着只要让她逮到母后慵懒随意的样子,她就直接跳出来打母后一个措手不及。

    可惜她在床底下趴了许久,却硬是没挑出母后的一点错处来。

    殿内明明无人,可母后不论是喝茶还是看账册,都依旧那般端坐着,真是让她心服口服。

    母后重礼数,她又是宫内唯一一位嫡公主,自是不能丢了母后的脸面。

    所以她努力学习宫规,在别人面前,她是一个尊贵不凡的嫡公主,至于背地里……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让你拿的东西带了吗?”

    明月连连点头,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纸包,里面装着一捧虎皮花生。

    玉华公主捻起一颗花生丢入口中,酥脆味美,玉华公主满意的眯了眯眼睛,“你也吃个吧!”

    主仆两人似是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明月也不客气,捻起一颗吃了起来,“嗯,真好吃!”

    玉华公主却是啧啧摇头,用一副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看着小婢女。

    “虎皮花生可不是这么吃的,你要是找对了方法,吃起来会更香的!”

    明月一脸懵懂,“那该怎么吃呀?”

    玉华公主勾起嘴角,得意一笑,挑着眉道:“今日本宫就好好教教你,你可看好了啊!”

    涂着粉色蔻丹的玉指捻起一粒花生,手腕一抬,将虎皮花生丢向半空中。

    玉华公主双目紧盯着花生,待花生落下,绣着芍药花的绣鞋向前挪动半许,樱桃小口微微一张,那花生便准确无误的被她含在了嘴里。

    明月看的目瞪口呆,一脸崇拜的连连拍手赞道:“公主好厉害啊,让奴婢也试一个吧!”

    玉华公主将花生递给她,可明月一连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玉华公主实在看不下去了,忙从明月手里夺回了花生,一脸嫌弃的道:“花生都快被你丢没了,真浪费!

    你还差着远呢,想练成本宫这样,回去从御膳房要一筐花生慢慢练吧!”

    说完,玉华公主又捻起一颗花生,潇洒一丢,准确接住,给了小婢女一记深深的打击。

    玉华公主越发得意。

    她曾见过父皇这般吃过花生,那潇洒恣意的模样深深印在了她的脑海中,刹那间觉得父皇的形象都变得格外高大起来。

    自那日之后,她便勤学苦练,终是让她掌握了这一门绝技。

    可惜母后极其重规矩,不然倒是可以表演给母后看。

    玉华公主一边吃着花生,一边迈着欢快的步子朝着御花园走。

    因御花园外挤满了各家的小姐,所以身份高一些的官家小姐便都跑进了御花园深处躲清闲。

    一众贵女簇拥着英国公府小姐蒋欣阮在园中散步,蒋欣阮面容秀美,身材匀称,一颦一笑颇有风情。

    众人簇拥着她,或是奉承讨好,或是与她说着趣事逗她开心,她只淡笑应之,目光却被不远处的几人吸引了,“是谁在那里踢毽子?”

    有一个少女忙跑上前几步张望,待看清了人又赶紧跑了回来,“蒋小姐,前面那三个人是兵部尚书府的姜小姐,宋府的宋二小姐,还有一人我不熟,但看着好像是顾府的大小姐。”

    顾锦璃鲜少露面,只在宋府的宴席上见过一次,是以她也不敢确定。

    谢叶蓉听了,面色顿时沉了下来,“我去看看。”

    她向前走了两步,待看清顾锦璃那张顾盼生辉,貌若芙蓉般的脸庞,顿时只觉一股恨意从胸口升起,让她无法隐忍。

    “那位就是顾府的大小姐?模样真是不俗,瞧着是个十分清丽的美人呢!”蒋欣阮不知什么时候走上了前来,笑着感叹道。

    “心阮,你可不能被她的模样蒙蔽了,别看她长的干净温婉,实则却是阴险恶毒。”

    谢叶蓉恨极了顾锦璃,若不是她,他们谢府怎么会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两家明明都已经退了亲事,她却还对哥哥念念不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贱人!

    蒋欣阮有些诧异,“竟是这般吗?本以为是个清丽妙人,这样倒是有些可惜了。”

    她并不认识顾锦璃,可最近却是没少听到有关于她的事。

    因顾府向宋府引荐了一位大夫,让顾锦璃得以入了宋老夫人的眼。

    之后又是殴打谢府公子,又是纵仆行凶,重伤永宁侯世子,这位顾大小姐从某种角度上说,也算是一时风头无两。

    忽听耳边有人低低的惊呼一声,“那边走来的是不是玉华公主啊!”

    蒋欣阮抬头望去。

    紫衣罗裙,正是五公主傅玉华。

    玉华公主手里的虎皮花生只剩最后一粒了,她本想着吃完这颗花生就要恢复她端庄稳重的嫡公主形象。

    可她刚将那粒花生丢入口中,尚未来得及咀嚼,因目光视线都放在了花生上,并未留意到脚下有颗小石子。

    顿时脚下一滑,虽被身后的明月搀住了身子,可她因惊慌而吸了一口冷气。

    吸一口冷气不要紧,可要命的是那粒花生也随着这口冷气朝着嗓子眼里飞去,顿时卡在了她的喉咙里。

    而这时姜悦正把毽子踢向顾锦璃,宋碧涵笑着往后退了两步,朝着顾锦璃用力招手道:“锦儿,快传给我!”

    待毽子飞来,顾锦璃用力一踢,力度可以,可准头差了点,那毽子偏离了宋碧涵,正好砸在了被花生卡住的玉华公主身上。

    “锦儿,你这什么准头啊,你往哪踢呀!”宋碧涵本是笑着埋怨,可待回过头找毽子,脸色瞬间变了。

    玉华公主缓缓滑落在地上,她双手掐着自己的喉咙,一双眼睛瞪得又大又圆,本是明媚俏丽的面容此时看着竟有几分令人胆战心惊的恐怖。

    “公主!公主您怎么了!”

    明月被吓坏了,她不知道玉华公主这是怎么了,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儿功夫就变成了这样?

    宋碧涵也惊恐的咽了咽口水,她回头望了顾锦璃一眼。

    天哪,锦儿不会这么倒霉吧,一毽子把公主殿下踢坏了?

    不远处的蒋欣阮几人将这一幕望在了眼中,蒋欣阮眸光一转,对着谢叶蓉道:“你去找两个宫女,让她们快去禀告陛下和皇后娘娘。

    就说公主殿下被人冲撞受伤,瞧着似有危险。”

    谢叶蓉怔了怔,随即反应了过来,嘴角浮起了笑,忙点头道:“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办。”

    瞧五公主的样子应是吃东西卡住了,可谁叫顾锦璃那般晦气,竟然把毽子踢到了五公主的身上。

    五公主若是这般卡死了,那顾锦璃便是谋害五公主的罪魁祸首。

    皇后娘娘只有五公主这一个女儿,可想皇后将会如何震怒。

    顾锦璃这次是活不了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打公主

    乾坤殿中。

    建明帝正为温凉的优秀而沾沾自喜,忽有内侍急报,“陛下,不好了!温阳公子和六殿下七殿下打起来了!”

    小太监匆匆跑进殿内禀告,一不留神摔了一个跟头。

    “什么?”建明帝被惊的站起身来,连忙问道:“谁打赢了?”

    小太监:“……”

    “这……这奴才也不知道啊。”小太监一脸懵。

    两位殿下和平阳王府的二公子打起来了,陛下还有心情关注谁打赢了,陛下的心这么大吗?

    建明帝也察觉到自己的问题不妥,便轻咳了一声,重新坐了下来,板着脸严肃道:“敢在宫里动手,这几个小子真是活腻歪了!

    把他们给朕绑来,看朕怎么收拾他们!”

    不一会儿的功夫,内侍将四个人引进了殿中。

    建明帝仔仔细细打量他们一番,温阳和傅冽脸上的伤差不多,傅凝脸上的伤稍重一些。

    建明帝的心情瞬间沉了下来。

    他们脸上的伤虽是差不多,可傅冽傅凝是两个人,这加起来算,岂不还是他们输了!

    真是没用的玩意儿!

    有本事干架,倒有本事赢啊!

    想到自己的两个儿子加起来不敌温冀的一个儿子,建明帝心中涌起了妒火,看着傅冽和傅凝的目光越发不善。

    傅冽傅凝被吓得不敢抬头,心里却是纳闷。

    他们明明挨了揍,可父皇为什么不但不心疼他们,反是还用一种想揍人眼神看着他们?

    建明帝眯着眼睛看了他们一会儿,最后将目光落在了一尘不染的温凉身上,“你也动手了?”

    温凉摇了摇头,淡淡道:“人证。”

    建明帝顿时心口一突突,指着温凉没说出话来。

    谁要你当人证了,既然在场你就不能拦着点啊!

    如果温凉动手帮温阳,那么傅冽和傅凝输了也就不那么丢人了。

    可温凉若是真帮着温阳,他好像还有点不高兴呢!

    建明帝的心情一时复杂起来,许久没有说话。

    温阳脸上青了好几块,气呼呼的瞪着温凉,咬牙切齿的低声道:“你不是说你不认识他们吗?”

    骗鬼呢啊!

    温凉在京都待了十多年,能不认识皇子?

    温凉神色不改,坦然道:“太远了,没看清。”

    温阳:“……”

    温凉的嘴,骗人的鬼!

    这是傅冽第一次输了打架,虽然心有不甘,但心里也还算佩服,“你还挺厉害的,除了你,我还没碰到过对手。”

    温阳只瞥他一眼,冷冰冰的道:“你能打赢那是因为他们让着你,就你这身手若是在军中早就被揍趴下了!”

    温阳自幼便在军中历练,他虽出身尊贵,但吃的苦不比军中任何一个人少。

    所以他对那些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十分排斥,纨绔皇子也是一样。

    “你敢小瞧我!我这一身武功可是跟着我外祖父学的,我虽没机会去军中,但训练却是一点不差!”

    傅冽虽是皇子,可他从小就不喜欢读书,反是喜欢舞刀弄枪。

    外祖父是个严格的人,训练的时候可是一点不惯着他。

    “你外祖父是谁?”

    “柱国大将军潘临。”傅冽一脸骄傲。

    温阳恍然,原来这是丽妃的儿子。

    “潘老将军的确厉害。”温阳由衷赞道。

    潘临与宋老夫人的父亲当时被并成为大梁双将,他祖父虽已封王,但论行军打仗其实远不如这两位。

    见一直嘴硬的温阳认可自己的外祖,傅冽对温阳有了一丢丢好感,“你人不错,比京中那些只知溜须拍马的强。”

    温阳瞄他一眼,冷哼一声道:“你也不错。”

    “聊够了吗?用不用朕给你们备一桌子菜,让你们把酒言欢一番啊?”

    冷冽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傅冽忙低下了头,不敢再言语。

    温阳瞥了傅冽一眼,暗暗摇头。

    这六皇子还是不行啊,居然这么怕自己的爹,像他就不怕,甚至还敢给他爹下泻药呢!

    建明帝越发觉得儿子都是上辈子的仇人,这辈子来讨债的。

    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烦人呢!

    他正想再训斥两句,只听又有内侍焦急的禀告声传来,“陛下,不好了!”

    小内侍跑的急,不小心绊倒在门槛上摔倒了。

    陈总管冷眼看着,暗暗摇头。

    这批小太监的质量不行呀,怎么一个个腿都这么软,这一会儿都摔了两个了,欠收拾!

    “陛下!不好了!”

    “这次又什么事?”建明帝没好气的问道。

    反正他一共就这么几个儿子,看他们还能作出什么妖来?

    “是玉华公主……公主……”

    建明帝心口一紧,“玉华公主怎么了?被人打了?”

    不会儿子刚打完架,女儿们又打起来了吧!

    内侍慌忙摇头,“是有人冲撞了玉华公主,听来禀告的宫女说,公主的情况好像不大好……”

    “什么?”建明帝这次真有些急了,儿子们皮糙肉厚打了就打了,而女儿不一样。

    更何况玉华一向乖巧听话,最是省心不过,“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冲撞公主?”

    “听说好像是一位姓顾的小姐……”

    建明帝“唰”看向了温凉,温凉也蹙眉抬起了头。

    建明帝顾不上许多,一甩袖子冷声道:“前面带路,朕要过去看看!”

    温凉也径自迈步跟了出去。

    傅冽和傅凝相视一眼。

    “六皇兄,这位姓顾的小姐该不会是宋兄的那位心上人吧?”

    傅冽面色凝重,“十有八九,这么倒霉除了她还能有谁?”

    傅冽和傅凝对宋达承诺过会看好顾锦璃,这个承诺包括不能让顾锦璃和别的男子定亲,也自然也包括不能让她有危险。

    这般想着两人一点头,大步追了出去。

    温阳一脸莫明,跟在后面喊道:“你们说的是谁啊,和我也讲讲!”

