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内奸
窦禹钧小心翼翼的翻着一本残破的古籍,认真的逐字逐句抄写。
窦禹钧对华夏文化的热爱并不只限于兴办教育,还有藏书。
五代十国的动荡,让许许多多的经典古籍随之覆灭。
尤其是几大世族大家的灭亡,他们珍藏千年的书籍或是焚毁,或是散落于世,对于华夏文化的传承,是一大损失。
窦禹钧不懈余力的收集古籍,以一人之力,聚书上万卷,保存了许多珍贵古籍。
“先生,孔先生来了。”书童恭敬的在外边禀报。
窦禹钧呆了半晌,长叹一声道:“该来的,始终会来。”他放下了手中的笔,将案几上的古籍与书本放置一旁,起身相迎。
一中年文士大步迎面而来。
“十郎,可有好消息!”
王见贞眼中存着点点期盼。
窦禹钧并未回答,而是道:“孔兄,你还是走吧。或许还来得及!”
王见贞,姓王,名见贞,单字一个孔,孔兄并非是孔姓。
王见贞眼中闪过一丝骇然,但又充斥着一丝无惧,上前拉住窦禹钧的手道:“十郎,去江南吧。那里才是我们的去处,在那里,我们读书人才能挺着腰杆做人。而不是屈居于莽夫之下,苟延残喘。叔言兄现在已居高位。以兄之贤,不亚叔言,至江南,必得重用。即便是高居相位,亦有可能。何必在此领那五斗米,徒受委屈。”
窦禹钧挣扎开了他的手道:“江南虽好,非我所愿。留在中原,为中原培育读书人的种子,才是我心中之志。走吧,罗先生并未多问一语,可我看得出来,他已察觉你的存在。今日你来此,等同自投罗网。快快从后门离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王见贞一咬牙,转身快步走了三步,又回过身子,行了一个大礼:“利用了十郎,对不住了。”
说完之后,方才转身离去。
义塾后院大门开了一条缝,王见贞见左右无人,做贼似的匆匆而走。
他东西都不敢收拾,直接向城门方向走去。
还未抵达城门前,身后就出现了两个衙役,将他死死的按住。
高泽将王见贞压回开封府的时候,罗幼度刚回到开封不久。
罗幼度讶然道:“这么快就抓到人了?”
高泽笑道:“鬼鬼祟祟的,不知道是不是相公要拿的人。此人并非姓孔,而是姓王,叫王见贞,单字一个孔。他是太原王氏的后裔,在中原士林很有名望,仅次于窦十郎。他从义塾后门潜出,慌慌张张的想要出城,属下不得已先将他拿住了。”
王见贞给两个衙役按住了胳膊,此刻叫道:“放开我,你凭什么拿我,我犯了什么法?”
罗幼度问道:“你是南唐的人?”
王见贞心底一沉,说道:“什么南唐,不知判官说什么?”
罗幼度笑道:“你本来不用跑的,你没有罪,跑什么?”
这话将王见贞给说懵了。
罗幼度道:“我不知你是怎么蛊惑窦公的,想来不外乎中原士子太苦太惨,需要有人担起重任,庇佑他们。罗幼度深得圣宠,最为合适。类似的话,说多了,潜移默化之下,心系中原士子的窦公,自然动了心思。你充其量就是想为士人找一个避风港而已,这有什么错?”
王见贞好像给说服了,颔首道:“确实如此,学生只是不忍中原士人多受欺凌而已。”
他变得正气凛然起来。
罗幼度微微摇头道:“可你这一出城,就有另外一个意思了。我罗幼度年纪轻轻便居于高位,少不了年少轻狂。开封士林领袖,或者中原士林领袖,这等荣耀谁能拒绝?一但我接下了这个位子,我的一言一行将会代表士林,同样的,你们的一言一行也代表我的一言一行。”
“你们与人起冲突,便等于我同人起冲突。你们得罪武臣,等于我得罪武臣。”
“以此制造文武对立,搅乱朝廷!”
这套手段有一个专业术语,叫做政治裹挟!
“太原王氏!”
“我觉得你不太可能是刘汉的人。刘承钧奉契丹为父皇帝,这种行径应该入不了你的眼。契丹也不太可能,理由一样。想来想去,也就南唐了。毕竟对于你们来说,南唐可谓文人雅士的天堂。”
“你觉得自己暴露了,所以做贼心虚的要跑。”
罗幼度看着表情微微起变化的王见贞,说道:“我说的,可对?”
