卒读寻真处,痛难书。三十四
看着姐姐日渐消瘦,冯平一脸的忧郁。
自从唐逸陷了流沙之中,冯平一人可真就毫无依靠,又不知这流沙湖到底有多宽广,哪还敢继续前行?当下急忙忙地顺了原路直退回去,再不敢动。好在食水充足,本是准备够十人吃上许多日,如今只有他一人,自然没有匮乏之忧。
冯平便这样待了两日,白日里因为失去父亲又哭了一场,可再没人来安慰劝解,就是喝骂都没有。这狂风刮过之后,沙漠中竟再无一丝一毫的动静,寥寂的令人窒息,冯平一人守在那里,望着四周黄沙,只觉得一阵阵的烦闷绝望,直想就这么了结自己,可却又没那个胆量,刀子在腕上,颈上比画了半天,最后却被扔的远远。
不过相比白日,这沙漠的夜里更是可怕,冯平孤单一人坐在那里,背后冷气直冒,明明四周一个人影都没有,可却又觉得许多不知名的东西正在盯着自己,这一刻,他竟然连马匪都想念起来!
整夜难以入睡,白日里又被晒的难受,冯平眼看就要发了疯,却不料那罗志竟是回转了来,随后将自己救起,一道回了平凉。却原来那罗志当时并没有逃远,只是堪堪等到那狂风,便伏了地上疗伤等待,所以此番认了方向回转,竟是遇到冯平。
“可也正是因为他的到来,虽然救了我,却也将我的姐姐害苦了。”
只是这念头刚一闪现,立刻就被冯平甩到脑后,眉头皱了皱,劝道:“姐姐,你如此下去可不是长久之计。那唐逸本就不怀好意而来,也便是说,他自一开始就没有真心待你!如此,姐姐也不必为他伤心落泪。姐姐为爹爹哭的已是够多,再为他伤心,可真就要坏了身体。”
冯茹闻言,抬起头来,一双俏目早已红肿不堪,呆呆的有些失神,不过听到弟弟的话,却仍摇头道:“表兄绝对不是那样的人,定是弟弟你误会了。”说着幽幽一叹道:“再说,不论如何,表兄已是死了,弟弟你就不要再这么四下里散播他的坏话,侮他名誉了。”
冯平脸上一红,不喜道:“姐姐!你怎么还是不信我的话?难道弟弟在你心中还比不上个外人?要知道那唐逸可是勾结了马匪要害爹爹和我的性命!要不是罗大侠的武功高强,不用等到那狂沙,爹爹就先死在那群马匪的手下了!可也正因为马匪的出现,我们才没有做好准备,那狂风才掠去爹爹的性命!就连我也都差点死了!可说爹爹还是他害死的!难道你还不明白?”
越说越是烦躁,冯平一拍桌子,起身怒道:“我绝对没有辱他名誉!那是他自找!”
便在这时,忽然一声少女高亢的尖叫声传来,冯家姐弟都是一怔,这声音是冯茹身旁小丫鬟小玉的叫声,声音凄厉,满是惊惶和害怕。
“怎么回事?”
冯茹和小玉的关系最好,听得她如此凄厉的叫声,当下也顾不得哭了,随手抹了抹眼泪便直奔了出去,那冯平如今已是家主,自然也要跟了去看。
冯家内宅不大,冯茹姐弟二人不两步就顺着声音赶到,冯平正是四顾着要寻个东西来防身,毕竟小玉如此惊叫,很可能是进来了陌生人,可就在这时,冯茹却猛地停下步来。冯平疑惑,抬头望去,正见唐逸站在那里!
“怎会是他?怎可能是他!”
一瞬间,冯平的脑中满是空白。
却原来那小玉吓的只知叫个不停,唐逸劝了之后不仅没有效果,小丫头反更是惊了,少年当下想想,却也不再费力,心道:“我四处寻找也无头绪,便等了这冯家上下闻声赶来,一并问个清楚便是!”
唐逸在那等着,果不其然,不片刻便奔来两人,也正是自己最急于相见的两人。
小丫鬟尖叫的太久,连惊带吓,一口气接不上,娇躯一软,便昏厥过去。唐逸眉头微皱,上前一把将她扯到旁边的台阶上,随即抬头冷道:“冯平。”
唐逸的声音并不大,可听在冯平的耳里,却似平地惊雷一般!直将那冯平骇的一个激灵,寒气从脚根直窜上脑门,眼看唐逸满面煞气的举步跨来,竟是冷汗淋漓,一动都不能动。
唐逸历尽千辛万苦自大漠赶回,还没有歇上片刻,就因听到流言又马不停蹄的赶到平凉,此刻正是满身的风尘,一头乱发披散,眼睛也因彻夜难眠而布满血丝。骤一望去,确实骇人,也难怪那小丫鬟被吓成那副模样。
“冯平,你可记得我救你出流沙时,曾亲口对你说过什么?”
唐逸三两步便走到冯平的身前,脸上蒙满冰寒,一字一顿道:“我亲口说,你回转平凉,定要好生照看我母亲和你姐姐,否则我便是做鬼,亦不会放过你!”
唐逸的声音就似自九阴地狱飘出来般,一字一字的钻进冯平的心里,寒透了他的骨髓。
“鬼啊!”
就在这一瞬,冯平竟是发一声喊,身体忽是能动了,转身便逃!
唐逸哪会任他逃走?当下上前两步赶上,一把揪住冯平的后领,怒道:“你不做亏心事,见我跑什么?”
冯平身材瘦小,虽然已是拼命挣扎,可哪及唐逸力大?更何况唐逸得了那唐冰之助,内力虽然没有几分,根基却是有了,这气力终是长了不少,所以这一把提住,冯平双脚随即凌空,任他如何手舞足蹈,也脱不出去。
衣领卡在颈上,冯平憋的脖根通红,更是一句也说不出。
“啊!”
猛地一声女子尖叫,却是冯茹醒了过来,见冯平就要被唐逸提的憋死,忙是跑来,摇晃着唐逸的手臂,慌道:“放手啊,他快死了!”
唐逸见到冯平,本是怒急,一时只恨不得将他捏死,竟连母亲的下落都忘记问了,闻言登时一惊,随手将那冯平往地上一丢。
冯平落了地上,双手支着,连咳不止,可总算没了生命危险。冯茹当下松口气,捉着唐逸的手也松了开。
“茹妹。”
唐逸的喉咙有些干涩,没想大难不死,回转平凉后与冯茹的见面竟是这样一番情景。
冯茹红肿着一双俏目,怔怔的望着唐逸,心下一痛,暗道就算当初遇见唐逸时,连日的逃难都没有让他如今天般的憔悴狼狈,想到心酸,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双手狠绞着,嘤唇轻颤:“你总算是回来了。”
方才唐逸言到救下冯平一命,而自己弟弟却无言以对,少女怎不心明如镜?要知她本就不信唐逸会是弟弟口中的那恩将仇报之人。
冯茹一声轻唤,却是包含了太多相思柔情,唐逸一时有些乱了手脚,见到冯平时的怒气也消散了大半,当下忍不住伸手轻轻抹去冯茹俏脸上的泪水,慰道:“茹妹莫要哭了,别看我如今模样狼狈,可却较之以往还要精神呢。”
说到这里,余光一瞥那倒在地上的冯平,唐逸猛醒,也来不及与冯茹互诉衷肠,急道:“茹妹且告诉我,我娘现在何处?她老人家可是安好?”
唐逸话一出口,就见那冯平一震,当下便要再次起身逃走,唐逸冷哼一声,手腕一转,藏在袖管中的飞蝗石便落了到手中。要说这飞蝗石最是简单,寻常石子便可当得,唐逸这一路上来不及订做暗器,而那唐冰的身上也是没有什么存货,只是临行前给了少年许多吃蝎子时余下的尾针,只是唐逸此刻还不想要冯平的性命,所以这飞蝗石却是正好。
随即就听“扑”的一声闷响,却是唐逸食指一弹,飞蝗石正中冯平的腿弯,那冯平当即便跪了下来,惨号脱口而出。
看着自己弟弟搂了腿在那痛苦,冯茹心下虽怜,可念及自己这弟弟竟然扯下这弥天大谎,还平白的污蔑唐逸,一颗心瞬间便冷了下来。
唐逸看着冯茹神色变换,心下也痛,本是好好的一家人如今却落到这般地步。不过唐逸却也没有时间感慨,母亲的下落还未明了,尤其是那冯平一听自己问起,就又要逃跑,更令人生疑!
想到这里,唐逸上前一步,沉声道:“茹妹!你可知我娘此刻在哪?”
冯茹闻言一醒,正要开口,却见钱掌柜领了精壮店伙提着棍棒赶到。
老掌柜来的倒巧,正是见到冯平抱了腿在地上翻滚,而那唐逸也正凑到冯茹的身前,老掌柜哪还来得及仔细分辨,忙是吩咐道:“快!快去保护少东家和小姐!”
这些在冯谦死后仍留下来的店伙个个都是忠心之人,见了冯家姐弟被唐逸这恶徒“欺侮”,本就义愤填膺,当下接着老掌柜的命令,抄起家伙便朝唐逸直拥上来!
卒读寻真处,痛难书。三十五
唐逸正对着门外,那些店伙冲将过来,自然看个满眼。知道此刻也来不及解释,唐逸当下一把将冯茹拉到背后护好,双手一垂,两粒飞蝗石便落入手中。
冯茹被唐逸拉了到背后保护,芳心登时一暖,心道:“他的心里终究还是有我。”少女靠在唐逸的背上,一时竟是痴了,却是浑然忘记要叫停眼前争斗。
来的店伙有十人之多,离的又不远,唐逸也不指望手中这些暗器能将他们全都撂下,更何况他并不想杀人,这威力也就更打了折扣。
“先多放倒几个,然后近身再斗!”
唐逸心念电转,双手轻扣,飞蝗石稳稳的卡在食指和拇指之间,随即鹰目一扫,转瞬间锁定头前两人,右手朝前猛力一弹,正中那人脑门,就见那店伙当场将手里的棒子一扔,扑倒在地,晕将过去。
伸手一弹便撂倒一个,唐逸无惊无喜,左手依样施为,啪的一声却是弹到第二人的肩上,那人肩膀吃痛,脚下自然一缓。
唐逸学了半月的技巧,却也只学会了扣、弹两字诀,连珠法没有学到半分,左右手一指一个,已是如今极限,更何况他左手较之右手的准头差上一些,为求保险,左手不似右手直取来者脑门,而是只朝身上弹去。好在对面来的都是些普通人,连当日初遇的马匪都有不如,唐逸这屈指一射,就算只击中肩窝,却也够他们受的了。
“嗯,一晕一伤,差强人意。”
唐逸默默计算,随即双手一转,袖管里的飞蝗石再落入手中,那些店伙距离自己还有十余步,正够再射一次,而且这时人离的近了,更易射中。
那些店伙已是拼命的奔了过来,可落在唐逸的眼里还是慢上许多,一左一右,瞄了两人的脑门正中,就听“扑扑”连响处,唐逸两发再中,那店伙又是倒下一对,可余下的却已经近了身前!
见到唐逸接连飞石伤人,那些店伙却也是红了眼睛,就见当先一个,怪叫连连,抡了手中的门闩便要朝唐逸砸来!虽然没有半分的章法,可气势倒也不俗。
唐逸剑眉一皱,眼看着那门闩抡起,却是没有一点闪避的意思,因为冯茹还在他身后!
冷哼一声,唐逸凭了目力超人,趁那店伙还没有抡开,一伸手,截在半空,抢先一步将门闩紧紧抓住!这些店伙都是普通人,比之以前的唐逸都有不如,更别说少年此刻已经初通武功,虽还没有真正学习内功心法,但身手较之原来灵活许多,气力也是更大!
更何况唐逸这一抓,抓的及时,就见门闩停在头上,正是那店伙劲力未开之处,店伙的力道连一半都施不出来,任凭他奋了全力却没能挣动分毫,正无计间,就觉得小腹一痛,整个人被一股大力撞的往后飞去。却原来是唐逸捉住门闩之后,立时一脚飞起,将那店伙蹬了开去!
唐逸刚是蹬开来人,那随后的店伙却也都是赶到了,正是一左一右,一棍一棒,横里扫了过来!唐逸心下冷静,将这二人的来势看了个透彻,手中门闩反里一捅,就将那右边的店伙捅的弯下腰去,隔夜饭菜呕了一地!
不过唐逸终究还是没有真正习过武,这一门闩捅出去,左侧空门却也露了出来,唐逸眼睛虽然看的清楚那木棒来袭,身体却是远跟不上,当下只有暗憋了口气硬抗。
就听砰的一声闷响,那左边店伙的木棍结结实实地扫到唐逸腰间!
好在唐逸早憋了口气,这下硬挨,虽然有些疼痛,可不过也只是让他斜退上小半步,有了这片刻耽搁,唐逸左拳已经探出,一记重拳猛地直击在了那店伙的脸上,那店伙倒也干脆,一声不吭,登时仰面倒在了地上。
“快住手!”
唐逸方才被扫了一棍,闷声传到,直疼在冯茹心里,登时便醒了过来。再者,那些店伙也是不明真相,所为的,还是救他姐弟二人,此刻被唐逸接连放倒六个,也不知伤的轻重,冯茹看在眼里,哪还不赶紧阻止?
唐逸连射带打,转瞬间就放倒了大半,那些店伙也是惊了,再有冯茹的阻止,当下便住了手,不过那棍棒却攥的更紧,警惕的望着唐逸。
老掌柜此刻也看出了蹊跷,冯平虽然倒在地上,可那冯茹却不似被劫持,方才唐逸反像是在保护她,当下眉头一皱,老掌柜上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冯茹咬了咬下唇,轻声道:“钱伯伯,大家都伤了,还是先为他们治疗一下的好,莫要出了人命。”
老掌柜何等的阅历?闻弦便知雅意,心道冯茹定是不想让这些外人在场,当下回身招呼那余下的店伙将伤者抬走,老掌柜虽然绝对够资格来旁听,可却也退了出去。
临走前,老掌柜看了眼唐逸,这少年他很是欣赏,冯平传回消息时,老掌柜也将信将疑,只是死无对证,这冯家又仅剩下冯平一个男丁,老掌柜别无选择,时间长了却也只好当做了真。但如今见冯茹虽然悲伤,可对唐逸却没有半分的惧怕憎恨,很显然,这其中大有隐情,只是老掌柜不想参与冯家家事,当下避了开去。
等老掌柜领了人走个干净,冯茹这才道:“表兄走后,叔母身体本是渐渐康复,可月前骤听到噩耗,便又一沉不起,我见这样总不是办法,便送了叔母去刘伯伯的回春堂里住下,有刘伯伯就近照料,比住在这里强上许多。表兄此刻快快赶去寻,叔母见了表兄无恙,定会喜出望外,自然病也就好了。”
冯茹说完,俏脸通红,却是因为她这话并不尽实。原来唐氏听到冯平传来的噩耗,说自己的儿子不仅死了,更是做了马匪的奸细,虽然妇人绝不相信儿子会做如此无耻之事,但人言可畏,冯平又要撵走自己,连气带悲,登时昏迷过去。
依了冯平的意思,等她醒了,便要将唐氏赶走,虽然这么做有些不妥,可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但是冯茹相信唐逸的为人,又与唐氏感情甚好,心下一百个不愿,只是无奈弟弟意愿甚坚,这冯家如今是冯平主事,而且唐氏的病又重的厉害,所以少女便请人送唐氏去了回春堂刘步衡刘神医那里,想来有神医照料,怕是比住在冯家还要好上三分,更少了些气受。
唐逸虽然不清楚这其中的内幕,可少年聪慧的紧,人情世故也看的多了,这隐情并不难猜透,当下明了冯茹所做的努力,所以也不揭穿,只是谢道:“多谢茹妹相助了,我这就去看望母亲。”
说罢也顾不得再去找那冯平的麻烦,转身奔出冯家,然后随手扯过路人问清回春堂方向,直直的驰了去。
过了半晌,冯平的腿伤不那么痛了,又看到唐逸飞奔而去,忍不住怨道:“姐姐,你竟然背了我送那唐氏去刘神医那里?我说为什么最后我逐那妇人出门,你却不再相拦了。只不知是哪个下人如此大胆,竟敢给我阳奉阴违!”
冯茹痴痴地望着唐逸背影消失的方向,却不想弟弟不感谢自己,反是埋怨起来,当下猛转过身,俏脸寒霜一片道:“是我托付钱伯伯的,你莫非还敢找钱伯伯的麻烦不成?”说到这里,少女有些气苦道:“你被表兄救了性命,不说回来好生照顾叔母报恩,却反是污蔑表兄,又赶叔母出门,难道你当真想害死叔母才甘心?害死了叔母,这世上再没有与表兄相关之人,你才舒心是吗?我怎会有你这么个丧尽天良的弟弟!”