    ……

    建明帝赶到御花园的时候,御花园中已经围满了人。

    甚至就连陈总管尖声喊着“陛下驾到”时,都未能驱散拥挤的人群。

    陈总管无法,最后只得命几个小内侍上前挤开人群,硬生生的为建明帝挤出一条路来。

    建明帝阴沉着脸色往前走,心里只觉得这些小姑娘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这么爱看热闹,以后也都不是省心的。

    可当穿过人群,看到眼前的画面时,建明帝彻底愣住了。

    只见一个少女从背后环住了玉华公主,她右手握拳抵在玉华公主的心口下方,另一只手叠放在右拳上,猛烈的挤压着玉华公主的腹部位置。

    玉华公主本是俏丽的小脸此时铁青一片,那双清亮灵动的眼瞪得极大却无焦距。

    她喊不出声音,只喉口发出模糊不清的呼噜声,仿佛要窒息了般。

    陈总管都看蒙了。

    这……这也太猖狂了,竟敢在宫中公然殴打公主殿下。

    而且这些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竟没一个上前阻止?

    建明帝正欲上前,却被温凉伸手拦住,他看着两个紧密相贴的少女,淡淡道:“别过去,不要打扰她。”

    建明帝:“……”

    过分了吧,就算偏心也不能偏到这个地步吧!

    没看见玉华都被人揍成什么样了吗?!

    傅冽几人也都追了上来,三人皆看的一怔。

    温阳不可置信的看着顾锦璃,咽了咽口水,满脸惊愕的道:“我竟不知京中的小姐原来都如此凶猛。”

    他和傅冽两人打架好歹点到即止,这位顾小姐都把人家公主打得都喊不出来,还不肯停手,这不成了单方面虐待吗?

    本以为南境的女子都泼辣凶狠,没想到经京中的女子竟也这般。

    他觉得这位公主有点可怜,也被打的太惨了,简直毫无还手之力。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出手帮忙,一直不出声的玉华公主突然呕了一声,紧接着一个不明物体从她的口中飞出,正中温阳的脑门。

    温阳:“……”

    你们两个打架,怎么还用暗器伤他呢?

    他抬手拿起命中他脑袋的“暗器”,赫然发现这暗器竟然是一粒花生?

    众人也都看到了躺在他掌心的那粒花生,一时心情莫明。

    吐出了花生后,新鲜的空气终于得以涌入她的肺部,玉华公主贪恋的深深吸了一口气。

    终于活过来了!

    “皇后娘娘到!”

    随着太监一声尖锐的喊声,人群自动自觉散开,给匆匆而来的沈皇后让出了一条路。

    建明帝看了,抿了抿嘴。

    他刚来的时候这些人明明都没躲开,怎么皇后一来都这么听话了。

    建明帝狠狠瞪了陈总管一眼。

    他不可能没皇后的面子大,唯一的原因肯定就是小陈子的嗓门没有皇后内侍的嗓门大!

    对!

    就是怪他!

    饶是陈总管再如何了解建明帝,也被建明帝这一瞪弄得莫明奇妙。

    他哪里得罪陛下了?

    唉,真是帝王心海底针,难测的很啊!

    “玉华,你怎么了?”

    玉华公主跌跪在地上不停的咳嗦干呕着,沈皇后蹲下身子将玉华公主揽在怀中。

    素日最是沉稳的沈皇后此时却是钗发微松,甚至有一缕碎发都从鬓间滑落了下来,可见她之急切。

    玉华公主被卡得喉咙生疼,虽然花生被她吐出去了,却一时没说出话来。

    谢叶蓉款款走上前来,对着建明帝和沈皇后福了一礼,恭敬的道:“回陛下,回娘娘,臣女刚才看到了。

    是顾大小姐将毽子踢到了公主殿下的身上,殿下一时被惊到,才会被花生卡住了喉咙。”

    谢叶蓉瞥了顾锦璃一眼,虽说她用一种莫名其妙的办法救了玉华公主。

    可事情起因在她,是她冲撞了公主,害的玉华公主险些殒命,皇后娘娘绝对不可能放过她!

    谢叶蓉说完忽觉有几道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她抬头去看,只见傅冽傅凝都在看着她,甚至就连温凉也望了她一眼。

    谢叶蓉脸颊一红,羞涩的低下了头去。

    他们为何都这般直勾勾的盯着她,让人好生羞涩。

    沈皇后抬头去寻找她口中的顾锦璃。

    只见在玉华公主身侧立着一十五六岁的少女,墨发蓝裙,杏色的披风上裹着一层上等的白狐毛,衬得少女面若芙蓉,绝丽难言。

    少女的目光澄澈而平静,即便与她对视亦无丝毫惧色。

    沈皇后正不由惊叹这少女的气度风华,怀中的玉华公主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的手很冷,声音也断断续续有些沙哑,吐字却依然清晰,“母后,儿臣是自己卡住的,是顾大小姐救了我!”

    谢叶蓉闻后一愣,下意识的反驳道:“不可能!

    臣女明明看到是那毽子踢到玉华公主身上后,公主才被卡住的!”

    玉华公主摇了摇头,“本宫是在毽子飞过来之前就卡住了,与顾小姐并无关系。

    反是顾小姐救了本宫的命,若非有顾小姐在,本宫今日怕是难逃一死了。”

    若自己真就这般死了,她估计就成了史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被虎皮花生卡死的公主。

    那她可真是太丢人了,就算做了鬼她都不会放过自己啊!

    蒋欣阮款款走上前来,她先是柔声关切了一番,才略有茫然的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殿下言行举止向来端庄高贵,怎会无故被食物卡住。

    会不会是当时情况太过突然,殿下一时未能记得清楚?”

    相较于谢叶蓉的咄咄逼人,蒋欣阮语气轻柔,眸中只有对玉华公主的关切和担忧。

    顾锦璃抬眸望了蒋欣阮一眼,默默将她这张如花笑颜记在心里。

    虽然还不知道她是谁,可顾锦璃却敏锐的感觉到了她的敌意。

    她心中暗暗叹了一声,她认识的人明明屈指可数,可无意间树的敌人却是数不胜数。

    父亲不过最近才被升为五品郎中,她这般的身份到底有什么值得他们惦记的?

    如果说谢叶蓉是一根爆竹,那么蒋欣阮便是一把软刀子,割起肉来又快又疼。

    大家闺秀极重礼仪,吃东西都细嚼慢咽,怎么可能会被食物噎到,更何论是堂堂一国嫡公主。

    玉华公主若是想保全自己的颜面,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责任推到顾锦璃的身上。

    谢叶蓉得意的看向了顾锦璃,眼中尽是挑衅。

    顾锦璃害得他们谢府受人嘲笑,今日总算轮到顾锦璃倒霉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桃花情敌*封赏(合一)

    谢叶蓉以为玉华公主为了自己的颜面一定会将过错推给顾锦璃,可玉华公主自幼受沈皇后的教导,她重礼数,更重原则。

    做人丢脸面不要紧,但决不能丢良心。

    “本宫是怎么卡住的,还有人能比本宫清楚吗?

    本宫就是自己卡住的,与旁人无关,至于顾大小姐,她就是本宫的救命恩人!”

    蒋欣阮面色不变,仍旧笑盈盈的,“殿下说的是,那可能是叶蓉看错了,还请殿下勿怪。”

    蒋欣阮不动声色的挑拨了一番,最后将责任往谢叶蓉身上一推,干干净净的全身而退。

    顾锦璃不由多看了她两眼,这个女孩年岁不大,但却绝对是个宅斗高手。

    “顾小姐,多谢你相救玉华。”沈皇后对顾锦璃轻轻颔首,态度诚恳。

    沈皇后雍容高贵,但身上却并没有那种趾高气昂的傲慢,就如沈妩一般,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彰显着世家嫡女的风范。

    如沈妩如宋碧涵,她们身份尊贵,却不傲慢无礼。

    赵文鸢谢叶蓉与她们相比便是暴发户与名门贵族的区别。

    “皇后娘娘言重,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无论是面对别人的指责还是皇后的称赞,顾锦璃都依旧轻轻淡淡,宠辱不惊。

    沈皇后心中更是赞赏,“有过当罚有功当奖,顾小姐不必客气,你救了玉华,本宫必有重谢。”

    当事人淡然,可围观众人却不那么平静了,心里都羡慕的不行。

    宫宴未开始,顾锦璃便得了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关注,她的命怎么这么好呢?

    建明帝却不这么想。

    他只在心里感慨,这孩子真是一如传说般倒霉呀!

    玉华吃东西卡住了,偏偏她的毽子踢到了玉华身上。

    若非她今日救下了玉华,怕是难逃谋害公主的罪名。

    不过……

    这个女娃娃长得还挺好的,肤若凝脂、眉清目秀、鼻若悬胆、唇若樱瓣,绝对担得起“美人”二字。

    怪不得会让那小子心猿意马。

    “咳咳咳!”陈总管剧烈的咳嗦起来。

    陈总管做为建明帝的第一心腹,自是要处处为主子着想,为主子分忧。

    顾家大小姐的确是个难得的美人,他也相信陛下只是因为好奇才多看了几眼。

    可陛下呀,您要有身为皇帝的自觉呀!

    您再这样看下去,是会让人误会啊!

    毕竟是多年主仆,两人十分默契,建明帝忙收起了视线,清了清嗓问道:“你刚才救治公主的办法朕从未瞧过,你是如何得知的?”

    那是哈姆立克急救法,当人被异物卡住时可用这种办法急救。

    “回陛下,这办法是臣女的父亲教给臣女的。

    因臣女小时候曾被食物卡住,父亲便与一名大夫学过了些急救之法。

    臣女长大后,父亲便将这个办法教给了臣女。”

    少女的声音清悦动听,她一面解释着,一边不动声色为玉华公主解围。

    她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也被食物卡住过,免得玉华公主一个人尴尬。

    玉华公主眨着眼睛望着顾锦璃,眼中满是感激之色。

    顾锦璃颔首弯了弯唇角。

    倏然,她抬起眸子,扫了一脸不忿的谢叶蓉一眼。

    谢叶蓉被她那双如水的眸子看得一怔,尚未理解她眸中的深意,便听顾锦璃不徐不疾的道:“公主殿下虽吐出了异物,但最好还是找御医前来诊治一番才更为安心。”

    蒋欣阮眸光动了动。

    沈皇后双眉一蹙,面色微寒,“既是有人去唤陛下与本宫,为何无人唤御医前来救治公主?”

    小宫婢被吓得立刻跪了下来,她指了一下谢叶蓉,便忙垂下头战战兢兢的道:“皇后娘娘恕罪,是这位小姐告诉奴婢公主被人冲撞会有危险,命奴婢快去禀告娘娘。

    至于有没有人去唤御医,奴婢真的不知情啊!”

    那个去乾坤殿传信的小宫女也同样跪了下来,两人说辞无二。

    建明帝和沈皇后冰冷的视线都瞬间落在了谢叶蓉的脸上。

    知道让宫女去唤他们,为何不知命宫女去找御医。

    她刚刚句句针对顾锦璃,想来是盼着玉华有难,好让他们来责罚顾锦璃!

    谢叶蓉心中泛起无限的恐慌,她忙跪了下来,声音颤抖的道:“陛下,皇后娘娘,臣女刚才只是一时心急,一见公主有危险,便找人去禀告陛下和皇后娘娘。

    臣女……臣女也是被吓坏了,这才忘了……忘了去找御医,还请陛下恕罪,皇后娘娘恕罪。”

    说完之后,她下意识的看了蒋欣阮一眼。

    蒋欣阮的嘴角始终含着淡淡的笑意,温婉清丽,她垂眸望了一眼谢叶蓉,嘴角笑意不变,眸光却是冷冷。

    谢叶蓉垂下了头,这明明蒋欣阮的主意,可这个黑锅她必须背。

    沈皇后淡漠的望了她一眼,“谢小姐不必惶恐,你只是处事惊慌,行事不慎,无甚过错。”

    谢叶蓉心怀叵测,可沈皇后也不能仅凭此便责罚她。

    可身为皇后训斥两句却无不可,这御花园中人多口杂,今日之事很快就会被传到大街小巷。

    一个被皇后训斥不稳重不谨慎的女子,还有哪个高门大户愿意接受这样的妻子?

    她敢算计玉华公主的命,沈皇后便能彻底断送她的姻缘。

    谢叶蓉尚且还不知被沈皇后斥责的严重后果,却也深觉丢了脸面。

    一时间面色涨的通红,眼泪就在眼眶里不停打转。

    顾锦璃,又是这个顾锦璃!

    她真是一条疯狗,咬上她们谢家便不肯罢休。

    小贱人,走着瞧!

    蒋欣阮扫了谢叶蓉一眼,心觉可惜。

    又废了一颗好棋子。

    沈皇后命宫婢搀扶玉华公主回凤鸾宫,她看着顾锦璃,眸中含笑,“顾小姐人淡如菊,良善谦逊,本宫一看便心中喜欢。

    日后若是无事,你便多与阿妩进宫找玉华玩乐。”

    顾锦璃依旧淡若清风,垂首福礼,“臣女多谢娘娘厚爱。”

    沈皇后笑着点了点头。

    他转身对着建明帝福了一礼,在宫人的搀扶下迈着端庄优雅的步伐离开。

    建明帝有点不高兴了。

    礼数倒是一点不差,可行完了礼就不能看他一眼吗?

    他就那么不堪入目吗?