王见贞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罗幼度拍了拍手道:“我会将你交给刑部,到底有罪无罪,由刑部决断。但若你有点良知的话,别将窦公给拖下水。这个世道,如他这样的人,真的不多。”
他说着挥了挥手,让高泽将他押到刑部去了。
抓内奸的事情不归他开封府管。
王见贞真要将窦禹钧供出来,罗幼度也没办法。
做事做到仁至义尽即可,窦禹钧值得尊敬,却也不是他的再生父母。能帮一手无所谓,要他舍命相救,那是不可能的。
刑部的手段可比罗幼度野蛮多了。
罗幼度手上是没有真凭实据的,刑部可不管那么多。
哪怕你是清清白白的,进了刑部大牢也得脱成皮,何况王见贞身上疑点重重。
刑部官员直接查抄了王见贞的家,将他家的书童佣人一并拿下审问。
王见贞并非专业间谍,实是在中原不得重用,还受到了武夫的鄙夷,打算投奔江南,暗自修书于好友韩熙载询问江南情况。
韩熙载将此事告之南唐皇帝李璟,李璟最敬名士,欢迎之至。
司徒周宗却动了心思,他看出了郭荣以文制武的想法,让王见贞设法挑拨大周文武的矛盾,携功来归,还特地指出了罗幼度根基不稳,又崛起的太快,很容易受到武臣敌视,可从他身上入手。
往来信件是给王见贞烧了,但送信的家丁露出了破绽,也没有经得住拷打,通通招供。
王见贞还算有点良心,并没有将窦禹钧牵扯进去。
罗幼度知道前因后果,不由暗自庆幸,好在当时经受住了诱惑,不然真够自己喝一壶的。
想着南唐周宗居然也掺合此事,罗幼度忽然记起自己这身体原主人的父亲跟周宗关系非常要好,都是南唐开国皇帝李昪的侍从。
他就是因为给周宗求情才得罪宋齐丘而招贬的。
结果周宗起复之后,怕得罪宋齐丘当起了乌龟,断绝了与他父亲的往来……
气得他父亲临终前都在大骂周宗不够朋友。
第四十一章 青楼见闻
“周宗!”
罗幼度念着这个名字,脑中出现了一些陈年往事,除了记忆里对周宗本人的厌恶,居然还隐隐约约的闪过与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追逐嬉闹的画面。
记忆很是模糊,显然很久远了。
这不会是大周后吧?
罗幼度有些意外的想着,就两家在得罪宋齐丘前的关系,还真有这可能。
“相公,外边有一个叫潘美的人求见!”
侍卫的声音,打断了罗幼度的思绪。
罗幼度欣喜而起,大步走向开封府外。
潘美风尘仆仆的牵着一匹脏马站在府外。
“仲询!”
罗幼度远远就叫唤着,来到近处,道:“来的好快!”
潘美作揖道:“得先生邀请,学生心情激动,未敢有任何耽搁,直接飞马赶来报到。”
罗幼度拍了拍潘美的肩膀,这颜值这情商,没有一个光明的未来,谁信呢!
“你在京中可有住处?”
潘美道:“这几日就住在国华家里,待夫人与家仆抵达,再于开封选一合适住所住下。这些年学生存了一些钱财,无需先生费心。”
“那就好!”罗幼度见潘美神态有些疲累,说道:“你的履历我看过,高平之战时,你率精卒千余扼江渚岭,令对手不敢来战。后任陕州监军,改任引进使,干得都不错,资历足够。我等会就向议政厅举荐你为御营司都虞侯,当天就能批下来。”
“我让码头上的大工头选了五百人,又招募了五百人。明日本想两头跑,你来了,筛选兵士就不用我亲自去了。选出五百精锐,将他带到皇城西水门,那里以后就是我御营司的驻地。”
“现在你且去好好休息,别让自己的兵给看扁了……”
潘美眼中闪着一丝兴奋,高声道:“学生领命,这便去了。”
潘美作揖道别,转身离去了。
罗幼度也回到了开封府,有了潘美这个得力干将,自己手上的事务,可就清闲多了,可以将时间用在整治开封府法曹部上。
在新法曹参军未决定之前,他决定自己先顶替法曹参军的活,以免再出纰漏。
傍晚时分,罗幼度回到家中,发现韩令坤在大厅里喝茶。
“罗兄弟,你这茶,味道不错!”
韩令坤见罗幼度回来,热情的说着。
罗幼度道:“喜欢就拿回去一些,这是蜀地送来的蒙山茶,陛下送了我一点。”
韩令坤摇了摇头道:“算了,我只是客套一下,还是喝酒过瘾。走吧,我在翠香楼包了场,今日就我们两人,想要谁陪酒,就让谁陪酒。”
他说的豪气,眼神却有些闪烁。
罗幼度心知缘由。
郭荣重新创御营司,给了宰相一定的兵权。此举引起武臣抵触是必然的。
韩令坤已经将罗幼度视为朋友,不在乎他人的眼色,但高怀德也是他的朋友,不想将自己的朋友牵扯进这恩怨。故而还是食言了……
罗幼度能够理解韩令坤的难处,绝口不提此事。
韩令坤暗自松了口气,更觉得罗幼度这朋友交的值当。至少知道体谅自己的苦处,不像石守信那么霸道,弄得两人险些都要绝交了。
他们一并来到开封府的甜水巷。
甜水巷是开封城最繁华的地段,酒肆林立,人流涌动。
而翠香楼就在甜水巷的最中央,也是最繁华的地段。
也就是韩令坤这种级别的存在才有资格将翠香楼包场。
换做地位稍低一些的,都不够格。
在众目睽睽之下,韩令坤、罗幼度两人走进了翠香楼。
刹那间罗幼度只觉得自己仿佛进了女儿国一般。
四面八方全是莺莺燕燕的俏丽女子。
本来这个时代还没有朱程理学之说,女子穿着有沿袭着一部分唐朝的风气,何况是这烟花之地?