冯平闻言登时叫道:“人人都知那唐逸是奸细!我冯家怎么还可能养着马匪奸细的母亲?当然是要赶出去了,否则才叫人起疑!”
冯茹气极道:“什么是叫人起疑?如果你没有污蔑表兄,叔母又怎会蒙受不白之冤?又有谁会起疑?你如今就希望叔母无事吧,否则我也保不了你!”
冯平少见自己姐姐发怒,又想到唐逸的可怕,气势一缓,喏喏道:“我、我也是身不由己,我本也想报答他的。”
冯茹一怔,随即奇道:“身不由己?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冯平张口欲言,却又面现惊恐,起身一瘸一拐的走了,只留下冯茹一人静静的站在那里,芳心两难。
赤目奋起冲冠怒。三十六
回春堂。
回春堂这名字倒是普通,天下医馆无数,起名回春的多多,可真能做到回春二字的却是极少。
“药医不死人,哪可能个个回春?再是神医,也不过个医字,又非神仙。”
刘步衡坐在凳上,轻叹口气,为了眼前这妇人他算是费尽心力,只可惜人若心死,再如何的妙手也万难挽回那条性命。
屋里阴暗,一床一桌一凳,除此之外,便只剩浓苦药味,还有一丝沉沉的死气。一直守在刘步衡身旁的助手,有些忍不住这气氛,见那妇人早已气绝多时,小心翼翼的问道:“先生,是不是就此收殓了?”
刘步衡略一沉吟,点了点头,起身道:“殓了吧。”随即推开房门,那屋外阳光直洒下来,屋里登时明亮起来。
刘步衡偏过头,眯了眯眼睛,想起那妇人的儿子,不由得心道:“真是可惜了一块好材料,却不想就这么死在大漠。嘿,奸细?那少年品性如何,我会看走眼么?只不知这是崆峒派常家的意思,还是他们下面弟子自做主张了。”
回头看着妇人,此刻已被助手盖上白麻抬了起来,院里停着一副上好的楠木棺材,却是早为她准备下的,刘步衡叹道:“我也算是仁至义尽,想想这妇人死了,却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最少不用再背着骂名苦楚,一走却是清净。”
挥挥手,着人将妇人安在棺内,刘步衡转身便要出这院子,毕竟之后的事自有助手去做,倒不必他亲自主持。可就在这时,忽然就听前面喧嚣声起,一个伙计慌张的往里跑来。
回春堂因为刘步衡的妙手医好许多人,其中上至达官贵人,下有三教九流,所以在这平凉城里,黑的白的都卖他几分面子,自然不会有人敢在回春堂撒野,今日这么热闹,可是少见。
刘步衡眉头一皱,望了正朝他奔来的伙计道:“何事如此吵闹?”
那跑来的伙计停下急道:“前面来了个披头散发的脏人,口口声声说要找先生,我们劝他随众人排队等候,可他却是不听,只望里闯!那人气力大的很,我们几人怕是拦不住的。”
刘步衡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冷哼道:“他可是行凶了?”
伙计摇头道;“那倒没有,虽然那人看似凶恶,但言语倒是谨慎,也没有打人,只是一个劲的想挤进来。”
这伙计刚说到这里,就听前面喧嚣声更盛,隐约有人喊道:“拦住他!”随即一道人影直奔了进来。
“刘神医!”
来者正是自冯家寻来的唐逸,他在路上问了方向后立刻便全力赶到。只是毕竟头一次来这回春堂,不似冯家那般的熟悉,唐逸只得从前门往里寻。
可门前等候诊治的人着实不少,刘步衡又不在前堂,没人认得唐逸,反是被他这一身的破烂衣裳和落魄样子唬了一跳,当下出手相拦,这才引起误会。
好在唐逸无意生事,刘步衡为自己母子治疗,少年自然不想恶了他,更何况自己有求于人,所以只是使了劲往里挤,仗着他这身气力,不几下便冲了进来。
一进院子,正与刘步衡对了面,见到正主,唐逸心中登时大喜,急道:“刘神医,刘神医,是我!唐逸!”
刘步衡一怔,虽然他不相信唐逸是马匪的奸细,但却是信了少年应死在大漠,怎知突然间,唐逸竟活跳跳的又出现在自己眼前?唐逸也知自己在别人的眼里是死的,当下忙道:“神医,我可未死,此番前来,是来看望我母亲的,还要麻烦您引个路。”
刘步衡也不过是一时愣住,转眼便醒悟过来,上前两步,拍了拍唐逸的肩膀,叹道:“活着便好!”随后拉住唐逸的手道:“且听我一言,这人生无常,生死有命,有时也莫要太过计较。”
那一旁的伙计助手都看的呆了,却不知这冲进来的少年与刘步衡是个什么关系,以往一向对人冷淡的神医,今日对这少年竟然如此亲密,当真出人意料。当下自然是不再相拦了。
唐逸闻言则是一怔,耳里听着刘步衡的话似是别有深意,心中隐隐觉得不妙,急道:“神医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母亲可还安好?她如今在哪里?”
刘步衡摇了摇头,将身一侧,露出身后的楠木棺材,叹道:“节哀顺便。”
唐逸一见那棺材,登时就觉得眼前一暗,轰的一声,天地仿佛崩塌了般!
“在沙漠里的噩梦竟然成真了?不!我不信!”唐逸猛地甩开刘步衡,三步并做两步奔到棺材前,刘步衡的助手刚将人放进去,盖子还未钉上,唐逸虎吼一声,双膀奋力,将那厚重的棺材盖子直掀出丈远!砰的一声砸在地上。随即,那唐逸日思夜盼的面容显现眼前!
刘步衡被唐逸一甩,甩了个踉跄,那伙计和助手见了,就要上前与唐逸理论,却被刘步衡伸手挡了下来道:“人之常情罢了,你们先去前面维持,这里有我便就够了。”
那助手伙计也看出了棺中的妇人与少年的关系定不寻常,而且刘步衡向来一言九鼎,当下依言退了去。
“娘!”
唐逸趴了棺前,眼前的妇人虽然瘦的脱了形,一张灰败的脸上满是忧愁绝望,可少年一眼便是认出了她,自己的母亲。
“啊!”
唐逸忍不住仰天长呦起来,这呦声凄厉悲惨,闻者无不动心,直听得退出去的那几人面面相窥,却不再念唐逸方才的失态了。
刘步衡静静的看着唐逸,也没来相劝,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有时哭哭也好,总强过闷在心里,刘步衡精通医术,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唐逸哭了足足有顿饭的工夫,忽是转头道:“您是神医,定能治好我娘,我唐逸在此发誓,只要神医医好我娘,唐逸这条性命便交与神医,便是即刻去死,也是心甘情愿!”
刘步衡闻言,摇头道:“两个月前,我去冯家为你母亲诊治,那时你母亲感染风寒,寒邪侵体,既是因为一路奔波所致,也是因为心劳神疲,才久难痊愈,反是越病越深。”顿了一顿,刘步衡再道:“那时我便与你警道,这病最需休养,也最忌心神动荡,否则寒毒深入内腑,便万难救治。”
看了看痛苦的唐逸,刘步衡摇头道:“自那冯家闺女使人送你母亲来此,我便施了浑身解数,绝没有半分私藏,可你母亲的病却非药石可救。
你母亲那时因为流言背了满身的骂名,又只当她这唯一的儿子已经死在大漠,所以毫无生志,与行尸走肉并无区别。这人若无了生志,便是大罗天仙也难救得,我能拖了她月来的寿命已是尽上全力。要是你早回来一天,你母亲见了儿子回还,重燃生望,还有救回的可能,但是如今却是当真晚了。”
刘步衡说完叹口气,眼前这对母子的境遇实在是太过凄惨。
“啊!”
唐逸听过,只觉得目眦欲裂,跪在地上,忍不住长啸道:“冯平!我定不饶你!”
言罢猛地跃起,就要转身去冯家找那冯平寻仇,母亲之死,全是因为那冯平造谣所致,这次定要取他性命!可唐逸刚是转身,一步还未迈出,却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随即直直的往地下倒去!
刘步衡上前一把扶住少年,见他双目紧闭,已经昏了过去。却原来唐逸自那大漠回还,又连夜奔驰忧心,就是到了方才,还与冯家店伙打了一场,如今再经此大变,再强的身体也是挺不住,终于晕了过去。
赤目奋起冲冠怒。三十七
自从唐逸奔去回春堂,冯平也立刻派人打探消息,等了半日,却是探得那回春堂里呦声震天,有人狂呼自己的名字,那被遣去的下人也是机灵,使了些小钱,更得到消息,说是有妇人被抬进棺木之中,冯平听了,当下便呆在当场。
“不行!我要去崆峒找罗大侠!”
冯平急急的收拾东西,便要上路,却被闻讯而来的冯茹拦下道:“你去崆峒做什么?难不成你害死了叔母,还要再请人杀了表兄不成?”
原来冯茹也没有枯等,央那钱老掌柜的遣了人去,可结果却是让冯茹无言,不想唐氏竟然在唐逸回来的同一天死了,这事到如今可再难挽回。
冯茹心忧之下,来寻冯平,正见自己这弟弟急惶惶的要出门去请罗志,芳心再紧,心道难不成还要再将唐家最后一人杀个干净?
冯平此刻哪还顾的上其他,猛地一推冯茹,急道:“不去找人杀了他,难不成还要坐等着他来杀我?在你眼里弟弟的命难道还不如那个外人?”
冯茹这些日来以泪洗面,身子早就疲了,被冯平一推,登时倒在地上。看到姐姐被自己推在地上痛苦,冯平稍一犹豫,可终究什么都不比自己的性命重要,当下急忙忙的出了门去,只留冯茹一人,愣愣的坐了地上,不知该如何是好。
※..※..※
“啊!”
连串的噩梦袭来,唐逸猛地惊醒,入眼已是深夜,自己躺在温软的床上,那崭新的被褥散发着棉花特有的香味。举目四顾,这房间里布置的不错,虽不奢华却胜在清新,窗外传来秋风拂着树叶的轻响,天地间一片静谧。
“这是哪里?”
唐逸睡的似乎很久,乍一醒来,头脑有些昏沉。
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只觉得喉咙干裂,唐逸在摇晃中起身,借着月色寻到桌旁,晃了晃桌上的茶壶,发现里面还有不少茶水,当下也不管那茶水冰冷,凑在嘴旁一股脑的灌将下去。
凉茶顺着喉咙直淌下来,转瞬间,唐逸清醒不少。
“我原本晕在回春堂,想来这房间是刘神医安排给我的吧。”刚想到这里,唐逸突然觉得自己透体的舒泰,这许多天来的滑腻难受一扫而空。想想自己两月前出关,大漠上一路风尘,哪可能洗澡?随后被困地下,更不可能糟蹋那些珍贵的食水,最多不过用来擦擦脸而已,再后就是接连赶路,这身上的污垢是越积越多,只是少年心下忧急,明知不爽利,却也懒的理会。可谁想此刻身体洁净的很,头发也被洗过,衣裤也是簇新,显然是有人帮自己洗换。
“洗换?”
唐逸心下一惊,伸手四下里摸了摸,暗道:“糟糕!前辈给我的信还在那旧衣服里!”虽说刘步衡十有八九是唐门中人,可唐冰却是要自己将这信亲手交给唐门家主,否则便不算完成任务,那百毒丸的解药也怕是拿不到了。
唐逸正急,可脑中忽然一闪,手下一顿,心冷道:“嘿,解药?眼前报仇才是正理!若不能为母报仇,活着也是个笑话!”
唐逸想到这里,四下里看看,就见床头一套外衣整齐的叠放着,想是为自己预备的,当下过去换上,便要出门去寻那冯平,却不想忽然脚步声起,一个小厮举了个大灯笼,睡眼惺忪的转了出来,在门外低声道:“可是公子醒了?”
唐逸眉头一皱,随即上前将门打开道:“醒了。”想了想,又是问道:“这里可是回春堂?”
唐逸要去寻仇,可平凉城终究是边塞要地,夜里宵禁是必然的,他又不熟悉道路,万一这里连回春堂都不是,那自己贸然出去,怕是仇还未报,十有八九先迷路然后被捉去官府。
那小厮见唐逸问了,当下摇头,举了举手中灯笼,上面好大一个刘字,这才道:“不是回春堂,是刘府。不过这里与回春堂一巷之隔,却也不远。”
说罢,那小厮提了灯笼进屋,从里面取出蜡烛,续上屋里的灯火,这才道:“先生曾经交代,说公子会在今晚醒来,一旦公子醒了,若有疑问,可以先来问我,不片刻先生就会亲自过来。”
唐逸一怔,心道这刘府显然是那刘神医刘步衡的宅子,既然他连自己什么时候醒来都算了到,这身新衣服也定是他的意思,如此说来,那书信此刻已在他的手上了?
眉头一皱,念起母亲死了,唐逸心里一沉,不由暗道:“我母亲死了,书信哪及报仇来的重要?”当下问道:“我母亲可已安葬?”
那小厮摇头道:“先生说了,公子的令堂葬于何处,全听公子吩咐,如果公子没有决定,再由先生帮忙挑选一块好地。”
唐逸闻言心道:“我家遭了水患,其他的地方又不熟悉,也只有听这刘神医了。可如此一来,倒又承了人家一份大情。”
既然刘步衡将一切都安排好了,自己又不可能立刻去寻仇,唐逸当下坐在椅上,便要养精蓄锐。只是念起母亲客死他乡,死前之凄惨悲苦,唐逸的心里哪能平静?不片刻就气的剑眉倒竖,怒气狂炽!坐是坐不住了,当下猛一起身。
“公子!公子!”
那小厮哪里见过如此可怖的神情,只惊的连连倒退,心道:“这人比我也大不上几岁,可怎会这般骇人?就看他这神情,难不成要趁夜杀人去?”
不过这小厮却还算忠于职守,战战兢兢的挡在门口,竟没有逃走,正没主意间,心里忽然想到先生曾经指点的言语,忙道:“公子且慢出门,你已经睡了足了两天一夜,此刻出门,怕也找不到正主。”
唐逸闻言一惊,心道:“两天一夜?我睡了这么久?”随即心念电转,只觉得这眼前小厮知道的甚多,当下上前一步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其实唐逸却是想的差了,这小厮不过是鹦鹉学舌,并不知道其中的详情,当下自然被问了个支支吾吾,好在这时门外刘步衡那清奇的声音传来:“唐公子,有什么事都可来问老朽。”
话声方落,刘步衡的身影出现在屋里,摆了摆手,那小厮如蒙大赦,披了满身的大汗,提着灯笼快步跑将开去。
看着回身将门掩上的刘步衡,唐逸一揖到地,肃道:“多谢刘神医为家母所做一切,唐逸必会舍命以报。”他白日里太过悲伤,此刻冷静下来,当然要谢过刘步衡了。
刘步衡摆手道:“医者父母心,更何况冯家闺女千万的交代过了,老朽自然要尽力。”说着看了看唐逸,刘步衡再道:“更何况你我关系也不同一般,谢便谢了,那什么舍命以报便算了。”
唐逸心下一动,刘步衡这话说的大有深意,难道他真的自那信上看出什么?
“坐。”
刘步衡指了指椅子,随即自己也是坐下,迎着唐逸疑惑的目光,自怀中掏出那封唐冰的秘信,然后将信连同一并散碎交给唐逸道:“这信是我唐门特制,且有家老一级的秘纹在上,既然这信能出现在公子的身上,那便说明公子与我门的关系绝不一般。更何况医治的时候,两月前还没有半分武功的公子,如今却已是根基有成,且好似我唐门一脉,显然是有我门中精英拼力所为。凭空为人打下根基,就算是高手,亦要大耗精力,可见公子之重要,这信之重要。”
刘步衡一上来便开诚布公,唐逸也不再隐瞒,当下便道:“那神医可知我肚里唐门秘制的百毒丸?我要真是值得信任,又怎会吞下这毒药?”
刘步衡摇头道:“毒药毒药,自古毒、药便是一体,是药三分毒,可这毒用的好了,亦能强身健体。就如那蜈蚣蝎子等五毒听着骇人,可老朽这回春堂的药房里却也有售,照样可以救人性命,只看如何应用罢了。”
顿了一顿,刘步衡面上有些神往:“公子别看这百毒丸毒性猛烈,可一旦被百草丹化解,两者药性彼此转化,便会对服用之人大有助益,尤其是在武功一道上。想这一丸一丹制作繁琐,配方珍贵难寻,可是我门中家老一辈才能享用的,等闲人就是想吃却还没有呢。所以说,这百毒丸是那位家老对公子的一种制约,可却也是一份奖励。”
唐逸闻言心下一动,未想到那唐冰虽然口冷,可心地却着实不错,仔细想想那唐冰救下自己,又为自己打下武功根基,就连这毒丸得了解药也是对人有助益,而代价不过是送上封信。想到这里,唐逸不禁暗叹:“只可惜就算前辈不死,那沙漠可比瀚海,再想去寻那地下沙洞,却也不可能了。”
那刘步衡见状,忽然指着那信道:“这一切想来是因为它吧?”