    建明帝待不住了,恨不得马上就去找沈皇后理论。

    他看了顾锦璃一眼,再次感慨,这孩子倒霉是倒霉,但是模样长得真是好,温凉别的不行,眼光还不错。

    “顾锦璃是吧?”建明帝作出刚刚认识她的样子,一脸冷肃的道:“小小年纪,遇事沉稳冷静,不错不错。

    你救了玉华,不仅皇后要赏你,朕也要赏你。”

    建明帝撂下这么一句话,便抬步去追沈皇后。

    他得去看看皇后都准备给顾锦璃送些什么,他这个做皇帝的绝对不能比皇后的赏赐薄。

    建明帝和沈皇后离开后,众人长舒了一口气,都目光复杂的看着顾锦璃。

    本以为她今日会倒霉,可谁曾想她竟入了陛下和皇后娘娘眼,还会得到不少丰厚的赏赐。

    她们一时都分不清这到底是晦气,还是运气好呢?

    谢叶蓉眼中噙满了屈辱的泪水,她紧咬着银牙,满眼怨恨的看着顾锦璃。

    可顾锦璃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只径自与沈妩宋碧涵几人说话。

    傅冽和傅凝相视一眼,两人默契抬手冲顾锦璃束起了大拇指,眼中满是欣慰。

    顾锦璃一怔,她与他们很熟吗?

    还有,他们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谢叶蓉见此,心中更是涌起无边的悲愤,她受了如此屈辱,六殿下他们竟是还称赞顾锦璃,真是欺人太甚!

    谢叶蓉跺跺脚,哭着跑开了。

    傅凝想对顾锦璃说点什么,温凉瞥他一眼,冷冷的道:“陛下可许你们离开乾坤殿了?”

    三人面色一变,忙不迭的往回跑。

    趁着父皇还没反应过来,得快点往回跑,不然一会儿又该挨踹了!

    温凉收回视线,视线轻而柔的望了顾锦璃一眼,便也转身离开。

    再多待一会儿,他就要忍不住去牵她的手了。

    在两人婚事定下之前,不能让人发现他们的关系,不然会对她名声不好。

    顾锦璃轻轻抿唇,垂下眸子,掩住了眼中的柔情。

    怪不得他要她今日穿这件衣裳,原来竟是为了与她穿情侣装。

    “那为身穿蓝衣的就是温凉公子吗?我以前只有幸远远看过一眼,没想到温公子近看要更加俊美!”

    “真的好美啊,我瞧着气度风华比起皇子们都要好呢,也不知以后谁能有幸嫁给温凉公子。”

    顾锦璃轻轻弯起了嘴角,笑容虽浅,眼中却难掩柔情。

    这时忽听另一个少女语气激动的道:“那还用说的嘛,如果温凉公子非要娶一人,那就一定是宣亲王府的临安郡主啊!

    临安郡主貌美如花,身份尊贵,与温公子是最般配不过的一对璧人呢!”

    顾锦璃竖起了耳朵,微微眯了眯眼。

    临安郡主?

    他的桃花,她的情敌?

    ……

    御医赶到凤鸾宫为玉华公主探了脉,在得知玉华公主身体无恙后,沈皇后才彻底松了口气。

    御医离开后,沈皇后一脸严肃的看着玉华公主,玉华公主心虚的避开了视线,手指不安的揉搓着。

    “玉华,你告诉母后,你今日究竟是怎么被花生卡住的?”

    玉华公主的视线飘忽不定,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沈皇后眉头一蹙,“你一向端庄,我不相信你会无故被食物卡到。”

    待看见建明帝迈进了殿内,玉华公主才委屈的指着建明帝道:“儿臣是与父皇学的。”

    若不是父皇用那种潇洒的姿势吃花生,她就不会跟着学了,也就不会被花生卡住了。

    建明帝:“……”

    他又怎么了?

    沈皇后眼中的嫌弃,玉华公主眼中的埋怨让建明帝无奈至极。

    “玉华,你和朕学什么了?”他每日日理万机那么忙,怎么不记得教过玉华什么东西?

    玉华公主扫视了一圈屋内,见桌上有蜜饯,便抓起了一个,示范了一下她今日是如何吃的花生。

    建明帝见了,不由赞道:“准头不错!”

    玉华公主面露欣喜,扬唇笑道:“父皇也这么觉得呀,儿臣也觉得自己很厉害呢!”

    “咳咳。”

    沈皇后咳了两声,父女两人顿时面色一变,忙收敛了嘴角的笑。

    玉华公主低垂着头,一副受训的模样。

    建明帝则是脸色不自然的坐了下来,做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道:“玉华,你是女孩子,不能学这些粗鲁的动作,以后切不能如此了。”

    “嗯,儿臣知道了,以后不敢了。”

    她以后就连虎皮花生都不打算吃了,太怕怕了。

    沈皇后瞥了建明帝一眼,语气凉凉,“陛下既知那是粗鲁行径,还望日后不要再做。

    宫里尚有年纪小的皇子,陛下应为几位殿下以身作则才是。”

    又挨批了!

    建明帝抿了抿嘴,他有时都怀疑皇后是那本厚厚的宫规化成的人,怎么一张嘴就是礼数就是规矩,真是烦死了!

    建明帝敷衍的应了一句。

    他抿了一口婢女递过来的茶,似不经意间问道:“皇后打算如何赏赐顾家大小姐?”

    沈皇后扫了他一眼,“陛下可是担心臣妾送的赏赐会比陛下丰厚?”

    被人一下子戳破了心事,那种尴尬就好像自己被人扒光了一般。

    “你……你胡说什么!朕不过随口一问罢了,不愿说就算了!”

    建明帝气恼的拂袖而去,走到了门口也没人叫他,便只得装了一肚子气大步离开。

    “母后,父皇好像生气了呢!”玉华公主望着建明帝气呼呼的背影,有些担心。

    沈皇后抿了一口茶,淡淡“嗯”了一声。

    “母后不怕父皇生气挑您的错处吗?”

    沈皇后莫不在意的一笑,“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父皇对我是宠信也好,是冷落也好,我都坦然应之。”

    玉华公主眨着眼睛看了看沈皇后,在她的记忆中,父皇和母后的关系一直都很冷淡。

    父皇很宠丽妃也很宠蒋贵妃,但对母后一直淡淡的。

    母后也不像宫里其他女人那般对父皇温柔讨好,他们就像两个相熟的陌生人,只是被迫被绑在了一起。

    他们所能做到的就是给对方尊重和体面,但更多的便再也没有了。

    她时常想着,若是父皇和母后的关系能够再好一点点该多好。

    两人明明最亲密的夫妻,却是形同陌路。

    母后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却也是最孤独的女人,她心疼这样的母后,所以才愿意听母后的话,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

    面对沈皇后的责备,玉华公主只乖巧点头,承若自己再也不会这样了。

    沈皇后见她听话,便也不再多说,着手准备给顾锦璃的赏赐。

    玉华公主也来了兴致,忙道:“母后,儿臣也想给顾小姐准备两样礼物。”

    沈皇后笑着点头,“顾小姐救了你,你该知恩图报。

    回去准备吧,你们年岁相仿,想来应更了解彼此的喜好。”

    玉华公主欣然领命。

    她自小便被困在这深宫中,除了妩表姐偶尔能进宫陪她说话,她几乎一个朋友都没有。

    可这个顾小姐她一看便喜欢的紧,这个朋友她要定了!

    ……

    建明帝气得负手大步而行,陈总管一路小跑紧跟。

    建明帝突然停下了身子,陈总管一时没留意,“砰”的一声撞在了建明帝身上,将建明帝撞得趔趄了一下。

    “哎呦,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啊!”陈总管忙跪伏在地上连连请罪。

    建明帝却是没心情与他计较,他一把拉起陈总管,瞪着眼睛问道:“你说说,皇后她刚才说的那是什么话?

    什么叫朕怕送的东西不如她贵重,这是在讽刺朕吗?朕看起来有那么小气吗?”

    “你不小气,但你穷。”

    陈总管面露惊恐之色,连连摆手,“陛下,这可不是奴才说的啊,奴才可不敢啊!”

    “朕当然知道不是你说的。”建明帝松开陈总管,脸色阴沉的冷冷转身。

    敢这么说他的人,不作他想。

    “温凉,你这是大不敬你知道吗?”

    “可也是真话不是吗?”

    两人四目相对,隐有火光闪过。

    温凉淡淡收回视线,语气凉凉,“陛下其实远没有皇后娘娘手头宽松吧?”

    内库的钱是不能随意乱动的,皇帝还总要赏赐嫔妃皇子,是以捉襟见肘是常事。

    “胡言乱语,朕有钱的很!”建明帝冷哼一声,背过脸去。

    “臣本有一个既能赏赐又不需要花费银钱的好办法,陛下既是不用,那便算了。”

    温凉无需作势离开,建明帝便忙转身问道:“什么办法?”

    见温凉挑眉看他,建明帝轻咳一声,板着脸道:“朕并不缺银钱,只是略有好奇,随口一问。”

    温凉轻挑起嘴角,也不与他争辩,“陛下若想赏赐,无需银钱,只需一张圣旨便可。”

    “圣旨?”建明帝面露狐疑,他眯着眼睛看了温凉一眼,心中了然。

    “你的意思是想让朕给她一个封号?”

    这的确只是一张圣旨的事,省时省力,关键还省钱。

    可他却不信温凉是真的为他着想,分明还是为心上人讨赏来了。

    毕竟这金银俗物谁都能有,皇帝亲封的诰命却是天大的荣耀。

    这小子,还真是一点不傻。

    “你这主意打的不错,为了女人居然都算计到朕的身上来了!”

    温凉面不改色,依旧是那副冷淡疏离的模样,“此事仅凭陛下做主,陛下尽管在封号和破财中选择其一。

    皇后娘娘疼爱玉华公主,赏赐定然不会少。

    若是明日传出陛下比皇后娘娘小气的消息,那还真是……贻笑大方。”

    温凉的云淡风轻刺激到了建明帝,他指着温凉的鼻尖,手气得直抖,“你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你居然敢威胁朕!”

    温凉敛眸,不作他言。

    建明帝气了一会儿,却也知道这个方法对他最合适不过。

    一张圣旨,一个封号对他来说什么都不算,哪里比真金白银来的实在。

    建明帝冷哼一身,将手负在身后,“朕想过了,你说的也有道理,不如便封个乡君吧!”

    乡君的位份不低了。

    蒋贵妃曾从他为蒋欣阮讨要乡君的封号,他都没给呢!

    谁知温凉却是轻笑了一声,眼中的轻视尽显无疑。

    “若不是郡主之位,陛下还是赏钱吧。”

    “温凉,你少得寸进尺!

    还郡主?你给我查查咱们大梁一个有几个郡主!”

    建明帝气得直吹胡子,只有亲王之嫡女才可封郡主,这小崽子疯了不成?

    “她救了你女儿。”温凉淡淡道。

    “那也不行,朕还从未听说过一个官家女子一下子被封为郡主的!”建明帝摆手,毫不留情的拒绝。

    温凉只看他一眼,亦不改口,“她救了你女儿。”

    建明帝心口有些疼。

    怎么,救了他女儿就该得郡主之位吗,这不胡闹吗?

    “不行!这个朕不能答应!”

    “好。”温凉淡淡吐出一个字,便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开。

    “你给朕站住,你干什么去?”建明帝眼皮一跳,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温凉驻足回首,目光冷淡,语气也是清清冷冷,“安排人手,准备散播消息,还请陛下做好被人嘲笑的准备。”

    陈总管已经将头垂到了极限。

    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有人如此赤裸的威胁陛下,真怕陛下会恼羞成怒封了他的口。

    不过转念又一想,他都见过平阳王揍陛下,那次陛下都没杀人灭口,这次想来应也不会。

    陈总管暗暗松了口气。

    建明帝却是气得险些背过气去。

    两人彼此对望了一会儿,终是建明帝败下阵来。

    “最多是个县主,不能再高了。”

    温凉不悦的蹙了一下眉,但见建明帝神色坚决,便只抿了抿嘴,算是应下。

    他淡淡别过头去,嘴角却是微不可察的勾起。

    其实他想要的本就是县主之位。

    他已经受够了别人对她的轻视,什么破落户,什么小官之女,她不在乎,他却是不行。

    待她有了县主之位,除了几位公主郡主,其他人都只有能俯首听命,谁敢再顶撞她,便可以让婢女掌对方的嘴。

    温凉再抬起头时,建明帝只能在他的脸上看到不满和冷淡,“臣已经帮陛下想好了封号,灵毓县主,如何?”

    建明帝心中冷笑。

    钟灵毓秀,这小子还真是一点不谦虚。

    可刚才已经驳了他一次,不过一个封号,建明帝便由得他去了。

    温凉见目的达到,便不欲再留。

    可她刚刚准身,便听建明帝沉声唤他。

    “若她只是顾家女,你可纳她做妾,然后再迎娶一个身份高贵能帮衬你的正妻。

    可若是封她为县主,她的身份便只能为嫡妻,便也意味着她的母族对你没有丝毫帮助,你想好了吗?”