她们几乎都是以近透明带着各种浅色的轻纱为衣,漏胸露臂,将女人特有的资本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情形让这辈子还是个处的罗幼度是大感刺激。
韩令坤显然是这里的常客,熟练的左右手各捞一个卡油而行。
男人在别的地方可以输,这里可不行。
罗幼度自然不甘示弱,见四方女子皆顺眼,闭眼随意选了两个。
大堂之中,酒香肉香飘溢。
他们入座之后,乐舞声也随之而起。
就在他们两人面前的高台上,五位佳人顺着靡靡之音起舞。
罗幼度不太欣赏的来乐舞,不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一边与韩令坤推杯换盏,一边看着佳人起舞。
韩令坤时不时还会嚎上两嗓子,跟野猪叫一样。
罗幼度也融入其中,跟着哼几句。
相比韩令坤,他的嗓音那是没的说。
在他那个年代,KTV盛行,应酬陪喝酒最后的去处往往就是KTV,早就练就了一手歌唱技巧。
这古代的歌曲多是诗词,唱法并不复杂,音调上下差别不大,很容易就能掌握法门,小小的秀了一把。
韩令坤惊愕道:“罗兄弟,还有你不会的东西?”
“有啊!”罗幼度道:“比如……生孩子!”
韩令坤拍腿大笑。
四周亦是笑声不绝,想不到这个号称大周小诸葛的奇才,居然如此风趣。
当前歌舞退下,韩令坤道:“最精彩的来了,翠香楼最大的特色就是乐舞,尤以他们的头牌香莲,一手古琴尤为出色。”
罗幼度心底微微一动,身子后仰与右手边的佳人耳鬓厮磨,低声问道:“这香莲可就是高怀德,高都指挥使最欣赏的那个?”
佳人嗤嗤笑道:“不告诉相公!”
罗幼度很明白事理的斟了一杯酒,亲自举杯喂饮。
佳人这才心满意足道:“是的呢!相公可别想与高都指挥使相争了,他们二人志向相同,已经互定终身。只是听说有个姓赵的将军,想将他的妹妹嫁给高都指挥使。高都指挥使为此有些头疼,此事暂时拖延了下来。”
罗幼度给自己倒满了酒,先含在嘴里,以嘴渡之,低声道:“志向相同是什么意思?”
佳人媚眼笑道:“高都指挥使最好音律,他常创出别出心裁的乐曲,香莲姐姐每每都能领会,弹奏出来。香莲姐姐所弹之曲,皆是高都指挥使所作的哩……”
第四十二章 我行我素
罗幼度靠在美女怀里眼神有些迷离,心底却暗叫不好。
这赵将军十有八九就是赵匡胤,想不到他下手那么快。
赵匡胤的武艺在这个时代不说天下无敌,也等于射雕小说里五绝的水准。
天花板级别的存在。
在他的记忆里,赵匡胤在南征淮南的时候,曾经单骑冲入敌阵,一剑砍翻敌军主将,然后还顺带生擒敌军副将,从容而归。
这种级别的武力,在大规模的战斗中,或许左右不了局面,可是小规模的遭遇战,那就是无敌的存在。
若说大周军中能够与他抗衡的,在罗幼度的记忆里唯有高怀德一个。
如果真让高怀德娶了赵匡胤的妹妹,他们两个在一起冲阵,这谁顶得住?
不管未来郭荣怎么样,这个赵匡胤不能不防。
现在的他或许没有称霸天下的野心,但如他这样的人八成与自己一个德行,逮着机会就向上爬,抓着人才就想着笼络。
香莲从衣着打扮来看,明显要高身旁的佳人一个级别。
她衣着华丽,美而不艳,并不靠单纯的姿色来吸引眼球。
香莲分别对着韩令坤、罗幼度微微行礼,随即端坐在七弦古琴前,轻轻的拨弄着琴弦。
与之前的靡靡之音不同,香莲的琴音更加的清脆空灵。
罗幼度并不精通音律,但也觉得香莲弹奏出的琴音悦耳,非常好听。
靠在佳人怀中,闭目细听。
一曲听罢,方才睁开眼睛。
见韩令坤正在逗着怀中佳人,压根就没有听琴的心思。
想来也是,来这种地方真的是为了听琴?
假正经。
若非他有更重要的事情,也不愿听琴。
哪怕琴声再好听。
拍了怕手掌,罗幼度道:“此曲新颖,与世间琴曲大为不同,可有曲名?”
他这辈子听过的琴曲都不过十指之数,哪怕给他弹五百年前烂大街的古曲,一样觉得新颖。
香莲盈盈回礼,道:“此曲名为‘惜春’,借春之流逝,感慨时光易逝。成曲不过几月。那时先生尚在凤州,自是未曾听过。”
“惜春,好个惜春,做此曲之人,深得伤春惜时之意。”
罗幼度抚掌而叹。
香莲眼中透着几丝喜意,这有人夸赞她情郎,可比夸她更加令她开心。
突然他双手一合,叫了声:“拿纸笔来!”
