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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二踢脚     弹指歌txt下载     弹指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闻世间高手,俏语同君轻谈。四十九

    “这第四嘛。”

    常沁诗娇笑道:“这第四名是秦爷爷,神宵剑虽少在江湖里出手,可当年青城之围,一剑便硬将华山长老曲正秋迫退,能有此功力的,除去云哥哥还有那两位前辈,江湖里可再找不到第二个了。”

    行云微笑了笑道:“秦老的武功确实强过那曲正秋,沁诗不如一次将那余下的都说了吧。”

    常沁诗闻言,扳了葱嫩的手指道:“那第五是少林方丈的师叔至善老和尚,大彻降魔,力有万钧,第六则是我爷爷。”说到这里,常沁诗一停,不满道:“不过沁诗觉得这排名里有一处不对,便在这里,我爷爷的秀水六盘定能胜过那至善老和尚。”

    行云微微一笑,言道:“大彻、秀水,一至刚一至柔,天生柔能克刚,所以应是常老前辈胜上一筹。就算和秦老爷子交手,也不会落在下风。”

    常沁诗当下拍手喜道:“还是云哥哥的眼光准确!”

    行云如今的武功身份,夸赞自己爷爷的武功,常沁诗怎不高兴?当下喜滋滋的再道:“第七就是那个华山派的千缕剑曲正秋了,沁诗可不喜欢那老头,不过他虽然败在云哥哥的手上,但那至善也曾败过,所以这倒不算什么。第八则是点苍派的烈阳剑蔡培峰,他也是云哥哥的手下败将。之所以在那曲正秋之下,以沁诗看来,应是他的什么炎天神功伤人亦伤己,可逊了些。第九第十则是并列,一个是云哥哥属下玄机堂主水仙姐姐,一个则是唐门的神手唐怀。水仙姐姐的轻功绝世,当年独上嵩山,当了九大门派掌门的面来去自如,自然厉害。”

    说到这里,常沁诗一顿,神色有些暗淡道:“可惜水仙姐姐的脚跛了,要不凭她那绝世轻功,怎都不可能和那唐门的老头并列。”扯了扯行云的衣角,常沁诗道:“云哥哥,有丹神前辈在,水仙姐姐的脚应该能治的好吧?”

    行云摇了摇头,言道:“水姑娘的脚能治好,只不过一旦治好,她那身轻功反要大退,较之如今还大不如,所以只好作罢。至于那唐怀……”

    见行云说到那唐门,唐逸心下一动,更加注意。

    就听行云道:“其实依那唐怀的武功,不是排的高,而是低了。当年我与秦老去过唐门,那时水仙和夜魔来袭,还与唐门战过一场,结果却是夜魔被唐怀的一记天罗地网伤了。”

    常沁诗一怔,奇道:“还有这等事?那夜魔可是天下第一的杀手啊。”

    行云摇头道:“杀手厉害之处在于隐蔽潜伏,一旦暴露,威力便立时大减,再说唐门也是精通暗杀的,夜魔不敌唐怀,却也正常。依我看来,那唐怀绝不比之前的曲正秋和蔡培峰差,只不过这江湖以剑为尊,人们总是小看了唐门。”

    唐逸听的心下一热,暗道:“这唐门竟然如此厉害!”心下对自己学习暗器又增了许多期待。

    行云见常沁诗不再继续说下去,奇道:“这排名只有十个而已?”

    常沁诗摇头道:“还有些人,比如云哥哥师门的无光、无阳两位前辈、还有蛾眉派的白云老和尚、德皇前辈的弟子明非先生、飘渺天宫主人的大弟子惜言,那夜魔也在其列、只不过他们要么甚少出手,要么就是躲在暗处杀人,旁人无从比较他们的实力,所以并排在十名之后,但怎都算是这江湖里的绝顶高手。”

    行云闻言点了点头,随即暗道:“排这名次的人,不是闲极无聊,便是别有图谋,高手之间哪容易评出高下?如今江湖中东西两盟对峙,本就不平静,虽然这排名不见得能引起高手的争斗心,但各自门下的弟子却并非都能有此定力,怂恿攀比之下,更增混乱。尤其这只排了十名,余下如武当、青城、峨眉等大派都未上榜,更添隐患。”

    暗想了想,行云心道:“再说这排名也不准确,就如那武当派的易辛子虽然死在我的剑下,可与他同来的古拙道人却能与我匹敌。朱前辈的武功则更骇人,虽说他如今应是死了,但想来朱家的势力定不会小,出上几位高手,也非难事。不说这些,就连方才那马斤赤的师父也很了得。”

    想到这里,行云却一摇头,暗笑道:“那马斤赤的师父不似中原人士,不上这榜却也说的过去。”

    唐逸虽然听刘步衡讲过这江湖大概,但终究所知甚少,常沁诗这一番讲解下来,虽然只听个囫囵,可少年已觉所获颇丰。想这些高手不是出自万剑宗,便是出自少林,要么就是华山、崆峒、唐门等大派,自己如今能得到去唐门修习的机会,当真是难得了。唐逸不禁暗道:“只要今日能脱身,然后去寻刘神医,前往唐门刻苦修习,终有一日能再回这崆峒!”

    常沁诗说完,忽然省起一事道:“云哥哥这两年来可有突破?沁诗当初听了这排名的时候,心下便在想,不知道云哥哥何时能超过德皇和飘渺天宫主人这两位前辈,去做那天下第一!”

    行云闻言微笑道:“却叫沁诗失望了,我这两年可没有半分突破。”

    常沁诗“啊”了一声,仔细的看了看行云的脸色,发觉他十分的轻松,好像这没有进展并不算什么,当下奇道:“可是这些年事务繁忙,耽误了?”

    行云微笑着摇头道:“这两年虽然忙是忙了些,可还未到耽误修习的地步。只不过我常在想,以我这年纪,武功能到如今地步,已是邀天之幸,多少人穷其一生,都难望我项背,就是德皇和飘渺天宫主人两位前辈,这等年纪时也远不如我。正所谓过犹不及,做人不可太过贪婪,所以我便没有再刻意修习武功,每日只是顺其自然,且先等些日子再做打算。”

    常沁诗虽然生在名门,家学渊源,可对习功却不太热心,更不可能理解行云这等想法,只会在旁点头,心道自己的云哥哥果然不同一般。

    至于唐逸,闻言则有些触动,暗暗将行云的话谨记下来,虽说他如今的武功还差的远,但未雨绸缪的道理,少年却是明白。更何况这番心得是出自江湖公认的第三高手,少年怎不懂珍惜,当下暗道:“就如茹妹当初劝我的一般,且先记下,以备后用。”

    猛地想到冯茹,唐逸心下一痛,暗吸了口气,强要自己冷静。行云何等的敏锐?登时转过头来,正见这少年眼中深藏的哀伤,眉头微微一皱。

    三人就这样行行转转,终于停下,眼前好一座院落,行云见了,笑道:“这里我还认得。上次来此,我与秦老也是住在这。”

    常沁诗一捂小嘴,笑道:“这里是我们崆峒用来招待真正贵客的地方,云哥哥的身份,自是要住这里的。”

    行云闻言点头道:“上次来的匆忙却没注意,回头可是要多谢常掌门。”

    说笑间,三人进了去,亭台楼阁便不多说,崆峒派乃名门首富,最好的待客之所,自然不凡,经过高人督建,既极尽奢华,又没有半分的突兀庸俗。

    行云寻了当年记忆找到书房坐定,自怀中取了两副锦帕来,递给常沁诗道:“这是你蓉姐姐和清涵姐姐送的礼物,听我此番出关要路过崆峒,便托我带了来。”

    常沁诗闻言大喜,一把抢了过来细看,就见每张锦帕上都绣了一个胖娃娃,白生生的可爱,娃娃旁各绣了名字。常沁诗见了,不禁问道:“云哥哥给小宝宝们取名了?”

    行云笑道:“周岁了,总不能一直唤他们乳名。不过沁诗也知道,我这人没读过什么书,所以名字么,都是思蓉和清涵她们自己起的。”说着,行云指了指那两副锦帕道:“男名无离,女名慧敏。”

    “行无离,行慧敏,蓉姐姐苦等云哥哥数载,自是不想与亲生儿子再有片刻分离,清涵姐姐则是希望闺女和她一般的聪慧,这名字都真是合了两位姐姐的性子。”

    行云闻言,若有所思,随即笑道:“不过这孩子如何成长,却也不会真就随了姓名,这世间人不对名的多有。只要这两个孩子日后言正行端也就是了。”

    常沁诗捧了锦帕,好像怀里抱着那两个娃娃,喜滋滋的道:“两位姐姐的手艺竟然都这么好,沁诗可就半分不会。”

    唐逸在旁看着,见到这二人的关系竟亲密到此,心下大是不安。唐逸正自担心处,就见行云面色一正,问道:“这位唐公子,不知我师父的消息如何?可能见告一二?”

    唐逸闻言,看了看一脸好奇的常沁诗,行云见状,微笑道:“沁诗与我情同兄妹,却是没有什么可避讳的。”

    唐逸眉头一皱,可行云既然如此说了,他也不好再表示什么,当下道:“在下两月前出关,想来宗主也有耳闻。”

    行云点了点头。

    唐逸再道:“在那出关途上,我们遇了马斤赤群匪,当时马斤赤只道我们哪是他的对手,自然必死,所以说话便无顾及,才让在下知悉了宗主师父,木莲子道长的下落。”

    唐逸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心下掂量着如何措辞,好用这消息来换得自己脱身。

    可不料那行云脸上竟闪过微微的失望,摇头道:“那马斤赤可是说我师投了马匪?如果是这个消息的话,那方才他已经同了崆峒上下的面讲了。”

    唐逸闻言登时一怔!

寻机分辨,丝毫生路,脱身全依巧言。五十

    “那马斤赤方才当了崆峒上下的面,说我师父投了万马堂。”

    行云看了看唐逸,随即又摇头道:“那马斤赤虽然信誓旦旦,说来年春天,嵩山之盟再开,他必会带了我师父前来,不过未见到师父之前,我是绝不会信的,以我师父的为人,怎也不会投那群恶贼。”

    嵩山之盟于四年前开过,明年正是召开之时,只不过这嵩山如今分了东西,太室有万剑宗,少室有少林,这场武林盛会要在哪里举行,却是个难题,直到如今都还未定下来。

    当然,这些唐逸都还不知道,而且他如今也没有那兴趣去了解,少年现在只知他唯一的所持已经失去!

    “那马斤赤为什么会在这时说出来?”

    唐逸心下翻腾,毕竟他自大漠回转后,这消息还没有流传出来,如果那马斤赤真要有心散播,哪会等到如今?更何况行云此番上山应是偶然,那万马堂也未想到行云会来,否则也不会一场恶战却草草收场。

    常沁诗当时并没在场,此刻闻言,先是一奇,随即安慰道:“那些马匪无恶不作,说的话怎能算数?想来不过是想败坏云哥哥的声誉罢了,云哥哥可莫要往心里去。”

    行云微微一笑道:“沁诗且放心,我这声誉,他要败坏,便由了他去。只要我行正做端,世人自不会理那谣言,否则只能说是我哪里做的差了,才惹人怀疑。”

    顿了一顿,行云转头问道:“唐公子,你在月前就已经得到这消息?”

    唐逸点头道:“两月前出关,未走半月就遇到那马斤赤,所以我得到消息可说不只一月,怎也有一个半月之久。”

    行云点了点头,随即展颜一笑道:“行云多谢唐兄弟为我保密。”

    常沁诗闻言,忽是一醒。眼前这少年早便知道了这消息,如此重大的密闻,只要他透露半分,且不论世人相信与否,都必会席卷整个武林!可直到如今,还要等到那马斤赤亲自来说,显然是这唐逸口下留情了。

    虽然还不知道这少年的来历,不过常沁诗却觉得眼前这少年有些可爱起来。

    只不过唐逸闻言却没有任何欣喜之色,摇头道:“马匪之言本就令人难信,更何况我虽不是江湖中人,却也听说过行宗主的侠义,当年与我年纪仿佛,却能义战万马堂,救下肃州百姓,我又怎能去助马匪败坏行宗主的名声?”

    唐逸这话说的正对常沁诗的心思,当下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所以那马斤赤定是无中生有,还说什么去嵩山之盟。也不想想,万马堂恶名昭彰,还敢去嵩山?不怕十大名门将他灭了么?”

    说到这里,常沁诗转头对唐逸笑道:“我云哥哥可不只是救了肃州一城,当年太原满城百姓被那万马堂流寇威胁,也是云哥哥将那匪首马家兄弟杀了,保得太原一城百姓的平安。而那马亭山、马亭海正是马斤赤的父亲和叔叔,所以万马堂与云哥哥不仅有毁派之恨,马斤赤更与云哥哥有杀父之仇。”

    听那常沁诗没口子的夸赞自己,行云微笑道:“肃州太原那两战,可都有垣师兄相助的,却非我一人之功。”

    常沁诗娇笑道:“垣师兄自然也是好样的,只可惜华山派却都不是好人,垣师兄这么好的人竟然还冤枉他,让他有师门却不能回。”

    唐逸闻言,心下一动,冯谦与他讲到那肃州有两位少年英侠,只不过行云的名字甚大,另外一位,冯谦却是不知。如今听来,那人却是华山门下?竟也受了冤枉?一时念起自己的遭遇,唐逸不禁暗里同情起那“垣师兄”来。

    常沁诗说罢,忽然道:“你是哪派的?此来崆峒就是为云哥哥传递消息?”见唐逸推崇佩服行云,常沁诗更是喜欢这个少年,当下关心起来。

    唐逸闻言,心下暗动,稍一措辞,摇头道:“在下以前不是武林中人,更没有门派。至于如今么,却不好说。”

    唐逸这么一说,登时将常沁诗的兴趣引了起来,歪了头,好奇的打量着唐逸,奇道:“以前不是武林中人,可如今却是,这还可以理解,半路入门的虽少,却也不是没有。但为什么如今却是不好说?莫非你入了邪派不成?”

    说着一笑,常沁诗大包大揽道:“就是入邪派也不怕,我看你的心地为人都不错,只要你有心出来,云哥哥定会帮你,如果云哥哥太忙,还有我!我崆峒派要保个人却是不在话下!”

    唐逸听着,心头一热,暗道这常沁诗的心肠却好,自己如今有心利用于她,却不知是不是错了。可少年转念一想,如今是自己唯一的脱身机会,权当将这常沁诗的好记下来,日后报了便是。

    行云见唐逸在那犹豫,忽是微笑道:“我这一路倒是听了些关于唐兄弟的传闻,不过这人言不可尽信,我是深有体会。唐兄弟若是相信我,大可为自己辩解一番,如果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也可借机澄清,到时我当会去与常掌门为唐兄弟说项。”

    常沁诗听的一头雾水,奇道:“云哥哥知道些什么?”

    行云摇头道:“真相不明,我不做那传谣之人,且先等唐兄弟讲述一遍再说。”言罢看了看唐逸,等他回答。

    常沁诗见行云不肯说,心下越是好奇,也把眼来盯着唐逸。

    唐逸想了想,没有回答,反是道:“行宗主身为东盟之首,自然要以本盟为重,我如今与崆峒有大仇,说出来,反会让宗主为难。”

    行云闻言眉头一皱,毕竟那外面的传言之中,并没有唐氏死去一说,所以就算行云隐约猜测到了唐逸怕被冤枉,但也没有想到会是什么大仇。可再看这少年的眼睛,却不似有假。

    一旁的常沁诗不解道:“我崆峒派与你有什么大仇?”