唐逸眉头微皱,忽然道:“既然神医是唐门中人,那这信便交与神医也就是了。”
冲冠怒,血溅红颜哭。三十八
唐逸要将信交给自己,刘步衡一怔,随即苦笑道:“公子莫要试探,这信上秘纹非是老朽所能接触,接者只能是本门家主,老朽哪敢拆开?更不会贪了这份功劳。”说着指了指自己道:“老朽虽然是唐门中人,可却半分武功都不会,公子也不必太过防备。”
唐逸被人揭露心事,眉头一皱,不过随即奇道:“神医身在唐门,为何不会武功?”
刘步衡笑道:“这武功修为,平级便能互相察觉出来,如果老朽身怀武功,那在这平凉崆峒派的脚下,保不准哪一日便被崆峒门下发现,到时可就不好解释了。”
唐逸闻言,心道:“这唐门和崆峒之间果然大有隐情,要不那胡三和刘神医也不会在崆峒派的面前藏了身份,只是不知他们之间有何矛盾。”
见唐逸疑惑,那刘步衡道:“公子原本不是武林中人,所以对这武功门派并不熟悉,今日便由老朽来略解一二,公子听了,也就不再奇怪。”
唐逸虽然已有了根基,可对武功的强弱高下却仍不了解,冯谦不过是个商人,自然知道不多,唐冰自从为自己顺通经脉后,便一直萎靡,除了教一些暗器技巧外,便再没有言语。
所以唐逸对刘步衡的讲解很有兴趣。要知唐逸虽然因仇恨而怒极,可却并不糊涂,他知道自己的敌人并非只有冯平一个,只听那些传言就能明了,那罗志大有可疑之处!明明是罗志引来的马斤赤,可结果却变做了自己,而罗志眼见不敌逃走,反成了舍身诱敌,那冯平为什么会如此卖力为他吹嘘?
“那罗志在逃走前便知道胡三是由冯平所杀!”
唐逸隐约之中已是能猜出一二来,这场谣言,那罗志也定是参与其中,否则只要他说出实情,那冯平怎也扯不下如此弥天大谎!如此说来,自己母亲的血仇,那罗志也有一份!
可那罗志身为崆峒门下,武功高强,自己哪可能杀的了他?更何况就算自己邀天之幸,意外的杀了他,那崆峒派可会甘休?也正因为如此,了解这武功高下与门派的实力,对自己重要之极。
知己知彼的道理,唐逸怎不明白?
刘步衡看了看唐逸,言道:“先说门派,也好叫公子对这江湖有个印象。要说这江湖虽大,可真正的名门却是不多,虽说这些名门偶尔也会有些变动,可大抵都是那些千百年的门派,就如少林武当这等大派,如今江湖共有十个,其余还有弱上一些的,虽比不得那些名门强盛,可在各地也颇有名望,这样的还有九个,与十大名门合在一起,是为十主九辅。
余下的小门小派虽多,可却也没什么实力,不值一提。”
唐逸眉头一皱,心道这江湖果然广大,有名有姓的门派便有这么多,当下沉声道:“十主九辅?”
刘步衡点头道:“正是,这江湖便是由这一十九个门派把持,每五年一度齐集嵩山,由他们共议江湖大事。”说着,刘步衡却又笑道:“不过十主九辅说来好听,其实当真能在这江湖里做主论事的,也就是那十大名门,至于九辅,他们虽然都颇有实力,可与名门的差距甚大,不过是个添头。只不过十主九辅说将出来,好叫武林中人知道,这江湖也非名门专横罢了。”
唐逸听刘步衡的口气,颇是看不上那九辅,又有唐冰的骄傲在前,当下问道:“那如此说来,唐门和崆峒派都应在名门之列了吧?”
刘步衡点头道:“那是自然。而且十大名门如今分做西东两盟,互为对手,就如我唐门,便身在西盟,这西盟以少林武当为首,其后还有峨眉、华山、点苍三派。东盟则以万剑宗为首,飘渺天宫,青城、崆峒紧随其后。”
唐逸眉头一皱,奇道:“峨眉山、青城山亦在川中,怎么和唐门分属东西?”
刘步衡道:“这西东之分,是因那两盟之首的少林和万剑宗两派,一在嵩山少室,一在嵩山太室,这少室在西太室在东,故此命名。”
唐逸闻言,心下登时一明,这唐门与崆峒各为西东,自然对立,那这刘步衡在平凉开医馆的目的可就是昭然若揭了。至于那唐冰傲然,言道唐门不敌者不过一二,说起来定是这东西两盟的盟主了。
“怪不得江湖人都要拉帮结伙了,任何要与他们为敌的人都要顾及其身后的门派甚至那门派与门派之间还要结盟,便似牵一发而动全身。”可母仇不共戴天,唐逸这一刻根本便没有去想自己与那些大门派比起来,就似蝼蚁一般,只是一心去听,去记。
“不过那万剑宗怎么听着如此耳熟?”唐逸奇道。
唐逸对万剑宗大是留意,不仅是这门派的名字听来耳熟,更因为他是东盟之主,崆峒派的盟友,自己要真是与那崆峒为敌,也必然会惹到那万剑宗。
刘步衡闻言一笑道:“那万剑宗不仅实力强大,更有一个名声远播的宗主,想来公子是在他处听过那位宗主的传闻,这才有所印象。”
唐逸听那刘步衡说起万剑宗宗主,语气十分的敬佩,心下更奇。
“说起来,这位行宗主年纪比公子却也大不上几岁。”刘步衡继续道:“可就是这么个少年,先后两次从万马堂的手下救了肃州太原两城的百姓,更是一把将这万剑宗由暗处拉到明处,从此将这江湖一分两半。”
“行宗主!行云!”
唐逸心下一动,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对这万剑宗如此熟悉了,却原来不只一人与自己提起过他,冯谦说过他在肃州救下满城百姓,唐冰耻过其师却是投了万马堂这群马匪。想到这里,眉头一皱,唐逸便想说出那木莲子之事,不过终是忍住,毕竟少年心下很是佩服这行云,只为救下那满城百姓,他也不愿毁其声誉。
摇了摇头,唐逸沉声道:“神医应该知道崆峒派的罗志吧?”
见刘步衡点头,唐逸再道:“那罗志的武功在这江湖中算得如何?可算是高手?那崆峒派最强的又是谁?与那行宗主比起,又是谁强?”
唐逸虽然怨恨满腔,但是要报仇便不能莽撞,那冯平是必杀的,而且要杀了冯平根本不难,难的是那罗志!就目前自己的身手与那罗志比起来,差的实在太远,更何况自己要是对那罗志出手,崆峒必然不会坐视,一旦察觉是自己所为,面对那名门大派,自己哪有能力逃脱?
刘步衡见唐逸忽然问起罗志的武功修为,眉头微皱片刻,道:“那罗志的武功如何,老朽没有见他出过手,只是听闻他在崆峒年轻一辈中也算是刻苦,进境不凡,尤其是这些年,颇有些名声,想来应是到了剑罡级。”
唐逸闻言,眼前一亮道:“剑罡?可是指那白色的恍如实质一般的剑气?”
刘步衡一怔,随即点头道:“不错,那便是剑罡,一旦修至剑上生罡,在这江湖中就可以算是高手了。当然,剑罡级中亦有强弱之分,而且那剑罡也并非只有白色一色,各派武功心法不同,剑罡的颜色也是不同。”伸出食指,刘步衡道:“中原武林以剑为尊,初学者先练剑式,继而修习内功有成,则剑上生炁,是为剑气。此刻便算正式踏入习武门槛,一般的小门派中,这已算难得了,许多人一生练剑都到不了这一步。”说着再伸出一指,刘步衡道:“此后再进一步,练剑成罡,便算高手了,从此行走江湖便有了资本,就算名门大派,也都是以剑气剑罡两级为基础。”
说着到这里,刘步衡不屑道:“就如方才说起的那九辅,除去昆仑派外,其他八派的掌门家主也不过是修出剑罡而已。”
唐逸闻言,想到那罗志的剑上可生丈许剑罡,显然算的上是高手了,再想自己与那麻顿之战的狼狈,眉头不禁为之深皱,暗咬起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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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明日一章里有对剑魂由来的简单解释,算是为《仗剑诀》做一点补充。^_^
PS2:这一两章对整个江湖和武功做个简介,好让新读者大致了解一下,随后一卷会再起高潮。^_^
冲冠怒,血溅红颜哭。三十九
唐逸在那暗恨,刘步衡怎会看不出来?当下再道:“方才公子问起那罗志比之行宗主如何,如果要老朽用一句话来形容,那便是荧火之比皓月。”
唐逸听后不禁暗吸了口冷气,脱口道:“那行宗主竟如此厉害?”
虽然罗志被那马斤赤打败,可当时的场面并不太难看,难道那行云的武功还要超过马斤赤许多?那又会是怎样一番的境界?唐逸并没见过太多高手,自然想象不出。
刘步衡看在眼中,暗里点头,眼前这少年天赋异禀且不说,就只这份冷静便难得的很。若是寻常人,此刻不是奔出去拼命,便是畏惧那崆峒派的威势和武功,赶紧逃离平凉,避的越远越好。而他却是既不立刻去拼命也不逃避,反是耐下心来听自己的讲解分析,明白对手的强弱,再做打算。
其实刘步衡之所以费这么多唇舌,为的也是要唐逸三思后行,毕竟这赤瞳对唐门甚是重要,如今唐逸活着从大漠回来,总不能再让他死在崆峒派的剑下。
刘步衡当下再道:“剑罡级被称做高手,是因为真正的高手并不常行走于江湖之中。”顿了一顿,刘步衡沉声道:“那些真正的高手大多是各大派的掌门长老,也正是他们才能使名门大派威震天下。这些人便是魂级高手,正所谓炼剑成魂,以魂御剑,万夫莫敌!而那行宗主更是此中翘楚。”
唐逸闻言一惊,随即记起在那大漠,马斤赤曾经宝剑脱手,可那剑却不落地,而是凭空一转,只一剑便将那罗志伤了。当时罗志便是大叫剑魂,想来就是这魂级高手了。
“修成剑魂,以魂御剑,那岂不成了神仙一流?”唐逸眉头一皱道:“民间剑仙传说,能御剑飞仙,难不成是真的?”
“御剑飞仙?那不可能。”刘步衡闻言摇头道:“魂级高手,以魂御剑其实便是以气御剑。要知常人手中握剑,碍于手腕四肢,总不能做到心随意转,再强的剑式也终要受制。所以要想在剑道修为再进一步,便只有修成剑魂。”
见唐逸听的认真,刘步衡肃道:“其实那剑魂并非奇物,武学一道,除了极少纯修外力的法门外,便都是一个路子:那就是精、气、神三个境界。正所谓淬精化气,炼气凝神。常人修习内功,无论习的哪家心法,结果都是万径归一,都要循了自己的经脉淬化精气,然后日夜修习积累,才能积攒内力,以备应敌之用。而那剑气剑罡便是内力由剑而发,视其强弱,武功进境便一目了然。”
顿了一顿,刘步衡再道:“一个人习武,修到剑上生罡,已是难得,能有此等武功的,就算在名门大派之中,也能站稳脚跟。只不过要想真正成为这江湖上的一流高手,还需再进一步,也就是练气凝神。能做到这一步,便可以气御剑,剑随意使,那威力自然强过剑罡级多多。此时那剑被称做神剑,剑上一缕神识便是剑魂了。”
唐逸听到这里,总算是对武功有了些认识,不过亦是大叹那武功一途之漫长,只不知自己要是全力修习,又能到如何的境界?凭一人之力可报的了这仇?
就见那刘步衡继续道:“至于那什么剑仙之说,怕是普通百姓见了神剑平空运转,便觉得不可思议,于是多加想象,添油加醋一番。其实公子可以想想,再是以气御剑,那气也是发自人手,只是不再紧握剑柄而已,所以那力道最终还是要凭借在人的身上。而那相传的御剑飞仙,人站剑上就如站在自己手中,到时如何使力?如何借力?真要有人能御剑飞仙,那便是能自己抬了自己飞起,果真如此,怕是这世上大力之人都能自我飞行了。”
唐逸闻言,心下一松,这武功再强,自己总还有一日可能赶上,要当真有神仙一流,此仇怕就难报了。正想到这里,唐逸忽然省起一事,随即问道:“那这江湖以剑为尊,唐门暗器却如何取胜?难不成是凭了暗杀?”
唐逸的担心大是必然,他如今很可能要与崆峒为敌,就如刘步衡所说,崆峒派的掌门定然是魂级高手,而自己眼下唯一能去学习武功的地方就只有唐门一家。也便是说,自己的武功唯有暗器一途,少年哪能不关心这唐门暗器能不能胜的过剑?
刘步衡闻言一笑,傲然道:“我唐门屹立江湖千百年,能与那其他大派并列江湖,自有所持,绝不可能只是凭借暗杀。暗杀虽能逞一时威风,却当不得长久。名门大派的根基,不可能凭这暗里的勾当打下。只不过这暗器较之剑术,各有强弱,一时却也难说的清楚,等公子入了我门学习,便会慢慢体会到的。”顿了一顿,那刘步衡再道:“更何况我唐门对手皆用剑,我们自然也要钻研,对于剑技一道的了解,并不比其他门派来的浅,门中亦有人习剑,所以公子要修剑技,却也没什么问题。”
唐逸闻言,暗道:“就算在那唐门中能学到剑技,可那唐门最擅长的还是暗器,最少在唐门中,那暗器定要胜出一筹,我怎会弃强习弱?”
主意定下,再看天色,一席话说到这里,那天已大亮,唐逸想听到的也都听了到,当下猛一起身,沉声道:“这平凉的地理在下并不熟悉,家母要在何处安葬,便全听神医的了。”
刘步衡一怔,随即知道少年这是要去冯家寻仇了,当下起身上前两步,可却又停了下,没有阻止,只是言道:“公子且放宽心,令堂之事,老朽自会安排妥当。至于公子如今要做之事,老朽也不敢相阻,只有一句相赠公子。那便是一旦遇急只管来我刘府,老朽自有法子助公子脱难。”
唐逸闻言没有说话,只是一揖,取过自己随身的剑来系在腰间,然后没再多犹豫半分,大步而出。
正如刘步衡所想,唐逸并非莽撞之人,但这并不能表明唐逸就不去寻仇了。对唐逸来说,那罗志打不过,冯平却绝不在话下,少年眼见母亲遗容惨淡,怎可能让冯平多活?仇自是报得一个算一个。这一次再去冯家,他可不会留手。
平凉的早上已经渐渐热闹起来,各色吃食早点热气腾腾,为这深秋的清晨凭添了些许的温暖。走在街上,唐逸嗅着香气,肚中也是饥饿难耐,随手买了两只馍来,三两口吃了,随后快步赶到集古斋的后门,瞧瞧左右无人,正要翻将进去,却听那里面吵闹声传来。
“我偏不逃跑!罗大侠就要到了,我看那唐逸如何行凶!”
这却是冯平的声音。
唐逸的眼中怒火熊熊,冯平果然趁自己昏迷的两天一夜里,去崆峒寻那罗志来对付自己!如果那罗志真要来到,自己可胜不了的。将眼凑到门缝,正见冯茹颤道:“我怎会有你这么个弟弟,叔母可说是你害死的,如今还要表兄的性命,爹和娘九泉之下要是知道了,怎都不能安枕啊!”说着气苦道:“要不因为你是我亲弟弟,我又怎会劝你逃走?你莫非真的铁了心要一错再错?”
那冯平闻言却是脖子一梗,厉声道:“逃?这是冯家,我是一家之主,我为什么要逃?啊!明白了,我要是逃了,你便可以嫁给那姓唐的,然后把这冯家上下一并送了给他,讨他欢心可是?”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冯平的话音未落,却是冯茹一掌掴在冯平的脸上,小脸被气的煞白,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扑簌簌地落了满襟。
“你,你竟然打我?”冯平捂了脸,忍不住尖声道:“我可是你唯一的亲弟弟!你竟然为个外人打我!”当下怒极,抬手便要去殴那冯茹,就在这同时,忽听那冯平再叫一声,捂了手腕,痛的直跳。
冯茹一怔,随即身后脚步声起,转头看去,却见唐逸不知何时进了院里,右手微摆,显然那冯平是中了他弹出的暗器。
见到唐逸,冯平大骇,也没了方才的气势,只是一心想逃,可手腕上吃痛,低头看去,这片刻竟已是肿起老高,一根不知名的小刺扎在正中,四周乌黑一片!却原来唐逸方才弹出去的不再是飞蝗石,而是那蝎尾针!