这在青楼混迹的佳人们哪能没有一点眼力。
只是片刻间,纸笔已经备上,更有可人儿细细的研磨,将沾好墨的笔送到他手上。
罗幼度奋笔而书: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这是宋朝词人晏殊的代表作,恰好也是含伤春惜时之意,以悼惜残春,感伤年华的飞逝,与香莲所奏《惜春曲》遥相呼应。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香莲念叨着这句话,眼中闪着异彩,说道:“妾以为世上无人比妾更懂高郎,今始发现,先生才是高郎知己。妾厚颜恳请先生赐以墨宝,由妾转赠高郎。”她怕罗幼度不知道口中高郎是谁,再次道:“高郎即是铁骑右厢都指挥使高怀德,《惜春曲》即是他有感而作。”
罗幼度大度道:“若无此曲,亦无此词,便由香莲姑娘代为转赠吧。”
香莲再三道谢,宝贝似的取走了字画。
韩令坤见此变故,呆了呆,最终佩服的五体投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竖起了大拇指。
华灯初上,夜未央。
韩令坤明显意犹未尽。
罗幼度却心满意足的拉着韩令坤离开了翠香楼。
“失策失策,想不到罗兄弟居然是个雏。这确实得珍惜一二,至少也得配个雏,以雏攻雏。下次有姑娘出阁,哥哥我再请你。”
该干的都干了,但罗幼度不想随随便便就将自己的第一次交代在这里,拉着韩令坤就出了翠香楼。
韩令坤本来有些不爽,但得知缘由,心底涌现出一股痛快。
他们交往时间不长,罗幼度又给他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现在发现对方的囧事,那股若有若无的隔阂也不在了。
都是人,只是各自擅长的领域不一样而已。
罗幼度不愿意再搭理韩令坤,气呼呼的回家了。
韩令坤大笑着往家方向回去。
“咚咚咚!”
重重的敲门声响起,罗幼度梦中惊醒,难过的拍了怕脑袋,那种熟睡中给强行弄醒的感觉,让他整个人都在一股梦游状态,脑壳也隐隐作痛。
“谁啊!来啦,别敲了!”
罗幼度缓缓的从床上爬起来。
屋外传来一声:“我,高怀德!”
罗幼度听到“高怀德”三个字,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拍了拍脸,强迫自己清醒。
他突然想起韩令坤对高怀德的评价:“老高这人脾气古怪,不好相处,他喜欢狩猎,性子一来,不分时候场合,直接策马就走。”
原来是这位大爷!这我行我素的性格,绝了。
走到大厅,听到隔壁摸摸搜搜的声音传来。
罗幼度说道:“胡伯,你别起了。我朋友,找我有事,你继续睡,不用招待。”
他说着找到了火折子点亮了左右房柱上的油灯,打开了房门。
两个黑影一前一后的出现在门外。
借着他们手中的灯笼,不难认出后面的那位是个女子,正是今天……
他看了一眼月亮的方向,昨日见过的香莲姑娘。
前面的男子身形伟岸,但是天太黑,罗幼度眼睛还未完全适应,不太看得清容貌。
“进来吧!”
罗幼度想着这一切都是自找的,也只能自认倒霉。
“香莲姑娘你先进,我先去取琴。”高怀德连门都没进,转身走向屋外马匹处。
罗幼度从里屋的柜子里拿出了席子。
正好高怀德也捧着琴走进了屋子。
直到现在罗幼度才看清他的样貌。
一袭白衣,长得鼻直口阔,颌下一把短髯,说不上帅气,但配合着魁梧的身形,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刚阳至极的男子魅力。
他走进屋里,特别熟络的说道:“冒昧打扰了,今日听得先生佳作,顿觉《惜春曲》远远配不上先生的词,特地做了修改,请先生评鉴。”
第四十三章 难求一知己
高怀德一片热忱,罗幼度能够感受到对方言语中的喜悦。
但是这位仁兄似乎一点都没有给他人带来困扰的觉悟,迫不及待的让香莲弹奏他全新谱写的曲子。
香莲此刻一身素衣,显得清秀典雅,脸上挂着几缕歉意,但显然拗不过高怀德。
罗幼度颇为头疼,难怪韩令坤说他脾气古怪,不讨人喜。
就这性格,怎么可能讨人喜欢?
这也从另一方面印证了高怀德的实力。
就这臭脾气,罗幼度都险些发火。何况是石守信、韩重赟这类暴脾气的武将。
他们能够忍受,十有八九是因为高怀德那一身可怖的实力,足以令人敬服。
这终究是一个以实力为上的时代。
对付这类人,罗幼度也有手段,说道:“咱们去外边,屋里有老人睡觉。”
他说着不给高怀德说话的机会,将手中席子放在案几上,搬着案几,直接出门了。
高怀德本迫不及待,可现在正主都走了,留在这里弹给谁听?
“我们也去!”
高怀德先一步帮着香莲拿起了七弦古琴,大步跟着罗幼度的后头走着。
香莲古怪的看了高怀德一眼,向来都是他人来迁就自己郎君的脾气,这回怎么好像反过来了?