    唐逸闻言,又是念起母亲死时的凄惨,心头怒火不禁一起,沉声道:“这问题大可去问那罗志,问他在这一二月里都做了什么好事!”

    常沁诗一怔,不由得脱口道:“罗师兄被罚面壁,我哪能问的了。”

    不过常沁诗话一出口,心下却也觉出不对来,罗志被罚,原因是经他保护的商队死伤殆尽。可门下弟子对此番处罚却多有疑惑,毕竟那马斤赤的武功已晋魂级,罗志哪是敌手?可说是非战之过。更何况听说那商队里出了内奸,罗志就更显的冤枉。

    尤其今日,看那马斤赤都敢来崆峒山上撒野,更显罗志无过。既然无过,却仍要处罚,那便说明其中自有原由,只是不能公布于众。

    “难道说罗师兄被罚与你有关?”

    常沁诗看着唐逸,眉头一皱,心下疑惑颇多,犹豫道:“可那也不必将我崆峒派都怨了上,你有什么委屈尽可说出来,我回去与哥哥和爹爹说了,定会还你清白。”

    唐逸闻言,哈哈一笑,摊开双手,自嘲道:“我便是被常天赐捉了来的,他会还我清白?”说到这里,少年猛一起身,笑道:“唐逸多谢行宗主和常姑娘的好心,只是你们要来助我,怕反会与朋友亲人闹的僵了,所以也莫要多问了。”

    言罢了,转身便要离去,却不料常沁诗忽然高声道:“站住!你就是唐逸?我哥哥捉了你来?我哥哥为人正直,绝不会做丝毫坏事,我就不信你当真是被冤枉的!”

    唐逸闻言,脚下一停,没有去看常沁诗,反是望向行云,肃道:“如果我是被崆峒掌门冤枉的呢?”

寻机分辨,丝毫生路,脱身全依巧言。五十一

    行云看的出眼前少年怨气不小,而那罗志的为人,行云可也是领教过多次的,谁是谁非业已心中有数,只不想牵扯到了常承言,却是有些棘手。

    稍一犹豫,行云正要开口,却听唐逸再道:“行宗主身为四派之首,自有难处,在下也不想让宗主为难。且待我将真相说了,行宗主任意查证,如果觉得无错,却也不需崆峒派还我什么公道清白,只望能由行宗主保护下山便可。”

    唐逸一来不想假他人之手报仇,二来更是担心这名门之间的相护,行云虽然和善,可这已经牵连到了崆峒掌门,自己要求的要是太甚,行云面上过不去,那崆峒掌门的面上也过不去,闹的僵了,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

    “方才那行云说的不错,正所谓过犹不及,做人不可太过贪婪。虽然他说的是武功,可如今却也一样,那崆峒掌门的眼中杀意明显,当下最重要的是如何保得性命,而不是报仇,更不是盼那崆峒派还我清白。”

    唐逸心念电转间,行云也是明白了少年的意思,当下点头道:“若你无辜,我自会保你性命。”说着,深深的望了唐逸一眼,行云劝道:“冤有头债有主,报仇并非错事,可也要适可而止,莫要被仇恨迷了心智。”

    唐逸闻言心头一喜,暗道此番生路在望!当下一揖到地:“杀母之仇必然要报!余下的,如果崆峒不逼人太甚,我倒可忍上一忍。”

    常沁诗听到这里,气鼓鼓的道:“你还没有证明你是被冤枉的呢,我哥哥定不会无缘无故的捉你!”

    唐逸摇头道:“常天赐确实不会无缘无故的捉我,他捉我来此……”

    “我捉他来此,是因为听了罗志之言。”

    唐逸的话未说完,不远处,常天赐的声音忽然传了进来。

    常沁诗闻言眼睛一亮,立时朝门外奔了过去,一把拉住常天赐往里拽道:“哥哥你来的正好,那唐逸口口声声说你和爹爹冤枉了他!”

    常天赐闻言笑了笑,先朝行云一拱手道:“云师弟且稍等,我先将沁诗送回去。”

    行云何等的功力,早便听到了常天赐的脚步声,所以并不惊奇,只是点了点头,不过闻言,面色却是有些紧了。

    常沁诗哪想在这关键时刻走开?自然大不愿意,摇着常天赐的手,不依道:“哥哥为什么要赶沁诗走?”

    常天赐满脸的爱惜,笑道:“沁诗你都已经十八,怎还这般孩子气,是母亲叫你回去,有话要与你说,却不是哥哥要赶你。”

    常沁诗闻言,满脸的无奈道:“是真的么?”

    常天赐摇头道:“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常沁诗闻言犹豫了下,忽然指了唐逸道:“那个唐逸虽然言语中对哥哥和爹爹不敬,可也不像是坏人,想来定有什么隐情,哥哥也莫要吓着了他。”

    常天赐微笑道:“沁诗放心,哥哥此来,就是要放他离去的,这一切都是罗师弟从中隐瞒,才导致了诸多的误会。”

    常沁诗闻言,恍然大悟,随即朝唐逸笑道:“你听到了么?我便说过哥哥不会冤枉你,定会还你清白的。”说完朝行云一笑道:“我找娘去,很快就回来。”随即跑了开去。

    唐逸望着那常沁诗的背影渐渐消失,心下暗道:“这常天赐当真要还我清白?那支开他妹妹做什么?”

    常天赐一个时辰前还要软禁自己,上了山来,他父亲眼中更是杀意森森!如今转眼间就要还自己清白,放自己离去?就算行云被自己扯了来,参与其中,唐逸也不相信会这么简单!

    唐逸心下暗自提防,却见那常天赐没有什么异样,走了两步,寻了椅子坐下,对行云道:“沁诗虽然年纪大了,可难得她对这江湖中的琐事没有兴趣,我与爹也都不希望她参与其间,污了她那耳目,所以将她支开,失礼之处,云师弟可要多加原谅。”

    行云点了点头,笑道:“常师兄客气了,避开是对的,沁诗这般烂漫,她那两位姐姐可不止一次的与我说起,都是羡慕的紧呢。这江湖恩怨还是莫要牵扯到她们才好。”

    说着,行云转头朝唐逸道:“看来这次却不用我出面了,常师兄方才说了,要放唐兄弟离去。”

    常天赐看了看行云,随即道:“不错,之前都是误会,却是我卤莽了,不过说来惭愧,虽然那罗志做下如此恶事,可今日万马堂来袭,这些天怕是山上要有许多善后要忙,抽不出时间审他,所以还请唐公子等上几天,既可以在山上住下,也可以先回平凉。十日之内,崆峒必会给唐公子一个交代。”

    唐逸本就怀疑,此刻听了那常天赐之言,更是暗道:“我等上十天?你当着行云的面,不敢动我,便要我住下,好等你们来将我杀了?什么给我个交代,倒真会做戏!”

    心中冷笑,唐逸面上却是波澜不惊:“我一日不想在这崆峒山上待了,现在便要下山可成?”

    常天赐笑道:“当然可以。”说着起身自怀中取了一封银子,约莫二十两,递了过来道:“银子是这几日的食宿费用,唐公子且收了,可莫要推辞。”

    唐逸也不多费口舌,当下接过来道:“那我可以下山了?”

    常天赐点了点头,起身道:“可要常某相送一程?”

    唐逸心下暗道:“我要让你相送,怕是出了行云的视线便被你一剑砍了!”当下摇头道:“方才我与行宗主已经说好,行宗主答应了要送我。”

    行云虽然没有听那唐逸将真相说了,但凭他的经验,早已猜的差不许多,此刻见常天赐望了过来,点头道:“确实如此,常师兄来之前,我已是答应。”

    常天赐闻言也没有其他的表示,爽快道:“那就依了唐公子。只是云师弟可要早去早回,此番师弟救我崆峒,怎也要住上几日,好让我们一尽地主之谊。”

    行云心道:“我此来是为了出关寻找师父,既然发生了马斤赤这事,不仅师父的下落成疑,万马堂的行为也大见蹊跷,如今这关定然是不出了,且在此逗留几日,随后便回去与清涵、秦老商议商议。”

    想到这里,行云点头应了下来。常天赐见状,也不停留,借口有事,先行走了。

    唐逸目送那常天赐离去,眼睛没有敢离开他身上半分,只怕常天赐会有什么动作,虽说有行云在旁,应会无事,可唐逸怎也难放下心来。

    好在一切平安,片刻之后,行云看了看唐逸,微笑道:“唐兄弟现在下山?”

    唐逸起身一礼道:“可有劳行宗主了。”

伊人面前叹亏欠。五十二

    崆峒山道。

    唐逸随着行云下山,心里却在思索方才常天赐的言行,却是怎也不信:“他会好心送我走?还要还我清白?什么误听了罗志之言,我被他捉来山上时,他早便知道的一清二楚!”

    眉头一皱,唐逸看了看身旁的行云,忽然一醒,暗道:“啊,是了,定是他知道无法阻止我将真相说与行云,所以便干脆先自认了,反显的磊落。反正常沁诗已被支走,除了我和那常天赐外,就只有行云一个不知情,而这行云身为东盟之首,就算听到不利崆峒的秘密,想来也不会四处宣扬,更何况那常天赐言语含糊,只一句罗志做了恶事,却不提究竟如何,还是不损崆峒名声。”

    想到这里,唐逸心下冷笑道:“如此一来,那常天赐主动为我洗出嫌疑,先是卖了行云面子,又不损他崆峒分毫,只要我一脱离行云保护,在这平凉,崆峒派要杀我,岂不是易如反掌?反正在旁人眼中,我早便是死人了!当真是好计算!”

    唐逸暗握了握拳,心道:“我要是没有刘神医的接应,怕还真就逃不出那崆峒的掌握了,只可惜这世事并不是全由你们安排!”

    正想到这里,就听行云在旁笑道:“唐兄弟,如此慢走也不是办法。”

    闻言一醒,唐逸看了看天色,秋已经深了,白天越来越短,虽还未到傍晚,可天色却早已不再那么明亮。已如今的速度,怕是到了山下,天就已黑了,更不说还要赶去平凉。

    唐逸眉头一皱,虽说那常天赐提着他跑的飞快,可唐逸那时纯属无奈,他可不想再受羞辱,至于让行云背着自己,则更不可想象。

    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唐逸只好无奈道:“在下武功低微,轻功更是不会,可拖累宗主了。”

    行云摇头笑道:“我可没有半分责怪之意,只是想说与唐兄弟知道,如果想快些去那平凉,我这里倒有个法子。”说着自身后取下一柄铁剑,连鞘递将过来道:“唐兄弟只要抓住这剑便可。”

    唐逸看那铁剑,平淡无奇,似乎还没有自己出关时所携的剑好,略有些诧异,不过随即回过神来,道声谢,伸手去抓。

    唐逸的手刚刚握住,就觉一股纯厚的内力自那剑鞘延了自己的手臂蔓延过来,将自己的手牢牢吸住!不过唐逸倒没有惊慌,一来那感觉舒服的很,二来他也知道行云真要害自己也不会等到此时,当下索性放了开来,任他施为。

    行云见唐逸煞是平静,微一颔首,随即足下轻点,“唿”地一声腾空而起。要知此刻可是下山,行云这往前一腾,离地更高,直似要往山下堕去一般!唐逸心驰神摇之间,就觉得耳旁山风呼啸,两旁树木山石往后飞逝!那速度比之常天赐还要快的多。而自己被行云拖着,脚不沾地,就好似风筝,轻飘飘的附在后面,也比被人提着强上百倍。

    来时用了一个上午还多,可如今回到平凉却不过一个时辰,天色虽然更暗了些,但终于赶上城门未关。

    当然,远远望着平凉城,二人就已经停了下来步行。

    “这少年的武功有些奇怪,分明是上乘内功的底子,可为什么年纪也算不小,却只有根基在身?”行云用自身内力带着唐逸奔驰许久,自然也摸清了唐逸的虚实,只是如此一来更让他有些摸不到头脑,不由得心道:“就算我当年在青城被耽误了十年,内功底子也远强过他了。只不过这少年的资质奇佳,将来成就必不可小窥。”

    行云正想到此处,就见“哧”的一声,那唐逸竟是将身上的衣杉扯的破了,一条条的挂在身上,煞是狼狈,见到行云望了过来,唐逸笑道:“行宗主的武功高强,能否查知这周围有无监视?”

    行云笑着摇头道:“没有。”

    唐逸“哦”了一声,随即将自己的头发散开,又蹲了下身,抓了泥土在头脸身上一阵乱抹,转眼间一个英俊少年便乱发纠结,邋遢不堪,再配上那满身泥巴的破衣杉,看上去与沿街乞讨的乞丐相去不远。

    唐逸逃难途中,什么脏破没见过,装扮起来,自然得心应手,只不过就算如此逼真,少年还似乎觉得有些不满意,眉头微皱,四下里寻视开来。

    行云在旁看着唐逸装扮,心下惊异:“这少年的心思当真谨密!”

    就在这时,唐逸眼前一亮,前行两步,抓起地上的一团物事,又在身上抹了起来,行云鼻间忽然嗅到了股臭气,随即一醒,心下暗道:“这少年不仅心思谨密,更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将来要是走了正路,还好,否则……”

    唐逸却也顾不上行云心下想的什么,他虽然也嫌身上味道难闻,可此番入城,一旦离开行云的保护,崆峒派随便派个人来都能置自己于死地,所以这番装扮可就必须了。

    既然无法对敌,那便隐秘行踪!

    “快快快!城门就要关了,别给老子们在这磨蹭!”

    眼看时辰要到,守城兵丁掂着怀中叮当做响的铜钱和一点散碎银子,心急难捺。这些银钱都是自那出入城的商贩身上敲来,虽然大多要缴上去,但今天的收成不错,还可以留下不少,足够沽上几斤劣酒,再去买些羊肉胡乱吃喝一番。也正因如此,心下更是不耐,忍不住开始赶人。

    这几个兵丁正想着羊肉的嫩滑可口,可猛然间一阵臭气传来,那几个守城兵丁不约而同的一掩鼻子,怒视着眼前乞丐,忍不住喝骂:“好臭!有手有脚,却去做乞丐,凭地污了你爹娘的脸!”说着又踹上几脚,那乞丐跌跌撞撞,口里哭喊着,却倒也混进城去。

    行云在不远处漫步行来,心下摇头道:“这少年却也委屈了。”

    那乞丐正是唐逸,对于喝骂,他倒毫不在意,毕竟他又不真是乞丐,那些兵丁虽不是什么好人,可说的也有道理,有手有脚,还去做乞丐,怎不应骂?

    天色近晚。

    天渐渐黑了下来,可城里却愈加地热闹,随着身后城门“砰”的一声关上,行云漫步而入,把眼来扫了扫,不多时寻到唐逸藏身的僻静处。

    看着唐逸形容狼狈,行云心道:“这般样子,怕是没有客栈会让他进去了”当下关心道:“唐兄弟要去哪里住下?”