    温凉转身看着建明帝,那双墨眸中的光是他从未见过的冷。

    “我今生只有一妻,绝无任何妾室,而这个妻子也只会是顾锦璃。

    不论她是官家之女亦或是平民百姓,我今生之所愿唯她一人尔。

    还望陛下知晓,切勿以任何缘由为臣擅自做主。

    否则,勿怪臣不念君臣情分。”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临安郡主

    温凉离开许久,建明帝仍心火难平。

    他处处为了温凉着想,可温凉那是什么态度?

    什么叫不念君臣之情,他还要逼宫造反不成?

    “竖子狂傲!他说的真是轻巧,什么今生只此一人,不在乎权势地位。

    可除了他还有谁会这般来选?待他人皆选一个名门闺秀,他拿什么和别人比?”

    建明帝简直怒不可遏,可那样子在陈总管看来更像是恼羞成怒。

    看着建明帝阴沉的脸色,陈总管低垂着头,轻轻问了一句,“陛下,若是再给您一次回到温凉公子这般大的机会,您会做何选择?”

    建明帝沉默了。

    且久久未语。

    不知过了多久,建明帝一言不发的回到了乾坤殿,赶走了傅冽几人,抬手写下了一张圣旨。

    御花园中。

    顾锦璃毫无准备成了贵女中最为夺目的存在,毕竟不是谁都能刚一进宫便救了公主,又得了皇帝和皇后的赞赏。

    面对周围形形色色的目光,顾锦璃心中却是有些无奈。

    说真的,她真没想要如此高调。

    可有锦鲤属性加持,有些事也是身不由己。

    “锦儿,刚才真是太险了,若非你知道如何救治公主,怕是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宋碧涵犹自后怕。

    “嗯,我运气还算好,正好知道这个方法。”

    顾锦璃轻轻答道,宋碧涵却暗自翻了一个白眼。

    锦儿的心可真大,就这还敢说自己运气好。

    三个人踢毽子,只有她将毽子踢到了玉华公主身上,还正好赶在玉华公主被食物卡住的时机。

    这还能再凑巧一点吗?

    沈妩却只勾唇含笑。

    锦儿能救下玉华公主,凭的可不是运气,而是实力。

    反倒是她们,遇到锦儿才是真的好运气。

    “你们知道吗?”沈妩轻轻开口,几人都望向了她,沈妩抿嘴轻笑道:“我哥哥今日也来了。”

    说完,她还悄悄瞄了顾锦璃一眼。

    “沈世子来了?走着来的?”宋碧涵一脸惊诧,这好的也太快了吧!

    沈妩瞪他一眼,“我哥哥暂时还没能站起来,但他的伤势恢复的不错,想来很快就能痊愈了。”

    顾锦璃也有些惊讶,不过转而又点了点头道:“沈世子出来散散心也好,心情好了,伤势恢复的也快。”

    “嗯,我哥哥也是这般说的,你们倒是默契。”沈妩弯唇一笑,还冲着顾锦璃眨了眨眼睛。

    顾锦璃不明所以,宋碧涵“切”了一声道:“这叫什么默契啊!

    锦儿又不懂医术,我看锦儿那番话八成是和晋大夫学的,要说默契也该沈世子和晋大夫有默契!”

    阿妩这小妮子无故提起沈世子,果然没安好心!

    沈妩却是没与宋碧涵计较,反是点头笑着道:“这么说也可以。

    我哥哥与晋大夫一向投缘,哥哥还说这个好友他认定了。”

    沈妩说完还有意无意的看了顾锦璃一眼,可宋碧涵却是变了脸色。

    她压低了声音,一本正经的提醒道:“阿妩,我劝你回去告诉你家兄长,不要和晋大夫走得太近。”

    “为什么啊?”

    “为什么我就不能说了,我就是给你提个醒,没事让你哥哥注意点!”宋碧涵连连摆手,不肯再吐露分毫。

    温公子和晋大夫两人之间可不是普通的朋友关系,那是十分亲密的朋友关系,不然两个人能抱在一起?

    她也只是好心提醒沈世子一句,温公子可是个别扭的怪人,若是惹他吃醋了,想来沈世子那般的正人君子只有吃亏的份。

    宋碧涵一番话说懵了两个人,沈妩和顾锦璃两人都是一脸莫名。

    几人正说着话,宋碧涵忽然发现姜悦的脸色变了。

    她顺着姜悦的视线望过去,只见一身华衣的赵文鸢昂首挺胸一身傲气的走了过来。

    一身海棠红色的小袄裙,头上戴着点翠嵌珠金步摇,华美娇俏,只不过,每每看到她顾锦璃都会忍不住想到一种叫做锦鸡的动物。

    赵文鸢气势汹汹而来,她扫了姜悦一眼,冷哼一声,不屑的道:“一丘之貉!”

    上赶着与顾锦璃这样的晦气鬼来往,能是什么好东西。

    就姜悦那傻兮兮的样子,她哥还不稀罕呢!

    因为一个丫鬟便跑来与他们永宁侯府退亲,他倒要看看以后她能找到什么样的货色!

    “赵二小姐,请你说话注意一点!”姜悦不高兴的瞪着她,心里却是越发觉得退了这桩婚事真是太对了。

    自己若是嫁到永宁侯府,有这样骄纵任性的小姑,一定会被烦死。

    赵文鸢却是不再理她,而是轻蔑的看着顾锦璃,声音一扬,足以另所有人都听到,“你竟真的穿这件衣服来的!

    不过是人家金玉阁送的礼品,你还真当好东西穿出来?想来是你们顾府当真没有能拿出手的东西了吧?”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顾锦璃的身上。

    衣料如云似水,银线绣的芙蓉花在不同的角度下呈现出不一样的姿态,精巧绝伦。

    这样的衣裳是礼品?

    她们也想要。

    顾锦璃淡淡勾唇,回望着赵文鸢,“没想到赵二小姐在金玉阁讨要未果,竟一直念念不忘。

    其实送给赵二小姐并不妨事,只可惜这衣裳是按照我的身型做的,赵二小姐穿着怕是会长了些……”

    “噗!”姜悦最先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不分明是在说赵文鸢矮嘛!

    姜悦有个毛病,就是笑点有点低,稍稍一戳就能正中她的笑点上。

    姜悦笑个不停,赵文鸢却是都要被气疯了。

    “大言不惭,本小姐会稀罕你的破烂东西?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

    “圣旨到!”

    一道尖锐的声音划破了御花园本有的平和。

    众女忙跪伏下身子,叩听圣旨。

    “顾氏长女顾锦璃何在?上前接旨!”

    顾锦璃微挑了一下眉,起身行至众人身前,才又俯首跪下,“臣女顾锦璃接旨。”

    陈总管看了她一眼,目光隐有复杂。

    希望温凉公子的选择和陛下的让步都是值得的吧!

    明黄色的圣旨缓缓展开,陈总管尖锐上扬的嗓音宏亮而清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顾氏长女锦璃柔明而专静,端懿而惠和……”

    说了一连串的褒扬,最后才道:“顾氏锦璃护救公主有功,可特晋封县主,赐封号灵毓,赐之金册,谦以持盈,钦此!”

    御花园中瞬间陷入一片沉寂之中,似乎就连呼吸声都变得绵缓而悠长。

    “臣女顾锦璃叩谢天恩!”

    顾锦璃垂首低眉,高举双手。

    待陈总管将那明黄色的圣旨放在她的掌心中,顾锦璃才缓缓站起身来。

    陈总管一直在打量着顾锦璃,只见她从始至终都神色如常,在她的脸上看不到惊慌也看不到欢喜,小小年纪有如此心性,的确了得,倒是有其父荣宠不惊的的气度。

    陈总管脸上的笑容盛了几分,“灵毓县主,陛下说了,县主接旨后不必去谢恩,自在玩乐便是,其他的赏赐等到灵毓县主回府便会送到。”

    陈总管说完笑眯眯的走了,却将御花园中的众人轰得呆若木鸡。

    宋碧涵最先反应过来,她手动托起自己的下巴,惊呼道:“锦儿,你以后就是县主了!”

    以后看谁敢再笑锦儿身份低,一大嘴巴抽懵她!

    瞥了一眼完全呆住了的赵文鸢,宋碧涵翘唇一笑,福身对顾锦璃行了一礼,“见过灵毓县主。”

    “涵儿,你这是干什么?”顾锦璃一时没明白宋碧涵的小心眼,忙将她扶了起来。

    宋碧涵却是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礼不可废,你如今是县主,没有诰命的女子见到你都要对你俯首行礼。

    以后谁若是对你不敬,便是对皇家不敬,届时你就直接让婢女掌那人的嘴,打服她为止!”

    见赵文鸢气得抖若筛糠,顾锦璃才看明白她的意图,无奈的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脸蛋,“你呀!”

    那些与顾锦璃无甚交集的小姐们心里只有羡慕,可对一向自视甚高,总想处处压顾锦璃一头的赵文鸢来说,这无异于的是晴天霹雳。

    顾锦璃成了县主,她以后再见顾锦璃就要福身行礼,处处低她一头?

    这个认知让赵文鸢不敢相信,也不愿意接受。

    可顾锦璃手中还握着明晃晃的圣旨,那明亮刺目的黄时刻提醒着她刚才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从此顾锦璃再也不是那个可以任由她踩在脚下的破落户了,而是一跃枝头,成了真正的贵人!

    宋碧涵还想再奚落赵文鸢两句,赵文鸢却是转身跑开,不肯给她机会。

    宋碧涵冷笑一声,“算她跑的快,不然我肯定要再刺激她一番。”

    “涵儿,别这样。锦儿刚被封为县主,好多人正盯着呢,这个时候还是低调一些的好。”沈妩最是明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

    “好啦,我知道啦,我就是讨厌赵文鸢,看不得她那嚣张跋扈的样子嘛!”

    沈妩几人都为顾锦璃感到高兴,而顾锦璃却是望着手中的圣旨蹙起了眉。

    这个赏赐是不是有些太重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里面有温凉的手笔呢!

    ……

    慈宁宫中。

    温婉清丽的蒋贵妃坐在蒋太后身侧柔声说着趣事,蒋太后笑得慈爱温和,她轻轻抿了一口茶,看向了坐在她右手方向的少女。

    少女容颜极美极艳,但她的眉宇间有一种冷意,压住了这抹颜色,虽容颜绝丽,却有一种让人不敢接近的冷傲。

    “临安啊,你这次离京的时间颇久,哀家都有些想你了。”蒋太后语气轻和,眉眼含笑。

    临安郡主淡淡一笑,“我大梁人杰地灵,处处皆是盛世风景,临安一时被盛景所引,便回来的晚了一些。”

    临安郡主,素有京都第一美人之称。

    而最难得可贵的是,这个第一美人不但貌若仙子,更是文武双全。

    小小年纪便策马去各处领略风土人情,其眼界并非一般女子可比。

    临安郡主态度疏离,但蒋太后却并不恼怒。

    恃才傲物,总好过愚蠢无知。

    蒋太后抿茶轻笑,眼中却闪过势在必得的光。

    若此女能嫁给决儿,必是助力!

    可相较于蒋太后与蒋贵妃的热情,临安郡主就显得太过冷淡了。

    蒋贵妃正觉不悦,忽听有宫婢前来禀告建明帝赐封顾锦璃为县主一事。

    “顾家长女?就是那个被谢家退了婚的顾锦璃?”蒋贵妃不由惊诧。

    听宫婢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蒋贵妃轻笑了一声,“如此本宫倒一时不知该说她倒霉还是幸运了。”

    陛下还是那般胡闹,不过就是帮玉华公主吐出了一个卡在喉咙里的花生,赏些银钱也就好了,何至于搭上一个县主之位。

    这下子可真是鸡窝里飞出个凤凰来,怕是那顾锦璃都要得意的上天了吧。

    蒋贵妃这般的人物本是接触不到顾府,可因为顾府害的谢府与永宁侯府的婚事屡屡受挫,蒋贵妃便对顾锦璃有所耳闻,只心中自然不喜。

    蒋太后并未放在心上。

    不过一个小小县主,建明帝喜欢封几个就封几个,由着他开心。

    就算不合规矩,她还不至于在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上得罪建明帝。

    临安郡主却是听入了耳中,反是觉得这件事比起将蒋贵妃说的那些所谓的趣事都要有意思一些。

    临安郡主缓缓起身,对着蒋太后与蒋贵妃躬身福了一礼,“既是宫人有事禀告,临安便不便久留了。

    临安今日先行告退,改日再进宫为太后和贵妃娘娘请安。”

    少女款款离开,逶迤拖地的宽大裙摆上绣着盛放的百花,明艳绚丽至极。

    待临安郡主的身影彻底消失,蒋贵妃脸上的笑终于挂不住了,“姑母,这临安郡主实在太过猖狂,我不喜欢她。”

    蒋太后神色淡淡的抿了一口茶,语气微凉,“临安的性子确实桀骜了些,可她是宣亲王的外孙女,她有这个资格。”

    宣亲王,是当今圣上建明帝的九王叔,亦是皇族的族长。

    宣亲王只有一个女儿,可惜这个女儿自幼体弱,最后只留下一女临安便早早没了。

    宣亲王对这个外孙女是极尽宠爱,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会想尽办法帮她得到。

    是以,谁若娶了临安郡主,便等同于得到了皇族之长的助力。

    “她身份尊贵,貌美无双,又精通六艺骑射,就算性子傲了点又有何妨?