罗幼度听着身后的动静,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高怀德脾气古怪,我行我素,那是没有经过现实的捶打,性子使然,并非是故意装作与众不同,倒也不难相处。
想来也是,就高怀德的家世。
父亲高行周给郭威册封为齐王,如若不死,就是第二个符彦卿。祖父高思继,四季拳创始人,天下第一名枪。
高家军在五代十国可是半点不输于符家军的存在。
高怀德自己也是年少成名,弱冠之年就勇冠三军,屡屡率兵击退辽军。
就这家世,这能力,能让高怀德招受毒打从而意识到自身问题的人,真不多。
来到屋外靠近窦家的空地处,罗幼度将案几放下,将席子铺在地上,左右各点油灯。
还好这周边大多居民都搬迁了,只有少数几家依旧坚持不受利诱。
即便扰民,也就几家而已。
惹怒了脾气暴的也不怕,反正也打不过高怀德。
怎么着也比让老胡一人受罪的好。
罗幼度席地而坐,高怀德也在他对面坐下,示意香莲快快演奏,然后带着几分紧张的看着罗幼度。
高怀德并不喜欢读书,文化功底不深,但晏殊的《浣溪沙·一曲新词酒一杯》言简意赅,不需要多少文学功底就能知晓其中深意,令之感触极深。
灵感虚无缥缈,又是创作中必不可少的存在。
高怀德深感自己的曲配不上晏殊的词,大受刺激下,居然灵感徒生,将他的《惜春曲》大作改动,意境升华了不只一个档次。
高怀德对于自己的新作特别满意,迫切的想让罗幼度这个知音人鉴赏。
他根本等不及天亮,也不管什么时辰,直接就登门拜访了。
悠扬的琴音从经香莲的巧手弹奏而出。
相比在青楼那香艳的环境,这凌晨时分的夜幕下,更适合听这传统的琴曲。
以罗幼度的记忆确实听出了当前曲子与之前听的《惜春曲》有很多不同的地方,只是他对音律一道了解不深,辨别不出好坏。
但只从感觉来说,全新的《惜春曲》在整体的音调上更加的平滑顺耳,没有之前大起大伏的转变。
想着《浣溪沙·一曲新词酒一杯》最大的特点就是清丽自然,用最简单易懂的字句,来启人神智,从而耐人寻味。
两相结合,罗幼度说道:“少了大起大落,曲调整体流畅,更能体现春意的美好,惋惜与欣慰的交织,有着画龙点睛的效果。”
高怀德兴奋大笑:“便是如此,之前我就觉得《惜春曲》里的大起大落固然体现出了对时间逝去的惋惜,却失去了春意。但听先生的‘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简单的连我这粗人都能听懂的字句,一样能够感受到那股春天遗憾遗憾,有了全新的感悟。”
罗幼度接话道:“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对……”高怀德说道:“就是这种感觉。香莲姑娘说的不假,先生真能懂我。”
他言语中带着喜悦,高兴的如同孩子一般。
人生难求一知己。
高怀德这种人就更难求了。
他不喜文好武,可偏偏又酷爱文人雅士才会玩的音乐,喜欢创作各种曲谱。
这个时代的武人又有那个会去学习音律的?
本来他脾气就怪,朋友不多,在这种情况下能够欣赏他作品的人就更少了。
现在又多了一个,高怀德自是难掩心底的那股兴奋。
罗幼度上下一联想,也明白他为何这般高兴了,说道:“我对音律一知半解,实是高兄所创曲调确实动人,加上香莲姑娘的琴艺高明,让我别有感触。”
香莲这时道:“伯牙子期不过如此,先生懂得欣赏,便是高郎知音了。”
“是极是极!”高怀德不住点头道:“先生能够听懂琴曲中的深意,对于在下来说,就是最大的幸事。”
罗幼度自然乐得如此说道:“高兄若有新曲,可以随时寻我。只是最好能够注意一下时间。万一惊扰了他人,遇到脾气暴的,可就没我这么好说话了。”
高怀德接话道:“没事,一般人打不过我!”
“……”
罗幼度心道:“这就是秀才遇到兵?”
高怀德左右看了看,道:“我住在东街相国寺那边,离这里有些远了。不如我搬过来跟先生做邻居?这样可以直接登门了,也不用特地出来。”
他根本就没想着征求罗幼度的意见,想一出是一出的,双手一合道:“就这么定了,天亮就让管家来商议买地的事情。”
罗幼度道:“那你得问问左边那户同不同意,右边这户的主意可不许打。这是我孩子未来的先生,得供着……还有这西大街,地契可不便宜。”
高怀德无所谓道:“不怕,我爹留了不少的钱财,再贵也买得起!”
第四十四章 面试 领军备
第二天罗幼度打着哈欠走进了开封府。
经过昨日高怀德的一闹,罗幼度再次爬上床的时候已经四更天了。
只是眯了一会儿,就听到了公鸡打鸣的声音。
形成了固定的生物钟,罗幼度无心多睡,顺着北大街来回慢跑了一圈,看了会儿书,来到了开封府,精神果然受到了一定影响。
这一到开封府罗幼度就看到了在院子里等候的宋琪、寇湘二人,还有两个三十许岁的男子,一个身着布衣,另一个留着山羊胡子。
此次罗幼度选了五个人,除了宋琪、寇湘没有注重年纪,其他三人都是二十七八岁到三十五之前的。这一阶段的人精神最足,没有青少年的心气,也没有中年人的油滑,只要肯干愿意干,就算没有天赋,凭借努力也能混得不错。
宋琪、寇湘见到罗幼度面色一喜,意图上前问好。
罗幼度挥了挥手,让他们去办公署等着。
在院子里洗了把冷水脸,提了提神,罗幼度让衙役搬了四张案几跟着自己走进了办公署。
“见过罗相公!”