    对唐逸来说,进城之后,便要去寻那刘府。至于崆峒派的承诺,少年哪里肯信?一旦行云离开自己的身边,那就是自己危难的开始!只是让行云和自己一起去刘府,却又太过显眼,想到这里,唐逸暗下决心,先是一礼,随即坚道:“唐逸多谢行宗主仗义相援,此恩永不敢忘。如今已到平凉,行宗主可以回去了。”

    行云却没有立刻答应,反是皱了皱眉道:“我再送你一程吧,早晚也不急这一刻。”

    唐逸摇头道:“行宗主肯如此护我,已是难得,在下怎还奢望?毕竟万剑宗和崆峒派的关系,我也是听过,却不要因我而伤了两派和气。”

    行云笑道:“难得唐兄弟肯为我想。”顿了一顿,行云沉声道:“临别之前,行某有一言相赠。”

    唐逸闻言一肃,当下恭道:“行宗主请讲。”

    行云叹道:“这江湖是非难辨,伤你之人,未必不能成为朋友,助你之人也未必全是真心。与人交往,与门派交往,利之一字却在当头,如能把握,便可保性命无忧,切记切记。”说罢随即转身离去。

    唐逸望着行云远去的背影,心下却有些混乱:“前面一句莫非是说我与那崆峒派的关系么?助我之人也未必真心?可是在说唐门?这行宗主如此仗义的一个人,却为何利字满口?”

    皱眉深思,唐逸却又觉得行云说的在理,自己为了母亲而违了心愿去冯家住下,为就是利,那利是为母亲康复。冯谦出关大漠为的也是利,那利却是他儿子日后的安逸生活。冯平要赶自己,污蔑自己,为的更是利,他是怕自己夺了他的家产!那罗志,那常天赐,那崆峒掌门,哪个不是为了利字?

    再想想,就是唐冰,刘步衡却也如此,自己要不是能为人送信,要不是天赋赤瞳,怕早便死在大漠了。仅仅一个利字,竟能无所不包,通解自己所遇的难题,唐逸一时不禁怔在当场。

    “不!冯伯伯助我,是义,茹妹为我,却是因为情,怎能都以利概之?行宗主这话却是偏颇了!”

    唐逸一念至此,冯谦临终的托付,冯茹的凄苦登时涌上心头,心下暗道:“我如果立刻去寻刘神医,他虽有方法送我远去,可这一去唐门,怕是许多年都难再回平凉,我怎也要在这之前见上她一面。我,我总觉得对她有些亏欠。”

伊人面前叹亏欠。五十三

    集古斋后院,此刻已是掌灯时分,可整个宅院却仅仅一处灯火星星,好不凄凉。

    唐逸立了墙上打量,眼前一片昏暗,秋风瑟瑟,直吹的人冷到心底。唐逸四下里看了看,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虽说他并没有去过冯茹的闺房,可这后宅里也就只有一处还有灯火,就似指路明灯一般。少年当下跃了下来,放开脚步往里行去。

    不多时,唐逸便来到冯茹的房前,正在思量着自己要如何与她见面,就听身后不远处轻碎的脚步传来,要不是这夜里寂静,一时还不易察觉。

    心下一惊,唐逸一转身,躲了柱后,微微侧头,就见一盏灯笼孤凄凄的飘过,提着灯笼的却是那早晨被自己吓倒的丫鬟小玉。小丫鬟臂里挽着个小竹篮子、上面遮掩着,却是看不出里面放了什么,不过想来这个时候、竹篮里装的也就是些吃食。

    一阵寒风刮过,冯家刚死了冯平,却就在这后宅之中,尤其那冯平的死状可怖,直看的小丫鬟心里打了一整天的颤,如今那棺材还停在院里,小丫鬟怎不害怕?当下低了头,只顾着往里走,却是连看看四周都是不敢。

    至于那冯平是谁杀的,除了冯茹外,集古斋里没人看到,不过早几日唐逸回来大闹一番,整个集古斋的人可都是亲眼见得,还被唐逸打伤了好几个人。所以如今冯平一死,下手之人却也不难猜测。

    冯茹至今没有报官,于是什么谣言都出了来,有人说那唐逸还要来杀冯茹,要灭冯家满门,更有人却是怀疑冯茹与唐逸里应外合,谋害自己的亲弟弟,集古斋经冯谦死后乱了一场,如今更加混乱。

    “小姐怎会害了少爷?怎会有如此谣言?也亏了有钱爷在,要不集古斋早便垮了。不过小姐也是,怎不去报了官府,将那个恶贼捉了,便没有这许多事。”

    想到这里,小丫鬟已经奔到了门前,这才定了定神,轻轻将门推开,就见冯茹仍是坐在厅里,一动不动。将小竹篮放到桌上,小丫鬟回手掩上门,轻唤道:“小姐,这里有些点心,你就吃些,再是伤心,身体也最要紧。”

    小丫鬟甫一进屋,唐逸便立刻从柱后转了出来,附了墙边听着。

    爹爹死了,弟弟也死了,这世间的至亲都离了自己而去,冯茹坐在那里,空洞洞的,仿佛只是一具躯壳。想那冯谦死在大漠,冯茹虽然心伤,可毕竟还没有亲眼目睹,但冯平却是死在少女的身前,那满腔的鲜血直喷了满头满脸,血腥的味道,整整一天都绕在身旁,浓浓的,就似永远也散不去。

    “小姐,你就算不吃,却也换身衣服,洗上一洗,如今这个样子……”

    小玉怯怯的看着冯茹,冯茹平日里与她虽为主仆,可也情同姐妹,不过这些日来,冯茹每况愈下,几乎都不与自己说话了,今日再遭此大变,更是古怪起来。看着自己眼前冷冰冰的,好像死人一般的小姐,小玉自心底的害怕,只不过往日里的感情,强撑着让她勉强说上半句,后面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冯茹不言语,小玉也只好呆呆的陪着,心下除了害怕之外便全是惊惶。这冯家如今男丁尽丧,只凭冯茹一个少女,可支撑的下去?集古斋如果被人吞了,那自己这小姐的下场可就难说了。小姐的下场都难说,那她这小丫鬟的后半生就更可想而知,她又怎不惊惶?

    听着屋里沉默下来,唐逸在墙外,心下也是暗叹,自己和冯家恩怨纠缠,想要理个通透都是难了。虽说自己杀那冯平是必然,自己一生都不会为此后悔,可念起冯茹如今处境,他心下却也有些愧疚,尤其自己是当了冯茹的面下手,虽说当时要不下手,日后可就再难有机会,但对于二八年华的少女来说,那也未免残忍了些。

    天完全黑下来,默算了算时辰,再过不久,就要到一更,那时满城开始宵禁,自己可没有多少时间了。想到这里,唐逸将头发好歹理了,盘在头上,随即又抹了把脸,好能让冯茹认出自己。如此收拾一番,唐逸直起身形。

    门外的动静惊醒了小丫鬟,这内宅里如今就他们主仆两个,其他人就算进来,也会事先开口,可这院里“唏唏嗦嗦”地响个不停,却没人吱声,联想起那前堂停放的棺材,小丫鬟便止不住的发抖。

    “你先回避一下,我有些话要与茹妹说说。”

    小玉正自害怕,就见房门忽然被推了开,冷风骤地刮进来,屋里烛火一阵摇曳明暗,更增几分恐怖。眼间此景,小玉一捂心口,便要大叫,

    “不要叫!”

    唐逸可是领教过这小丫鬟尖叫的厉害,当下上前两步,紧紧捂住小玉的嘴巴,他的手虽然方才在墙上蹭了干净,可臭气哪那么容易散去,那小丫鬟又惊又怕,再被这气味一冲,登时又晕了过去。

    唐逸只是怕她尖叫引来麻烦,却不想伤害她,当下见她又晕将过去,不由得一脸歉然,将她扶到里屋,这才转过身来,却发现冯茹仍是在那发愣,全没有注意到自己。

    唐逸回手关上门坐下,面对毫无生气的冯茹,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才好,沉吟片刻,才是缓道:“我即将远行,怕是要许久再见不到你,所以这才前来,因为有些话要说与你听。”

    唐逸随即自出关开始讲起,众人如何怀疑那胡三以及胡三的唐门身份,如何首遇的马匪,罗志如何以集古斋为诱,却不想引来马斤赤,随后胡三被冯平意外刺死,自己与麻顿的惊险一战,直到最后狂风袭来,冯谦临终前的托付,如此种种,讲述一遍。

    一边说着,唐逸一边仔细观察冯茹,就见少女仍是眼神空洞,却也不知能听进去多少。当下只得叹道:“冯平与我有杀母之仇,这怨如今已是报了。冯伯待我如子,又在那麻顿手下救我一命,茹妹对我母子也是甚好,这恩我也绝不会忘。

    冯伯将茹妹许给我,要我为冯家帮衬,可怎也想不到如今却落了这么个结果,对此我也没什么可说的,更不会再有迎娶茹妹的念头。今日此来,除了要再见茹妹一次外,便是让你知道真相,至于之后你恨不恨我,却全由了你。”

    说到这里,唐逸顿了一顿,苦涩道:“我即将远行习武,不知何年才能回转,可不论如何,一等我武功有成,定会再来平凉寻你,不论那时你还恨不恨我,我都会保你一生,护你一生!”

    唐逸说到这里,就听外面梆子声响,却是不知不觉间,到了戌时,宵禁便要开始。

    “时辰不早,我就要走了,茹妹还是不肯说话么?”

    唐逸看着冯茹,心下暗痛,少女如果此刻大哭大喊,反比这般模样要好上许多。摇头一叹,唐逸再不能多待,崆峒要来追杀自己,此刻人马应该已经快布置好了,尤其是这冯府,定会有人监视,再不走便难脱身。

    起身将门拉开,唐逸迈了出去,又是一阵寒风卷过,唐逸抬头凝神巡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回身再是深深的望了冯茹一眼,随即心下一坚,将门掩上,大步而去。

    门开门合间,那冷风卷了满屋,经这一激,小丫鬟悠悠醒转,茫然的看了看四周,过了好一会,这才记起唐逸闯入,不由得奔到厅里,惊道:“小姐!”

    小丫鬟叫喊中,却是发现冯茹仍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屋里除了她主仆二人外,再无其他,就好似那唐逸根本没有来过。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捧了小脑袋,小玉正疑惑间,却听得“当啷”一声脆响,一把七寸的精钢短匕自冯茹的怀中落在地上。小丫鬟一惊,立刻扑了过去,抱住冯茹仔细查看,才发现那匕首原本是被小姐捉在手里的,倒不是被人刺中。

    小丫鬟正松了口气,就觉得额头冰冷,似有什么滴了上去,抬头去看,就见冯茹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暗月疏影,低声轻唤,才觉处处性情。五十四

    天上的月亮被一片片的乌云掩住,天地之间更加的黑了,唐逸出了冯茹的闺房便再没回头。

    “后面那围墙虽近,而且也很隐蔽,可我上次便是由那进来,随后被常天赐原路捉了回去,崆峒派要来埋伏,那里可是必守之处。”

    唐逸虽然看不出周围有什么埋伏,但却是知道,崆崆派绝对不会这么简单的放过自己,略一思忖,少年转身直朝集古斋正门而去。

    走不多时,唐逸脚下一停,却是他听到些许动静,转目看去,正是出自停放冯谦父子棺木的正堂。唐逸并不信什么鬼怪之说,当下凝神分辨,却发现黑暗中,有一人坐在里面,那声音就是出自他手。

    “钱老?”

    就见那人正是集古斋的钱老掌柜,此刻老人正背对了大门,面朝内的坐着,身前放了一张小几,上面有一壶酒,两只杯子。

    唐逸当下隐了身形看去,就见那老掌柜为自己满满斟上一杯,朝冯谦的棺材虚敬了敬,随即摇了摇头,一声长叹,自顾自的将酒喝了,然后又满满地斟上一杯。

    老掌柜只顾喝着闷酒,口中没说一句,有的只是沉沉的叹息。唐逸见了,心下反是一放,如今冯家只余下冯茹一人,要再没有老掌柜支撑,不说集古斋,就这冯家便立刻垮了,所以少年朝正门而来,一时要反其道行之,躲避那崆峒的埋伏,二也是想去寻老掌柜,恳其照顾冯茹。

    不过如今看来,这老掌柜与冯谦的关系确不一般,心中不净之人,哪敢在这夜里独对冯谦的棺材?就算那棺中不过是个披了冯谦衣冠的假人也是一样。

    唐逸悬着的心也放回肚里,轻步穿过,没有惊动老掌柜的独斟,一路顺顺利利的出了集古斋。不过这时的唐逸并没有急着奔走,而是先贴在墙边,顺手将头发披散下来,然后认了认道路,这才寻了早晨的来路而回。

    宵禁之后的平凉城,没了人来人往的喧嚣,寂静许多,只有那零星的灯火犬吠,显的城里还有些许生气。在这寂静的路上没走出多远,唐逸就听一旁小巷子里忽然有人低声唤道:“唐公子?唐公子?”

    唐逸闻言一惊,猛地转过身来,就见那条小巷子口的暗影处,一个小厮正朝自己招手,看那身影,倒有些熟悉。

    如果是崆峒来人,大可高手高去的将自己杀了或者再擒回去,而那小巷子里的人如此隐蔽行踪,倒反说明他与崆峒派无关,更何况这小厮能认出自己,两相比较之下,身份便呼之欲出。

    唐逸紧行上两步,闪了过去,那小厮没有说话,却是疑惑的看着唐逸,脚下甚至还倒退了两步,显然有些惊疑不定。

    唐逸一怔,随即念起他方才唤自己时的犹豫,伸手将头发往后一箍,显出真正面容,这时唐逸也认出了眼前这人的来历,正是在刘府唤醒自己的那个小厮。

    “果然是唐公子。”

    那小厮看清唐逸的面容,心下一安,忙是拉住唐逸,躲进巷子里道:“先生交代,要我在这路上等着公子,说公子于这平凉的道路不熟,一旦回转,有个接应也是好的。”

    唐逸眉头一皱:“我早上去冯家寻仇,刘神医自是知道,可随后我被那常天赐捉走,平凉城里却没人知晓,更没人算的到我几时回传。”说到这里,唐逸疑惑道:“如此说来,你怎会守在这里等我?怎会这么巧?”

    那小厮摇头道:“先生怎么吩咐,我便怎么做,其间的道理,就非是我所能明了的了。”搓了搓手,又是委屈道:“公子还好是来了,我可是等了一天,又饥又渴,如今天色已黑,不只是冷,要万一有哪位军爷看到小的在外游荡,可就糟糕透顶了。”

    说到这里,那小厮探出头来看了看,正好远出一队官兵举了火把行过,当下一扯唐逸道:“唐公子,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那巡逻的军爷们刚过,正是回去的好时机。”

    唐逸闻言,心下也是暗道:“我与他纠缠这些有什么用,眼下还是脱身为上,有什么问题,回头去问刘神医便都清楚了。”想到这里,当下一礼,歉道:“这却是我不对了。”

    那小厮忙是摆手道:“公子可不要这样,先生都对公子礼遇有加,小的这命要没有先生救下,早就冻饿而死了,哪禁的住公子一拜。”说着再是查看了下四周,见没有什么异样,忙领了唐逸往巷子深处钻去。

    那小厮土生土长,对这城里自然熟悉万分,黑夜里领着唐逸左右钻来钻去的,不多时,便转到刘府后门。小厮上前轻扣了几扣,便有人将门打开,二人随即闪将进去。

    “唐公子无恙,可喜可贺。”

    唐逸一进门,便见那刘步衡迎了出来,满面的笑容。

    唐逸当下一揖道:“小子被崆峒追杀,走投无路,只好再来厚颜寻神医相助了。”

    刘步衡摇头笑道:“公子客气了。”随即再道:“果然是那崆峒派动了手,唐公子早上前去寻仇,那冯家大乱冯平被杀,可公子事后却不知去向。老朽便猜是那崆峒插手干预,不想却当真猜的对了。”

    唐逸闻言正好问道:“那神医怎知我今夜会去冯家?还派了人去守侯?”