唐冰在地下水道被困了太久,每日只凭蝎子充饥,余下的尾针数不胜数,闲暇时便用蝎毒特制了这一批暗器,也算聊胜于无。蝎尾针虽然简陋,可也毕竟是经过唐门高手制作,就算条件所限,毒性依然远在普通蝎尾之上。就连唐逸射将出去时也是小心翼翼,惟恐自己不小心被刺的破了。
一阵阵的剧痛自那伤处传来,冯平心虚之下,更觉得天地旋转,站都站不稳当。冯茹见状大惊,顾不得泪水满面,立时便是扑将了上去,一把扯过冯平的手来看。就见冯平那乌黑肿胀处如今更大,蝎尾针所刺,腥臭的脓水正自缓缓渗出。
“这是蝎毒,并不是什么奇特的毒药,只是要不赶快治疗的话,过不多久,就会呼吸困顿,衰竭而死。”
唐逸冷眼看着冯平痛苦,心下却是快慰非常,嘴角忍不住弯出些许的微笑来,只是这微笑看在冯茹的眼中却是说不出的可怖。
“表兄!”
冯茹跪在地上,一把扯住唐逸,哭道:“我弟弟罪有应得,可表兄能不能开恩饶他这一次?就是砍了他手脚让他长这记性也好,只是莫要了他性命。”哭着,一把拉过那冯平道:“弟弟,快,快来向你表兄认错!”
看着冯茹在那忙乱,唐逸冷道:“认错可能让我母亲活转过来?你弟弟的命是命了,我母亲的呢?”唐逸心下明知冯茹为了自己母亲,所做的已经很多,只是此刻看着冯平却怎也按捺不住怒气,一时也是赌起气来。
“我……”
冯茹俏脸煞白,嘤口张了张,却是说不出话来,只知死命扯住唐逸哭泣。
看着冯平脸色转黑,唐逸心下快乐的只想大笑,虽说冯平的死换不回自己母亲,但母亲终于不是白死!这仇,自己最少报了一半!
只是片刻,弟弟出气越来越少,一口口喘的艰难,冯茹哭的有些麻木了,紧紧捉住唐逸的手慢慢松了开来,跌坐在地上,却也顾不上半分肮脏冰冷,一双俏目无神的看着唐逸,说不出是痛苦、愤怒还是哀伤。
唐逸全无所觉,俯下身子,凑到冯平的身旁,冷道:“这蝎毒的滋味不好受吧?可你知我母亲被人唾骂,日夜心煎神熬?你可见过我母亲死前的表情有多痛苦?”
越说越是激动,唐逸猛吸了口气,强自镇静下来,冷道:“我不可能放过你,不过却可以让你死个痛快,只要你说出那罗志在这事中是个什么角色,他可曾参与陷害我的母亲,只要你说出来,我便给你个痛快。”
冯平闻言,嘴巴艰难的张了张,唐逸将耳朵凑了过去,正要听他说些什么,却见那冯平的眼睛忽然一亮,直直地望向自己身后,似是见到了救星一般!
与此同时,唐逸也觉得背后寒气直冒,暗道定是冯平的帮手来了,很可能就是罗志!
就见唐逸当下冷哼一声,却不回身对敌,反是右手猛地抓住腰间剑柄,连鞘压在冯平的脖子上!那冯平登时眼现恐惧,可却哪里动得分毫?只有眼睁睁的看着唐逸手按机簧,“喀”的一声轻响,那剑猛一出鞘,正好自冯平颈上划过!冰寒的剑锋带起一道鲜红的血,那一缕青寒,一抹鲜红,直映在冯茹的俏目之中,少女呆呆的看着,心下竟满是迷惘。
剑锋闪过,就听“扑扑”几声,那冯平的脖颈被划的开了,几颗血泡翻滚破裂,随即一道血柱骤喷三尺!就如喷泉一般,泼啦啦的四下里飞射,淋了唐逸和冯茹一身!
冯平“喝喝”了两声,一双眼睛睁的滚圆,看了看唐逸,看了看唐逸的身后,最终定在了冯茹的身上,那眼中似乎满是恐惧、不甘、愤怒、怨恨,还有些许的眷恋,可眼中光彩终是敛去,将头一歪,死的透了。
对冯平的死,唐逸除了快乐,还是快乐,除此之外,再无半分其他感受,当下看着冯平死的不能再死,这才一转身,剑交左手,飞蝗石卡在右手双指之间,正对着来人,蓄势待发。
只见那来人虽然也如罗志一般一身的月白袍子,可要比那罗志更挺拔三分,年岁约摸在二十五六之间,人虽然离的有数丈之远,可那勃勃英气却是扑面而来。
“果断!明知身后有敌,不说转身防御,却先是将那冯平杀了,就算之后不敌于我,也算先报了半个仇。”
那来人说着,拍了拍手,似是嘉许,随即一抬腿自那院墙上下来,没有丝毫火气,就好像步下一层台阶一般,唐逸虽然不通武功,可却也能觉出这人要比那罗志还强上许多!
“怎么罗志未到,却来了别人?看这人的言语,显然也知道我与冯家的恩仇,难道这人也是崆峒的?”
唐逸虽然明知自己不是来人的对手,可却没有丝毫的放弃,一双锐目直视,观察着来人的一举一动。
那来人见状摇头道:“莫要惊慌,在下崆峒常天赐,此番前来,不会取你性命,安心便是。”
那常天赐话声刚落,就听一旁凄厉的哭声自唐逸的背后传来,却是冯茹缓过神来,就着一身一脸的鲜血,伏在冯平尸身上号啕起来,那满腔的无依无靠,孤苦伶仃,直似杜鹃啼血,丝丝缕缕绕在唐逸的心头。
暗咬牙,马飞驰,崆峒山下。四十
“这冯茹也是命苦,如今不过二八之龄,旁的女孩正无忧无虑或是与人婚嫁喜做少妇的年纪,她却一个至亲都无了,后半生的孤苦可想而知。”就见常天赐摇了摇头,上前两步,手中剑鞘隔空轻点,那冯茹娇躯登时一软,趴在冯平的尸身上不再动了。
见唐逸目眦欲裂,常天赐摆了摆手道:“莫怒,我方才只是点了她的睡穴,让她安静片刻,多睡上一会罢了,并没有取她性命。此刻睡上一睡总比她一直这么伤心来的好些,过后醒转,也能稍稍冷静些。”
唐逸闻言,看了看那常天赐,随即后退几步,慢慢蹲将下去,将左手剑放在一旁,试了试冯茹的鼻息,手指上的感觉虽然微弱,可少女一呼一吸,规律非常,确似熟睡一般。
放下心来,唐逸不禁柔声道:“茹妹,你为我母亲所做已是足够,毕竟这冯家不由你来做主。虽然我与你那弟弟之仇不共戴天,可却绝不会怨你,更何况我曾答应了冯伯伯,要好生照顾你。”说到这里,唐逸一顿:明知冯茹听不见,却仍是轻道:“不过我知道你心中定是恨我,我杀了冯平,自然无法娶你,也不盼你原谅,只是想你知道,以后冯家有难,我唐逸定会相帮,护你幸福,这天地日月可鉴!”
那常天赐并没有趁机动手,只是把臂一旁,点头赞道:“恩怨分明,知恩能报。”
这常天赐越是高深,唐逸心下越是疑惑和忌惮,当下起身重新将剑握在手中,沉声道:“罗志怎么没来?”
听到罗志的姓名,那常天赐面色一沉,冷道:“罗志已受惩处。他擅做决定,大损我崆峒派颜面,要不是看他资质还算不错,这些年里也肯努力发奋,必会逐他出我山门。”
唐逸一怔,不料这常天赐对那罗志半分情面都不留,当下疑道:“那阁下此来又是为了什么?是助那罗志杀人,还是要还这世间一个公道?”
那常天赐闻言不答,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随即身形一闪,便到了唐逸的身前!
唐逸虽然不通武功,可那双眼睛却锐利的很,再有明目经相助,还没有运起赤瞳,就已经能捕捉到常天赐的身影,只可惜眼虽利却仍被那身体阻碍,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常天赐抢到自己身前。就见那常天赐右臂伸处,自己便被他提了在手里。
这一提,唐逸的四肢登时酸麻,动弹不得,手中的剑和飞蝗石都落了地上。
飞蝗石方一落地,唐逸心下猛地一惊,随即暗自庆幸起来。他倒不是惊讶彼此差距,要知当初能对那麻顿还手,不过是因为麻顿离的还远,而这常天赐的武功更高,且离自己又不过三丈,被擒也并不意外。唐逸庆幸的是那常天赐只看到冯平中毒,却没看到自己射出暗器,否则怕是更加麻烦!
便在这时,就听那冯家喧嚣声起,显然是冯茹凄厉的哭声引来,那常天赐见状摇了摇头,唐逸随即就觉得身子一轻,腾空而起,却是被那常天赐提着飞出院外,然后便在这平凉的屋顶上纵跃来去!
常天赐手里提着一人,却似轻若无物,驰了片刻,落在一处民居里,那家主人见天上落下人来,竟不惊慌,取出早准备好的马车奉上。常天赐将唐逸放在车里,随后自己也钻了进去,那家主人也不问话,当下坐在驭者的位置上,扬鞭起程。
很显然,常天赐早便准备万全,唐逸对眼前这个青年更是忌惮。四肢虽不能动,可脖颈却没受限制,唐逸朝外看去,就见马蹄得得,直朝北门而去,不多时到了城门,常天赐递出去一块牌子给那守城的官兵,没受任何刁难便被放行。
出了城,常天赐这才开口道:“你定是满腹疑惑,你方才还曾问我此来是助那罗志杀人,还是要还这世间一个公道。”
唐逸没有开口,只是望着那常天赐,他心下明白,这常天赐既然挑了这个话头,怎也会有个答案。
唐逸猜的没错,就听常天赐随即言道:“我也不想瞒你。其实我来平凉,既不是帮罗志杀人,也不想还这世间一个公道,只是想还这世间一份平静。”
见唐逸皱眉,常天赐再道:“那罗志已经供出一切,万马堂死灰复燃,固然出人意料,可那马斤赤毕竟是他引去的,因此折了集古斋的商队,死了七条人命,又大损我崆峒威名,所以处罚是一定的。至于你与冯家之间的仇恨,我崆峒也不插手,所以你方才杀那冯平,我也没有阻止。”
唐逸闻言冷道:“我想知道那罗志可曾参与污蔑我的母亲?”
出乎唐逸的意料,那常天赐没有半分遮掩,甚是爽利的点头道:“不仅参与,而且还是主谋。那冯平被你救后,一人困在沙漠,进退不得,正绝望时遇到回转的罗志,罗志担心此行任务失败而受惩罚,便要那冯平将一切过错全都推到你的身上。”
正如自己所料的一般!此刻再被那常天赐证实,唐逸不禁钢牙紧咬!少年并不后悔杀了冯平,那冯平明明被自己救起,可反手便害死自己的母亲,不论是不是受了胁迫,都该死!只是比将起来,那罗志更是可恶,为避免师门处罚,便将自己母子害的如此凄惨,这仇一定要报!
常天赐见唐逸咬牙切齿,忽是问道:“是不是想杀了那罗志报仇?”
可不等唐逸回答,那常天赐便自顾自的摇头道:“那却是不行,我崆峒门下再是不肖,也自有我门规处罚,却不能假了外人之手,除非他被逐出师门。”
唐逸冷哼一声,心道这名门大派果然要护着自己的弟子,心下已然将那崆峒派一并恨上。
常天赐不理唐逸心下如何做想,只是言道:“所以我说了,此来,我不是为了还你个公道,只是要将此事平息。此事闹将下去,对崆峒对你对冯家都不好,倒不如就此罢手。”顿了一顿,常天赐再道:“我常家掌下的常宝珍玩可以再扶集古斋一把,保那冯家生意更胜往昔。至于你,只要不再声张,崆峒派可管你一生衣食无忧,再不受流离之苦。至于你杀了冯平,我们也可替你隐瞒。”
唐逸闻言不屑道:“如此一来,你们崆峒派的干系就推个干干净净了?而我还要背那恶名一生?”
常天赐不以为意,微笑道:“这事谁对谁错,我自然心下有数,却也不用你来讥我。不错,崆峒一派的声誉我要维护,自然要将这干系推个干净,此乃天经地义。”
说到这里,常天赐的脸色猛地一沉,森然道:“你可知我平日里少与人如此和颜悦色,更不会啰嗦这许久?说将起来,我完全可以杀你灭口,那冯家也不过只剩下个女孩,无足轻重,这事还有谁知?可我如今却弃简就繁,特意为你许下条件,正是因为我心中还有正义二字。”
说到这里,常天赐脸色一缓道:“不急,等上了崆峒山,你有的是时间去想。”
唐逸闻言,心下一冷,这常天赐的意思分明是要将自己软禁起来,身处那崆峒山上,自己的生死便捏在他人手中!可虽然明知如此,却又毫无能力抵抗,唐逸心下暗恼,更是无比的渴望修习武功。
似是有所感应,打量着唐逸,常天赐笑道:“看你似是有些武功根基,如果有心习武,崆峒亦可以视情况给你个机会。”
唐逸闻言大惊,心道这常天赐果然看的出自己的武功来,却见那常天赐笑道:“莫要惊慌,你那点武功根本不算什么,我也不会追究你武功的来历。只是要你知道,听话,崆峒派并不会让你吃亏。你身上那恶名虽不好听,可除了集古斋和回春堂的人外,又有几人识你?天下同姓重名的多了,人人又都道那奸细唐逸已死在大漠。更何况你不入世,这虚名也无用。”
唐逸低了头听着,忽是道:“上了那崆峒山,我要见罗志一面。”
常天赐眉头微皱,不过随即点头道:“没有问题。”
唐逸当下便不再言语。
平凉城离崆峒派极近,马车不到中午,便进了山道,当下常天赐与唐逸再换过马来奔驰。
眼见前路在望,猛里就见一人一骑迎面飞驰而来。唐逸眼尖,一眼便看出那人年纪与罗志相仿,生的也很周正,只有面皮有些黑了,看着憨厚一些。不过这些都不算特别,特别的是来人此刻身前满是鲜血!
常天赐稍等那马近了,看清来人,不禁呼道:“杨健!你为何如此狼狈?”
那来人闻言,见的到是常天赐,登时大喜:“原来是师兄!快!快请回山!有强敌来袭!”
常天赐一怔,随即赶了上去,怒道:“敌人是谁?”
那杨健拨转马头,急道:“来人是万马堂余孽!人虽不多,可个个都是好手,尤其那马斤赤好生厉害,竟然能与掌门相抗,而且他那师父更是了得,怕只有师叔祖才能抵的住!”
常天赐闻言大惊:“这般厉害?可爷爷他前些日率众出关剿匪……糟!定是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
常天赐这时也顾不上唐逸,当下一按马鞍,身形腾空而起,随即喝道:“那个少年你好生看管,将他护送到崆峒,我先行一步!”
那杨健本就是要去平凉寻找常天赐的,此刻任务完成,便带了唐逸往回赶去,而那常天赐虽然弃了马,可速度却更快上许多,不多时已驰出老远。
唐逸虽然仍被带往崆峒,可心下却不禁暗道:“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万马堂和崆峒派正是对手,便要他们自相残杀的好!”
锋寒乱屠戮处,心难捺。四十一
崆峒雄秀,甲冠西北,只是如今时已至深秋,满山的枯黄,待到了近前,那山上争斗声隐约,地上尸身处处,更为这秋日凭添了两分落寂,三分肃杀。
杨健带着唐逸,赶到山脚便停了下来,并没有立即上山,毕竟山上的马匪颇强,他带了唐逸哪还能通的过?只是在此焦急等待。
唐逸则是冷眼旁观,就见四周尸身不少,鲜血早已凝住,满地枯黄落叶上的那一道道暗红,更让人触目惊心。看这些死者的打扮几乎都是崆峒门下,可见此来马匪实力果然极强!
“六月债,还的快!”
唐逸心下虽然恨马匪,却也恨这崆峒,都说怨有头债有主,可这崆峒派护了罗志,不让自己报仇,却也难免被唐逸一并算上。
“听那常天赐所说,崆峒好手多是出关剿匪,想来前些日子那些万马堂余孽在关外活动,便是要引起崆峒派的注意,然后趁机反杀到山上!”唐逸想到这里,心下疑惑并没有全然解开,毕竟那崆峒派如此强大,就算好手出关,这些马匪要想上山报仇,却也不是易事,他们凭的什么人在后撑腰?