四人一并向问好。
罗幼度逐一回礼,并没有摆架子,问起了另外两人的姓名。
布衣男子叫汤宇,留着山羊胡的男子叫顾诗祥。
罗幼度记得他们的名字,只是不知道谁是谁。
“马松你们谁认识?为何没来?”
顾诗祥抢先道:“学生认识,马兄觉得在京仕途无望,投奔武宁节度使去了。”
罗幼度点了点头,让他们在案几前坐下,一边给他们准备纸笔,一边说道:“我这里有两个职位,一个法曹从事,一个是御营司的文职,都吏、典吏、书吏、典书,现在都空缺着,能够晋升什么职位,看你们的本事。现在你们将自己想要什么职位,以及自己有什么特长,特长能够在职位上起到什么效果。随意发挥,我会根据你们的答案安排你们的去处以及去留!”
看着有些愣神的四位,他笑道:“或许这种方式对于你们来说,有些陌生。不过人贵自知,若你连自己的特长都不清楚,自己能干什么都不明白。我一个外人如何知道?我可不是官家,知人善任。”
没事多拍拍领导马屁,就算他不知道也没关系,又不少块肉。
只要你说多了,总有机会传到领导耳朵里的。
相比当面吹嘘,这种背地里吹捧一但传到领导耳中,效果是当面吹捧的百倍。
毕竟背地里的夸赞最真实。
当然不能吹的太过。
随口提一句就好。
虽然方法新颖,但宋琪、寇湘两人很快就反应过来。
两人一个是状元,一个是进士及第,尽管这乱世中的前朝状元与敌国的进士及第并没有那么值钱,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考上的。
顾诗祥见宋琪、寇湘已经开始动笔,心底大急,装模作样的研着磨,一副准备动笔的模样。
汤宇倒是一动不动,认真的思考着。
罗幼度将几人的情况看在眼里,也不说话,由他们发挥。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宋琪最先完成了作答。
他这边都完成了作答,汤宇才开始研磨。
罗幼度看着宋琪上缴的答卷,满意的点了点头。
宋琪选择的是御营司的文职,他有这方面的经验,担任过寿安王耶律璟的王府侍读,后又被幽州节度使赵延寿征辟为幕府从事,然后又跟着赵匡赞担任记室。
耶律璟后来成了辽穆宗,赵延寿是契丹的大丞相,都是一号人物。
赵匡赞也是大周的左龙武军统军,地位不低。
紧接着顾诗祥急切的上交了答卷。
罗幼度看着答卷上那一手漂亮的字迹,微微点了点头。不管内容如何,这一手漂亮的字,就给他加分不少。
但顾诗祥所写的内容却极为浮夸,他说自己能够兼任两个职位,任意安排,说了一堆自夸的话,从一开始顾诗祥就耍着小聪明,喜欢钻空子。
这种人不能要。
寇湘已经写好了答卷,但他并未第一时间上交,而是认真检查。
这种人办事最是稳重靠谱。
汤宇在这时上交了答卷,比寇湘还要快一步。
罗幼度有些意外,看着汤宇对自己优缺点的介绍,做事认真严谨,记忆很好,但动作很慢,总是慢人家很多,应聘的正是法曹从事。
这可是完美的法曹从事模板。
汤宇不是慢,而是喜欢谋定而动,就是想好了才行动,故而总是慢人一步。
法曹从事不需要快,只需要牢记律法,根据律法给法曹参军提建议,慢一点不是坏事。
不过仅限于法曹从事,想要升一级当任法曹参军就得看他会不会开悟,大器晚成了。
寇湘也将自己的答卷奉上。
与顾诗祥相同,寇湘觉得自己两个职位都能当任。但相较前者的浮夸,寇湘几乎交出了完美的答卷。
他酷爱看书,博古嗜学,无书不读,了解过刑法也担任过幕僚,妥妥的人才。
罗幼度想不明白,就他跟宋琪,为何一直没有寻得合适的机会。
他却不知寇湘跟宋琪心性高傲,都不愿意在武夫手下干活,在王继勋的案件中,他们又指证王继勋令得京中官员不愿意徒惹麻烦,更不敢用他们两人了。
不然还真留不到现在。
“你们先回去吧,入取情况,等候通知。”
罗幼度给了很官方的回答,入选名额已经定下,不过为了顾及顾诗祥的面子,他并不打算直接公布。
罗幼度并不在乎是否得罪顾诗祥,但为人处事给人留一线,终究不是坏事。
此事一了,罗幼度去了军器监。
范质早已安排妥当。
罗幼度抵达不久,军器监监正就命人将五百套上了大漆的皮甲,以及六百套长枪、战刀,长弓两百,弩一百,装备上车,皆是全新的军备,整整八十大车。
军器监在皇城东边,运往皇城西水门的途中,罗幼度明显察觉到了,巡逻、守城门的兵士露出的羡慕眼神。
忽的他调转了马头,对着负责运输的军器监兵士说道:“前面在修路,咱们绕一绕!”