    刘步衡笑道:“公子如果遇险,这平凉城里,就只有老朽这里最是安全。而要奔来这里,满城有四条路必经之路,老朽便使个笨法子,每一路上都派人守侯也就是了。这一日二日的,总会遇到公子,也好做接应。只不想这么快就再与公子见面了。”

    唐逸心下却是一动道:“神医如此布置,风险可就大了,要是被崆峒察觉怎办?在下倒可一走了之,可却要连累了神医。”

    刘步衡闻言,望了望自己这院子,似是有些留恋道:“如今公子来投,便说明那崆峒插下手了,以他们在这平凉的根深蒂固,要觉察出我这老头的异样来,却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这里已不安全,此番离开,怕就再不会回来了,也便没有什么连累不连累一说。”

    唐逸一怔,原来这刘步衡为了将自己带去唐门,却连这苦心经营多年的回春堂都放弃了。不知是自己这赤瞳真有这么重要,还是说因为自己怀中的那封信?可不论如何,人家都是弃了在平凉的根基来助自己,唐逸心下暗暗记下。

    就见刘步衡伸手招来那小厮,自怀中取封信给他道:“你明日将这信交与堂里的张先生,便说这回春堂就托付与他了,其他详细,信中自有交代。”

    说着,再取出四封银子,足有百多两,递给那小厮道:“家里算上你,也不过四人,你明日将这钱分下去,一人一封,想来也够你们找个营生的了。

    至于这座宅院,虽然不大,可也值个二三百两的,我已在信里托张先生代卖,卖得的钱财你且留着,如果在其他路口守侯的伙计被捉了,你便央张先生使这些钱将他们赎出来。”

    那小厮听得刘步衡交代后事一般,当下眼圈一红,道:“先生要走,请带上小的,日后也好随在先生身边伺候。”

    刘步衡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你我主仆一场,好聚好散,做个普通人也没有什么不好,这江湖能不踏进去便不要踏进去。我不带上你,也是为了你好。”

    唐逸在旁看着、心下有些惊异,不想这刘步衡竟也重情重意,之前他见了这刘步衡一派高人的潇洒作派,只道他于人情世故早看的淡了。而这小厮,自己还不知他姓名,却不想也是个知恩之人。

    一切交代妥当,刘步衡着那小厮去屋里取出套干净衣服与唐逸换上,然后带了唐逸到书房一角,将书架移开,往那地上提了提,赫然一个地道显现。

    “唐公子请随我来。”

    刘步衡当先一步走了进去。

蓦然回首,物是人伶仃。五十五

    地道不宽,仅能供一人行走,不过墙壁台阶却都抹的整齐,虽只是逃生出路,可却没有半分的粗糙之感。

    刘步衡在前,唐逸在后,二人走着不几步,眼前一暗,却是头顶木板重又合上,随即一阵吱呀声响,那书架也被推了回原位。与此同时,刘步衡已经点燃一根砌在墙上的蜡烛,地道里渐渐光明起来。

    合上盖子,唐逸却也没觉得气闷,再望下看去,就见这地道很深,当下问道:“这地道通往何处?”

    刘步衡笑道:“直通城外。”

    唐逸闻言一惊道:“此处距离城外甚远,这地道要掘多久?更何况直穿城墙,要瞒过那守城官兵,更不容易。”

    刘步衡摇头道:“这也不算什么,十大名门,哪个不是千百年的大派,自是根深蒂固,在各地有些这样的经营,并不稀奇。当然,也正因为如此,崆峒派一旦察觉公子前来这里,那这地道便难隐蔽了。”

    唐逸闻言心下暗道:“名门大派的实力当真是令人惊骇。”随即更是担心道:“既然崆峒派能猜到这里,那便会来寻找,一旦顺了这地道追击过来怎办?”要知道刘步衡早便自承不会武功,唐逸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如果被崆峒追上,怕是除了束手就擒之外别无选择了。

    刘步衡却是摇头笑道:“公子莫要忘了,老朽也是唐门一员,虽然不会武功,可唐门技艺也并非只有武功一途啊。”

    唐逸闻言,忽是一醒,点头道:“神医既然医术如神,那毒药使来,想也不在话下了。”

    刘步衡却没有谦虚,笑道:“若无一技之长,老朽也不可能担起守在崆峒门前的重任。”说着,两人走的深些,那蜡烛的光亮已有些暗了,刘步衡又点燃了墙边的一支,指了它笑道:“这蜡烛可不只是照明之用,一经点燃,便会产生剧毒,外人要想进这地道,必中毒烟而死。除了我门中解药之外,就只有等这地道里的毒烟散尽才行,可没有三五个月,却是休想了。”

    “原来如此!”

    可唐逸随即心下一凛,奇道:“那我吸了,怎么却无事?”

    刘步衡笑道:“公子莫忘了那百毒丸,有我唐门秘制的百毒丸在身上,还有什么毒能伤到公子?”说到这里,刘步衡摇了摇头道:“可如果不是有这百毒丸掣肘,老朽也不会带着公子如此匆忙出城。”

    唐逸闻言,心念一转,点头道:“出城虽然看似保险,可那崆峒派势力庞大,这平凉一带又是其根本,自然布置最多。我们出城,显露身形反更危险。唐门如此大派,想来在这平凉城里也不会只有一处产业,倒不如反躲了城中,崆峒派顾及声誉官府,总不可能在城里明着大肆搜城,只要等上几月,也就淡了。更何况有那万马堂来袭一事,崆峒派也不可能将精力都放在我的身上。”

    说到这里,唐逸再道:“如此说来,想那崆峒派并不知我必须赶到唐门去,所以他们定会留下人手在这城里搜索,对于我们出城倒也有好处。”

    刘步衡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唐逸,由衷赞道:“公子果然聪慧。老朽方才信中也有些个布置,白日里会有与公子身形相像之人出没城中,当可吸引崆峒注意。”说到这里,刘步衡忽是问道:“公子上山之后,究竟都发生了什么,可否与老朽说上一说,老朽也好审时度势,免得妄下了判断。”

    唐逸点点头,当下便将白日里的经历,拣能说的说了一遍,刘步衡闻言讶道:“万马堂余孽竟有实力去袭崆峒?行宗主也来了?公子果然不一般,竟能由行宗主亲自护送至此。”

    再是沉思片刻,刘步衡沉声道:“那常天赐不仅在年轻一辈中武功极佳,而且头脑也甚是灵活,以老朽想来,此番崆峒山上需要常承言坐镇,行宗主既然送了公子一程,想来也不会相助崆峒派,那主持追杀的便只有那常天赐了。真要是他亲来,可就有些棘手了。”

    对于常天赐的精明,唐逸也深有同感,想起那白日里他与自己所说之言,要非是那常天赐还有些善心,怕自己早被他杀死了。

    想到这里,唐逸点头道:“那常天赐确实不好对付,不过崆峒派如今人手紧张,却也是他们的一大弱点,而且他们不知道我有毒丸在身,必须冒险出城。以常天赐想来,我当不会去冒那风险,应会反其道而行之,待在这最危险的地方。所以他极有可能会先着手搜索城内,如此一来,城外的敌人便少了许多,反是有利我们逃走。”

    刘步衡当下叹道:“老朽虽知公子聪慧,可却未想到公子如此了得,这一番分析,丝丝入扣,老朽也是无话可说,想这江湖果然才俊辈出,那常天赐本就已是翘楚,公子却更胜一筹。”

    唐逸闻言摇头道:“神医莫要夸赞在下,在下并不比那常天赐聪明,只不过是知己知彼罢了。我知崆峒派如今的处境,可那常天赐却不知我肚中的毒丸,以及神医的布置,此涨彼消而已。如果常天赐知道了实情,定会放弃城里,全力搜索城外了。”

    刘步衡哈哈一笑道:“可公子能想到这些,已是令老朽惊讶,要知公子还未有机会锻炼。假以时日,这江湖中定有公子一席之地,想我唐门也是有幸,能得公子这般的俊才。”

    唐逸并没有因为刘步衡的夸赞而忘乎所以,这刘步衡能在崆峒派的眼皮底下潜伏这么久,哪会是简单角色?一般人,唐门也必不敢派到这里,更何况这刘步衡连丝毫武技都不会,这份胆识,这份智计,说不如自己,那不过是谦虚。

    “虽然常天赐会一时行错,可一旦他回过神来,必会紧追,神医不通武技,我的武功也是极差,就算脱身城外,此去川中不下千里,如何能避的过那常天赐?”顿了一顿,唐逸歉道:“非是在下不信任神医的毒术,只是见了那常天赐出手,实是犀利无比。”

    刘步衡闻言,一摆手道:“公子不必在意老朽,其实公子说的无错,那常天赐身为魂级高手,剑不粘身,这一路我们又不可能总在上风头,我要用毒伤他,却也难的很。

    常天赐聪慧的紧,定会自回春堂中猜出老朽的身份,对这毒药也定会严加防范。这下毒讲的便是不备,一旦魂级高手有心防范,毒药的威力便会大减。”

    唐逸闻言心道:“这话应是真的了,毒药并非万能,否则那唐门早便称霸江湖了。”可也正因为如此,唐逸才更加担心。

    刘步衡见状笑道:“其实公子此行可不只是千里,由平凉至川中,这一路山河无数,绕将起来,少说也要三千里之遥。那常天赐武功非凡,脚力更胜快马,等他追来时,我们怕还在半路。”

    说到这里,刘步衡再是笑道:“不过公子也不必太过担心,这路途看来虽然遥远,可老朽方才已暗中发出求救,只要沿途的唐门子弟有能力的,都会来助。且门内更会派遣高手前来接应,只要我们支撑到援兵赶至,便算成功了。”

    唐逸闻言,心下稍定,暗道:“名门大派做事果然严谨,刘步衡所言的这求救接应之法,当然不会是为我准备的,想来是为了各处如回春天堂般据点暴露后所定下的应急之策,由此可见唐门的深思熟虑。”

    二人商议至此,主意都已拿定,当下便不再言语,快步往城外行去。这地道要出城外,而且出口不可能设在城墙脚下,所以二人加紧了脚步,也足走了一刻还多,这才到了尽头。

    沿着梯子而上,刘步衡先是查看四周,没有异样后,按下墙壁旁的机关。就听又是一阵吱吱噶噶的响声过后,刘步衡和唐逸终于再回到地面。

    这出口并不在荒郊野外,看着这四周的物事,唐逸竟有些呆住,却原来这里正是当初少年和他母亲藏身的那座破庙。斑驳的神像已经挪到了一旁,露出自己来时的地道。再看眼前一堆乱草,正是自己当初亲手铺就的垫子,满鼻朽木霉变中少年似乎还能嗅一丝为母亲熬药时留下的味道。

    一切由此开始。当初自己将病重的母亲安置在这里,独自去了平凉城,然后又满怀希望的接走母亲,而如今母亲却已不在,只剩下自己一人又回到这里。

    唐逸深吸了口气,沉声道:“神医,不知我母亲可曾下葬?”

    刘步衡手里提了两件衣服,这都是地道尽头早准备下的,正递与唐逸穿戴,闻言点头道:“老朽早吩咐下去,就算没有老朽在,他们也自会安排妥当,公子且安心便是。”

    唐逸接过衣服换上,回头望了望远处夜色中的平凉城,神色一坚,心道:“平凉,崆峒,我总有一日会回来的。”

夫妻比翼双飞鸟,五十六

    唐门的准备很是充分,出破庙行不多远,进到附近一个村落,早有人备上马匹,虽不神俊,可却也能称的上良驹。

    陕西两大名门,西有崆峒,东有华山,就如平凉之于崆峒一般,西安是华山的所在,而这两派势力之交,便是凤翔。唐逸二人由平凉往东直奔凤翔,只要过了凤翔,常天赐在沿途上便难再召集人手,唐逸和刘步衡的压力也会轻上一些。

    趁常天赐滞留平凉的片刻机会,早一步赶往凤翔,没了崆峒门下的策应,只常天赐一人,想要在这千里路途中寻找两个人,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便如此驰了整夜,人未累,马却是累了,唐逸和刘步衡只好先停了路旁,也借机休整。

    “一过凤翔,到了西安,入川便有两个选择。”

    刘步衡喝了口水,拾了根枯枝在地上划道:“一是直翻秦岭和大巴山,这条路最近,可也最难走。说出来不怕公子笑话,老朽虽然看似硬朗,可丝毫武功都不会,要翻这许多的险山峻岭可真是难如登天了。更何况公子虽然年轻,可要想硬翻过去,却也难的很,所以这条路看似最近,实则最不可行。”

    唐逸要不是因为水患逃难,这年纪根本便没离过家,于这地理上也就看过几本杂书,都做不得准,所以只是言道:“神医比在下熟悉道路,这行程安排自然由神医一言而定。”

    刘步衡点头笑道:“那老朽可就却之不恭了。”顿了一顿,刘步衡手中枯枝划了老大一个圈子,再道:“这第二条路,就是绕过那两山不走,经襄阳到武昌,然后由水路逆江而上,这路看似绕的远了,却最是可行。只不过常天赐要追来,却也会走这路,所以危险也是不小。”

    “水路?”

    唐逸经过那场水灾,心下对河流湖泊总有些反感,不过自古入川便难,唐逸倒还是知道的,所以当下点头道:“那便走水路。至于常天赐,他要来追,我们想法避开便是。”

    商议已定,二人再行上路,便如此,一路换马急驰,除去必要的休息外,全力赶路,终于在四天后凤翔在望。经过这些日的连续奔驰,唐逸年轻,还好些,那刘步衡却是有些支撑不住,只等到了凤翔,便寻家客栈住下,好生休息一番。

    不过这一路上也并不只唐、刘二人心急,头前不远还有一辆马车也是飞快,自早上遇到,整个上午都没有减下速度。那车甚是豪华,看的出是富贵人家的坐驾,拉车的马也是神俊的很,就只一匹马拉着那辆大车,竟不比唐、刘二人慢上多少。

    唐逸眉头暗皱:“竟然用这么好的马来拉车,却不知是真有急事的权宜之策,还是炫耀富贵。”

    唐、刘二人一路紧赶,赶在晌午进了凤翔,这凤翔县城不大,客栈也只一家,那马车此刻终于停了下来,显然也要在此歇息。

    见那马车豪华,小二眼前登时一亮,赶紧迎将上去,唐逸和刘步衡立在一旁,就见一个年轻的男子先是自那车上下来。那男子年纪不到三十,俊朗的很,下得车来,没去理会那小二的殷勤,而是转个身,小心翼翼的扶出一位少妇。那少妇年纪更轻,一张鹅蛋脸,眉目如画,小腹高高隆起,却是有孕在身。

    “那少妇怎看都有了七八个月的身孕,怎还往来奔波?看那男子对她的爱惜,想来往日里应是恩爱的很,当真古怪。”不过这夫妇再是古怪,却也不关唐逸的事,只要来人不是崆峒门下便好。就见那年轻男子随手赏了小二些散碎银子,着其安排住宿。那小二欢天喜地的引了他们进去。

    唐逸正要跟将过去,却忽然脚下一停。

    刘步衡见状,低声道“公子可是有所发现?”