不过唐逸却没有往深了去想,这江湖他还远称不上熟悉,此刻多想,毫无用处。
放眼再往上看,只见远处两团人马战在一起,共有二十多人正在那里翻翻滚滚,剑气罡风激的落叶狂舞,土尘四溅!唐逸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武林中人战斗,一时看的有些心驰神摇。只是这两团人马战的虽然激烈,可优劣却也分明,人数多的一方反是频频伤亡。
那人多的都是崆峒派门下,每处十人左右,正各自围了一名马匪狂攻,只是这些人虽多,却丝毫不占优势,再观万马堂一方虽然不过两人,却反是游刃有余,四周地上躺了不少崆峒门下,显然是被那两个马匪杀的。
唐逸眼睛锐利,看的不仅远,而且清晰的很,就见路中央的那个马匪是个汉人,看打扮似是个中年文士,而另外一处的马匪自己竟然还曾见过。
“这人看着眼熟,似是那大漠里跟在马斤赤身后的四人之一。”唐逸之所以对马匪有印象,不只是因为他面容怪异,眼深鼻隆,就他脸上那道斜斜剑疤,狰狞可怖,足让人印象深刻了。
再看他们二人的对手,都是些不到二十的崆峒弟子,唐逸心道:“怪不得崆峒门下不敌,这四人当初跟在马斤赤的身后,只看他们那时驰来的速度不下罗志,想来身手也断不会弱了。如今除却那疤脸马匪外,另一个也与他差不多。反观这些崆峒门下看来年轻的很,剑上吞吐的不过都是些剑气,自然不是对手了。更何况那些马匪日日杀人,经验何等的丰富?又怎是这些崆峒门下所能比拟。”
听过刘步衡的讲解,再有唐逸自己亲身的经历,自然明了眼前强弱态势,事实也正如少年所想,只见那两名马匪剑罡纵横,崆峒门下不时被伤上几个,余下的虽围住马匪猛攻,可奈何本领不济,毫无成效。
眼看便要杀光眼前的崆峒门下,那疤脸马匪不禁哈哈大笑道:“董春怀,这崆峒名门也不过如此!看来你们中原人都和你一样,只会吹牛!”
“啊!那马匪竟是董春怀?”
杨健忽是一声惊呼,唐逸奇道:“这董春怀很有名?”
杨健点头道:“这人年轻时被称做辣手书生,作恶多端,不过被仇家追杀,逃出关外,已经消失多年,我也是听长辈讲些闲话时,才偶有所闻,不想他竟然投靠了万马堂。”
话正说到这里,就见那董春怀狂笑一声,手下剑似灵蛇,转瞬间刺透一名崆峒门下,不屑道:“拨顿你若真有本领,便去山上找那崆峒掌门比拼,胜了些崆峒派的小喽罗便来大话,当真可笑。”
这两个人在那斗口,却是听的唐逸一怔。
“拨顿?”
唐逸心下暗道:“这人姓名与那麻顿很是相像,莫非他二人还有什么关系不成?”
正想到这里,就听耳旁响起咯吱咯吱的切齿之声,转头看去,却是杨健见两名马匪屠戮自己的同门,正脸色大变,愤怒异常!唐逸见了,忽是冷道:“眼见同门被屠,却袖手旁观,这便是名门之道?”
那杨健闻言:“啊”了一声,转过头来的看着唐逸,面色一红,急道:“常师兄此番突然下山拿你,虽然我不知你是谁,可想来定不是好人!我此刻要是前去帮忙,你逃了可怎办?”
唐逸听那杨健也将自己当做恶人,心下暗怒,不过却也懒的解释,当下别过脸去,杨健这时长嘘口气,再道:“看来你不知我师兄的实力,有师兄出手,那两个马匪死期不远!”
正说间,唐逸眼前忽是一闪,虽然他刚别过脸去,可仍觉出异常,随即耳旁便是传来一声厉喝,一声惨叫,还有一声怒吼。
唐逸忙转头望去,却见那在山路正中的文士猛地一顿,似是被常天赐一剑点到,随即便被身旁余下的七名崆峒门下乱剑劈做数段!而那拨顿虽然离的远些,却也被光芒眩了眼睛,此刻怕被人趁机偷袭,正狂吼着挥舞手中宝剑,那剑罡森森,直劈的乱石飞舞!好不骇人。
只是那常天赐根本就没有多加理会,仿佛方才那一剑诛杀董春怀根本不值得一提,脚下更不停留片刻,直直的往山上奔去!
“那董春怀有多厉害虽然不知,可总不会差于麻顿,却不想被那常天赐这般轻易的杀了!”唐逸心下一凛。
见唐逸大惊失色,那杨健喜道:“师兄武功数年前便已经是魂级高手,乃是我崆峒未来的希望,这些域外小丑哪会放在我师兄眼里?方才你见那道闪光正是师兄所擅浮光剑法中的浮光跃金。”
“这浮光跃金能夺人眼目,正是我的克星!”
唐逸闻言,心下暗道,“我如今不论是暗器还是箭术,或是以后修习武功,所依仗的都是这双眼睛,一旦眼睛被那光芒夺去,可就没了凭依!”
想到这里,唐逸问道:“那光芒是从哪里来的?”唐逸虽不知道能否得到答案,可总要试上一试。
杨健看了看唐逸,古怪道:“师兄的神剑名曰如镜,剑身平滑光明,剑柄五彩宝石璀璨,均可反射阳光,炫敌眼目,不过我师兄却从不隐瞒这些,所以江湖上人人皆知。四年前嵩山之盟的八派剑试,师兄便是一招浮光烁金,大败唐门的蝗雨遮天!你不知我师兄实力也就罢了,怎连这都未听说过?”
却原来杨健误以为唐逸是这江湖中人,想那常天赐如此有名,四年前在嵩山剑试逞威,不知这神剑如镜的可真太少了。
唐逸闻言则是暗道:“还有这等事,怪不得唐门和崆峒的关系恶了,怕是不只因为分属东西两盟那么简单。”想到这里,当下暗记常天赐的武功特点,日后一旦自己有成,来崆峒寻仇,这常天赐必是自己的对手之一,自要早做准备。
也正因崆峒弟子熟悉常天赐的武功,再有那声厉喝示警,崆峒门下在一瞬间都闭上眼睛,这才没被剑光所迷,只不过那拨顿也算强横,一支剑来乱舞狂吼,身旁的崆峒弟子竟然全近不得身!由此可见双方差距,那董春怀要没有常天赐递出去的一剑,也不会这么干脆的被杀。
只是常天赐记挂着山上的安危,脚下没做停留,两个马匪他杀了一个,那空出来的年轻弟子正好去给同门做帮手,想来也够了。事实上那拨顿在七名崆峒门下加入后,也确实陷入苦战。
对唐逸来说,眼前这场战斗,虽然大多武功不高,可对他来说已经足够,少年仗着眼目光敏锐,将那争斗双方看的一丝不漏,暗里比较记下,只觉得这一招招一式式,你来我往,竟是悦目非常,心头暗痒,只望自己也能早日习到。
便如此,又过了盏茶的工夫,那争斗仍在僵持,杨健虽然目力不及唐逸,但武功却是远胜,此刻越看越是心焦,却原来那拨顿初时的压力一过,又凭经验扳回了劣势。毕竟崆峒门下中好手大多去出关剿匪,余下的高手又多在山上,山下都是新进门徒,武功不强,经验亦是不足,人虽比方才多了,可反是更加混乱,常天赐诛杀董春怀所带来的锐气一过,颓势立显。
“不行,再这么下去,这些师弟们可就要被屠戮殆尽了!”
那杨健终于按捺不住,将正看的入神的唐逸拉了过来,言道:“得罪了!”随即双手按在身旁的马鞍上,内力一吐,那马鞍上的绳索登时被震的断了,然后就见那杨健三两下便把那绳子抽出来,将唐逸绑在了自己背后。
“你做什么?”
唐逸被个男人绑在背后,只觉得比被常天赐提在手里还要难受万分,忍不住气道:“你要去拼命便拼命,拉上我做什么?我被那常天赐点了穴道,又逃不脱。”
杨健闻言回头歉道:“谁知这里还有没有万马堂的余孽?你被点了穴道,要是一人留下,那时就算来个三岁童子,亦能取你性命。”
杨健说话间已将唐逸绑在背后,手中青锋出鞘,一道白色剑气冲将出来,在剑前三尺吞吐不定。
唐逸见了,眉头一皱道:“你莫非只有剑气级的武功不成?”
逢故敌,细凝神,尔虞我诈。四十二
被唐逸一问,杨健那微黑的脸上一红,赧道:“我与常师兄相比自然远远不如了,不过保卫崆峒却是每个门下弟子的必尽之责!”话说到后来,一片朗朗正气,脸色也恢复了正常。
杨健一番话语听的唐逸暗里点头,心道:“这崆峒却也不是全无好人。”可转念再想,那常天赐与眼前的杨健并无分别,他也是要护着自家师门,不让这家丑外扬,对崆峒派来说,自然也是好人。
只不过常天赐为了崆峒的颜面,牺牲的却是自己母子的性命和声誉,这才是可恨之处!
“对崆峒好不好,与我可有半分关系?”唐逸暗里冷哼,心肠又硬了起来。
便在此刻,就听那杨健高声道:“一会对阵,我自会顾及于你,你要是觉得心惊,闭上眼睛就是。”说罢也不等唐逸回答,望了那战处急驰而去。
没想到杨健竟然只是剑气级,唐逸感觉着劲风扑面,心下暗愁:“这杨健的武功并不高,他上去与那拨顿对敌,怕是凶多吉少。”自己此刻被杨健绑在身上,要想独善其身,那是不可能的,一想到这里,唐逸就不禁暗怨方才激他出手做甚?
身上负了一个人,杨健的速度大受影响,不过好在相距并不遥远,不多时也是奔的近了。可就这么一会的工夫,那崆峒门下再被拨顿伤了两人,其中一个正被刺中心口,眼见就不活了。余下的崆峒弟子红了眼睛,攻的更猛!只可惜这些人的武功本就不高,又没练过合击之术,此刻虽然攻的更紧,却也更加混乱,人数多了,威力不仅没有增加反大为减弱,不是被那拨顿刺倒,就是三不五时的被同门伤了,如此一来,愈见忙乱危急。
那拨顿脸上的剑疤自额头经右眼斜斜的落到左边嘴角,剑疤虽然早便愈合,可那疤痕翻卷,足见当初那一剑之深!也同时让人惊叹这拨顿受了这么重的伤竟还能活下来!此刻就见他一咧大嘴,那剑疤亦跟了蠕动,说不出的可怖狰狞:“今日将你们这些崆峒门下全都杀了,好为当年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那杨健听到,脚下更是拼命加快速度,眼看越奔越近,唐逸不由急道:“你快解开我手上穴道,我也来助你!”看那杨健没有反应,唐逸咬牙道:“放心!那么多人在,我就算杀了你也逃不走,我还不想陪你一起死在这里!”
那杨健闻言却只是摇头,唐逸不知他此刻正提着一口真气,哪能开口说话?只等片刻后,唐逸猛觉身体腾空,却是杨健已奔到近前,双脚用力,自那地上跃起,剑气再吐一尺,急朝拨顿刺去!
这一剑又急又快,唐逸虽然不通武功,可杨健这一刺的速度力道显然要比那些崆峒弟子强上不少,当下不禁暗道:“怪不得他敢出手,原来他虽然只是剑气级,可这武功却似是眼前崆峒弟子里面最好的了!”
拨顿此刻正刺倒了一个崆峒门下,心下爽利,虽然早看到远处奔来一个青年,可心里却全没当回事,哪想这青年还真有两下子,一剑逼来,那拨顿不得不回剑去挡,就听砰的一声闷响,罡风剑气四溢!自那剑剑交接之处暴散开来!杨健终是不如拨顿内力深厚,浑身一震,被那拨顿硬在空中用剑给撞到了一旁,口吐鲜血!
唐逸就在那杨健的背上,这一震也波及到了他,当下便觉得肺腑中一阵的翻腾!心下暗骇道:“我只是被波及而已,就如此难受,这拨顿好强!”
不过杨健这一刺并非全没效果,那拨顿一挡,劲力用的不小,身形一缓间,空门登时露了出来。崆峒弟子见了心下狂喜,一支支剑急伸了来,就想给拨顿刺上百多个窟窿!
可这拨顿也是了得,眼见来剑太多,自己要去挡了,内力必然大耗,到时空门怕会更多,当下凶眼一转,往后退上急退,正退到刚落在地上的杨健身旁!
为了避开飞来的杨健,这里的崆峒弟子都闪到了一旁,拨顿倒不虑被他们趁机偷袭,而身前递来的那些剑如果再继续刺过来,怕是连这杨健一并遭殃!至于杨健,拨顿心下有数,自己方才那一挡,足了七成功力,这个背着个人的怪小子哪还有余力威胁自己?自不足惧。至于他身后背着的那个,四肢僵硬,一看便知是被点了穴道,更不算什么,所以安心的很。
那些崆峒门下虽然杀的红了眼睛,可总还能分辨同门,当下一惊,纷纷撤剑,可这正合了那拨顿的心思。当下就见这凶人缓过力来,你退我进,手中剑正顺了那些崆峒弟子的退路直刺过去!
那些崆峒弟子武功本就不高,硬去撤剑,本就已经混乱不堪,拨顿再循着刺来,哪还能抵?眼见便有人要死在这一剑下。
就在这危急时刻,猛地一声大喝传来。
“麻顿!”
这声大喝仅仅两个字,可却似大有魔力,那拨顿递出去的剑竟然一停,崆峒弟子登时逃过一劫。
原来唐逸见那些崆峒弟子又要被杀,自己有心阻止,便赌上一把,口呼麻顿之名,赌这拨顿与麻顿的关系非常,眼见拨顿一停,唐逸心头一松:“这次可是赌的对了。”
当然,唐逸暗恨着崆峒,自不会诚心去救他们。只是这唇亡齿寒,杨健的功力不够,一剑便被震到一旁,要是那些崆峒门下再有伤亡,到时他们都死了也还罢了,自己的性命却也难保,所以这才出手。
那拨顿剑下一停,随即转身盯住唐逸,面上那剑疤一抖,翻卷的皮肉就好似活过来一般,狰狞道:“你这小子怎知道我弟弟的姓名?”
唐逸闻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斜了眼睛一瞥那些崆峒弟子,这些年轻人功力不济,耐力自然也低,方才一直是在苦撑,此刻得闲,忙是运气调息,唐逸看在眼里,心头一动,当下不紧不慢的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能知道?”
那拨顿闻言怒吼一声,往前一跨,威压转瞬便至!直惊的杨健往后退去,却不料那拨顿猛地一停,奇道:“你这小子看着眼熟……”恶眉一皱,似乎有些气恼自己想不起眼前这人在哪里见过,烦躁袭来,便把剑来一挥,那剑罡斩处,土石迸裂!崆峒门下刚是喘了口气,此刻却又忙是剑指拨顿,小心他骤起发难。
却见那拨顿一剑挥过,却似豁然而通,喜道:“你可是月前在大漠射我堂下的那个小子?”说着,又上下打量打量唐逸,啧啧有声道:“不错,不错!没想到今日竟然在这里遇到你,我且来问你,我弟弟当初留下杀你们,最后去了哪里?”
麻顿失踪,拨顿自然心焦,只不过他并不相信唐逸那些人能伤的了自己弟弟,想来定是因为那大风迷路。
唐逸见拨顿的反应正如自己所料,心道:“那麻顿早死的透了,不过我且用言语拖延拖延,好让这些崆峒弟子好生恢复。”与此同时,正在强压翻腾内腑的杨健就觉得自己背后忽然一痒,竟似有人用手指划来划去!心下登时一惊,暗道:“这少年的穴道什么时候被解开的?”
其实唐逸虽被常天赐点了穴道,可毕竟他武功低微,常天赐怕伤了他,所以这穴道封的极轻。杨健将唐逸绑在身后,怕他双手在自己身前碍事,所以给藏到背后。正巧方才被拨顿的内力一震,唐逸在他背后被殃及池鱼,只觉得一道大力传来,直冲过自己的手臂肩窝,随后肺腑翻腾时,却发觉自己的双手竟然能动了!
不过唐逸心思也是转的极快,手上穴道虽解,可却仍然藏在杨健的背后没动,这时正派上了用场。
杨健城府不深,心下一惊,登时表现了出来,不过那拨顿见了,却没有在意,只当这黑小子是怕了自己,那杨健心惊之后,定了定神,仔细辨认,却觉得那少年在自己背后并非乱划,而是在写字,心下默念:“……语拖延,我再点你背,你举剑便刺!同意,便耸肩!”
唐逸口中与那拨顿说话,手下自然没有太多时间写字,再说,字写的多了繁了,那杨健一时也不见得能辨出来。所以才写的如此简练,甚至根本就不通顺。此刻少年只好心下暗祷,希望那杨健不仅识字,而且能读的明白。
唐逸写着,口中更不停歇,同时说道:“我若告诉你那麻顿的下落,你可放过我?”