第四十五章 挑事
石守信隶属侍卫亲军司,负责部分皇城的安危。
罗幼度带着八十车的装备大大咧咧的路过了他的防区。
那漆黑的皮甲在阳光下耀眼夺目,明亮的兵器折射着太阳的光辉。
罗幼度便如开屏的孔雀一样,走在车队的最前暴发户的气质。
城楼班职营房中石守信正在给麾下的兵士训话,让他们铆足劲力站好每一班岗,做好每一次的训练。
南征淮南的决议在军中核心成员里已经不是秘密,石守信也从赵匡胤那里得到了消息。
随着韩令坤先一步取得战功,跻身军队高层。
石守信这一批将军都不愿意落于人后,期待着在淮南战场上能够好好表现自己,以获得更高的地位。
尤其是石守信本人,更是如此。
他与罗幼度的恩怨可以追溯到王继勋,一路过来皆是反罗第一人。
原本文武殊途尚且好说,可现在罗幼度凭借军功已经爬在他头上,每每想到此处,便如鲠在喉,暗自下定了决心,此番南征一定要奋勇争先,建立功勋,怎么样也不能比罗幼度这个都指挥使差。
还有韩令坤,想到这个与自己相交了十年却背叛自己的朋友,石守信就牙痒痒的,多次动了绝交之心,却也说不出口,狠不下心。
听着外边喧闹声,石守信走出班房,顺着士兵的目光向下眺望,入眼就见罗幼度得瑟从城边路过。
目光落在军备上,石守信忍不住骂了一句:“兔崽子”,想到自己向军器监申请损耗更替,换来了一句:“修补一下尚可使用”就打发了,心底就有一股邪火,不住上窜。
“那不会是大漆皮甲吧!”
身旁传来一声低呼。
石守信不可置信的向后眺望,那一车车黝黑泛红的皮甲,格外刺眼,瞬间眼红的都要渗出了血:“还真是大漆皮甲。”
以当前的冶炼技术,兵卒的护身铠甲,以防御力而论,札甲当属第一。
但是札甲有两致命弱点,一是笨重,二是价格昂贵,近千片甲叶护住身上各处要害,一套至少三十斤的重量,不利于兵士急行军,持久作战以及追击战。
当然,贵才是最主要的关键。
大周地处中原,五十年来战乱不断,各方军阀为了养军队,将屠杀劫掠视为日常行径。
也就在郭威时期才得到一定的休养生息,郭荣是明君不假,却也是个爱折腾的主,花钱如流水一般,压根就没有资本普及札甲。
这排在札甲之后的就属大漆皮甲了。
所谓大漆皮甲,就是在皮甲上刷上一层又一层的大漆。
这种厚厚的漆就如在皮甲上套了一层硬化膜,可别小看这层硬化膜,它能够有效的防止锐器的伤害,尤其是防范刀具这种只具有劈砍缺乏破甲的兵器有奇效。
同时大漆皮甲远比札甲轻便。在军中的受欢迎程度,甚至还在札甲之上。
大漆皮甲的造价不贵,但是制作的过程却非常繁杂,大周也只有护卫郭荣的殿前司才有资格全套配备大漆皮甲。
石守信麾下铁骑军属于侍卫亲军司里的精锐,也没有资格配备那么多套大漆皮甲。
御营司编制不满千,居然配备比自己还多的大漆皮甲,这种区别待遇,令石守信不由怒从心起,切齿道:“给我留意御营司兵士的动向,他们若是出皇城,立刻汇报……老子倒要看看,他们这群雇工配不配拿那么好的装备。”
罗幼度转了一圈,拉足了仇恨,来到了皇城西水门驻地。
潘美大步迎了上来:“禀报都指挥使,御营司五百兵士整备待命。”
罗幼度下马道:“如何?”
潘美眼中闪过一丝激动,道:“太吃惊了,先生。只要给学生三个月,这支军队就能投入战斗。一千人,绝大多数都是好苗子。从他们中只选五百,实在太可惜了。”
这与罗幼度预想的差不多,兵卒征战多倚仗臂力与腰力。
码头上搬运工人没日没夜的干活,练就了超凡的臂力与腰力,天生就是强兵的底子。
他颔首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得一步步来,有没有特别发现?”
潘美兴奋道:“发现一个叫常思德的开封人,他的膂力不比张琼都头逊色,不过只会几下庄稼把式,只要好好培养,传授其杀敌技巧,便是一员虎将。”
“好!”罗幼度现在最缺的就是各类人才,只要有天赋,就值得培养:“将这些皮甲兵器都发放下去,让兵士们都换上。”
潘美招呼兵士将军备往驻地里送去,当他看到了一车车大漆皮甲的时候,也忍不住道:“不会真是五百套大漆皮甲吧?”
罗幼度说道:“这是自然,不打半点折扣。我这一路来,可将沿途的兵卒羡慕的直流口水。”
潘美知道大漆皮甲的效果与制作难度,苦笑道:“这种全新的大漆皮甲,谁看了不眼红。”
罗幼度眨了眨眼道:“为了让他们更难受,我还特地绕了一圈,逗他们玩儿。”
“……”
潘美一时间居然不知怎么回答了,想了片刻,才苦笑道:“先生真不怕惹出事端?”