    决儿若是能得她助力,何愁不能荣登大宝?”

    蒋贵妃却高兴不起来,若是娶了这样的儿媳妇,莫非以后还要她这个做婆婆的看儿媳的脸色?

    “姑母,我心里自然还是更喜欢欣阮。

    她是咱们蒋家人,这心如何都不会偏。

    而且欣阮温婉聪慧,与决儿又是青梅竹马,我觉得他们两个才最是相配。”

    蒋太后听了,只摇头笑了笑。

    “姑母觉得欣阮不好?”蒋贵妃略有诧异。

    这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脾气秉性她很喜欢。

    “欣阮自然好。”蒋太后放下杯盏,小拇指上的护甲蹭到了杯身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可娶不娶欣阮对决儿并无影响,英国公始终都会站在决儿身后。

    可决儿若是娶了临安,那就不同了。

    届时决儿身后有英国公府与宣亲王府两大靠山,试问还有谁能与之争锋?

    至于临安这性子,暂且忍一忍也无妨。待他日事成,你若是还想要欣阮做你的儿媳,哀家也不会拦着。”

    蒋贵妃眸中一亮,明白了蒋太后话中的意思,脸上阴霾尽散,忙起身笑道:“姑母,我明白了,我这便去交代决儿。”

    只要决儿登上了帝位,想要休掉临安简直易如反掌。

    更何况临安年轻貌美,决儿也不亏!

    为了以后的好日子,暂且忍忍又算什么。

    ……

    走出慈宁宫,临安郡主嘴角一挑,露出一抹嘲讽的轻笑来。

    别以为她不知道蒋太后在打什么主意,她可看不上傅决!

    她侧头看向自己的婢女玲珑。

    这宫里除了妃嫔公主,便只剩下临安郡主一人可以带自己的婢女进宫,这亦是一种尊荣。

    “温凉可来了?”

    玲珑忙点头答道:“温公子已经入宫了,此时想必应在前殿候着,待陛下亲临御花园,温公子才能随行。”

    “真是麻烦!”临安郡主不悦的抿起了嘴角,可想到那个人宛若谪仙般淡逸的容颜,便不由翘起了鲜红的唇瓣。

    一晃她都有半年未回京了,这半年她又长高了一些,身材也更有致了一些,不知道他有没有改变呢?

    她喜欢温凉,一直都喜欢。

    因为温凉是她见过的最俊美的男子,身份才学也足以与她匹配。

    她的东西从来都是最好的,吃最好的米,穿最好的绫罗绸缎,所以她未来的夫婿也不能比任何人差。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温凉就是一块冰,似乎天生就没有感情。

    不管你给他多少柔情,都融不化他。

    不过,也正是这样才更有趣。

    “算了,也不差这一会儿,我看上的人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临安郡主明媚的脸上扬着自信张扬的笑。

    她刚一迈入御花园,便有不少贵女跑过来与她行礼问安。

    临安郡主只淡淡扫了她们一眼,趋炎附势,没意思。

    她挑了下下巴,态度随意轻慢,“哪个是陛下新封的灵毓县主?”

    立刻便有贵女为她指向了顾锦璃。

    临安郡主眯了眯眼睛,那四个人里面,只有一个她不认得,想来那个便应是灵毓县主顾锦璃了。

    她抬步走上前,微抬下巴,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望着顾锦璃,“你就是灵毓县主?”

    顾锦璃不识得她,沈妩先起身对临安郡主福身行了一礼,柔柔笑道:“见过临安郡主。”

    临安郡主?

    温凉的桃花?

    顾锦璃福了一礼,便抬起头来平静淡然的望向了临安郡主。

    瑰姿艳逸,眉目飞扬,是个美人。

    临安郡主也在打量顾锦璃。

    延颈秀项,皓质呈露,是个美人。

    “长的还算顺眼,不过担不起“钟灵毓秀”几个字。”临安郡主淡淡评价了句,便漠然转身离开。

    “这人还是一如即往的让人讨厌,锦儿担不起钟灵毓秀,难道还能是她担得起啊?”宋碧涵不服气的啐了一声。

    “我觉得锦儿可比她好看多了。

    咱们锦儿可是素着一张脸,再看看她脸上那大浓妆,亏她好意思!”

    “涵儿,小点声。”沈妩蹙眉摇头,示意宋碧涵注意言辞。

    怕顾锦璃不清楚她的身份,沈妩小声解释道:“这位临安郡主是宣亲王唯一的外孙女,很是宠爱。

    临安郡主性子骄纵了些,以后能避则避。”

    顾锦璃点点头,笑着应下。

    她看了一眼临安郡主的背影,心中却是暗叹。

    若是临安郡主真的心仪温凉,以她那骄纵的性子,她们之间怕是难以维持平和。

    ……

    乾坤殿中。

    建明帝心情低落压抑,便是热闹的宫宴都没能让他的心有些许好转。

    “陛下,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求见。”

    建明帝挑了挑眉,这两人一起来倒是难得。

    “让她们进来吧!”

    蒋贵妃自从上次傅决火烧国子监一事便被建明帝打入了“冷宫”,建明帝不去永安宫找她,她也不敢来乾坤殿找建明帝。

    此时来面见建明帝,蒋贵妃的心里竟一时惴惴。

    特别是当看到建明帝嘴角下落,瞧着心情似十分不好的样子,蒋贵妃便更是不安。

    总是含情脉脉看着建明帝的蒋贵妃这次竟是稍退了一步,站在了沈皇后的身后。

    “皇后和贵妃怎么来了?”建明帝脸色冷冷,语气沉沉。

    蒋贵妃闻此将头埋得更低了一些。

    沈皇后却是全然不在意,只回禀道:“臣妾和贵妃来面见陛下是为了宫宴一事。”

    “什么事?”建明帝漫不经心的问道。

    “陛下,今日进宫赴宴的公子小姐太多了,御花园实在安排不下了。”

    建明帝撩起眼皮看了沈皇后一眼,“朕说过宫宴的事由你们两个全权负责,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安排不好?”

    蒋贵妃心中委屈。

    这能怪她们吗,宫里什么时候办过这么大的“相亲宴”。

    依照惯例,皇子选妃不过请几名名门闺秀,何时宴请过百余名的公子小姐了!

    可蒋贵妃现在对建明帝心有余悸,她连撒娇都不敢,更别说埋怨了。

    每到这个时候蒋贵妃就十分佩服沈皇后,沈皇后不在意建明帝的宠爱,自然也就不在意他的黑脸。

    “陛下,您可知五品以上官员家的公子小姐有多少人?

    臣妾明白陛下的苦心,陛下是想与众臣同乐,可这想法却有些不切实际。

    毕竟此次宫宴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几位皇子选妃,人数如此繁多,怕是会误了主次。”

    “嗯,那就赶走一些人吧!”建明帝随口应道。

    蒋贵妃一时睁大了眼睛,陛下这就让步了?

    陛下的脾气真是如小孩子一般,他想做什么便势必要做成,谁劝都没用。

    她之前苦苦相劝,陛下执意要宴请六品以上的官员家眷,最后还是太后嫌人数太多又提了一档,只是没想到京中待嫁未娶的小姐公子竟然这般多。

    可陛下这次竟然这么轻易就让步了?

    沈皇后也有些惊讶,显然没想到建明帝会答应的这么痛快。

    沈皇后敛下眼中的讶色,沉吟了片刻道:“陛下,臣妾觉得陛下既是已经宴请了一众公子小姐,便不好毫无缘由的将人赶走。”

    “留下也不行,赶走也不行,那你告诉朕该怎么办?”建明帝脸色撂了下来,摆明了是在使小性子。

    沈皇后的脸色也变得不好看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提醒自己要时刻注意身份,不要与这个二傻子一般计较!

    “臣妾倒有一个办法既可以如常开展宫宴,又不会有损陛下的名声。”

    沈皇后有时候真想主动请辞,一点都不想做这劳什子皇后。

    她又没有儿子,选妃的事情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偏偏她不但要忙前忙后,还要处处想着维护这个二傻子的脸面。

    若非不愿愧对先皇的信赖,她早就一走了之了。

    “皇子选妃,有德有才者居之,不妨请每位小姐赋诗一首,由陛下选出最佳的二十首佳作出来,如何?”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不吉(合一)

    当宫婢们将纸笔发给一众小姐的时候,御花园中传来了不少哀怨之声。

    本是含满笑意的脸上此时都挂了一层霜。

    一收到宫中的请帖,她们都忙着做衣裳选首饰,可也没人与她们说过参加宫宴还要考验诗词,她们毫无准备呀!

    从这么多人里只留下二十个人,这淘汰的比例未免也太大了。

    沈妩很快便写好了一首诗,随意折了起来交给了宫女。

    见宋碧涵和姜悦都一脸纠结的冥思苦想,沈妩摇了摇头,低声道:“随便写一首交上去就好。”

    “不行呀,我要是因为诗写的不好被赶出了宫去,我娘明日就得为我请十个八个的夫子来,我可受不了!”宋碧涵在意的不是面子,而是自由。

    她本来就不擅长吟诗作画,可若是她给家里丢了脸面,她娘一准不会放过她,届时她的好日子可真就到头了。

    “没关系的,随便写吧。”沈妩轻描淡写的回道。

    见她们不解的看着自己,沈妩只得压低了声音,含糊的说了句,“名字写的好看清晰点就好了。”

    宫里的人数这么多,根本就没有办法开展宴会。

    她虽不知道陛下当初为何执意要请这么多人,可现在摆明了是要淘汰一大部分人。

    姑母已经与她说过,这次宫宴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给几位皇子选妃,皇子妃必须是名门闺秀,所以最后能留下的想必还是那些老熟人。

    顾锦璃明白了沈妩的言外之意,可她却不能松懈。

    她刚被陛下封为县主,盯着她的人一定不在少数。

    她可不能给某位矜贵高冷的美人儿丢脸。

    沉思片刻后,顾锦璃才落了笔,待墨迹吹干,将信笺折好交给了宫女。

    最后的结果果然不出所料,留下的二十人里只有一位是四品官员家的小姐,两位是三品官员家的小姐,剩下的无一例外都是朝中重臣或是王宫贵胄家的小姐。

    那些小姐虽是惜败落场,但沈皇后也没让她们空手而归,为她们每个人都准备一样小礼物,或是珠花或是耳坠,稍稍弥补了她们心头的遗憾。

    宫女领着仅剩的二十个少女前往幽香阁。

    幽香阁更像是一座伫立在御花园中的暖房,阁内温暖如春,花香四溢,所有的鲜花都开的如火如荼,一踏入殿内便让人忘了如今却是寒冬之际。

    一众年轻的公子们早已入内落座,听到少女的脚步声,都不约而同的侧过视线,看向了那些比花娇媚的少女们。

    宋碧涵扫了一眼,与顾锦璃几人咬耳朵道:“男子那边应该也有比试吧,我瞧着他们剩下的人数和咱们差不多呢!”

    顾锦璃往男子的方向扫了一眼,便淡淡收回了视线。

    他还没有来。

    人群中没有温凉的身影,对顾锦璃来说便毫无吸引力,却是不知有人因她这一眼而失落起来。

    谢斌一脸郁闷,低头饮酒。

    谢府最近实在是太不顺了,先是他被揍得爹娘都认不出了,后来又是父亲被人砸破了头,摔断了腿,直到现在还没有养好。

    谢府闹出的那些丑闻让他无颜出门,以至他待在家里无所事事,每日想的最多的竟那个被他退了婚约的顾锦璃。

    现在该叫她灵毓县主。

    他心中有些恼有些怨,顾锦璃若是能早点得到县主之位,父亲也许就不会嫌弃她的出身了。

    为什么她一定要在与他退婚后变得越来越好,让人越来越难以忘怀。

    早在她踏入屋内的那一瞬间,他便留意到了她。

    一段时间没见,她变得更加娇美了。

    似徐徐绽放的芙蓉花,美好,绚丽。

    可她竟从始至终未看他一眼,他们的婚事定了十多年,她难道这么快就把他彻底忘了吗?

    她怎么能这么绝情!

    谢斌越想越恼,一连饮了几杯酒。

    可热辣的酒流入喉中,非但没有压下心头的苦涩,反是让他觉得心口一片灼热。

    同样懊恼的还有赵文鸢。

    她气得银牙紧咬。

    谢斌为什么都不看她一眼!

    就算为了避嫌,偷偷瞧她一眼也是好的啊。

    在众人各异的心思中,沈皇后蒋贵妃还有丽妃款款而来,而最让人诧异的是,建明帝居然也来了。

    众人忙跪拜问安,心中都觉得奇怪。

    这种事不是一向由皇后娘娘做主吗,陛下怎么也来了?

    难道是想借此机会考验一下大梁的青年才俊,为朝廷培养新的人才?

    这般想着一众年轻公子都瞬间充满了干劲,能得陛下的赏识,可比什么都重要!