    唐逸剑眉一皱,犹豫道:“刚刚进去的那对夫妇,似乎不是普通的富贵之人,倒似是武林中人。”

    刘步衡闻言却不意外,反问道:“公子怎么看出来的?”

    唐逸摇头道:“我只是怀疑,神医你看,那对夫妇下车时,剑柄隐约自腰间显露。这男子悬剑也便罢了,文士风liu,应个景的也不在少数。可那妇人为何也悬支剑?身怀六甲,却要出门赶路,腰旁还悬着支剑,普通人可不会这么做。”

    刘步衡点头赞道:“公子说的不错,而且那妇人的剑柄朴素,显然不是带做装饰。要说这对夫妇怕了歹人,悬剑防身,可除了那车夫外,二人身旁又没人保护,大违常理。如此看来,必是自恃武功。”

    唐逸剑眉皱的更紧:“那神医可看的出他们是哪门哪派的?”

    刘步衡摇头道:“老朽哪有那本领?不过看这夫妇行色匆匆,又有身孕,想来应与我们没什么干系。”

    唐逸点了点头,这世间的人与事多了,又不可能都与自己相关,当下便将这事放在脑后。与刘步衡进了客栈,点了客房休息,饭食则是直接买了些熟鸡凉菜带进屋里,再嘱咐下来,没有呼唤,不要打扰。

    刘步衡与唐逸住在同一间,也好做照应,进了屋后,刘步衡布下些机关防范,随后睡去,唐逸则是轻合了眼睛,练那明目经。

    这明目经,唐逸越练越觉得效果非凡,不仅眼明睛清,更是整个人都觉得舒泰,就连耳力也有些提高,这几日去问刘步衡,刘步衡的回答便是这头脸穴道彼此联系,牵一带二,明目经的穴位运行,对耳力也有益处,只是远没有对眼睛的益处那么大罢了。

    “刘神医说他手中还有一套锻炼耳力的法门,我要学暗器,不只需要目力精远,这耳力也必不可少。只不过神医言辞闪烁,说那法子对男人而言却有些为难,却不知为何?”

    唐逸想习武的心念从未有如今这般强烈,听说那刘步衡手中还有能与明目经相媲美的法子,少年的心下便止不住期待。唐逸知道自己起步太晚,就算有了根基,要想练就高超武功,那绝不会容易。更何况自己不能慢慢的练上几十年,到时漫说罗志是否好活着,自己也无法兑现守护冯茹的诺言。

    “心武,你说我们能逃的脱么?”

    唐逸正想到冯茹,耳旁却是传来人声,微是一怔,随即悟到那夫妇竟然就住在自己的隔壁!

    此刻开口的正是那少妇,听闻她说到要逃脱,唐逸心下一动,暗道:“他们也被人追杀不成?”

    就听那年轻男子道:“莫要害怕,师父来寻你,不过是要你重回师门,当年你那些同门姐妹也是不少,想来她寻不到我们,自会放弃的。”

    少妇幽幽一叹道:“真要那样就好了,只是累的心武为我放弃了诺大家业。”

    那年轻男子哈哈一笑道:“却是说的什么傻话,你我夫妇,同为一体,怎还分了彼此?为你,我什么都舍得!”

    “真不知那少妇的师父是谁?为了徒弟重回师门,竟追的人抛家弃产而奔,却是大违师道了。”耳旁那对年轻夫妇轻声细语,唐逸心下感触颇多,这对夫妇恩爱,让唐逸不由得再是想起冯茹的好来,只是造化弄人,自己与冯茹怕是没有相偎的一天了。

    唐逸正自感慨,却忽然听那门外一把柔美的声音传来:“为师可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只几年不见,荷雯你便忘了?”

夫妻比翼双飞鸟,五十七

    那声音突如其来,刘步衡也是骤然惊醒过来,起身望向窗外。天气冷了,这窗自然没有开着,可只听声音就让人觉得虽然屋外女人的年纪不会小了,但却定是貌美无比。

    随即就听隔壁屋里一阵乱响,显然是那对年轻夫妇慌了手脚。

    那把柔美的声音却没有停下,仍然不紧不慢地道:“荷雯我徒,为师不过是要你重回师门,以振我天山一脉,怎地你却如此不情愿,竟要连夜出逃?”

    屋里混乱一停,那少妇没有回答,年轻男子却是先道:“濯星师叔,雯儿她不想再去天山,只一心过平凡生活,您老便放过她吧。”随即吱呀门响,却是那年轻男子自屋里出了来。

    刘步衡听到濯星二字时,眉头猛是一皱,上前两步,除去窗下的机关,自缝隙望将出去,唐逸也是跟上,心下却是暗道:“天山?我在地下水道里听唐冰前辈说起过,他去那大漠的原因便是要到天山查探天山剑派消失的秘密,难道这些人就是那个天山剑派的?”

    学刘步衡一般,唐逸凑了窗边的缝隙看去,就见那院中一个美妇,白衣白裙,羊脂一般的玉容,看不出半分老态,秋风拂过,衣裙飘洒间,竟恍若仙子一般。

    笑容里满是慈爱,白衣美妇见那年轻男子出了来,摇头道:“也是个痴儿,看你如此爱惜我徒,我也不为难你。不过荷雯身怀六甲,可禁不起这般颠簸。你本应为妻子和那未出生的儿女着想,助我相劝,却为什么反要与我做对?”

    白衣美妇刚说到这里,那少妇荷雯猛地从屋里冲了出来,伸开双臂,挡在丈夫身前,哭道:“师父,心武他可没有和您做对,是徒儿要逃,心武只是疼惜我,这才跟来!”

    唐逸直看的云山雾里,心道:“那白衣妇人是那荷雯的师父,不过是要她徒弟重回师门而已,怎却像生离死别?还要不顾身孕的逃走?那荷雯的师父看起来可不像是恶人。”不过转念一想,少年心下自责道:“我怎能以貌取人,那常家父子看起来也是正气凛然,可却是包庇凶手,反来追杀我这苦主!”

    唐逸想到这里,那院中却渐渐热闹起来,毕竟院里的房客也不只唐逸和那年轻夫妇两家,经这一番吵闹,登时不少人拔开窗户,那荷雯挺着个大身子,哭的梨花带雨,登时惹得许多人同情,便有人道:“那位夫人,你徒弟不愿和你走,便不走算了,何苦相逼?”

    白衣美妇闻言,转头去看,就见说话的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汉子,美眸满是笑意的朝那人招了招手道:“那位大哥且过来。”

    这白衣美妇一笑软语之间,就似能将人的魂魄勾去,那说话之人不过是个过路商贩,平日里哪曾见过如此美人?闻得召唤,登时便不知天地为何物,拉开门走了出来,口中还陪笑道:“我方才却也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见夫人这徒弟有孕在身,着实可怜。”

    那汉子正说话间,却听年轻男子急道:“别过来!你不要命了?还不快跑!”

    那憨子闻言一怔,奇道:“我为什么要逃?倒是你,你娘子的身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说也不应让她东奔西走才是。”

    白衣美妇闻言,长袖掩面,笑道:“这位大哥倒真是好心。”

    那汉子闻言,就连骨头都要酥了,正要谦虚两句,却忽觉眼前寒光一闪,“铮”声响过,脖颈间竟觉一麻。汉子心下奇怪,伸手往脖子上摸了一摸,却听得四周众人齐齐惊呼一声,争先恐后的自房中逃将出来,往了前堂狂奔而去!

    “天怎么黑了?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到?”那汉子心下疑惑,随即便没了知觉。

    唐逸在窗里看个满眼,却原来方才那一抹寒光,一声铮响,乃是白衣美妇手中剑罡划过,只不过那剑太快,旁人根本看不清楚罢了。那汉子随即觉出身体有异,用手去摸那颈子,这才将头推的歪了,自那颈上滚了落地!

    “果然是她!”刘步衡轻声一呼。

    闻言心下一动,唐逸当下轻声问道:“神医可认得那妇人?”

    刘步衡点头急道:“这妇人可不得了,她原本是天山剑派掌门的师妹,人称濯星仙子,那天山剑派在失踪之前可是名门中唯一一个都由女子组成的大派,她本人更是魂级高手,武功绝不在那常天赐之下!我们今日可是进退维谷了!”

    唐逸眉头一皱,没想到这白衣美妇的武功这么高,当下轻道:“方才我们没有随那些房客跑掉,如今那些人快逃的光了,我们再出去反是显眼。更何况要是被那妇人识出我身负武功,还不知有何变数。眼下也只有躲在屋里,神医且将能布置下的机关毒药都布置了,真要到了危急时刻,我们只有一搏了。”

    说到这里,那院中人已是逃的差不多了,唐逸立时合上嘴巴,他说话的声音虽轻,可却也只敢趁着院中嘈杂,一等静下来,谁知那白衣美妇听不听的到?这些高手的耳目都是敏锐之辈。

    可就算唐逸如此小心,仍是被那濯星仙子察觉了到,就见她忽是转头望了过来,轻笑道:“你可是还有援手在旁?”

    唐逸闻言一惊,心下暗道:“看来她终究是将我们当做了敌人,没想到常天赐还未追杀到,却反被殃及池鱼。”心中虽然感叹,可手下却毫不犹豫,蝎尾针已是扣了指中,随势待发。

    那荷雯则是一怔,摇头道:“师父武功高绝,徒儿哪可能找的到帮手。”

    濯星仙子闻言再是一笑道:“如此说来,要是能寻到帮手,你便会要他来对付为师了?”

    那荷雯一惊,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自己的丈夫一把揽在怀中,就见那年轻男子沉声道:“濯星师叔,天山剑派已成往事,当年掌门已经当众宣布了解散,你也莫要再逼迫我们。更何况师叔当年在天山所做所为,我和雯儿都看在眼里,师叔为了掌门之位,抬手便诛戮同门,似这般的无情无义,喜怒无常,我们又怎可能追随?要是哪日你不喜,岂不也举手打杀雯儿?”

    年轻男子话一说完,与那少妇同退一步,二人抽剑出鞘,严阵以待,却是准备做那最后一搏!

    濯星仙子对这年轻夫妇拉开架势根本就不在意,当下朝那年轻男子道:“我杀摇辰,是因为她固执天山祖约,定要门下弟子一生不得与男子欢好。想当年她可是极力阻止你们这些孩子和我天山门下相爱,而我则是来助你们的,如今却怎成了坏人?好好的徒儿,要是听话,我又怎会杀她?”

    荷雯忍不住道:“那师父你怎又杀了那汉子?他不过是个无关之人,我们天山剑派本是名门,怎能滥杀无辜?”

    濯星仙子闻言笑道:“那汉子方才既然敢插口,那便说明他有心管我天山门内之事,怎能算是无辜之人?这世间不自量力的人多了,错在于他,而非你师父我。至于那什么名门,傻徒儿,你可知我天山剑派为什么被毁?你那丈夫不过是个普通人,又是谁传他上乘武功?你二人相隔万里,又怎会相遇?”

    那荷雯哪知道这许多?当下只得哀道:“师父前些日来到家中,徒儿和心武可是用心招待,没有半分的怠慢,只是徒儿与心武过的很好,不想再入江湖了,可哪知师父闻言便以我夫家上下相胁,我和心武不逃,又能怎地?”

    濯星仙子却是摇头道:“你若是不逃,他们倒反不会死。”

    那年轻男子闻言一怔,随即颤声道:“你,你难道……”

    濯星仙子柔声道:“雯儿可是我的首徒,为师若连首徒都揽不回来,却如何召集散落各地的其他姐妹?为师可也有难处。”

    唐逸闻言剑眉更皱,心道这白衣美妇怎能这般恶毒?她徒弟不愿随她走,她便杀了徒弟夫家满门?

    那年轻男子双目尽赤,猛一声虎吼,手中剑望前猛刺过去!那剑去的飞快,以唐逸看来,竟比罗志似还要快上一线,而那少妇见自己丈夫出剑,惊叫一声,不顾身子沉重,亦是跃了前去,一剑蓬起一团银光,却是护了丈夫的身前。

    濯星仙子见状,丝毫不惊,仍是柔声道:“雯儿,你可真让为师失望。”说着长袖一摆,一道寒光过后,就听得砰砰闷声连珠价地响过,随后那对年轻夫妇同喷了口鲜血,倒飞而回。

    “小心!”

    唐逸眼利,早在那白衣美妇望过来时就已有准备,这时见那年轻夫妇竟朝了自己飞来,当下一把扯过刘步衡,往旁一滚,随即就听屋前一阵轰响,这门板窗户被年轻夫妇硬生生地砸出个大洞,阳光随了烟尘直射进来。

难在眼前相拥悲鸣。五十八

    看着眼前狼籍一片,唐逸心下反是庆幸,那对年轻夫妇撞破的地方,只有刘步衡布下的警示机关,却没什么暗器毒药,否则且不说会误伤到那对年轻夫妇,自己二人的身份也会立刻暴露。

    “雯儿!”

    那年轻男子落了地上,也不顾自己的伤势,反身紧紧拥住妻子查看,就见那荷雯嘴角满是鲜血,脸色白里透青,显然伤重。

    唐逸方才看的清楚,这年轻男子因为愤怒,一剑朝那濯星仙子刺去,却是全没有留下后手,也正因为如此,那剑才威势十足。可夫妻连心,那荷雯不想丈夫受伤,明知自己夫妇绑在一起也不是对手,却仍尽了全力舞出剑屏来护丈夫。方才那一阵的密响,除去第一声是濯星仙子崩开年轻男子外,其余的却全落在这荷雯的剑上!那荷雯武功又不及丈夫,怎不重伤?

    妻子还有身孕,哪禁的起这般折磨?把年轻男子直看的目眦欲裂,忍不住嘶道:“你杀我满门,又对雯儿痛下杀手,我裘心武定不与你两立!”

    濯星仙子仿佛对裘心武满腔的仇恨毫不在意,走了近前,柔声道:“傻孩子,今日我来,根本就未想留你二人性命,又怎会在意你与我是否两立?”

    荷雯倒在裘心武的怀中,缓过气来,忍不住急声道:“师父!你杀了我夫家上下,又要杀我和心武,这么多人看了到,想瞒却是瞒不过的。”

    濯星仙子柔声道:“为师可也没想隐瞒。”

    荷雯猛的一咳,急道:“师父要重振天山剑派,可如今先背了这残忍嗜杀的恶名,怎可能再、再领天山屹立江湖?同门姐妹听了我这惨事,又怎会再听师父的召唤?”

    唐逸闻言,暗摇了摇头,心道:“这女子还是心存侥幸,只看那濯星仙子的所为便知,她定是个心志坚定之人,哪会被两三句言语打动?有这力气说话,倒还不如积些气力再战,便是死,也不能让人小窥了。”

    濯星仙子闻言,柳眉一皱,似是烦恼道:“如果为师的首徒都不听召唤,还有谁会来应?天山门下一个个得了夫婿,便不要师门,为师如今反觉得那天山祖训有些道理了。至于今日放那么多人走,正是要他们将这消息传将出去,看看这不听召唤的下场。”

    荷雯一呆:“那师父就不怕世人唾弃?如此相逼,别人又会如何看待?”

    濯星仙子失笑道:“我天山远离中土,为何要在意中原武林的眼光,当初天山陨落,与那中原大派便难脱干系!”