那拨顿尽量要自己笑的和善一些,反问道:“你是崆峒门下?”拨顿这笑容落在别人的眼中,哪有半分和善的感觉,倒比方才不笑还要恐怖三分,只是拨顿毫无所觉。
唐逸闻言摇头,手下却也不停,仍在一笔一划的写着。
拨顿笑的更是灿烂,尽力和声道:“今日堂主的命令是尽屠崆峒门下,你不是他们的弟子,我不杀不算违背命令。当然,你要当真说出我弟弟的下落来。”
唐逸此刻已经写完,再去看那拨顿,任凭拨顿笑的有多灿烂,心下却根本不信,暗里冷笑道:“看他说话间目光闪烁,显然并非真心,这人凶恶,我又远不是他的对手,无人制约下,谁相信他会遵守诺言?他凭什么遵守诺言?方才他还说要为万马堂死去的马匪报仇,我手上少说也有三四条马匪的人命,他会放过我?”
唐逸正想到这里,忽觉那杨健的右肩一动。
绞起腥血蓬蓬,遍天洒。四十三
杨健不聪慧,却也并不愚笨,虽因一时心惊,没能读全唐逸所写的内容,可那大意却也猜到,明白自己背后这少年的穴道解开之后,非但不来害自己,反要相助。
虽然杨健不知道唐逸有何本领,可想想这少年竟然需要常天赐亲自出手捉拿,弄不好当真有些绝技,既然眼下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倒不如死马做活马医治。于是杨健耸了耸右肩,答应下来。
杨健这一同意,唐逸心下把握更大,当下对拨顿言道:“那好,我便说与你听。其实你那弟弟当日是被我杀死的,想来那尸体早被蝎子吃个精光,余下几根骨头不知被埋在哪里的沙下了。”
那拨顿闻言一怔,忽然哈哈大笑道:“你不过就会两手箭技,唬唬别人也就罢了,凭那点本领想杀我弟弟?当真可笑!”说罢凶睛一翻,猛喝道:“中原人就是奸诈,你要再不说实话,小心我一剑劈了你!”
随着拨顿脸色狰狞,威压猛地再次卷来,杨健首当其冲,登时便是一窒,唐逸虽然在他身后,可因为武功更弱,所以感受比那杨健还强上许多!
唐逸迎着威压,眼看便要不支!但少年心下的倔强却令他咬牙昂首,顶着那威压,一字一顿道:“中原人奸诈?这话说的就似你多遵守诺言一般。嘿,方才你说不杀我的话,你自己可信?”
唐逸竟不畏惧自己,那拨顿一怔,随即勃然道:“我不守诺言又怎样?你说不说实话?不说,现在就一剑将你劈做两半!”
那些崆峒弟子闻言心下一紧,手中剑蓄势待发,惟恐那拨顿骤起发难。不过唐逸却似没将那拨顿放在眼内,仍是冷道:“不信归不信,可事实却不会改变,你那弟弟要非是死的透了,为何一直不见踪影?想想我都能在狂风下生还,他那身武功却反会被吹死了?可笑不可笑?”
拨顿听到这里,双目尽赤,猛地一声大叫,举剑便朝唐逸劈来,这一剑未到,罡风便已猛烈之极,直卷的杨健衣襟列列作响!
要知拨顿在那场狂风过后,可是带了人大肆寻过,但却没有寻到半分弟弟的踪影,如今再被唐逸这番话来一讥,登时将一腔怒火全都发泄了出来!此刻的拨顿哪还管唐逸说的是真是假,心里只想着将这碍眼小子一剑劈开解气!
可拨顿的剑刚举起,却意外陡生!一支剑竟抢在自己头里直刺过来。
拨顿此刻好不难受,他这一剑蓄势,就是要将眼前这两人由上至下一同劈做两半,好解心头怒火,却不想那武功远不及自己的黑小子竟能抢先一步,刺的还正是自己当胸空门,就似早算到自己的举动一般!
正所谓渡河未济,击其中流,唐逸虽然对武功不怎么懂,可这原理却是相通。二人离的又近,杨健虽然武功差些,但先发先至,如能抢在拨顿之前刺中,到时拨顿真气一泄,自然便斩不到任何人了。所以自己话声方落,便伸出指头猛戳杨健,这也是少年看出拨顿自大,否则拨顿只要如杨健一般直刺过来,既快,破绽也小,却一样能取人性命。
可终究是唐逸料的对了,这一刻拨顿举剑半空,劈不是,不劈亦不是,而对面杨健还未刺到,那森寒剑气却似已透肤而入!直激得拨顿一个激灵,浑身上下三万六千寒毛根根竖起!
“保命要紧!”
心念电转间,拨顿终于下了决定,就见他硬生生的将身子往后一塌,整个人好似一块铁板般直挺挺的仰了过去!杨健的武功毕竟要差上不少,这势在必得的一剑竟然因此刺了个空,剑气贴了那拨顿的身上直射出去。这一刺已是尽了杨健的全力,招式用老,一时哪改的过来?
拨顿被逼的如此狼狈,心下更怒,狂吼一声,便要起身杀了自己对面的那两个小子。可就在这时,却忽然觉得腕上一麻,随即剧痛袭来!拨顿登时一惊,心道糟糕!
却原来唐逸早便做好打算,先是激怒这拨顿,让他失去理智,随后要杨健抢先一步出手。不过少年并不相信这么简单就能胜过那拨顿,所以右手早扣上一根蝎尾针,杨健刺出,拨顿往后一躺,唐逸右手的蝎尾针在眼睛的锁定下,准确无误的弹到拨顿手腕上。
这蝎尾针太小,唐逸的内力又太弱,弹出去的速度远称不上快,可如此一来,反没什么声息,又正值拨顿怒吼,却是谁都没有注意到,如此一来,当真是出其不意,名副其实的暗器了。
当然,唐逸在杨健身后发射暗器,杨健不可能全无所觉,可唐逸哪会给杨健时间细想?更何况拨顿常年行走大漠,身上定会有些防蝎毒的解药,此刻也绝不能让他缓过手来。想到这里,就见唐逸朝那有些惊呆的崆峒弟子喝道:“还不快快动手?”
那些崆峒弟子闻言一惊,这才省起拨顿仰面朝天,可是大好机会,当下发一声喊,齐齐上前,一支支剑直往下扎去!
拨顿又惊又怒,惊的是手上不知中的什么毒,竟然麻痛难当,怒则怒自己不仅糊里糊涂的中了毒,更加荒谬的是竟然不知被什么人所伤!一时间这手腕上的疼痛和心中闷气激的他怒火狂炽下,便要大杀一番!却不想唐逸一声大喝传来,随即自己的眼前布满森寒剑气!
要是以往,这些剑气哪入的了拨顿的眼?可今日他仰面朝天,四周全是敌人,无处躲藏,这些剑气便成了他的催命符。
正是一步错,步步错!
那拨顿眼见没有生望,把牙一咬凶性大发,“啊”的一声狂吼,手中剑就势在头后横扫!拨顿这含恨出手,威力十足,登时便有三个崆峒弟子躲闪不及,就听“嚓”的一声轻响,这三人六腿自膝而断!当即跌坐地上,惨呼夺口而出!
不过拨顿却也只能做到如此,他剑罡扫出,真气一沉,整个身体再支撑不住,登时仰面躺在地上。与此同时,崆峒弟子的剑也已经齐齐的扎了下来,只听“哧哧”连声,前后左右六支剑将那拨顿扎了个通透!
毕竟这剑罡级武功再高,也是剑上的功夫,身体却还是肉生肉长,哪抵的住剑气森森?崆峒弟子终于得手,当下一阵欢呼,六支剑随即一绞,那拨顿连声呼喊都未来的及,便被绞做数段!篷篷鲜血如雾般四下里乱洒!直染的四周赤艳艳的一片!
杨健一刺虽然没有建功,可也正是因他那一剑逼的拨顿不得不仰面躲闪,这才被杀,本是居功至伟,不过他心下却明白,如此结果全是仰仗身后这不知名少年的谋划。
杨健松口气,将唐逸解了下来,正要相谢,却见少年忽然一指拨顿握剑的右手道:“那恶贼的手不知杀了多少崆峒子弟!哪还能留下?”
崆峒弟子奋力战许久,被拨顿杀伤了许多同门,此刻报得血仇,正自兴奋,猛一听唐逸大喝,心觉有理,哪及多想?更何况方才被拨顿斩断双腿的师兄师弟还在哭嚎,当下红着眼睛,又是一支支剑递将过去,将那拨顿的右手连臂带腕绞了个粉碎!
杨健看着残忍,眉头一皱,心下暗道:“怪不得常师兄要捉他,那拨顿已死,他却犹不放过,果然是个凶人!”
其实要放在平时,唐逸哪会多此一举?少年虽然暗恨万马堂这些马匪,可却并不残忍嗜杀。如今这么做,全是因为拨顿那手中所中的蝎子尾针,要是事后被人发现拨顿手上的黑肿,定会起疑,到时可就麻烦了。所以趁着崆峒门下一时头脑发热之际,寻了借口将那拨顿的手绞个粉碎,再分不清骨肉,如此一来,就不再担心被人发现。
至于事后崆峒派如何看待自己,唐逸根本就不关心。
“他们本就认为我是恶人,我又哪还需要顾虑?”
唐逸心下暗冷。
青衫,满目枯黄间。四十四
“多谢杨师兄援手,我们定会禀明师父,为师兄记一大功!”
“要不是杨师兄及时出手,我们今日可都要死在这里了。”
崆峒弟子们杀了拨顿,终于可以松口气,忙不迭向杨健道谢,更是分了人手赶去救治同门,尤其那三个被拨顿斩去双腿的崆峒弟子,此刻血流的过多,已是昏了过去。
慌忙间为那三人将血止住,胡乱洒些外伤药,然后撕了衣服包裹起来,便有崆峒门下无奈道:“杨师兄,我们如今上不上山去?只凭我们几个怕是救不下这些师兄弟们的性命了。”
如今清点下来,算上那三个断了腿的和另外两个重伤,未死的崆峒门下一共还有十六个。只不过那两个重伤的,一人腹上被拉开道大口,眼看难活,另一人右臂齐肩而断,就算治的好了,也怕再用不了剑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除去这重伤的五个,其余轻伤的倒不碍事,最多不过修养一两月也就是了。
可遇到轻伤,这些崆峒弟子还能胡乱包扎一下,这重伤就远非他们所能应付的了,就算是杨健也没法子,惟有尽早送上山去,请门中供奉的那几位老神医救治,否则这五人的性命怕是难保,可问题也在这里,越往山上去,万马堂的高手越多!
唐逸见这些人焦急,忽然道:“那常天赐上山也有些时候了,他武功那么强,应该已经击退来敌了吧?”
说起常天赐,唐逸直呼姓名,半分都不客气,只听的崆峒门下一怔,这才纷纷省起,方才忙乱间竟忘记了这个被绑在杨健身上的奇怪少年。
见唐逸说完望着自己,杨健摇头道:“要是山上的马匪都被平定,必然会鸣钟九响。如今未有一声,可见山上必然还在混乱,最少那些敌人还未退去。”说着看了看自己身旁这些师弟,武功较之自己都远不如,再叹道:“我们最好不要上山,如果再遇了敌人,怕不仅帮不上忙,还会连累了师叔师伯们,到时死伤再多,可就无法交代了。”
那些崆峒弟子们闻言暗低了头,方才杀死拨顿的兴奋渐渐散去,恶战所带来的恐惧又占据了心头,想想当时那么多同门围住拨顿和董春怀,结果却仍被杀伤这许多人。更何况那两名恶贼之死,也并非自己这些人的功劳,要没有常天赐和杨健的援手,怕现在倒在地上的仍是他们。如此算来,那攻上山去的恶人更加厉害,去了当真与送死无异!想到这里,一时默然。
这些崆峒门下大见颓唐,个个气势一泄,坐了地上。可也正因为冷静下来,这才有人记起唐逸的援手,当下便见个白面弟子道:“杨师兄,这人是谁?他也救了我们的性命,我们可要多谢他。”
经这白面弟子一提,其他崆峒弟子也纷纷醒悟过来,方才要不是唐逸一声大喝,随后又用言语拖延,怕是有杨健援手也无济于事。
只不过唐逸哪需要崆峒门下的感谢?根本便不理睬,闻言竟将眼睛合了起来。眼见唐逸如此怪异,登时有人奇道:“他为什么不理我们?师兄为什么要将他绑在背上?还禁了他的穴道?”
杨健闻言一时不知应该如何回答,他自己都对这少年一无所知。
不过以杨健所想,常天赐既然拿下此人,那他便定是坏人。只是这坏人救了自己和师弟们一命。犹豫片刻,杨健只好摇头道:“他是常师兄亲自捉来的,究竟是何来历,我也不知。”
那些崆峒门下闻言一怔,对唐逸更疑,他们也如杨健一般的心思,都道能让常天赐亲自出手的人可不一般,但怎么看,这少年都不似有高深的武功。
正自疑惑间,那白面弟子猛一拍手,道:“啊!我知道他是什么人了!”
见其他人望向自己,白面弟子道:“你们有没有听说昨日罗师兄被罚面壁的消息?”
登时便有与罗志相熟的人答道:“知道,两月前好几位师兄得了任务,去查万马堂余孽出没的消息是否属实,其中就有罗师兄。罗师兄那时负责护送一家叫集古斋的古玩店商队出关,却不料那古玩店里却出了内奸,引来马斤赤群匪,罗师兄不敌,那家古玩店最后只剩下少东家一人。说起来,罗师兄也是冤枉,那马斤赤都已经是魂级高手,罗师兄自然不可能抵的住,更何况那时马斤赤还带了手下,这实在是非战之罪。”
唐逸闻言,心下一怔,怎么这崆峒派弟子的所知也如外间传闻一样?可稍是一想,便醒悟道:“骗人先骗己罢了。只不过这崆峒派连自己的门下都骗,当真的名门啊!”想到这里,心下对崆峒派更是不屑。
那白面弟子闻言点头道:“罗师兄确实冤枉,不过这却不是我要说的。”指了指唐逸,那白面弟子道:“以我想来,他应该就是那家古玩店的店伙之一了。虽然当初有好几位师兄出关保护商队,但遇到万马堂的却只有那家集古斋。而且听他方才所言,也是遇到了月前那场狂风,时间也能对上。更何况最重要的是听说那古玩店里也有一人正是擅长箭术。”
听这白面弟子一说,其他人也是纷纷恍然:“方才我也听了那拨顿说他箭术不错,时间地点都是正好。”
可也有人疑道:“我听外面传闻,那内奸正是擅长箭术之人,叫什么唐逸的,就是他引来的马斤赤。”说着看了看唐逸,不解道:“可他方才却与那马匪为敌,怎都不似一伙啊。”
白面弟子摇头道:“这我就不知了。不过我听说那唐逸虽是奸细,可却并非马匪,他要谋的是那集古斋冯家的家产。”就似印证一般,白面弟子指了指唐逸道:“要非如此,以他这点武功,连我们都不如,怎可能劳烦常师兄亲自动手?再说,如果不是事实,他为什么不来反驳?看他方才与那拨顿有问有答的,又不聋又不哑。”
余下的崆峒门下闻言也觉得大有可能,都道:“难怪方才他与那拨顿说话时,我便觉得有些不对。”当下望向唐逸的眼神由感激变做鄙夷。
唐逸闭着眼听那些崆峒弟子推测自己的来历,心下非但不怒,反是不住的冷笑:“不论怎么,我最后都是恶人,嘿,当真有趣。”至于辩解,唐逸根本懒的开口,他又不能否认自己就是唐逸,只要承认这唐逸的名字,那些崆峒门下自然要信他们师门所言,哪还会来听自己的解释?
“这少年就是那个恶名昭昭的唐逸?”
杨健在旁眉头一皱,想了想,却也觉得大有可能,只是方才唐逸救了自己这一群人也是事实,倒怎也不好恶颜相向。
杨健正踌躇间,就听耳旁号啕声起,原来腹上受伤的那名弟子因为伤势太重,终于死了,再去看那余下的四人,也个个危急,崆峒弟子无不纷纷垂泪。
唐逸恨屋及乌,早将这崆峒派上下一并恨上,此刻心下虽也有些恻隐,不过随即暗道:“他们死了自己的同门,便要痛苦,可我那被罗志害死的母亲,却因崆峒的包庇,仍背着骂名!”
越想越觉得这耳旁的哭声心烦,唐逸别过头去看那山下,此刻正值深秋时节,遍山脚的枯黄,落叶满满铺了一地,入眼间,说不出的凄凉。唐逸看了一会儿,心情更加不爽利,索性便要再闭上眼睛,来个眼不见为净。
可就在这时,猛地里青光闪过,那缕青光映在满目的枯黄之中,那么的醒目,就似一抹生机,一丝春意,少年的心下当即一动。再仔细看去,那点青绿却仿佛是个人,正朝这里驰来,当下不禁脱口道:“那来人是谁?”
崆峒门下闻言,立时安静下来,这些年轻人早都成了惊弓之鸟,生怕来人是那万马堂的援兵,忙纷纷望过去,可凭他们的眼力,哪里看的出什么?当下不由得疑道:“你莫不是在骗我们?”