    可他们自是想不到,建明帝来这的目的其实只是单纯的看热闹而已。

    玉华公主坐在沈皇后身后,她向下望了一眼,冲顾锦璃偷偷招了招手。

    顾锦璃浅浅一笑,对她弯唇颔首。

    几位皇子还有几名贵公子也随驾而来。

    一众皇子皆相貌英俊,各有风姿,英国公府大少爷蒋文瀚清雅挺拔,温阳虽脸上有伤,但不影响他的冷俊恣意。

    可即便有如此多俊逸的公子,人们的视线还是不约而同的落在了那道宛若谪仙般的身影上。

    他明明美若谪仙,偏生身上却有种让人一望便就此沉沦的魔力。

    不过这次有人分走了温凉的瞩目,因为在温凉身后还有另一道夺目的风景。

    沈染坐在木质的轮椅上,由着内侍推入殿中。

    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怨怼阴沉,一如往日般如沐春风,温润如玉。

    他眉眼中含着淡然的笑,双眸似比生病之前更加的明亮皎洁,让人心神荡漾。

    “这不是沈世子吗?我还以为他肯定不会来呢,没想到沈世子的气色看起来好像还不错呀!”

    “我怎么觉得沈世子好似比以前还要俊美了,只是可惜……”

    若非他不良于行,沈染甚至比温凉更受欢迎。

    因为温凉的美太冷太冰,他是山巅的白雪,让人望之生畏。

    而沈染是阳光,是春雨,美好又温暖,让人心生向往。

    建明帝一看见沈染,便笑着道:“没事多出来是散散心是好的,别总闷在家里。

    你们无需多礼了,今日自在玩乐就好。”

    建明帝对沈染是真有几分喜欢,也愿意在众人面前表露,为沈染造势。

    甚至他曾暗暗想着,若是温凉有如沈染一般的性子该多好。

    “谢陛下。”沈染含笑颔首,坦然回道。

    沈皇后眸中亦是满满的疼爱。

    她并不着急染儿的婚事,待染儿的伤势恢复,这些现在敬而远之的人只怕会争先恐后的踏进承恩侯府的大门。

    可她还是更希望染儿能遇到一个愿与他共度疾苦的人,这样的感情才更真。

    沈染落座后便望向了沈妩的方向。

    沈妩对沈染娇俏一笑,沈染含笑点头,视线却稍稍偏移开来。

    坐在阿妩左侧的是宋府三小姐,坐在她右侧的少女……

    身着浅蓝色长裙的少女生的肌肤雪亮,五官精致,端的是芙蓉满面。

    与那个脸色蜡黄眉毛浓黑的瘦弱少年可以说是天差之别,可唯有她的那一双眼睛依旧明湛澄澈,比所有人的眸光都要清亮。

    原来她竟生的这般美丽吗?

    沈染的眸中一时溢满了光彩,夺目璀璨。

    蒋文瀚看了他一眼,笑着问道:“沈世子在看什么?”

    沈染淡淡收回视线,含笑回道:“没什么,就是在看我妹妹在做什么。”

    蒋文瀚也没追问,他的视线扫了一下沈染的小腿,笑意不改的问道:“沈世子的伤势恢复的如何了?”

    “承蒙蒋大公子惦记,染一切都好。”

    温和的回答,却没让蒋文瀚听到他想知道的答案。

    蒋文瀚却也只是笑笑,没再多说。

    蒋贵妃朝这边望了一眼,嘴角一挑,看着丽妃幽幽笑道:“丽妃妹妹,我怎么瞧着六殿下的脸上有伤呢!

    这好好的宫宴,六殿下却是面上负伤,怕是不大好呀!”

    丽妃心里也恼,狠狠瞪了傅冽好几眼。

    这个不省心的东西,就不能消停点吗?

    可抬眸看着蒋贵妃幸灾乐祸的神色,丽妃也勾起了嘴角,莫不在意的道:“我现在是懒得管他了,反正就是一个小小的郡王,没什么大出息,我还操那么多心做什么!”

    这次轮到蒋贵妃变了脸色。

    傅冽是郡王,可丽妃还有一个傅凛,是即将要封王开府的,而决儿注定要比他矮了一头。

    蒋贵妃还要反唇相讥,沈皇后斜睨了她们一眼,不咸不淡的道:“若再争吵,本宫便只能请你们离开了。”

    两人顿时抿起了嘴,都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再理会对方。

    建明帝扫了沈皇后一眼。

    这两个女人倒是都听她的话,一句话就能让她们闭嘴,怎么总觉得她这个皇后要比自己这个皇帝还有威严。

    他不高兴了!

    “陛下,皇后娘娘。”女子清脆的声音响起。

    建明帝抬头望去,只见临安郡主含笑福身,望着他道:“陛下,皇后娘娘,臣女有个不情之请。”

    她眉目飞扬,脸上的笑明媚中又带着几分肆无忌惮的傲气,“臣女想欣赏一番众人咏梅的佳作,不知可否?”

    这个请求并不过分,沈皇后点头应下,命宫婢将众人的诗作呈了上来。

    “众位可尽管观赏点评。”

    宴会本就是要让众人彼此了解,是以沈皇后也没有拘着他们。

    听沈皇后这般说,不少人都离开了席位行至殿中央观赏那些诗作。

    因为“暗箱操作”,所以这些诗作并非都是上等佳作,有些甚至只能算是合辙押韵。

    “玉骨那愁瘴雾,冰姿自有仙风……”有一人站在一副诗作前低低念了许多遍,不由感叹道:“沈世子这首诗不仅写出了梅花的冰肌玉骨,更是将梅花写的宛若仙子,真是妙极妙极啊!”

    众人闻声走来观赏,都不由赞叹出声。

    沈染听了也不过有礼的颔首一笑,视线却是微不可察的偏向了某一处,眼中缀满了柔光。

    其实他不过是以物咏人罢了,在他心中,她才是那个冰清玉洁的仙子,要比梅花更清更美。

    ……

    相比于众人的慢慢欣赏,临安郡主却不过走马观花的略略扫视了一眼,最后才停在了一个宫婢身前。

    宫婢手里正举着一张诗作,临安郡主瞥了一眼落款,娟秀的字体工工整整的写着“顾锦璃”三个字。

    她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可下一瞬眸光便彻底僵住了。

    她从宫婢手中抽出了那张纸,走到顾锦璃面前,居高临下的问道:“这词是你写的?”

    顾锦璃看她一眼,淡淡点头。

    心里却是在暗暗道歉,“辛大诗人,借您的词一用,勿怪勿怪!”

    临安郡主抿了抿嘴,神色看起来有些不甘又有些不悦。

    宋碧涵不惯着她,从她手里夺过了诗词,脆生生的念了起来,“疏疏淡淡,问阿谁,堪比天真颜色。笑杀东君虚占断,多少朱朱白白。

    雪里温柔,水边明秀,不借春工力。骨清香嫩,迥然天与奇绝。”

    少女声音落下,阁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沉静。

    温凉嘴角一勾,露出一抹微不可察的浅笑。

    欢喜,得意。

    这首诗是她为他写的。

    这首诗虽不是顾锦璃的原创,可她的确在咏梅的时候不自觉的便想到了温凉,不自觉的便想起了这首诗。

    温凉有梅的疏淡清冷,亦有梅之温柔。

    梅在寒冬中绽放,何曾不是为了在萧条的冬日给世人增添一分美好。

    这种埋在心中不愿表露的温柔,正是温凉所有。

    “锦儿,你这首词写的太好了。”沈妩眼中泛光,亮晶晶的看着顾锦璃,一脸的崇拜。

    顾锦璃只淡淡笑了笑,心里却叹,这词写的当然好了,它的原作者可是辛弃疾大词人啊!

    看着众人对顾锦璃的赞赏,临安郡主抿了抿嘴,神色有些不快。

    她与顾锦璃并无交集,可顾锦璃相貌不凡,甚至可与她平分秋色。

    她不喜欢!

    她喜欢独一无二,她的东西就是要最好的,唯一的。

    花开并蒂,那就要剪掉一朵!

    本以为顾锦璃出身普通,才学定是一般,本想借此奚落她,没想到竟反是成全了她。

    这些诗作沈皇后都看过,她看着建明帝,轻声道:“顾小姐的词的确写得很好,不枉费陛下为她提的“灵毓”二字。”

    建明帝的鼻中发出一声哼来,这封号可不是他想的。

    他瞥了一眼眉眼带笑的温凉,暗暗骂了一句“丢人现眼!”

    同样震惊的还有谢斌,顾锦璃颇有才学这件事让他本就憋闷的心更加郁郁了。

    为什么与顾锦璃退婚之后才发现她这么多的优点?

    若是当初没有退婚,他们倒是也可以琴瑟和鸣。

    临安郡主白了顾锦璃一眼,冷哼着转过了身去。

    就算模样好才学好又能怎么样,她是枝头的凤凰,顾锦璃只是矮草丛里的野鸡。

    云泥之别,有何可比!

    临安郡主朝着男宾席位望了一眼,红唇微微一翘,脊背挺直的走向了温凉。

    “温凉,你的诗作呢,我怎么都没有看到?”临安郡主双手撑在温凉的桌案上,以一种十分亲昵的姿势笑望着温凉。

    她笑容肆意,目光灼灼,望着温凉的目光就好似在看着只属于自己的珍宝,喜欢却又霸道。

    温凉向后偏了偏身子,眼中还是临安郡主熟悉的淡漠疏离,可她偏偏就喜欢。

    “未写。”冷冰冰的两个字毫无情感。

    可临安郡主听到回答后却并未离开,仍旧保持着那般霸道的姿势,不容人拒绝道:“我几乎有半年未回京了,咱们许久未见,明日我去平阳王府找你!”

    温凉眸色一冷,眼中的疏离变为了不耐。

    她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若是被人误会了可怎么办?

    他眸光微动,朝着某个角落望了一眼。

    见她垂首抿茶,并未瞧他,温凉心中一时更是惴惴。

    看来晚上要去找她好好解释一番了。

    心中如此作想,温凉拒绝起来更是毫不犹豫,“不方便。”

    “府里不就你一个人嘛,有什么不方便的!”临安郡主不以为然的反驳道。

    众人:“……”

    就是因为那样才不方便吧!

    傅决的脸都要气黑了。

    临安浪荡轻浮,母妃竟然要他娶这样的女子?

    她若是属意别人也就算了,偏偏喜欢的还是温凉。

    他才不娶!

    感受到了傅决眼中的埋怨,蒋贵妃也心有不满,可想到蒋太后与她说过的话,蒋贵妃勉强扯出一抹笑来,“临安和温凉公子的关系还如小时候一般亲若兄妹呢!”

    临安郡主瞥了蒋贵妃一眼,嘴唇的弧度却是越发上扬。

    她直视着温凉的双眼,眼中没有女孩的楚楚含情,反是用一种彰显主权的霸道目光看着温凉,“我从没把温凉当作哥哥!”

    这下子蒋贵妃的脸色也彻底黑了。

    真是个不识好歹的东西!

    温凉抬眸回望着临安郡主,在她那如火一般灼灼的目光逼视下,他的眼神依旧清冷如霜,“我也从未把你当作妹妹。”

    “真的?”临安郡主目光一亮,满眼惊喜的看着温凉。

    温凉淡淡点头,却在她正是愉悦之际,毫不留情的泼了一盆冷水,“我与你不熟。”

    众人:“……”

    尴尬,除了尴尬,他们没有别的感觉了。

    临安郡主的脸色也僵硬了一瞬,随即她无谓的一耸肩,笑着道:“没关系,以后接触接触就熟了。”

    “可我不想与你接触。”温凉冷冷撂下一句话。

    似是觉得自己还没有表达清楚,温凉沉吟了一会儿,补充道:“更严谨的说法是,我只想和你保持比现在更远的距离。

    所以,不要接近我,更不要去王府找我。

    否则,我会让人把你赶出去。”

    众人:“……”

    温凉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你是怎么做到面对这张如花般娇媚的脸庞,却说出如此狠毒绝情的话呢?

    临安郡主也有些挂不住脸色了。

    以往温凉只是冷淡疏离,她却觉得她追他躲的感觉挺有意思的。

    可他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她自然不知道,温凉以前不和她说话是因为嫌麻烦。

    可现在他若是不把话说明白,只会更麻烦。

    若是一不小心让她误会自己多情,他可就真的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建明帝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其实他以前曾想过让温凉娶临安为妻,因为宣亲王府是一大助力。

    可温凉既是有了自己喜欢的人,他也不想逼迫他。

    不过,不喜欢可以,树敌就没必要了吧……

    “哈哈哈哈,温凉这孩子还是那么幽默啊!

    来来来,开宴吧,朕都有些饿了!”

    众人:“……”

    陛下,您这转场真是又生硬又尴尬啊!

    现在用阴沉如墨来形容临安郡主的脸色都不为过了。

    虽说温凉从未回应过她,可至少只有她一个人敢对温凉亲近,这何尝不是一种独一无二。

    可短短半年,温凉怎么变得越发冷酷了?

    难道,他有了喜欢的女子?

    临安郡主暗暗摇头,温凉这种人也会有喜欢的东西喜欢的人吗?

    即便有,那这大梁除了她还有谁能配得上他?