    说到这里,那濯星仙子看了看屋里的唐逸和刘步衡,忍俊不禁道:“这便是你们的帮手?一个老弱无力,另一个嘛,倒是会点功夫,长的也算俊俏,只可惜还是无用,”

    裘心武闻言,这才回头看到唐逸二人,眉头一皱道:“那两人我不认识。”随即对唐逸喝道:“你们还不快走?留在这里,等着被这女魔头杀死?”

    唐逸闻言却是没有动,只是口中道:“多谢兄台的好意,不过这位夫人怕是不会让我们逃的。”

    濯星仙子闻言,噗嗤一笑道:“你这孩子却也有趣,头前院子里那么多人我都没有拦着,你两个一老一少,我为什么不放过?难不成你们是什么大人物?且说来听听。”

    那荷雯亦是劝道:“这里是我们天山剑派门内之事,你们可莫要引、引祸上身。”

    荷雯本就伤重,又说了这么多话,哪还受的了?当下捂了胸口一阵猛咳,裘心武拥着妻子,心头滴血,可那濯星仙子却根本就不是自己所能抵挡,一时无奈,竟不禁暗垂下泪来。

    唐逸在旁看着这对夫妇相拥,心里猛地一痛,却是念起了自己和冯茹来,不禁暗道:“这对夫妇当真情深可怜。更何况那妇人喜怒无常,口口声声的放我走,但谁又知道她不是在玩弄于我?我绝不能将性命放在他人的一念之间,行那侥幸之举!”

    正想到这里,就听身后刘步衡忽是抱怨道:“公子一扯当真好是劲道,老朽这把骨头可有些禁受不住了。”一边说着,一边自地上缓缓的爬将起来,用手拍打着身上尘土。

    唐逸闻言,转目望去,心下一动,暗道:“刘神医可不是喜欢抱怨的人,再说他虽然不会武功,可身子却还算硬朗,怎会如现在一般的迟钝?而且他拍打衣服的手势也有些怪异,莫非有什么玄机?”

    刘步衡唐门中人的身份,在场众人里,就只有唐逸知道,所以平常人看来无什么奇怪的动作,落在唐逸的眼里,便觉得大有深意起来。

    “好香!”

    便在这时,忽然一缕异香入鼻,浓香袭人,嗅起来就似女人用的脂粉味道,再嗅上一嗅,那脂粉香味似乎更浓。唐逸心下一惊,瞥了眼刘步衡,暗道:“老人家方才一跌,莫不是将身上的药囊跌破了?这一阵拍打却将那迷香拍了出来?”

    毕竟这香味太浓,唐逸可不信刘步衡身为唐门中人,会用如此低劣的迷香来对付濯星仙子这样的高手,就连自己都闻了见,那濯星仙子怎会上当?

    唐逸当下紧紧盯住那濯星仙子,只待她察觉到后骤起发难,好做应对。当然,少年知道自己就算看的清楚那濯星仙子的动作,也远不可能是她的对手,可就这么让他束手待毙,少年却也绝不情愿!

    濯星仙子见到唐逸的变化,暗自诧道:“一般人见了我方才手段,哪还敢有半分抵抗?可这孩子眼中虽也有惧意,但战意更浓,倒真是有些意思。”

    一时念起自己的儿子,与这眼前少年的脾性都有几分相似,竟生起爱才之心,濯星仙子柔声道:“你这孩子资质不错,武功却如此低微,真是可惜了,不如随我门下如何?我今日便放过你。”

    唐逸闻言,没有半分被人看重的欣喜,反是暗自冷道:“果然!这妇人方才根本就没有打算让我离开!”

    不过唐逸怎也不会就这么直愣愣的拒绝,那只会激起濯星仙子的杀意,正犹豫间,少年却忽觉那濯星仙子的眼神有些不对,仔细看去,却见那一双杏眼看着自己,水汪汪的,竟大显柔情!要知唐逸一直注意着濯星仙子,不论这妇人的言语如何的温柔和蔼,那眼中却始终冰冷,寒意森然,如今却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那迷香?”

    唐逸心下一奇,那味道自己都能嗅的清楚,濯星仙子竟然会察觉不出?他那么高的武功竟反是着了道?当真是离奇!想到这里,唐逸不禁转头去看刘步衡。

    唐逸一转头,被裘心武看了满眼,却是以为这少年要拒绝。方才唐逸虽没出手,可隐隐偏帮自己,那裘心武心下自然感激。

    自己夫妇死局已定,却不忍见唐逸被濯星仙子杀了,裘心武当下忙是对那濯星仙子道:“凤翔虽然不大,可崆峒华山两派却都是重视,你在这里闹出人命,定会引了他们来围剿你!”

    那濯星仙子闻言,暂时放过唐逸,斜过眼来轻笑道:“华山派、崆峒派当初也不过与我天山剑派同列一起而已,我怎会怕他们?就算他们的掌门亲来,却也难胜的过我。”

    濯星仙子的话方出口,脸色却是忽然一变,随即就听屋顶有人寒声道:“不用掌门亲来,就让常天赐来领教领教仙子的高招吧。”

    猛地听到这个声音,唐逸又喜又惊。

    喜的是这人定能与濯星仙子匹敌,惊的是,这人一到,自己怕更是危险了!

剑纵横,心香一瓣飘洒,望东急行。五十九

    常天赐!

    几日不见,这常天赐还如以往般的英气勃发,唐逸逃了四天,而他能在这时便追上来,不仅脚程快的很,更是没用多久便识破了唐逸的去向。

    不过常天赐本是追着唐逸而来,待到了凤翔,却正遇到本门师兄弟来报,说有武林中人在客栈行凶,当下仗了自己脚快,便先行寻来,正见濯星仙子,当即跃将下来。

    “常天赐?可是崆峒常家的那个天才?”

    濯星仙子脸色一变后立刻恢复了正常,再是笑语嫣然道:“你可是要插手我天山门内之事?”

    常天赐摇头道:“天山剑派早已散了,再说仙子你在凤翔随意杀人,又口出狂言,可是不把我崆峒派放在眼内么?”

    濯星仙子看了看常天赐身后的四人,笑道:“那几人我今日是杀的定了,你若阻我,那也正好,今日且看看你这天才有几分能耐。”话刚至此,就听得一声“铮”响,濯星仙子手中剑光一闪,寒光朝常天赐电射而来!

    那来剑好快!不过常天赐一直在凝神防备,当下反应却也丝毫不慢,手中如镜一翻,正与那来剑撞在一起,就听“砰”地一声巨响,罡风猛地暴散开来!

    这两个魂级高手的剑撞在一起,那罡风之猛烈,岂同小可?这客栈本就建不结实,哪经的住这罡风摧残?登时一阵的破裂摇晃!就似要被这四溢的罡风掀翻一般!

    一剑之威如斯!

    这房子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人?

    那裘心武担心怀中妻子,当下一转身紧紧护住,随即往前跃去,可他哪快的过那罡风?就在转瞬之间,那罡风便拍在裘心武的背上,登时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可就算如此,他却还不忘朝唐逸和刘步衡大喊道:“小心!”

    其实用不着裘心武来提醒,唐逸的眼睛本就紧盯那濯星仙子,一举一动,明映在心。常天赐来后,更是全神贯注!所以濯星仙子那一剑刚动,他便已经看了出来,而那刘步衡虽然没有裘心武的功力,也没有唐逸的目力,但他的经验却丰富的紧,那濯星仙子话身未落,老人便知道她要出手,当下也是往后退去!

    唐刘二人正退,那裘心武的警告声起,罡风同时汹涌而入!这客房本就不大,这罡风“呜”地一声灌将进来,横冲直撞的就似滔天巨浪袭过!卷起那桌椅被褥等一应零碎直拍了在墙上!

    那裘心武心下感激唐逸二人相帮,而且自己也不可能留在这两个高手身旁等死,当下狂吼一声,也不顾背后伤势,奋力举剑将那客房后墙劈开好大一个豁口,随即整个人撞将上去,猛冲了出屋,口中喝道:“快走!”

    唐逸和刘步衡二人虽然已往后退,可那罡风岂是他二人所能抵挡?当下自然口喷鲜血,只不过唐逸年轻,又有些功底根基,要比刘步衡好上不少,眼看那裘心武撞出条出路,一把抱起老人,咬牙冲将出去!

    那濯星仙子一剑未能奏效,同时也试出了这常天赐的功力,心道这年轻人不愧是崆峒派的天才,年纪不大,可武功却绝不在自己之下!再看到那裘心武抱了荷雯要逃,当下厉咤一声,身形一展,舍了对手,一跃到房上,要去追!

    毕竟方才是濯星仙子先出的手,此刻要抽身却是不难。只不过常天赐怎会放她走?这江湖上对手难得,比他常天赐强的不是没有,可那些人平日里哪可能来做对手?没有实力相当的对手,要想突破可就难了。更何况凤翔一向是崆峒、华山两派势力之交,如今濯星仙子在这开了杀戒,崆峒如能抢先一步将其解决,那意义之重大,不言而喻。

    所以常天赐毫不犹豫,口中喝道:“仙子与天赐对敌,竟还分心?”言罢亦是纵身一跃,远高过那濯星仙子,随即剑在身前连闪,那剑罡纵横直下!

    濯星仙子一凛,哪还顾的上去追裘心武?忙是回身去挡!可那大力由天上直压而下,濯星仙子虽然不惧,但屋顶哪受的了这般大力?方才一击的罡风之下,这屋子就已摇摇欲坠,此刻再一受力,濯星仙子连人带剑登时整个便沉了下去!随即就听得轰然巨响,这屋子终是不堪摧残,整个塌了下来,一时土尘弥漫!

    一击得手,常天赐却是没有再理会那濯星仙子,而是用剑一点,借力直飞出去!却原来他腾空而起,正看到那奔在前面的四人,里面却有一个背影眼熟的很。

    “唐逸?”

    常天赐方才赶来,是站在屋顶之上,入眼先看到屋外的濯星仙子,听到的则是裘心武说话,落下时,正在这二人之间,背对了屋里,怎也没料到这唐逸就在自己身后!

    见到唐逸,常天赐怎会放过?当下便要去追!

    唐逸方才被那罡风猛里一拍,受伤不轻,还要抱着受伤更重的刘步衡,哪里跑的快?眼见常天赐一剑将那濯星仙子轰了下去,心下一紧,暗道这可糟了!

    却没想到,那客房废墟里一道剑光闪过,随即土石木板横飞,却是濯星仙子闯将出来,手中神剑吞吐,硬生生地将那常天赐由半空截了下来!毕竟常天赐借一剑之力在半空转身追击,哪比的上濯星仙子脚下天山剑派的轻功行云流水?当下正是追了个正着。

    那濯星仙子恼其连番相阻,手中濯星神剑丝毫不停,可比方才还要凌厉许多!那天山剑派原本为女子所创,碍于女子力弱,所以剑式较之普通门派,更厉上三分,这一全力来攻,就算是常天赐,亦难轻松应下,更不说再有余力去追唐逸了。

    便如此,这濯星仙子和常天赐二人,此刻都有要杀之人,却又都被对方相阻,反是越战越紧,谁也抽不出身来。

    唐逸见状,心下暗松了口气,转头正见到那裘心武竟是立在当场,手中剑罡微吐,却似跃跃欲试!当下不由得急道:“裘兄还不快跑?”

    这裘心武为人着实不错,方才也算是救了自己,唐逸当下便是一扯道:“裘兄难道想去插手?虽说那女魔头与你之仇不共戴天,可那二人武功远不是你所能抵挡的,以你现在的重伤,就算靠近都难,你去上去只能坏事!更何况你还要为你夫人着想!”

    唐逸说着一指那裘心武怀里的荷雯,那裘心武一醒,忙是仔细打量自己的妻子,却见他妻子的脸色竟然酡红一片,似是醉了酒一般,怎也叫不醒。

    那裘心武登时慌乱起来,却听刘步衡忽然道:“且莫担心,尊夫人没有性命之忧,她不过是中了一点迷香,不过这香对人不仅无害,反是有益,尊夫人伤重,又有孕在身,这迷香之后虽没有治疗之效,可却能安神顺气,她如今只是沉睡而已。”

    那裘心武听的一呆,唐逸忙解释道:“这位老丈可是鼎鼎大名的神医,他说的绝不会有错!”心下却是暗道:“那迷香果然是神医有意为之,安神安神,怪不得那濯星仙子后来平和了不少,只是为什么我都闻了到,那濯星仙子却没有半分察觉?”

    正想到这里,就见刘步衡摸出来四粒药丸道:“这虽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却也能舒缓经脉,最少不会因为伤重而太过难受。”说完,随即丢了一粒入口,唐逸接过来后,也吃了一粒。那裘心武不疑这二人害他,当下喂了妻子一粒,自己也吃了。

    药丸入口即化,顺了喉管而下,疼痛确实减了不少,裘心武正要道谢,忽然一缕尖啸擦了裘心武和唐逸二人的耳旁掠过,再看将去,却是枚小石子!二人登时惊出一身的冷汗,那场大战,离着自己足有七八丈远,可被罡风剑气激起的石子竟还能有如此惊人的威力!

    “这里可不安全,我们不能久留!”

    唐逸说完,反手将刘步衡背了背后,往远出奔去,那裘心武愣了片刻,一咬牙,却也是跟了上去。

    唐逸背着刘步衡先出了客栈,然后绕上半个圈子,寻到客栈的马厩,将自己的马牵了出来,再看那裘心武的豪华马车也在,只不过车夫却不见了踪影。

    “那位神医伤势也是不轻,怕是禁不住颠簸,不如一并到车上休息如何?”裘心武将妻子小心翼翼的放了厢内问道。

    唐逸想了想,点头道:“多谢裘兄的好意,你我各有追兵,合在一起逃了,那两人互相掣肘,反是安全些。”

    裘心武闻言一怔,这少年口中的两个追兵互相掣肘,岂不就是指那濯星仙子和常天赐?可眼前这一老一少怎么看都不似是恶人,与自己也是有恩,俅心武没有多想,当下帮助唐逸将刘步衡移了车内,随后自己坐到驭者位上。

    唐逸翻身上马,问道:“看裘兄来时与我们同路,可是往东而去?”

    裘心武闻言点头道:“我和拙荆被那女魔头相逼,便想去嵩山一行,我与万剑宗宗主有一面之交,本是想去求他帮助,如今……”

    想起满门被屠,裘心武钢牙便是一阵的紧咬,唐逸见了,心道:“原来他与行云还有旧,那行云为人确实很好,有他相帮,便不用怕那濯星了。只不过这万剑宗与崆峒互为盟友,我却是去不得那里。”

    想到这里,唐逸道:“虽然我不去嵩山,可此行也是向东。”说罢侧耳去听,就听那不远处战的更烈,身旁也有人影闪动,显然这城里崆峒和华山门下闻讯纷纷赶来,心道:“再不能久留!此刻正好趁着各派人等齐集客栈之机,出城逃跑!”