唐逸懒的理会,只管凝神望去,不片刻,就见那一点青绿越来越大,已能辨认出三分的形貌来。
“青衫,背负双剑。”唐逸低声说着,随即又是惊道:“这人来的好快!”
却原来那人似是觉察到了什么,加快速度,就见那一袭青衫顿时化做一抹青影,直掠了过来!虽然离的还远,可唐逸却能坚信那来人的速度之快,远超自己所闻所见!
“青衫,双剑?”
这片刻的工夫,那人就已经驰的近了,近的连崆峒门下也都能看见,登时便有人欢呼道:“定是行宗主到了!这江湖里做青衫双剑打扮的,就只有行宗主一家!”
唐逸闻声,心下一震,不禁暗道:“这来人就是那个万剑宗的宗主,救下肃州满城百姓的行云么?”
还未及多想,那青影已是驰到了近前。
且将神安,人去处,纵啸如龙盘。四十五
崆峒门下猜测的不错,来人正是行云,两年前太室山继位大典上一场危机化解,万剑宗终于在这江湖真正立下足根,更是成了东西二盟中的东盟之首,与少林武当分庭抗礼,平分这中原武林。
只是一个名门要在江湖中扎根繁荣,内外所需颇多,更何况一年前袁思蓉和焉清涵为行云生了一子一女,这家里宗里,行云足是用了两年苦心经营,才得到片刻的闲暇。
两个月前,宗中玄机堂传回消息,说是有人在关外见过木莲子,想那木莲子虽然不是他唯一的师父,二人相聚也是极短,可木莲子的言传身教,行云却时刻不忘,此番有了时间,自是要立时起程来寻,却不想在路过崆峒时,竟发现崆峒有变。
“这不是杨师兄?”
行云到了近前,双目微扫,入眼崆峒门下或伤或亡,形容凄惨狼狈,不禁眉头微皱。
杨健闻言讶道:“宗主还认的我?”
行云微微一笑道:“怎不认得?杨师兄当年还曾经接我上过这崆峒山,距今前后才二三年的时间,我怎会忘记。”
唐逸在旁仔细打量,只见这个行云身量可高的很,想自己本已不矮,但那行云足要超过自己一头有余!只不过让唐逸有些失望的是,这传闻中万剑宗的宗主,面目倒平凡的紧,不仅远称不上英俊或威严,甚至可说毫无特色,与杨健说话间,更是言语谦和,全无半分宗主盟主的架势。
正在唐逸眉头微皱的时候,就见行云也是奇怪的看了看自己,可脚下并不停留,上前两步,走到那四名重伤的崆峒弟子身旁,检查了下伤势,随即自怀中取出个小小的白玉瓶来。
就见行云自瓶里倒出四颗蜡丸,双指微一用力,蜡衣碎去,里面竟是一滴翠绿液体,滴在那崆峒弟子的唇上,立时一阵异香扑鼻而来。那崆峒弟子本是牙关紧咬,可这滴翠绿液体只是滴在唇上,随即就渗了进去,不片刻,四人呼吸由重转轻,脸色也舒缓了起来,端的是神奇无比。
只看奇效和异香,便能明了那药丸绝对不是凡物,可行云却毫不犹豫的喂给四个普普通通的崆峒弟子,只看的唐逸心下一震,毕竟这行云与那崆峒非是一派中人,而且这么珍贵的东西,也绝非一个普通弟子有资格享用。可这行云却毫不在乎,只知救人,少年心下怎不震撼?也是渐渐觉察出这行云的与众不同来。
崆峒门下本是担心自己这几个师兄弟会撑不下去,此刻骤得生机,哪不大喜过望?当下就要相谢,却被行云一摆手阻止道:“破敌要紧,这些敌人都是谁?竟敢来攻崆峒?”
杨健闻言忙道:“来的都是万马堂余孽!”
行云奇道:“万马堂?就算当初万马堂在马家兄弟鼎盛之时,也没那胆量上崆峒山寻事,更何况那万马堂早被毁了,这短短数年,哪可能有实力做此大事?”
杨健怎会清楚这其中的原由?当下只能将自己知道的全说了出来。
听得几年不见,马斤赤竟然修到了魂级,而且更是带着个厉害的师父来寻仇,行云暗道:“马斤赤当真拜到高人了,那马亭山当年临死前说的倒不是假话。”想到这里,行云指了指那重伤的四名崆峒弟子道:“那几人虽然暂时保住性命,可亦要抓紧救治,我此刻便上山去助常掌门一臂之力,你们且随在我的身后。”
话一说完,见那些崆峒门下眼中有些恐惧,行云笑道:“放心,这一路上的贼人,我当为你们除去。”
唐逸自行云来了之后,便在一旁观察,起先只觉得这行云虽然谦恭和蔼,不摆架子,但总觉得他少了一派宗主的气势,真有些见面不如闻名之感。可此刻那行云虽然仍在微笑,话中却透出强大自信,竟全没将那满山的群匪放在眼内!更令唐逸惊奇的是,听那行云轻描淡写,却没有一人觉得他是在吹嘘,有的只是心安,只觉得有这行云承诺,前路必定平坦无忧。就连并不熟悉行云的自己也是如此感觉。
“在这江湖中能做到人上之人的,果然都有不凡之处。”
唐逸刚想到这里,就见崆峒弟子闻言全都点了头,随即行云双臂一震,猛地腾空而起,这山道崎岖,可在他脚下却似平地一般,人在纵跃间,转瞬远去。
“龙跻飞腾术!”
直到行云上得山去,这些崆峒弟子才有些大梦初醒,见那行云远去的背形,不由脱口赞叹:“青城派的龙跻飞腾术由行宗主使将起来,却当真如云龙九转一般,令人大开眼界。”
杨健此刻也回过神来,摇头道:“闲话休提,快将人抬了上山,有行宗主在,那马斤赤就算有他师父相助,也定不会是敌手,今日咱们崆峒之危可是解了。”
杨健的话,崆峒门下自是同意,个个神色也好了起来,唐逸看在眼里,心下暗叹:“这行宗主真是让人信赖,武功人品均是上上,我上得山后,是不是要寻个机会请他帮忙,还我母子清白?”
可刚想到这里,唐逸便暗自摇头道:“那行云为人再好,也终是和这崆峒派一伙,我去求他怕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更何况要报这大仇怎能假他人之手?”
崆峒门下和唐逸各怀了心事上山,行不片刻,就听那前方忽然一声长啸骤起,那长啸清越高昂之中又不失醇厚延绵,由近及远,朝那山上驰去。
“定是行宗主以啸声震慑群匪!”
闻听这啸声,崆峒弟子个个喜上眉稍,脚下的步子也轻快了起来,再走上一会,这些弟子渐渐觉出了不对,因为这啸声已持续了足有盏茶的工夫,却没有丝毫停顿!
一边长啸一边奔驰,能坚持盏茶的工夫已是令人动容,更让这些崆峒弟子惊骇的是,行云这一路上山,可不平坦,不仅要运功飞驰纵跃,更要与那万马堂的高手对敌!
崆峒弟子亲眼见到那万马堂的高手上山,这董春怀和拨顿在其中也不过一般而已,所以才被留在山脚。而行云这上山一路上,真要是如他所说,为自己铲除掉那些马匪,却又连这长啸都未有一丝的停顿,这武功之高,可真是骇人听闻了!
唐逸也有所察觉,他虽然不通武功,可这其中的难度,却也能想的明白,心下怎能不惊?就听那行云的啸声一路破竹般随了山势扶摇直上,竟无半分的阻碍停顿!那啸声远远传去,回荡在山谷之中,一声声叠在一起,直到最后,竟隐隐渐成雷声!又怎不令人动容?
因为身负武功,所以虽然抬了四个重伤的同门,杨健一行走的却也不算慢,可众人越走越是心惊,耳旁啸声延绵不绝,眼前不时出现万马堂高手的尸体,显然之前众人的猜测无误。
等遇到受伤停留的同门来问,也俱是一个答案,头前常天赐上山,为了赶路,只要不曾阻他道路的,就如那拨顿,他便不去管,而这些人却被上山而去的行云一一毙于剑下,而剑毙这些人的行云却没停上哪怕一步!
唐逸这时才明白为什么刘步衡要说与行云比将起来,那罗志的武功不过是点萤火了。
不过少年执拗,虽然惊讶行云武功之高,可却反是暗道:“如果我能修到他这般境界,要来这崆峒杀那罗志,怕就易如反掌了!”有行云在前,唐逸的心志反是更坚。
察神观色觉危难,四十六
崆峒派原本也算道家一脉,只是三百年前出了一任常姓的俗家掌门,这位常掌门英武了得,又借关外贸易使崆峒派渐成名门首富,此后常家能人辈出,一直把持崆峒派至今,如今的掌门正是常天赐之父,常承言。
崆峒派也因此道武分开,原本的道观做了祖师祠供奉起来,然后在前新建了大片错落山居,远远望去,依山延绵,好似城镇一般,是为崆峒一景,人称崆峒山城。
杨健一行上得山腰,山城已是隐约在望,忽然间就听那行云的啸声一停!
“行宗主是不是遇到强敌了?”
崆峒门下听那啸声,正自欢欣鼓舞,此刻一停,心下都不由得一顿。只是转念想想,那山城中的万马堂高手最多,行云再强,也不可能如上山般势如破竹,总是要停下迎敌的。更何况这啸声本就是为了震慑群匪,到了山上自然便不再需要。
可心中虽然明白,崆峒门下的脚步却仍不自觉的加快,只想早一步上山去看个明白。就连唐逸也是一般的心思,只盼快一些上山,好亲眼目睹那魂级高手的战斗。
不过这世事总是难料,众人行不片刻,就听“当”的一巨响传来,那巨响悠扬纯厚,只听的众人再是一愣。
鸣钟?
听着耳旁钟声连响,唐逸暗骇:“难不成连马斤赤和他那师父都被行云这么轻易的击败了?这行云的武功究竟高到了何等地步?”
其他崆峒弟子与唐逸想的倒不一样。虽说他们也都希望行云快快解了崆峒之危,可一旦真的如此干净利落胜了,却又显的自家门派无能,心里大是矛盾。
各怀了异样的心情,杨健一行终于上得山城,就见眼前一片忙碌,崆峒门下,甚至各自的家眷都纷纷出来打扫收拾,唐逸左右看了看,就觉得这山上远不如山下血腥,想是高手对上高手,反不如山下实力来的悬殊,死伤自然大减。
山城一个活着的马匪都无,杨健心奇之下,略一打听,才知那万马堂群匪并没有全被杀死,而是由后山退了去。
心下虽然疑惑,可杨健仍记得常天赐的嘱托,也不再仔细去问,将随在身后的师弟们遣去救治同门,随后解开唐逸腿上的穴道,放了少年站住。
唐逸脚一触地,好玄没有跌倒,那杨健也是手快,当下一把扯住,奇道:“我明明已经解了你的穴道了,却为何还站不住?”
唐逸眉头一皱,心道这杨健难不成是在耍我?当下没好气道:“这腿定的久了,早便酸麻,怎可能说站就站?”可说话间看了看那杨健的表情却不似做假,唐逸也不再讽他,咬牙强要自己站的直了。虽然这腿上酸麻难忍,但心里却是告戒自己,绝不能在崆峒山上丢脸!
杨健离的近,看出唐逸还是有些不妥,奇道:“你不是有武功的么?解了穴道,只要运气在那经脉处行上一遍,酸麻立解,这可是常识。”
唐逸虽然有些许的内力,可他哪里会用?当下只有咬牙道:“用不着你操心,要去哪里,尽管去走,我必能跟上。”
杨健听着看着,心下却越来越摸不透眼前这少年。想这少年明明身怀武功,可却连解穴后需要运气活络经脉都不会,对江湖中的常识也是一概不知。这还不算,更令人惊奇的是,这样一个少年,面临强敌时却又较自己还冷静许多,竟能随机应变,定下计策,领着一群崆峒新近弟子将剑罡级的高手杀死,如此表现,怎不令人大为惊叹?
“当真奇怪的紧。”
暗摇了摇头,杨健知道自己并不聪明,怕是想不透这其中的原因了。好在这少年是常师兄拿下的,暂时交与自己看管而已,此刻只要将他交还也就是了,却不用在这里伤脑筋。
由杨健头前带领,唐逸咬紧牙关,忍的酸麻硬是一步不落。一路上见了唐逸这生面孔的崆峒门下,纷纷打听少年的来历,自有方才知情的长舌之人说与他们听,便如此口口相传,不多时,知道唐逸来历的崆峒弟子大增,投过来的眼神也由好奇变做了鄙夷。
不过唐逸毫不理会那道道鄙夷的目光,此刻他更注意不远处的三个人。
那三人正站在一起,一个赫然就是行云,只见他与上山之前似乎没什么两样,这一路飞驰杀敌,竟仍然能气定神闲。行云一旁则是常天赐,与行云比较起来,他就没有那么安然,衣发都有些乱了,身上血迹也是不少,只不知哪处是别人的,哪处是他的。
除去这二人唐逸见过,余下还有一名陌生的中年男子,形貌与那常天赐六七分的相似,这三人中就数他剑伤最多,可这中年男子的腰杆仍是笔直,此刻正与行云说话,言谈举止间,气度大是不凡。
“嘿,这人怕就是崆峒派的掌门了吧?虽然他的武功应该很高,可他对敌也是最久,看他身上的那些剑伤,这番可是吃了不少苦头。”这崆峒门下越是误会唐逸,唐逸反是越觉得这些人受伤被袭活该,却是半分同情都欠奉。
唐逸随着杨健走到那常天赐的近前,常天赐也是看到了这二人,神色猛然间古怪起来。
常承言和行云何等敏锐,当下都觉察到了常天赐的怪异,顺了目光望向杨健,杨健当下借机一个躬身道:“弟子杨健,见过掌门,行宗主。”
行云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回答。常承言则是扫了一眼唐逸,道:“这少年是谁?”
杨健对着掌门,自然不会将猜测说出来,只是道:“这少年本是被常师兄所擒,方才师兄上山救急,暂交与弟子照看,此番贼人被击退,弟子是来归还的。”
“哦?”
常承言看了看常天赐,眉头一皱,眼中厉芒一闪,随即对杨健道:“天赐还有事要办,你且寻处客房将他安置了再说。”
“是。”
杨健当下再一躬身,转身就要将唐逸带走,可出乎他的意料,那唐逸却似脚下生根般的站在那里不动,杨健正要拉他,却见唐逸忽然对行云道:“行宗主,我有一个消息,或说是秘密,正是有关宗主的,不知宗主可想听听?”
众人见这奇峰突起,都是一怔,常承言更是望了常天赐一眼,眼神中大是责备。
唐逸之所以横生枝节,全是因为他感觉到了不妙。方才跟着杨健行来,发觉常天赐见到自己,神色大是古怪,唐逸当下便是一凛,身处崆峒的他可说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警觉的很。
当下用心观察,杨健提到自己被常天赐所擒时,那崆峒掌门的眼中厉芒闪现,唐逸起先见常承言望向常天赐,以为这崆峒掌门并不知情,可他那眼中厉芒中竟透着森寒杀意!唐逸心下哪会不惊?又哪会察觉不到不妥?
要说常承言久居高位,身为大派掌门,城府自然是深的很,旁人自然看不出他的心思。可唐逸却是不同,他天赋的目力便远超常人,此时又刻意提防,所以那常承言转瞬间的眼神变化,被少年看了个一清二楚。
如此一来,唐逸心下就似翻天覆地,暗道:“这人为什么对我起杀意?我原本以为他并不知道常天赐捉我,可如今看来,怕不是那么简单了。想那罗志为何被罚,他身为一门之长自然清楚的很,如此说来,这常天赐的行动,很可能就是出自他的指使!”
想到这里,一阵寒意遍袭唐逸的全身,脑里登时闪过常天赐所言:“说将起来,我完全可以杀你灭口,那冯家也不过只剩下个女孩,无足轻重,这事还有谁知?可我如今却弃简就繁,特意为你许下条件,正是因为我心中还有正义。”
一念及此,唐逸转目去看那常天赐,竟发现他眼中些许不忍闪过,少年脑中登时一片清明,暗里切齿道:“怕是那崆峒掌门根本就要杀我灭口!只不过那常天赐擅做了主张,要将我软禁起来。”
想通这一关,唐逸哪还可能随杨健走?怕是这一步走出去,转眼便有人来取了自己性命!在这崆峒山上,死掉自己这么一个无名之辈,算的了什么?
唐逸不想随那杨健走,可如今人在崆峒山中,哪可能由的了自己?正无奈间,却是一眼看到行云,念起他的武功地位,心下一动,朗声道:“行宗主,我有一个消息,或说是秘密,正是有关宗主的,不知宗主可想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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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万马堂此番上山,绝不会是这么简单的虎头蛇尾,这其中的隐情,以后自有交代。
察神观色觉危难,四十七
唐逸的眼睛则是紧紧盯住行云,等他答复,生死就是压在这行云的一念之间。
“这位是?”