    一段插曲半掩半盖的掀过了。

    用过两筷子饭菜后,沈皇后放下筷箸,开口道:“宴不可无乐舞,不知哪位小姐愿意为宴添乐?”

    众女忙端正坐姿,整理发髻。

    玉华公主好整以暇,款款起身福了一礼道:“儿臣不才,但愿为父皇母后抚琴一曲。”

    沈皇后含笑点头。

    一众小姐难免拘谨,皆不敢第一个上场,由玉华来开场做好不过。

    玉华有体恤之心,这点让她很欣慰。

    一首琴曲,悠扬婉转,抚平了众人略有紧张慌乱的心情。

    玉华公主这首曲子选的也很有讲究,曲调欢快,乐谱简单,不会抢了其他小姐的风头。

    “阿妩,玉华公主很是善解人意呢。”顾锦璃小声与沈妩说道。

    沈妩抿嘴一笑,颔首道:“玉华是个好姑娘,以后相处久了你就知道了。”

    玉华虽贵为嫡公主,却没有公主的架子,反是善良体贴,不知比临安郡主强上多少。

    一曲终了,众女皆拍手称好。

    临安郡主抿了口茶,淡淡道:“不过如此。”

    一众贵女都假装未闻。

    若临安郡主说别人,她们也好附和两句。

    可她说的是皇后娘娘所出的玉华公主,哪里是她们能奚落的。

    “玉华的琴艺不错,最近大有长进。”建明帝由衷的赞了一句。

    他有许多个儿子女儿,可最奇怪的是,与他最像的竟然是沈皇后所出的玉华。

    玉华天真烂漫,生性自然,与他年轻的时候很像。

    儿子女儿多了便也就不稀罕了,甚至有些公主的模样在他的记忆中都是模糊的。

    他对玉华的关心不算多,但玉华的确是他最疼的一个女儿。

    “谢父皇。”玉华公主福礼落座,端的是嫡公主尊贵威严的气质,却在坐下后朝着顾锦璃的方向望了一眼,冲她甜甜一笑。

    临安郡主看了玉华公主一眼,又侧身看了一眼扬唇浅笑的顾锦璃,墨眉深深一蹙。

    玉华与她都不算亲近,却是对一个劳什子县主这般亲昵,还真是分不清远近亲疏!

    “还有哪位小姐愿意一展才艺?”

    沈皇后话音一落,赵文鸢便站起身来,对着沈皇后福了一礼,“启禀皇后娘娘,臣女愿为陛下,愿为皇后娘娘献上一舞。”

    沈皇后轻轻点头,“那你可需要准备什么东西?”

    赵文鸢望了谢斌一眼,可他却仍旧低头喝酒,并没有看她。

    赵文鸢心中郁郁。

    谢斌到底在想着什么,为何今日对她这般冷淡。

    可她却是等不及了,他们的婚事绝不能再拖了!

    “回皇后娘娘,此舞蹈乃是臣女所创的一支新舞,需要将丈许的红纱悬于梁上,跳舞之人挽着红纱在空中起舞,宛若云雀。”

    建明帝一听来了兴致,开口问道:“此舞可有名字?”

    见自己得到了建明帝的关注,赵文鸢娇俏一笑,清脆回道:“回陛下,此舞名叫庄周梦蝶。”

    沈皇后却是略蹙了下眉。

    这故事虽是美丽梦幻,可人若是分不清现实与幻想,却终是可悲的。

    在她看来庄周梦蝶与黄粱一梦一样都是悲惨的,此舞的名字有些不吉……

第一百四十八章 告白(必看合一)

    丈许长的软罗红纱轻悬于房梁之上。

    丝竹乐声伴着少女的舞姿靡靡响起。

    赵文鸢换上了一件海棠红色的纱裙,如墨青丝松挽发髻,只在鬓便插上了一朵娇艳的海棠花,映的她更加的娇俏动人。

    她舞姿轻盈,挽着红纱在半空中翩然起舞,倒真有几分蝴蝶在花间戏舞的美感。

    顾锦璃虽不喜欢赵文鸢,但平心而论,赵文鸢的舞姿的确很美,也很动人。

    众人的视线都凝聚在了她的身上,她个子略矮的缺点在此时也变成了清灵,反倒为她增色几分。

    赵文鸢得意的勾起了嘴角。

    这个舞她已经练了许久,有自信能在任何才艺比试中胜出。

    可这却不是这支舞的真正用途。

    她含情脉脉的望向了谢斌,脚步轻点,挽着红纱宛若彩蝶一般从谢斌的眼前划过。

    红纱轻柔,拂过了谢斌的脸颊。

    他抬起头望向她,两人四目相对,她娇媚一笑,眸中万千深情欲语还休。

    他亦扬起了唇角,回应她的娇笑。

    顾锦璃看了一眼便摇头收回了视线,原来此舞是一条红线,赵文鸢已经握住了红线一端,只等着谢斌抓住另一端,良缘便成。

    赵文鸢亦是这般作想。

    见谢斌望向了她,赵文鸢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轻点了一下头,便毫不迟疑的松开了挽着红纱的手……

    因为顾锦璃从中作梗,害的永宁侯府与谢府两家背负了不少骂名。

    他们两家若是这般定亲,只会更加惹人非议。

    所以他们才想出了这般的办法。

    她在起舞时不慎跌落,谢斌英雄救美,在众人面前将她抱在怀中。

    有帝后与众人见证,两家再商议婚事便水到渠成。

    世人多喜欢那些带有传奇色彩的爱情故事,届时便不会再有人紧咬着谢顾两家退婚之事,反是会对他们两个的良缘津津乐道。

    其实她很怕,可是想到今日之后她便能与自己心爱的男子长相厮守,她便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众人惊呼出声。

    谢斌似要起身,可他不慎拂落了手边的杯盏,他侧头望了一眼,而就这一眼他便错过了接住她的时间。

    “砰”的一声,赵文鸢重重的落在了地上,随之响起的一声刺耳的尖叫声。

    赵文鸢跌落的地方并不算高,其实本不会受伤。

    可她距离谢斌的位置有些近,她的脚踝磕到了谢斌的桌案上。

    在这种力度的冲击下,赵文鸢只觉得脚踝一阵剧痛,痛的让她无法隐忍。

    “我的脚……我的脚……”

    她泪眼朦胧,透过眼中的水雾望向了坐在她对面的男子。

    他脸上错愕的表情中带着些许歉意,可他却并没有走上前把她扶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们之前明明尝试过的,那一次他将她稳稳的抱在了怀里,没有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他的肩膀那般宽阔,他的怀抱那般温暖。

    可为什么这次他没有接住她?

    明明说好了的,为什么会这样……

    脚踝上的剧痛,心中的悲痛将赵文鸢彻底击垮,她一时无法承受,昏厥了过去。

    沈皇后忙命宫婢将她抬入偏殿,又请御医前来看诊。

    御医诊治了一番,回禀道:“陛下,皇后娘娘,赵二小姐的虽从高出跌落,但并未伤到头部,所以没有性命之忧。

    只她的脚骨摔断了,有些麻烦。”

    “可能治好?”沈皇后蹙眉问道。

    御医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若是养好了不会影响走路,但定然无法起舞了,若是修养不好,怕是会有坡足的可能。”

    沈皇后闻后轻叹了一声,心中也为她感到惋惜。

    庄周梦蝶终成了黄粱一梦……

    “派人将赵二小姐送出宫,御医随行去永宁侯府诊治吧。”

    看着赵文鸢被人抬走,谢斌眼中也有一丝愧疚。

    可他真的没有办法。

    以前他之所以要娶赵文鸢,是因为永宁侯世子与兵部尚书之女结亲。

    父亲想要拉拢兵部,成为五殿下夺嫡的一大助力。

    可现在赵楚立身不正,被姜家退了婚事,那永宁侯府对他们来说便成了可有可无。

    若赵文鸢是个聪慧温婉的也就算了,偏偏她还愚不可及,谢府的长媳怎可以如她那般!

    他们在商议这个计划的时候,还尚未传出赵楚的丑闻。

    谁曾想到临近宫宴,赵楚惹出了这般的麻烦事。

    可那时若是他们上门与永宁侯府说计划取消,只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谢府最近已经够乱的了,绝对不能再生事端。

    所以他只能故作无视,只能对她满怀歉意了。

    可他真没想到,她会摔断了脚。

    要怪只能怪她自己倒霉吧!

    “喂!”

    有人叫了谢斌一声。

    谢斌侧头去看,只见对方身着玄衣,衣上用金线绣着一只凶狠的鹰隼,正如他一样冷俊。

    “喂,你的反应怎么那么慢!

    那姑娘就摔在你眼前,你明明起身就能救下她,你为什么要故作无视呢?”

    傅冽听了眉头一挑,哟呵,温阳这小子说话可比他还冲啊!

    谢斌不认识他,但见他坐在温凉身边,想来身份应是不凡。

    “这位公子,我刚才不甚碰倒了酒杯,一时走神就错过了时间,的确是我不好。”谢斌心中恼火,但面上却仍旧一副翩翩佳君子的模样。

    “一杯酒比人命重要吗?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玩意儿啊?”

    温阳觉得谢斌和赵文鸢离得那么近,一定能把赵文鸢救下。

    可没想到他的反应速度竟是比王八还慢,早知这样还不如他出手了呢!

    傅冽听了一笑,可嘴角的伤口随着他的笑裂开了一个小口,痛的他倒吸了一口冷气,但却依然不减他看热闹的热情,“温二公子,你这就错怪谢公子了。

    那赵二小姐可是谢公子的心上人,他一定是没有反应过来,不然怎么可能弃之不理呢!”

    温阳惊讶的看了一眼谢斌,眼中的嫌弃更重了,“那只能说他更不是个东西了。”

    自己心爱的女人遇到了危险,他还管一杯被碰洒了的酒?

    这不脑子有病找抽吗?

    “噗!”傅冽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算牵扯到了嘴角的伤口,疼的他都流出了眼泪,那他也要笑。

    没想到温凉是个闷葫芦,这个温阳却是个开口的瓢,什么话都敢往外冒。

    谢斌气得太阳穴一跳,原来这人是温阳,温凉的孪生弟弟!

    两人长得虽是不像,但这说话阴狠刻薄的样子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谢斌再好的脾气此时也绷不住了,“六殿下,温二公子慎言。

    谢某是男子,名声倒是无所谓,但两位般说怕是会败坏赵二小姐的名声。”

    傅冽冷哼一声,轻嘲道:“她的名声要败也是你败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又没要娶她!”

    “你……”

    若非这是在皇宫,谢斌简直都想掀桌子揍人了。

    “好了,都别说了,宴会继续吧!”建明帝大手一抬,拦住了几人的唇枪舌剑。

    反正傅冽和温阳都骂完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谢斌:“……”

    就不能早点拦着吗?

    众人虽同情赵文鸢的遭遇,可宫宴却不会因为她一个人而受到影响。

    想要展示才艺的小姐们仍旧欣喜雀跃,满怀期待。

    因为她们知道这次宫宴意味着什么,只要她们能入贵人的眼,她们就有机会成为王妃、郡王妃。

    傅凝看得兴致勃勃,傅冽却百无聊赖,即便丽妃瞪了他好几眼,也没能让他看上这些小姐一眼。

    甚至丽妃都开始担心了,冽儿该不会不喜欢女子吧?

    一众小姐皆已展示了才艺,沈皇后轻轻拍了拍手,嘴角含着淡淡笑意,“众位小姐都才艺过人……”

    “皇后娘娘!”

    临安郡主开口打断了沈皇后的话。

    沈皇后蹙了一下眉,神色不悦。

    贵为郡主,怎么能如此没有规矩。

    临安郡主却是不在意,只起身笑着道:“灵毓县主还没有展示才艺呢,皇后娘娘不如也给灵毓县主一个机会如何?”

    “郡主,你不是也没展示才艺吗?你怎么不来呢?”宋碧涵反唇相讥。

    临安郡主不屑冷笑,斜睨了宋碧涵一眼道:“本郡主一不急着嫁人,二不想攀附权贵,为何要展示才艺?”

    临安郡主几句话说得众女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算事实如此,可陛下和皇后娘娘尚且还要顾全她们的脸面,她一个郡主怎么能如此羞辱她们!

    可临安郡主霸道惯了,根本就不在意别人的感觉,只噙着笑看着顾锦璃道:“倒是灵毓县主,本郡主也是为了你好。

    女子被退亲本就不是什么风光的事,更何况你出身不高,名声又素来不好。

    你可要珍惜这次宫宴的机会,争取能觅得一份良缘。”

    赤裸裸的挑衅和讽刺,任谁听了都会心中不快。

    顾锦璃却仍旧神色清淡,眸光清湛无波。

    可沈染被顾锦璃这样的目光刺痛了。

    自从认识她以来,她给他的感觉一直都是强大自信,清冷沉静。

    可她其实不过只是一个刚及笄的少女,与嚣张恣意的临安相比,她太过冷然。

    她们明明都是一般大的少女,就只因为临安出身更高贵些便可以肆无忌惮的嘲讽她吗?

    他撑了一下椅子,可他的双腿仍旧绵软无力,使不上力气。

    沈染只得凝眸看着临安郡主,开口道:“临安郡主……”

    “陛下!”