    唐逸心念一定,随即一夹马腹,那马“唏律律”的一声长嘶,展开四蹄飞驰而去,裘心武见了,一抖缰绳,也跟将上来。

剑纵横,心香一瓣飘洒,望东急行。六十

    因为濯星仙子和常天赐这两个高手在城中大战,崆峒和华山门下全被惊动,纷纷赶去,唐逸四人正趁了这空隙,轻松的穿城而出。由凤翔出来,四人好一番急驰,直到天晚,这才停下来。虽然马力尚可,但毕竟四人都受了不轻的伤,只好冒险停下休养片刻,再行上路。

    寻了个路旁的山坡,转将过去,权当隐蔽之所,裘心武夫妇坐了车里,刘步衡为那荷雯稍做诊治后,则是谢绝了裘心武的好意,出车与唐逸去到一旁。裘心武明白这二人有事要谈,自然也不再相拦。

    “要是没有神医那迷香惑住濯星仙子,怕我早被那女魔头杀了。”扶了刘步衡靠着树干坐下,唐逸这才寻到机会谢过。

    刘步衡的脸色较之半天前好上不少,闻言微笑道:“那迷香不过只能迷人片刻,老朽也不过是在拖延些时间罢了,要非常天赐意外赶到,我们都要陷在那里。毕竟堂堂对阵,毒术怎也不敌真正的高手。”

    唐逸念及那两个高手以魂御剑之快捷,就连自己都有些看不清楚,更别说那惊人的内力,罡风四溢之下,激起的石子都能在数丈外伤人,更别提毒粉毒雾了,根本便是进不得身,反倒是会被那惊人内力迫将回来。想到这里,唐逸点了点头,不过随即又是奇道:“为什么那迷香我都闻了到,可濯星仙子武功高超,却一无所觉?”

    说到这里,唐逸看了看不远处的马车,毕竟这是刘步衡和唐门的秘密,不能让外人听了,所以唐逸忍了一路,这才问来。

    刘步衡闻言道:“公子可是嗅到了一股浓香?有些似那女子的脂粉?”

    见唐逸点头,刘步衡笑道:“这香有个名头,唤做心香一瓣。人若闻到,可安神静气,能令暴躁无比之人平和下来,普通人则就昏昏欲睡了。只不过这香的缺点甚多,一来它浓香无比,太易暴露,二来效果也差,极易被人察觉。就算误吸,只需要集中精神,便可清醒过来。除此之外,此香也易挥发,飘洒空中,不片刻便会散个干净,半点痕迹都难留。”

    唐逸奇道:“那这香岂不是无用?”

    刘步衡摇头道:“这世间没有无用之物,只有应对的得不得法之分。就如这心香一瓣,虽然男人闻了浓香无比,可若换做女人,只要那女人擦了脂粉,或者身旁有脂粉香气,那这心香一瓣便会立刻转做那脂粉的味道,便怎也察觉不出来了。”顿了一顿,刘步衡笑道:“这世间迷香众多,可或轻或重都有异味,只这心香一瓣最为特别。只不过这行走江湖的十中有九是男子,心香一瓣也便没了用处,所以渐渐失传。我手里这副方子,便是门中高手从一个被擒下的淫贼那里搜得。”

    唐逸恍然道:“怪不得我都闻了到,可濯星仙子那么高的武功,却半点都没有察觉,原因却在这里。”当下也有些好笑,那濯星仙子这般高超的武功,反是被这淫贼窃玉时的迷香计算了到,果然这世间没有无用之物,只有应对得法,便各有威力。

    刘步衡说完,看了看那一旁的马车,眉头微皱道:“不过眼下更重要的是如何逃脱,那车可太过引人注目,想来裘公子是富贵惯了,就连逃跑都要乘的如此豪华。”

    唐逸心有同感,暗道等一有机会,必先要裘心武将这车换了。

    想到这里,唐逸眉头一皱,低声道:“我这几日行来,心下总有些想不通顺。此番我们逃走的路线并不难猜测,可常天赐要追上我们,可就不简单了。如果我们像这裘心武一般的显眼倒还罢了,可这天下间一老一少的大有人在,常天赐怎能判断出是我们?他就不怕追的过了?”

    武功虽然远不如常天赐,可唐逸心下却始终不认为自己在智计上也要输给他,可怎就想不通常天赐是如何找到自己的?

    刘步衡见唐逸紧皱眉头,不禁笑道:“公子可莫要钻了牛角尖去。那常天赐虽是少有的天才,但公子却也不差。依老朽看来,常天赐根本就没有寻到我们,他不过是正赶到这凤翔,听闻濯星仙子行凶,这才顺手管上一管。遇到我们,可说是个巧合,公子怕是将那常天赐想的太过高了,反是猜不通透。”

    “凑巧?”

    唐逸心下一动,随即恍然道:“神医说的在理!想我们这一路小心,人海茫茫的,那常天赐怎可能这般容易便寻到?”顿了一顿,唐逸的嘴角浮现一丝的笑意,展颜道:“我明白那常天赐要怎么做了。”

    指了前方,唐逸道:“由此前去川中,能走的道路大体上只有一条,虽说每处都不乏有小路隐蔽之所,可没有当地向导指引,不论是我们还是那常天赐都不可能认得。所以要追要逃,道路却是没有区别。既然道路没有区别,常天赐在平凉怎也要耽搁上一两天,如此一来,他能在今日赶来,定不会在路上耗费太多精力盘查询问,而是一力紧赶。”

    刘步衡闻言,点了点头道:“不错,我们这一路骑马,虽不比他的轻功快,可我们连夜而行,累的多是马力,换上匹马也就成了。可那常天赐轻功赶来,人却是需要休息的,方才见他时却又精神十足,还有余力与那濯星仙子大战,显然休息的也是充分。”

    唐逸点头道:“所以说,他能这么快赶到凤翔,又能好生休息,那原因便只有一个,就是他根本没有在路上查找我们的行踪,而是闷头赶路,准时休息!”

    唐逸这结论听起来很有些不可思议,不过刘步衡略一思忖,却是点头赞道:“老朽本也未想到此节,经公子一说,才是明白那常天赐要如何寻我们了。”

    唐逸愈发的自信,笑道:“毕竟对于常天赐来说,一旦我们过了凤翔,便进入华山派的势力之内,崆峒华山对立,他便不能随心所欲,就连行踪也要隐秘起来。如此,他既无同门策应,又不能明里盘查,便只有赶路一途。

    但以那常天赐的性子,必不会如此被动,所以他既然只能赶路,便定会先计算我们的脚程,然后趁自己脚快,先一步赶到我们头前的必经之路等候。那时我们已经奔出千多里,又远离崆峒,心神必然松懈,他却可守株待兔,一举成功!”

    刘步衡叹道:“公子当真睿智,那公子觉得他会在哪里守侯?”

    唐逸毫不犹豫道:“神医说了,我们要经襄阳至武昌,然后自那里转乘舟船入江,再往西折返。襄阳是武当派的所在,常天赐想来不会冒这么大的险,所以这武昌便是关键,那常天赐要等,必然会在那里。”

    说到这里,唐逸眉头一皱,忽然问道:“神医曾说,这华山与唐门同为西盟,那华山派能否援手我们?”

    刘步衡摇头道:“若是指望他们,却也大有风险。”

    唐逸闻言,心下一动,暗道:“果然不出我的所料,这名门大派之间所谓的结盟,绝不那么简单,唐门看来也不愿轻易的欠上一份人情。而且唐门有求于华山,说将出去,怕是面子上也不好看。”

    想到这里,唐逸再道:“既然华山指望不上,那便就只有将计就计,常天赐他要守株待兔,我们也就不必在路上担惊受怕,只管好生赶路休息,等到武昌府再做打算。那常天赐终归只有一人,我们既然早知他的计划,那到时躲起他来,就简单许多。一等放舟入江,便可算是脱了那常天赐的追杀了。”

    刘步衡闻言先是点头称赞,不过随即却是一顿。

    唐逸奇道:“可是我有哪里计算不周?神医经验自比我足,如有遗漏,可不用顾及我的脸面。”

    刘步衡摇头道:“公子能连番推测那常天赐的行动,已是惊人,老朽哪还有什么话说?只是方才忽然想起一事。”说着朝那马车摆了摆头道:“既然常天赐会抢先一步而去,那今日他与濯星仙子一战后,便不会再如我们所想的那般尾随在后。如此一来,那利用濯星和常天赐互相掣肘的法子就落了空处。”

    看了看唐逸,刘步衡沉声道:“我们本没有了敌人追杀,可如果还和裘心武走在一起,却凭白惹上濯星仙子,那杀星可要如何躲避?”

剑纵横,心香一瓣飘洒,望东急行。六十一

    “我们与裘心武走在一起,有那常天赐和濯星仙子互相掣肘,既可救他夫妇,亦能救己。可若常天赐不跟在后面,那我们再与这裘心武走在一起,怕反会更加显眼,濯星仙子那个女魔头若是寻来,四人谁都难逃一死!”

    刘步衡话一说完,以唐逸的聪慧,登时便明白过来。不过唐逸很是敬佩这对夫妇,最少他们能不离不弃。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可他们能生死与共,也不枉了彼此爱慕。唐逸的心下甚至有些暗羡。

    不过刘步衡救过自己母亲,又连救自己两次,是自己的恩人,自己就算想与这裘心武夫妇走上一段,却也不能让刘步衡跟着冒这无谓之险。

    当下剑眉深皱,唐逸思忖片刻,终于有了主意:“神医,你看这样可好?”唐逸斟字酌句道:“虽然分开走是必然,可裘兄夫妇如今不仅伤势不轻,他那妻子更是有孕在身,危险的紧。这对夫妇着实可怜,我想为他们尽些力,当然这不会拖累我们。”

    刘步衡闻言,摆手笑道:“公子客气了,医者父母心,老朽也非无情之人,只要力所能及,自会尽力。”

    唐逸展颜道:“那就多谢神医。”

    不知觉中,自转了这山坡后,已是过了足足一个时辰。唐逸再次起身,扶了刘步衡寻到车边。那裘心武一直警醒着,唐逸二人一到,便立刻迎了出来。

    唐逸也不遮掩,当下便将这路上危险说了,叹道:“原本是我计算有误,那常天赐如今怕是没有心思去拖住濯星仙子,至于其他的崆峒华山门下,与那女魔头比较起来,却差的远了。”

    裘心武闻言,神色一黯:“唐兄弟与我素昧平生,能有心相助,便已是难得。此番危难,在下却也看的开了,若能逃将出去自然是好,逃不出去……”回头看了看正在沉睡的妻子,裘心武脸色温柔下来道:“与雯儿死在一起,却也便是了。”

    唐逸闻言,眉头一皱,摇头道:“裘兄不可丧了心气,濯星仙子确实厉害,可那常天赐亦与她不相上下。不瞒裘兄,在下便是被那常天赐一路追杀至此,可却没有起过半分不如死了的念头!那濯星杀了裘兄满门,裘兄身为七尺男儿,怎不想尽全力报仇?即便是被追上不敌,也断不能便宜了那女魔头,怎都要让她吃些苦头,终生难忘!”

    裘心武满门被屠,夫妻二人被追的走投无路,正意志消沉,唐逸这番话却是听的他心下狂震。看着唐逸坚定的眼神,裘心武愧道:“唐兄弟年纪比我小,可这心志之坚,却远非我所能比。”

    唐逸摇头道:“你我处境其实大有相似之处,我只不愿看到你消沉。正所谓有仇不报非丈夫,被灭满门这般的深仇大恨,怎能让那恶人逍遥?裘兄若也死了,你那爹娘九泉之下又如何做想?当然,那濯星厉害的紧,这仇虽然必报,却也并非急在一时,我之所以这么说,是要裘兄千万别轻了这性命。”

    说着,唐逸取出个小小的香囊,递与裘心武道:“这便是尊夫人所中的迷香,这香对男子无用,可对女子却甚是隐蔽,就连那濯星也难察觉。你且将它带在身边,就算这香只能安神,可万一与那女魔头对上,也算是有点帮助。”

    见裘心武有些犹豫,唐逸摇头道:“那女魔头杀你全家,对她哪需半分光明正大?”

    裘心武闻言再是一震,接下香囊,唐逸这才继续道:“裘兄看来少履江湖,就此番奔逃,便有许多破绽。”指了指那马车道:“那濯星不过是单人匹马,可为什么能追到裘兄?想来便是这马车太过招摇了。”

    裘心武闻言面上一红,唐逸摇头道:“裘兄且放心,在下没有半分相讥之意,只是说这马车虽然舒适,可却一定要换的。没了这显眼的物件,那濯星要寻裘兄夫妇,就难了许多。

    再者,此番她在凤翔杀人,大是失策。如此引了万众瞩目,崆峒华山必不会轻放过她,我和刘神医以后走在头前,也会一路为裘兄散出传言,为那濯星添些麻烦。”

    裘心武骤逢大难,又被追的惶急,唐逸这番雪中送炭,直让他感动不已,却不知要说什么为好。

    看了看天色,唐逸不再耽搁,当下道:“裘兄的马甚是神俊,不如便直接乘了它往前赶去,车则留在这里。等赶出些路,便下马转投一旁藏下。如此一来,就算濯星循了车辙找到这里,也要从此失去裘兄踪迹。待等上一两天,尊夫人恢复一些,之后再往哪里都成,这人海茫茫的,濯星一人,又不知裘兄去向,可就再难寻了。”

    裘心武闻言先是一喜,随即又是为难起来。

    唐逸却不奇怪,微微一笑道:“裘兄可是担心尊夫人?这几日里我和刘神医并不离开,有刘神医在,一切便不用担心。”

    方才便多亏了眼前这老人救助自己的妻子,裘心武哪不相信刘步衡的手段?只是一听唐逸交代,却是误以为这二人要离开,心中才是惶急。此刻闻听唐逸二人并不立刻远行,裘心武当下喜出望外。

    唐逸见状笑道:“其实这几天我们可是想走也走不了,那濯星必会沿路往前找去,我们的马再快,也难快过她的脚程,所以也只有暂避一避风头了。”

    刘步衡在旁看着,心下一动,暗道这少年的心地果然良善,要知唐逸与裘心武不同,唐逸肚中百毒丸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发作,此去川中,又是陆路又是水路的,哪如裘心武一般自由?此番耽搁下来,虽是为了避开濯星,可却也难说不是为了这对年轻夫妇。

    “多谢唐兄弟指点,此恩裘心武必然不忘!”那裘心武一个大礼过后,问道:“不知唐兄弟和这位刘神医的名讳,裘某日后要真能逃出生天,定要报答。”

    唐逸闻言,却是苦笑道:“我这姓名裘兄便不要问了,此番相助,也不要什么报答。”说罢也不待裘心武再有什么表示,当下扶了刘步衡上马道:“时辰不早,我们还要再尽一把力,等驰出十里再说。”

    裘心武闻言只得将那报答的话留在肚里,抱着妻子随后赶上。

千里易过,再生急智,江畔遥望眉凝。六十二

    三天后,濯星仙子在凤翔滥杀无辜的消息越传越远,一并传将出去的,还有她与常天赐的那场大战。自然,传到旁人口中,那其中难免夸张,可不论如何,传言之中的濯星仙子都是先一步离开,随后常天赐亦是追踪下去。

    与此同时,天山剑派将要重出江湖的消息却也被人所知,至于名门大派对此会做何反应,依刘步衡说来,还是要等那明年开春的嵩山之盟了。

    自路人口中得知这些消息后,唐逸便与那裘心武夫妇分手。裘心武夫妇原路回了凤翔,虽然他们想要去嵩山寻行云,可荷雯接连受伤颠簸,就算有刘步衡的妙手,那胎气终是动了,只好寻最近的县城住下,等待生产,然后再做打算。

    好在经此一战,濯星仙子却也被崆峒派和华山派盯了上,裘心武夫妇倒不必担心那女魔头还能再杀回来。

    贴在丈夫的怀中,荷雯轻声道:“心武,那唐兄弟可是个不错的人,却不知为何要被崆峒的常天赐追赶?听以前姐妹们相传,那常天赐似乎也是个磊落的人。”

    裘心武闻言摇头道:“想来应是误会吧,我们日后若能见到行宗主,定要为唐兄弟说项说项才是。”

    荷雯轻轻的应了声道:“说起来,真没想到五年前见到的那位少年,竟然一飞冲天,不只武功高绝,还做了万剑宗的宗主,手执半壁江湖,真是令人难以想象。”

    裘心武闻言,触动了心事,叹道:“与行宗主比起来,我可便差上许多了,如今却连雯儿都保护不了。”

    听到丈夫叹气,荷雯轻轻一挣,青葱般的玉指按在了裘心武的唇上:“郎君莫这么说。此番灾难,都是由雯儿而起,累了郎君已是心里难受,要不是因为肚里还有郎君骨肉,便是随了师父去天山,雯儿也是心甘。到如今郎君不只不怪雯儿,还要一心呵护,雯儿只觉是这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哪还会有丝毫埋怨?”