行云眉头一皱,自己上山前便觉得这少年奇怪,望着少年那双眼睛,其中执着前所未见的强烈。
唐逸闻言微微一笑道:“在下唐逸,无名小卒而已,不过前些日子曾是出关,听了些消息,正与宗主有关。”
行云听到唐逸这个名字,随即一怔,看了看那常氏父子,却原来他这一路行来,集古斋冯平的英雄事迹也听的疲了,如此一来,做为恶人的唐逸也有耳闻。只不想竟然在这崆峒山上遇到传闻已死之人。
行云自然不会认为眼前这少年与那传闻中的唐逸同名重姓,毕竟他被捆来崆峒便能说明一切。行云暗一皱眉头,心道:“这少年目光执着坚毅,面上并没有什么奸邪之气,要说他为了谋人家产而与马匪相通,却是不大令人相信。”
当然,这世间大奸巨恶之辈自然不会简单的从面相上看出来,就好像那萧寿臣一般,只不过行云怎会觉得眼前这少年能与萧寿臣相提并论?
常承言在旁咳了一声道:“此地杂乱,宗主要是想找这少年询问,不如入内再说。”
唐逸闻言心下登时一喜,暗道这常承言不敢当着行云的面硬来,这行云当真如传说中一般,身份非常!就连崆峒派的掌门都不敢逆了他。
看着常承言,唐逸心下不禁冷道:“你崆峒却也是欺软怕硬啊。”当下再加一把力道:“这消息与宗主的师父有关。”
行云一震,他此来便是要寻木莲子的,当下不再犹豫,朝唐逸点了点头,随即与常承言道:“那就有劳掌门了。”
常承言哈哈一笑道:“宗主救我崆峒于危难,却还说这客气话。”伸手召来一名瘦高弟子,着其引路,再回头嘱道:“沁诗总是念着宗主,今日宗主既来,便与她见见,免的这妮子总是在我耳旁来烦,闹着要上太室。”
行云闻言,想起小姑娘的顽皮,微微一笑,
唐逸闻言,心却是一沉,暗道:“这沁诗是谁?难不成是这崆峒掌门的女儿?怎么崆峒派与行云的关系与我之前所听到不同?却不知我能不能脱身了。”
忐忑中,唐逸与行云渐渐走远,常承言望着那三人转个弯,被墙壁遮住,这才转头对常天赐和杨健道:“你两个且随我来。”说罢头前走去,不多时回到崆峒门内议事的偏厅坐下,看着自己的儿子,忽然摇头道:“天赐,你平日里也算精明,怎不知何时可以心慈,何时却要硬下心肠?”
常天赐闻言低头道:“孩儿知错。”
常承言看了看儿子,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问道:“那唐逸身负武功,你可曾问过是出自哪家的?”
常天赐摇头道:“孩儿只觉将他捉来后,便禁在山上,那些许武功不过是旁支末节,就没有细问。”
唐逸这份年纪,武功却如此低微,想来应该不会是名门子弟,其他的门派,崆峒哪放在眼内?更何况有这奸细的恶名,更不会有门派来寻不自在。
常承言点了点头,可随即又是眉头一皱,毕竟此刻情况有变,这唐逸竟扯上了行云,事情可就有些棘手,那些原本的旁支末节就不再是微不足道了。想到这里,常承言转头看了看杨健,问道:“那你负他上山,可曾觉察到什么?”
见掌门问来,杨健不敢怠慢,当下便实话实说,将与拨顿一战,由遭遇直到如何杀死,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就连方才唐逸腿麻不懂得运气活血也是一字不漏。
常承言越听眉头越紧,冷道:“此子心思谨密,头脑灵活,而且处事果绝。按此子所言,想那麻顿的武功也不会弱了,以他低微的武功,竟然能连杀两名剑罡级的高手。”
常天赐闻言,心下明白,自己父亲还有下半句没有当着杨健说出来,那就是:“这样的人绝不能留!”唐逸杀了冯平时的狠辣,常天赐可是看了满眼,心道这少年绝对是睚眦必报之人,一旦自己不能控制,任其成长,那可就是祸根了。
常承言看了看杨健,再道:“听你所说,你那一剑抢先刺向拨顿,拨顿应对不及,望后仰去,随即被经唐逸提醒的弟子们一拥而上,终于绞杀?”常承言慢慢的说着,心下却总觉得这一战大有可疑之处。
杨健不知掌门所想,只是点头回答道:“正是如此。”
常天赐在旁眉头深皱,闻言摇头道:“不对,那拨顿我虽然没有与他交手,可上山前也曾看过几眼,以他的武功,应该不会这么简单被杀。想他一仰之后,再到那唐逸出声提醒,师弟们拥上前去,这中间总有刹那空隙,足可以让他躲闪起身了。”
杨健经常天赐这一提,想了想道:“可能是那拨顿当时被唐逸的言语激怒,所以有些失常?”
常天赐摇头道:“要真是这么简单就好了,那唐逸就不过是有些急智,却还不足为虑。可他既然能在临敌时想出这么周密的计划,不可能留下如此大的漏洞,定还有其他安排。”
杨健拼命回忆,面上忽然一顿,似是想到什么,常承言见了,沉声道:“可还有什么遗漏?”
杨健有些犹豫道:“那转瞬间,弟子似乎觉得耳旁有些不对,似是有什么飞过,还有么……就是那拨顿的右臂似乎抖了一抖,不过弟子却也说不准。”
常天赐闻言眼前一亮,回头与父亲对视一眼,随后急道:“你且随我下山,我要去看那拨顿的尸体!”
杨健却没有动,摇头道:“那拨顿的尸体被师弟们合力绞成数段了,师兄现在去看,怕也没什么结果。”
常天赐失笑道:“我去看,根本就不看他的身体,只要看他的头手便可。”
常承言也是点头道:“若是猜的不错,那唐逸定是用了钉针一类的暗器射那拨顿,这类暗器细小,且他的武功也弱,破空声几可不计,混乱中,反能掩人耳目。”
杨健闻言惊道:“暗器?”
这江湖中以剑为尊,暗器功夫虽然不止唐门一家,可谁敢在名门大派的眼前使用?所以杨健才这般的惊讶。
常天赐当下接过其父的话头:“孩儿便猜得是那暗器,只不过那唐逸内力极差,虽然没有了破空声,可力道也小的多了,穿透力也就自然大减。依我想来,他所射的地方,只能是头颈腕手之类裸露在外的地方,甚至不仅如此,那暗器上怕还涂有毒药,这才可以延缓拨顿的动作,令其惊惧,为师弟们杀他争取时间。”
常承言点了点头,冷道:“这少年也正好姓唐,如果他再会暗器,哼。”
杨健听到这里,才是明白常天赐所言的原因,心道:“原来如此,所以师兄才说只要看看头手便明白了。”心下不禁暗叹师兄的精明,自己可是怎都想不到的。
不过刚是想到这里,杨健脑中一闪,念起一事,却又颓道:“那唐逸怕也想到,他事后曾经鼓惑师弟们将拨顿的右手绞碎。当时弟子只觉得这唐逸也忒残忍,不愧是个恶人,可如今想来,怕是在毁灭证据。”
常承言和常天赐闻言再是相视一眼,均感到了对方心底的讶异。
常承言点了点头道:“你做的不错,且下去休息吧,等明日我自有奖励。只是方才所说的那些,切勿讲与他人听,知道么?”
杨健当下应道:“弟子明白!”
常承言知道这个杨健的天资并不算高,可为人却是实诚守信,也不虑他泄露出去,当下摆了摆手,着他出去,厅里便只剩下父子二人。
“自古慈不掌兵,这道理在江湖中亦是如此。掌门一位,关系手下千百人的性命,你若仁慈,害的可就不只是你一人了。”常承言此刻一副慈父模样,摇头道:“崆峒三百年来都是我常家执掌,可我常家的香火一向不旺,我如今更是只有你这一个儿子,莫要让我失望。”
顿了一顿,眼中杀机再现,常承言冷道:“那少年的危险,想来天赐你也能体会到了,所以事后如何去做,就不用我再做吩咐。”
常天赐眉头一皱,随即坚道:“孩儿全都明白。”
闻世间高手,俏语同君轻谈。四十八
“云哥哥!”
只听得一声银铃般的声音传来,行云三人闻声停步,唐逸转头看去,就见一团火红飘来,落在眼前,却是个衣着红袄的娇美人儿,皱着一个小小的琼鼻,俏皮可爱。
人儿一到,行云笑道:“还是这般风风火火的,沁诗如今年纪已经不小了,可要乖巧一些,莫要到时嫁不出去。”
常沁诗上前扯住行云的袖子,娇笑道:“这江湖里除了云哥哥和我哥哥外,其他的人沁诗却还看不上呢。”说笑间,朝那引路的瘦高弟子道:“张师兄,你这是要带云哥哥去哪里?”
那瘦高弟子笑道:“掌门着我引路,安排行宗主休息。”
常沁诗便道:“云哥哥就由我来送去,师兄且去忙其他的吧。”
那瘦高弟子也不多言,当下朝行云施礼告辞。
唐逸看着那常沁诗与行云亲热的紧,心下更沉,面色也有些不大好看。正巧常沁诗也在打量着他,当下奇道:“云哥哥,他是谁?可眼生的紧,随你一起来的么?”
行云摇头道:“他与我有些事情要谈,便一起跟了来。”
唐逸闻言,心下一动,暗道:“这位行宗主的为人倒确实不错,肯为我遮掩,虽说那恶名并不是真。”至于常沁诗,虽然长的娇俏可爱,身姿也是健美,但唐逸早便将这崆峒上下一并恨上,任那常沁诗再是漂亮,唐逸也不记往心里。
至于常沁诗,她只是奇怪这唐逸眼生,随口问过,便就抛在脑后,小手只顾扯住行云不放道:“沁诗方才听到那啸声就知道云哥哥来了,云哥哥一到,这场危难必解,要不是爹和哥哥不许我出去,沁诗早便寻到云哥哥了。”
行云笑道:“方才外面杀的正紧,常掌门不让沁诗出来是对的,虽说你的武功也还算可以,但那些马匪的武功却比当年在肃州还要高出许多,更不懂手下留情,要是伤了沁诗,可不得了。”
常沁诗见行云关心自己,当下更喜,不过想起这一番好杀,自家门内的师兄师弟必然死伤不少,俏脸又暗了下来,小手紧握道:“这些万马堂余孽当真可恨,一等爷爷回来,定要商量下计策,将这些恶贼杀个干净!”
行云闻言道:“两年前我来崆峒,常老前辈正在闭关,如今可有突破?”
常沁诗小嘴一撅,有些不高兴道:“沁诗的眼力可看不出,爷爷又不说,只知卖那关子。”挥了挥小手,似要将烦恼赶去,问道:“对了,云哥哥,方才我听师兄说,这万马堂的马匪最后退去,那马斤赤和他师父都没死?难道云哥哥手下留情了?”
行云摇头道:“那些马匪个个穷凶极恶,我遇到了,怎会留手?只不过方才那马斤赤见到是我,便以崆峒的师兄们为质,我许诺他们下山不究,这才让他们全身而退。”
虽然没有杀光那些马匪,可自己的云哥哥上山,直将那马匪惊退,常沁诗心下也是高兴,笑道:“那些马匪看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要不是这次被他们用计,引了爷爷带着派中好手出关,定叫他们全都留在崆峒。”
唐逸闻言,心下冷道:“用计又怎地?难不成杀上山来还要光明正大?”
行云闻言道:“事先谁也没想到这短短几年,万马堂死灰复燃,竟强到如今地步,关外又非中原,难以关注,这计中的也是无可奈何。”不过随即却又叮嘱道:“不过沁诗也莫要小窥了万马堂余孽,那马斤赤仅用四年不到的时间,就晋了魂级,一来想是他刻苦,但也能看出他那师父定是不凡,今日退去,难保日后复来。”
常沁诗奇道:“可他那师父不是被云哥哥惊的走了?想他也厉害不到哪里去,如果我爷爷在的话,他定不会是敌手!”
唐逸心道:“上山前,那杨健便说过,要是他的师叔祖在,定能抵住马斤赤的师父,这常沁诗也对那老人信心非凡,我可要多加留意才是。”
就见行云摇头道:“多加小心总是好的,马斤赤的师父虽然退了,可并不表明他的武功不如我。”顿了一顿,行云再道:“只能说我的到来,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再战下去得不偿失,所以这才要退去。想那人的武功深浅我虽不知道,可与他对面,我心下却总觉得有些异样,想来必不会是易与之辈。”
行云的告戒,常沁诗却是不大相信,当下笑道:“云哥哥武功变的高了,地位也变的高了,可就是这份谨小慎微却没变分毫。”说着,眼珠儿一转,娇笑道:“云哥哥可还记的沁诗当初与你说的那江湖高手排名?”
行云一怔,随即忆起当年趣事,微笑道:“沁诗可说的是那十大年轻高手?想想如今,有些人已是过了三十,不再年轻,可当真岁月如梭。”
常沁诗一皱小巧的鼻子,笑道:“云哥哥才刚二十,说话却好像个老头子。不过沁诗现在要说的可是当今武林中谁人最强,这可没有年龄限制的,不知道云哥哥听过没有?”
唐逸心下一紧,跟在后面仔细听着,心下最关心的,却是这行云的武功究竟有多高?这崆峒派里那最厉害的老人又排第几?
行云闻言却是摇头道:“想来不过是些好事者胡乱排的,哪能当真?我宗里事物繁忙,却也没有心情去听这些。”
常沁诗闻言,有些不高兴道:“既然云哥哥还未听,怎就知道是乱排?且听沁诗将那排名说了,云哥哥看看对与不对!”
行云怎可能与常沁诗较真,当下失笑道:“好好,我听了便是。”
常沁诗回嗔作喜道:“其实这江湖里前几名却是最好排的,通天高手里如今天命已死,只余下两位,这两位却是必然在前。”
唐逸闻言一怔,不由得脱口奇道:“通天高手是什么?我只听过剑气,剑罡、剑魂三级,怎还有个通天?”
常沁诗正在行云面前献宝,不想唐逸插口,这才记起身后还有一人,登时一顿,住下口来。
行云见唐逸疑惑,却也没有不耐,解释道:“剑式、剑气,剑罡,这是粹精化气的下三级,之后练气凝神,修得剑魂,从此晋入高手之列,那剑魂又分无形,化形,通天,是为上三级。”说着,转了回头与常沁诗道:“德皇和飘渺天宫主人这两位前辈,确实是当今武林两大绝世高手,这一二名是他们的无错。”
唐逸在旁听着,心下暗惊:“江湖中竟然还有武功高过这行云的人?”
不过心惊之后随即而至的并非是颓唐,而是欣喜!既然有人都能比这行云的武功还高,也就是说,这行云的武功并非高不可攀!只要自己肯努力,那寻这崆峒报仇,并非不可能!
常沁诗见行云同意自己所言,当下喜道:“是吧?是吧?沁诗就说了这排名定是准确。”
行云失笑道:“那两位前辈的武功之高,世所公认,排上他两位在前却不算什么能耐,反是没有才叫稀奇。”
常沁诗笑道:“那云哥哥觉得这两位前辈谁更强一些呢?”
行云闻言一怔,沉吟道:“这两位前辈的武功之高,已是武林颠峰,就算有过交手,可又不做生死之拼,却也不好比较,硬要说起来的话,应是德皇前辈要高上一线。”
常沁诗笑道:“那排名正是如此,德皇前辈第一,飘渺天宫主人第二。”
行云点头道:“这还算合理。”
常沁诗再道:“那云哥哥觉得谁能做第三呢?”
行云一怔,见常沁诗笑的顽皮,一双大眼看着自己,满是期待,不禁摇头道:“沁诗莫非是要我自己说自己的名字不成?”
常沁诗一拍小手,似是就等了行云这一句,当下笑道:“云哥哥就不用谦虚了,这江湖里除去两位老前辈外,谁敢说是云哥哥的对手?”
唐逸闻言心下一惊,行云如此说来,便是承认了他能在这武林中排上第三!心下不禁暗道:“以他这年纪,竟然能排到第三,他却是怎么练就?”随即再一转念,心下又是坚道:“同样是人,他能做到,我必然也可以!”
行云听了常沁诗所言,失笑道:“沁诗可是一直等着我自夸?”
常沁诗一吐粉嫩的小舌头,笑道:“是便是,云哥哥不用自谦,不说云哥哥联剑术能双剑合壁,威力倍增,就只单论那铁剑之快,这江湖中能接下十招的都不多!”
行云笑道:“我认了便是,沁诗妹妹还是说说其后如何吧。”
其实这前三之名,可说在江湖里人所共知,排的如此,一点也不出行云的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