    他的声音很快就被另一个人的声音湮没掩盖。

    一道修长挺拔,秀逸如仙的身影自他的身边倏然而起,宛若九天之上的一片云,清冷矜贵,不染凡尘。

    温凉在众人的视线下行至殿中,敛衽行礼。

    建明帝却是看的眼皮一跳。

    温凉微微垂首,满身清华,声音更是如山间雪干净的一尘不染,“陛下可相信一见钟情?”

    建明帝嘴角抽抽,心里呵呵。

    他能说不信吗?

    建明帝默不作声。

    这混小子现在对他这么客气,早寻思什么了。

    他就不应声,看温凉能怎么办?

    温凉却并不等他回答,而是径自道:“不管陛下相信与否,微臣都是信的。”

    建明帝:“……”

    那你特么还问朕!

    “陛下!”

    温凉淡淡开口,声音清冽,却带着致命的诱惑吸引着每一个人的注意。

    “微臣曾也不相信一见钟情,可在遇到某人之后,臣相信了。

    因为自见她第一眼起,她在臣心中便与世间众人皆不同。

    她的一颦一笑都是世间绝无仅有的美好,所以,从此的一山一水,一朝一夕,我都想和她一个人慢慢走过。”

    顾锦璃的心房被蓦地一撞,瞬间荡漾起来。

    他这是在与她表白吗?

    温凉性情清冷,不喜言笑。

    他们虽已明白了彼此的心意,可温凉从未对她说过任何甜言蜜语,从未对她做过什么承诺。

    恰好她也不喜欢这些,她觉得两个人若是心有彼此,那便没有必要整日将喜欢挂在嘴边。

    可此时听到他在众人的见证下与她告白,她不得不承认,她的心中还是欢喜甜蜜的。

    可温凉的告白对与其他人来说无异于在他们心中投下了一记响雷。

    温凉有喜欢的人了?

    居然还当众表达了爱慕之心?

    这简直可以算是天下奇闻了吧!

    一众男子都用惊诧的目光看着温凉,而一众少女却都痛心疾首,只觉得一颗芳心都要碎了。

    她们对温凉公子的确没有邪念,那是因为她们觉得温凉这辈子都不会有喜欢的女子。

    他能做一辈子的山巅白雪,供她们仰望,爱慕。

    可现在有人偷走了这捧雪,将九天之上的仙人拖入了凡尘据为了己有。

    这就让她们无法接受了!

    一众贵女环顾四周,目光警惕又凶狠,时而觉得周围的哪个人都有可能是她们的敌人,时而却又觉得谁都不像。

    温凉公子是谪仙,他喜欢的女子也应该是仙子一般的人物才对。

    若说这些人里面哪个貌若天仙……

    众女的视线落在了几个容貌极美的女子身上。

    灵毓县主很美,可顾府门第太低了,定然不是。

    临安郡主很美,可温凉公子刚讽刺了她,应也不是。

    承恩侯府的沈小姐容貌也很美,性情也温婉,出身又高贵,难道是她?

    众女敌视的视线让宋碧涵打了一个激灵,她悄悄凑近沈妩,压低了声音道:“阿妩,我怎么感觉她们都在看我?

    难道温凉喜欢的人是我?可我一点都不喜欢他啊,怎么办?”

    宋碧涵一脸苦恼。

    沈妩白了她一眼。

    就冲她这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样子,听起来一点都不像是温凉口中那个独一无二的小仙女。

    倒是……

    沈妩侧眸看了顾锦璃一眼。

    顾锦璃微微垂着头,看不清她的神色表情。

    温凉与锦儿相识,难道温凉口中的那个人是锦儿?

    沈妩不由抬头望向了沈染,发现沈染正也看着她们的方向,只不过他看的人不是她,而是锦儿。

    沈妩心里突然有了一个猜测。

    哥哥是不是已经发现了锦儿的身份,所以才会来参加这次宫宴?

    她突然有些恼自己的蠢。

    哥哥总有意无意的打听锦儿的事,她当时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此时想想哥哥看“晋大夫”的眼神,与她说话的样子,也许哥哥不仅早就猜到了,甚至早就倾了心。

    她怎么没早点发现,若是早知道,哪怕多帮哥哥说些好话也是好的啊!

    温公子此番情真意切,锦儿会不会就此被他感动?

    温凉轻飘飘的一番话,将众人搅得心绪不宁。

    建明帝见温凉心意已决,无奈一叹,正欲开口,门外忽传匆匆的脚步声。

    “陛下!北境有急报!”

    “什么!北境的急报?”建明帝脸色一变,倏然起身。

    陈总管暗暗瞥了一眼。

    陛下,这次演的有些过了呀!

    建明帝瞥了温凉一眼,冷着脸道:“温凉,北境有急报,你随朕过来!”

    话音刚落,建明帝抬步便走,仿佛生怕会有人扯住他一般。

    温凉抿了抿嘴角,神色不虞。

    他冷然转身,眼角余光从她的脸上飞快掠过,才沉着脸跟着建明帝离开。

    众人:“……”

    就这么走了?

    能不能先告诉他们那个姑娘是谁啊!

    这样很折磨人的好不好啊!

    临安郡主一直在盯着温凉看,所以她没有错过温凉那飞快掠过的一瞥。

    她目光凌厉的顺着那个方向回头望去。

    那里坐着宋碧涵,沈妩还有那个灵毓县主。

    难道温凉喜欢的人就在她们之中?

    临安郡主脸色阴沉如墨,视线如锋利的匕首一般划过她们的脸颊,似是想将她们娇媚如花的容颜彻底毁掉。

    她紧紧握拳,任由指甲插在肉中,留下深深的痕迹。

    她喜欢的东西,她喜欢的人只能是她的,谁也别想和她抢!

    蒋贵妃和丽妃的脸色也不好看。

    她们倒是不在意温凉喜欢谁,她们气得是朝堂有要事陛下居然不唤决儿(凛儿)商议,而是如此器重一个外人,真是没有道理!

    傅决心中也是忿忿不平。

    他最讨厌的两个人一个是傅凛,另一个就是温凉!

    温凉到底有哪里好,居然能得父皇如此器重,甚至远远超过他们几个儿子。

    傅决嫉恨难平,瞥了一眼默不作声只埋头喝酒的温阳,转眸道:“父皇常夸温大公子有经世之才,甚是器重。

    温二公子常年在军中,想来应也颇有才学,待温二公子多待些时日,父皇定也能看到二公子的长处,想必也会如器重温大公子一般器重二公子。”

    温阳将杯中酒一口饮尽,十分豪爽。

    他放下杯盏,托着下巴眯着眼睛看着傅决,“那你自小在京中还不受陛下看重,想来是一无是处了?”

    “噗!”傅冽没忍住,又笑出了声来。

    傅凛也忍俊不禁的牵起了嘴角,慢条斯理的抿了一口酒。

    傅决与温凉温阳越是不和,他才会能从中得到好处。

    “温阳!你放肆!”

    温凉说话阴阳怪气,温阳则是冷嘲热讽,他们兄弟两人真当他好欺负不成!

    “怎么着!想动手啊!”温阳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毫无畏惧的逼视傅决。

    挑拨离间不成就恼羞成怒,反正今日也打了两个皇子,不差再多一个!

    “好!够爷们,今天谁不动手谁就不是男人!”傅冽一摔杯子,起身附和。

    “傅冽,你闭嘴!”丽妃和傅凛齐齐开口叱道。

    消停的看热闹不行吗?

    非得跟着掺和一脚才舒服啊!

    “够了!”一声低喝传来,声音虽不大,却有不容人质疑的威严。

    沈皇后眸光沉冷的站起身来。

    众人亦随之起身。

    “众位刚才也都听到了,北境有急报,事关朝廷,凡事都要退让。

    今日的宫宴就这样吧,都散了吧!”

    沈皇后抬了抬手,便在宫人的搀扶下步履从容的迈步离开。

    蒋贵妃和丽妃相视一眼,两人也默契的不再久留。

    这些名门闺秀也都看过了,她们心里也都有了约莫,还得回去赶紧定下才行。

    还有就是北境之事,一定要打探清楚。

    想要在宫中立足,势必要消息灵通。

    众人纷致散去。

    只临安郡主仍用一种似要吃人的目光看着顾锦璃几人,见她们望了过来,才冷哼一声傲慢离开。

    宋碧涵打了一个哆嗦,挽着沈妩的手臂一脸苦色,“怎么办啊阿妩,你看没看到临安郡主刚才那眼神,简直像要吃了我一样呢!

    温凉该不会真的喜欢我吧,可我一点都不喜欢他这种类型的呀!”

    沈妩:“……”

    顾锦璃:“……”

    姜悦捂着肚子咯咯的笑了起来,眼睛都笑出了泪珠来。

    “哈哈,那你一定是多想了,我敢保证温凉公子绝对不喜欢你!”

    宋碧涵一挑下巴,“那你说说理由!”

    姜悦擦了擦眼角的泪珠,一本正经的道:“因为你太吵了啊,温凉公子那么喜欢安静,怎么可能忍受得了你呢!”

    宋碧涵凝眉点头,长舒了一口气,“嗯,你说的有道理,这样我就放心了。”

    顾锦璃哭笑不得,估计温凉从来都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有被人如此嫌弃的一日吧。

    “宫宴散了也好,怪没意思的,你们跟我回宋府喝果子酒去吧!”

    姜悦连连点头。

    她的朋友不多,唯一的一个手帕交还嫁到外地去了。

    如今能找到几个投缘的好朋友,她心里也高兴。

    “今日我便不与你们一起了,我和哥哥还要去拜见皇后娘娘。”沈妩深深的望了顾锦璃一眼,眸中思绪万千。

    沈妩屏退了婢女,推着沈染慢悠悠的朝着凤鸾宫走去。

    一路上,兄妹两人静默无语,只能听到车轮在青石地面上发出的声响。

    安静中却透着些许不为人知的伤感。

    “哥哥,你……你有喜欢的人了,对吧?”

    沈染诧异的仰起头,对上的是妹妹认真的目光,认真的让他无法隐瞒。

    默了默,他只轻轻道了一句,“嗯……也许吧。”

    “那哥哥打算告诉她吗?”

    这次沉默了许久,沈染都没再开口。

    沈妩也不追问,只慢慢的推着他穿过长长的回廊。

    日光斜落,将廊边的树影打在了他的身上,层层浮动的光影,衬得他本就温润如玉的面容更加的清逸缥缈。

    “缘分奇妙而易逝,有时一刻的犹豫可能便会就此错过。

    虽然最后不一定会得偿所愿,可只要尝试过争取过,今生便不会再有遗憾。

    不会抱着若是我当初如何如何的想法,悔恨一生。

    若情投意合,便是天赐良缘,若是有缘无分,那便各自安好。

    哥哥,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与其冥思苦想,纠结难猜,倒是不如亲自一问,结果到底如何也是甘心!

    沈染轻笑了一声。

    抿着唇轻轻摇了摇头。

    沈妩蹙了一下眉,“哥哥觉得我说的不对?”

    “不是。”

    沈染轻叹一声,含着笑道:“我只是觉得自己枉为兄长,竟是不如小妹心胸豁达。”

    沈妩闻后勾唇,欢然一笑,“这般说,哥哥也如此作想了?”

    沈染轻点了下头,眸中疑虑不再,笑意温和如春阳,足以融化冰霜。

    无论结局如何,总要亲自问过她才甘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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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0325/ 第一时间欣赏盛世医香之锦绣凉缘最新章节! 作者:浮梦公子所写的《盛世医香之锦绣凉缘》为转载作品,盛世医香之锦绣凉缘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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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医香之锦绣凉缘介绍:
顾家大小姐声名远扬,不以美貌,不以才华,只凭“倒霉”二字。
金牌医师顾锦璃名噪一时,因美貌,因医术,更因用不完的好运气。
一次意外,举家穿越,当倒霉晦气的顾家大小姐变成了运气爆棚的现代锦鲤……
父亲官职低微?无事,爹地拍的一手彩虹屁,哄得帝王合不拢嘴。
母亲娘家无依?无事,妈咪耍的一手暴脾气,揍得亲戚迈不开腿。
女儿蠢笨又倒霉?呵呵,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是传说中的锦鲤!
她本不求锦绣前程,青史留名,惟愿发家致富奔小康,过好自家的小日子。
奈何锦鲤属性加持,普通太难,平凡无望,总有队友助她扶摇直上。
小嘴一张,就收割了死心塌地的生死之交;小脚一跺,便镇压了上蹿下跳的极品亲戚;小手一挥,便捡了个身份尊贵的绝美夫婿。
一副倾世好容貌,一手绝世好医术,纤纤素手玩得了琴棋书画,拿得了算盘药杵,就是没想过执一人之手,终白头到老。
某人弯唇而笑:无妨,遇到为夫,再想不迟。
她是他的如花似锦,他是她的天赐凉缘。
从此,时光静好,与君语;细水长流,与君同;繁华落尽,与君老。
Ps:本文又名《全家一起穿越了怎么办》《现代锦鲤的古代生活》,温馨轻松,愿逗君一笑。盛世医香之锦绣凉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世医香之锦绣凉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世医香之锦绣凉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