    裘心武闻言,将妻子紧紧搂在怀中。

    ※.※.※

    “那裘兄夫妇想来应该安全了吧。”

    唐逸看着眼前宏伟城墙,心下暗松了口气,他与刘步衡紧赶慢赶,终于到了这古都,此乃华山派的所在,那濯星再强,也不会在这里乱来,更何况这些日里听闻那华山派频频调集好手去追查濯星仙子的下落,大有争回在凤翔那口气的架势。

    “早在江湖分做东西两盟之前,华山派与崆峒派便深有积怨。这两派都是大派,又同在陕西,利益自然交集,彼此哪会和睦?只不过两方都是大派,轻易不会在明里相争,所以这暗下争上口气,便就必然。”

    刘步衡与唐逸寻了客栈休息下来,笑道:“崆峒出了个天才常天赐,本来华山也是有个少年俊彦,就是那当年与行宗主一起在肃州大战万马堂众马匪的垣晴。只是三年前他却被华山派宣为叛徒,有家难回,如今只好寄宿在万剑宗。如此一来,这年轻一辈中,华山便输了一筹。前几天在凤翔,那常天赐又是出手大战濯星仙子,虽然没胜,可却也阻止了她再度行凶,华山派的面上更不好看,所以这才费了大力追索濯星仙子。如此一来,反是助了我们。”

    唐逸点了点头,笑道:“确实,我本还打算去散布传言,如今只这华山派的追兵,便够那濯星应付的了。”

    濯星仙子这威胁一去,路上便好走许多,毕竟自己肚中百毒丸发作的时间可也所剩不多,自西安去往武昌,一路遥远不说,自武昌再逆江而上,可也要费上许多时间,更不说下了船,还要有番好走。

    所以草草的休息了一晚,二人补充些食水,再行上路,往东直奔开封,然后再南下武昌,等将近武昌时,已是足走了半个多月。

    这半个月来,除去入川的路途走完一半外,还有个好消息,那便是唐门的援兵就要到了。

    “算算行程,今明就差不多是援兵到达之时。”刘步衡得了消息,大是欣喜。

    唐逸自然看不懂唐门的联络暗记,不过想来刘步衡也不会认错,当下问道:“此来援手是谁?有多少人?”

    刘步衡摇头道:“暗记中的信息有限,却不可能说的如此详细。不过老朽发出的求救中,已经写明了公子之重要以及所遇危险,想来援兵绝对会是门中高手,更何况这里已是武当治下,门中不可能派太多人来,自然会以精为主。”

    说到这里,刘步衡笑道:“公子不必担心,其实公子对自己这赤瞳之重要,并未完全认识到,门内得了这消息,必然会派真正的高手前来,公子大可放心。”

    唐逸见刘步衡笑的竟有些暧mei,心下不由得大奇,暗道:“这赤瞳对我来说自是重要无比,对唐门却有何重要?最多不过就是我习成武功,为唐门添一份力量,难道还有其他的玄机不成?”

    不过这武昌在望,常天赐要截杀自己,这里便是最佳,少年却也没有太多时间去想这些。当下将疑问抛了开去,唐逸道:“武昌可说是那常天赐所能截杀我们的最后之地,等过了这里,我们入江而行,那他就再难追赶了。就算常天赐再是自负武功,也不会真的追入川去。”

    刘步衡闻言,问道:“那公子觉得那常天赐会藏在武昌城中的何处?”

    唐逸这几日也一直在想这问题,此刻胸有成竹道:“常天赐要守之地,定是我们的必经之所。武昌城大人多,常天赐也是初来,自不会如何的熟悉,他更要顾及武当,所以不会太过张扬。如此一来,他能守侯的地方便少了许多,最有可能的便是在那码头旁的客栈民居,我们要入江,就要雇船,如此一来,便难逃他的注意。”

    说到这里,唐逸看了看眼前宽广的长江,剑眉一皱,猛然一惊,随即四下里看了看,暗出了口气,这才道:“就如眼前这渡口,武昌在这长江对岸,要去武昌,必先经此过江,要非这渡口周围没有什么客栈可供长久的住宿守侯,那常天赐怕是根本就不会去武昌城了,就在这里更好。”

    刘步衡看着眼前简陋的码头,点了点头道:“只可惜此处只有渡船,否则我们便可在此寻舟直下,根本不去那武昌,自然就能避开他了。”

    唐逸摇头道:“那常天赐心思谨密,可不会留这么大的破绽。以我想来,他定会使钱在这渡口四周留下眼线,一旦有人放着武昌不去,而要硬雇舟船,怕是我们还未过武昌,那常天赐就已经追出来了。”

    说到这里,唐逸却是眼前一亮,展颜道:“我们也可将计就计!”

    说着自怀中取出在崆峒山上,常天赐赠送的那封银子,笑道:“怕是常天赐可没想到,在行宗主和他妹妹面前装模做样送的银子,却被用来糊弄于他。”

    刘步衡闻言,已是明了,当下拍手笑道:“公子好计策,使人找一老一少强自借了舟船,惊动那常天赐,我们却可借他离城之机,进武昌扬帆而去。等那常天赐回过神来,江波荡荡,却再难寻到我们了。”

逆江而上,帆后现追兵。六十三

    江波荡漾,唐逸立在船头,终于将那常天赐摆脱,少年只觉得心头一畅,就连着秋末的江景,也似是好看起来。

    半日之前,自己使计,寻了对往城里投亲的爷孙,将那封银子都递了过去,请他们帮忙。不想那爷孙却是淳朴,竟不敢收那许多,最后好说歹说,还留下一半。

    那爷孙二人随后便去码头央求船户开船,码头上虽然渡船不少,可人家平日里都是凭摆渡营生,哪能远走?自是怎也不允,那对爷孙磨了半晌,只得央央而去。

    而就在那爷孙自开始央磨时,几个闲汉已是围了过来,待那爷孙走远,闲汉们立时分出一人跳上渡船报信,其他人则是尾随爷孙而去。见到这些人的异常,唐逸已是心中有数:那常天赐在武昌,可说是毫无疑问了。当然,唐逸也不会真让那爷孙二人赴险,毕竟常天赐在惜名声,就算知道受了骗,也不可能对那普通百姓如何。

    便如此,唐逸便在一旁守着,一等那常天赐出了渡口,他二人便立刻直奔武昌,扬帆而去。

    刘步衡不愧神医之名,这些日来虽然一路奔驰,可用药调理,二人的伤势渐渐好转,此刻也出了船舱,走到唐逸的身旁,笑道:“此番多亏了公子妙计,就连那常天赐都不免被计算了到,日后公子到我唐门,习得上乘武功,日后扬名江湖,绝不在话下。”

    唐逸闻言,摇头笑道:“这却也算不得什么,不过从那万马堂处学来,调虎离山而已。再者,并非常天赐的智计不如我,只不过他此番单人独骑追来,就算明知是计,却也不得不过江去察。他若当真对那爷孙二人无动于衷,我们便可假戏真做,真寻了渔船而走,那他又该如何?”

    唐逸说到这里,依了栏杆朝远处眺望,这江面宽阔,他目力又好,自是望的极远,就见船后百丈外,一只小船正朝这里行来。眉头一皱,唐逸沉声道:“神医,这江面宽阔,看似到处都可以行船,不过我这一路见到走在中间的多是大船,小舟则是沿了岸走,可对?”

    刘步衡闻言,见唐逸的脸色有异,当下也往后瞧了瞧,却什么都未看到,不过老人却知少年不会无的放矢,当下点头道:“江边水浅,也偶有暗礁,不适合大船行走,所以大小船只便分了开来。”

    唐逸点头道:“不过我们后面有只轻舟,却在江心穿梭,速度也要比我们快上不少,他们却是有什么要事,如此快赶?”此刻是逆江而上,大船比轻舟慢上些,唐逸看着那小船越来越近,心下隐隐不安起来。

    刘步衡闻言沉声道:“这江面上船只众多,渔户也不会在这里下网,那轻舟就算是载了客人,也不会有公子所说的速度,不说那上面客人多了,速度便慢将下来。就算那轻舟是在赶路,却也不会快过大船,毕竟小船无帆,全凭人力,短时间内,自然可以驶的快些,但却不持久,除非……”

    唐逸脸色愈加的沉了,当下接道:“除非那舟上的客人极少,且那客人的目的也不是要去多远,所以才不恤人力的加速追赶!”

    常天赐!

    一老一少对视一眼,心下都是一惊!

    方才还以为终于是甩掉了他,却不想只半日便又追来?唐逸再运目力看去,过不多时,那小舟更近,就见船头迎风而立一个青年,月白的袍子与那黑旧的小船相映,格外显眼!

    被唐逸调出武昌,追上那爷孙二人,然后原路折返,再雇舟追来,却只用了半日!唐逸心下惊道:“我本以为登船入江,那常天赐便要放弃,却不想他倒当真执着,竟乘船追来!”

    唐逸紧紧的攥住了拳头,此刻他人在江中,一旦被那常天赐追到,便只有一死!

    眼看那船越来越近,常天赐的眉眼都已清晰,刘步衡就想劝这少年进船避上一避,可转念再想,心下却是一醒。唐逸不进船,却不是他考虑不到,而是那常天赐既然追来,自然不会盲目乱追,必会在武昌码头上问个清楚,自己二人为了早些入江,是直接使钱包下大船,这倒是显眼的很,如今哪躲的过去?真要在这时躲藏,不只无用,反自取其辱。

    唐逸紧盯着来船,就见那轻舟再近,已不过二十丈远,船头的常天赐忽是开口道:“那位老丈可是刘神医?”

    刘步衡不会武功,也没那气力大喊,只得拱了拱手,以做应答。

    常天赐见状笑道:“果然是神医相助,唐门在平凉布有眼线,这本不稀奇,可贵府那地道之长,却真看的天赐惊心动魄,唐门果然好魄力!”

    刘步衡知道常天赐是在确认自己的身份,当下却没有表示。

    常天赐也不以为意,再道:“先是在平凉虚晃一枪,让我好找一天。这还罢了,却未想到我隐在武昌,仍被算到。天赐平日里自负还算有些才智,如今却知自大。”说到这里,常天赐高声道:“却不知这连番的计策是出自神医,还是出自唐公子?或者我该称做唐师弟?”

    十大门派原本同声共气,就算如今分做东西两盟,这门下弟子之间,却也是师兄弟相称。所以常天赐这一问来,却是大有含义。

    说话间,两船再近,唐逸拢了拢袖口,那里有刘步衡送的暴雨神针,就如少年与裘心武所说,真要是逃不掉,却也不能让敌人好过,怎也要让那敌人受些伤,要让他终生难忘!

    心志一坚,唐逸不屑道:“崆峒包庇凶手,却要虏我这苦主,前些日里信誓旦旦的还我清白,如今却来杀我灭口!既然你比我武功强上万倍,那要杀便来,莫要再惺惺作态!”

    唐逸心下愤恨,这话自然便没了遮拦。常天赐闻言,却是沉默起来,只见那小舟越来越近,江面却反是愈加的平静。而此刻,谁都没有注意到,一艘黑篷快船正沿江而下,与这一船一舟错过,随即又转了个弯。

    唐逸见那常天赐沉默,心下一动,暗道这常天赐不过是想软禁自己,而要杀人灭口,却似是那崆峒掌门的意思,如此说来,这常天赐的心地还不算极恶。想到这里,唐逸再是朗声道:“你也不用诸多试探,我虽姓唐,可与唐门却没有半分的关系。此番被你崆峒追杀,是你我之间的事,与唐门无关,与刘神医更无关系。”

    刘步衡闻言,心下一叹,知道这少年明知在劫难逃,却是想将自己撇开干系,且不说这能否成功,单就这份心意,也就足够了。

    唐逸心下如明镜一般,要说这事与唐门全无关系,那可不对,且不说出关时就有胡三跟随,只说此番自己奔逃,要没有刘步衡的接应,哪逃的脱?但刘步衡救过自己母子,唐逸总要尽最后一份力,保那老人活下去。

    见常天赐还不说话,唐逸再道:“唐门和崆峒都是大派,你若杀了刘神医,怕是也难回去交代,更何况你崆峒如今被万马堂袭击,正是多事之秋,再与唐门结下冤仇,可是不智!”

    “啪啪啪。”

    唐逸之言刚是说罢,就听那一旁忽然传来清脆的击掌声,三人一怔,都是转头看去,却见一艘黑篷快船正驶了到近前,那掌声便是自船里传来。

    唐逸见到那船还不觉什么,刘步衡却是眼前一亮,大喜道:“此番我们有救了!”

    唐逸一怔,随即奇道:“难不成是唐门援兵到了?”

    便在这时,就见那常天赐忽是一声长啸,连人带剑跃起半空!这时那轻舟与大船相距不过七八丈,以常天赐的轻功,跃将过来,已是足够!唐逸一见常天赐展动身形,哪还敢再说话?当下忙扯住刘步衡便往后急退!唐逸是要让出这船头来,否则那常天赐还未登船,怕只那剑罡就已将自己劈做两半!

    不过唐逸的反应快,却还有人比他更快!就见常天赐的身形方起,一声冷叱便随即传来!

    唐逸眼利,就见随着声冷叱,一颗飞蝗石猛地自那船里射将出来!那飞蝗石既快且准,常天赐人在空中难以转身,只得回剑去挡,就听“当”地一声巨响!那飞蝗石虽然是挡了住,可常天赐却又落回船上。

    “好惊人的飞蝗石!”

    唐逸心下不禁骇然,要知那一粒飞蝗石竟然能撞出如此声响,却要多大的力?

    不过这才是开始,那飞蝗石并非只是一颗,常天赐刚是落在舟上,还未能有其他动作,就见那飞蝗石随后而至,一颗接着一颗,一粒连着一粒!当真是颗颗准狠,粒粒惊人!横跨过这七丈的江面后,半分都没有减慢速度,就见一颗颗飞蝗石越飞越疾,犹如舞在空中的一条长鞭,直抽过来1

    那声声尖啸到了最后竟连做一片,隐成轰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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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指歌介绍:
脚脚新书《神通之金口玉言》:书号2431194。史上最强嘴遁,2012年的超能大战!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弹指歌内容简介】
中原武林承平已久,十大名门争杀在即。唐逸,这个携病母逃难的少年被迫卷入其中,从此开始了他不平凡的一生。
暗器亦可光明正大,暗器亦是华丽潇洒,且看唐逸如何以暗器在这乱世驰骋。

《弹指歌》前传《仗剑诀》全本180万字:书号:137218。弹指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弹指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弹指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