罗幼度低声道:“你觉得我们老老实实的发展就不会惹出事端了?”
潘美默然不语,怎么可能呢?
御营司的出现,就是对殿前司、侍卫亲军司的挑战。
即便文武不对立,彼此都不会有好脸色。
何况是现在这种情况。
罗幼度道:“所以呀,早晚会出事端的。与其被动的等他们动手,措手不及。不如刺激一下他们,让这个事端出现在掌控之中,从而获得先手。今天我上演了一出小人得志,下一场应该就是对羞辱御营司的戏码了。”
潘美会意一笑,不再过问了。
有先生在,还能吃得了亏不成?
五百兵士都换上了大漆皮甲,兵器也逐一分配完毕。
黑红色的皮甲穿在了兵士身上,五百兵士手持长枪,腰佩战刀列着整齐的军阵,静静的肃立在校台之下。
崭新的军备让这支新生的部队有了全新的气象。
第四十六章 罗幼度治军
罗幼度一步步走上了高台,正对着五百兵士,看着一群精神抖擞的士兵,胸中豪气回荡,这就是自己的兵。
“我罗幼度不管你们之前是什么身份,干过什么。从今日起,你们就是御营司的兵士。在招募你们之前,我说过,只要成为御营司的兵士,会给你们解决户籍问题。你们想要军户,还是想要编户。解散之后,都可以找我报到,五日之内,解决此类问题。”
听到罗幼度这话,原本就因为换了一身崭新的衣甲,精神抖擞的兵士们心思瞬间火热起来。
罗幼度又道:“还有关于军饷俸禄,我觉得得定一个规矩,免得拖拖拉拉纠缠不清。每月初八吧,八有发的谐音,发财嘛,就得从初八开始。除非遇到战事,我御营司所有军饷俸禄皆初八发放。若有没有收到的,可以直接找我,或者日后的御营司司仓。任何敢私扣军饷延迟发饷的行为,在御营司皆是重罪。”
“同时,御营司还有一项特别奖励。绩效奖,关于训练,我会命人将训练强度分为三等。若有人一月之内,日日坚持完成训练,分别可获得不同的奖赏。”
“这些奖赏不只是一些钱财,还能影响你们未来的晋升……”
“说白了就是一句话,有能耐吃肉,没能耐吃屎!”
“在御营司中……”罗幼度提高了声线:“吃肉还是吃屎,由你们自己来定!”
各别机灵的高举起了兵器,高呼:“吃肉!”
这有一人带头,立刻就有人附和。
从一开始的杂乱无章,到最后的齐声高呼。
“吃肉……”
“吃肉……”
“吃肉”的欢呼声,在皇城西水门御营司驻地上空回荡,
罗幼度看着嗷嗷叫的兵士,知道自己迈出了第一步。
为了加深兵卒对他这个统帅的印象,罗幼度亲自负责登记兵士的户籍要求。
总的来说,需求军户的更多。
相比编户,军户的福利待遇明显更好一些。只是军户的后人要承担一定的参军义务。
不过在这乱世中,当兵确实也算是一个好的选择。
登记完所有名额,罗幼度拉着潘美聊天,给他灌输自己的军事理念。
尽管这支军队由潘美负责训练事务,但罗幼度并没有打算给他自主权。
训练得按照他的意思来,御营司上上下下是他罗幼度的兵,而不是潘美的。
哪怕潘美不乐意,不愿干,罗幼度也不会妥协。
这支御营司对于他来说,有着极大的意义。
“仲询,昨夜我想了很久,应该怎么发表今日说话。是立规矩,还是讲军规。最终我却选择了说这些,你可知今日我在校台上说那些话的用意?”
潘美道:“学生猜是因为‘足饷’。”
罗幼度赞叹道:“知我者,仲询也!任何规矩军法,在足饷面前都是扯淡。有饷是军,无饷是匪。军规能够束缚一群满足的兵,束缚不了一群饿着肚子的兵。”
历史上的强兵很多,但总结来说,莫不过是两点。
以动物来表示,便是狼与豺。
狼群纪律鲜明,纵横千里吃肉。
而豺有着无所畏惧的勇气,虽然残暴凶悍,但却视死如归。
五代十国的强兵大多都属于豺,走到哪抢到哪,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这种兵是强悍,但只能强悍一时。
故而罗幼度想打造出一支如同岳家军、戚家军这样军纪严明的铁血劲旅。
但若在这个时代,你来一个“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作为军中口号,只会给人视为傻瓜蠢蛋,没有半点效果。
岳家军、戚家军为何会有这种军纪?
岳飞、戚继光超凡的军事水平当然是关键,但核心还是在于他们足饷。
岳飞镇守襄樊的时候,还兼任营田大使,军队稻谷收入最后达十八万余石,可供应两个半月左右的军粮,史称“使戎伍攻战之暇,俱尽力南亩,无一人游间者。其疆理沟洫之制,皆有条绪。”
种田的同时岳飞也在开辟其他利源。
当时官府和军队经商谋利,开设酒坊之类,是合法的。
刘光世、张俊甚至利用此道中饱私囊,尤其是张俊打仗窝囊,赚钱经商的能力超绝,堪比富商陶朱公。
而岳飞则任用了李启负责岳家军的生意经营,一年可获利一百六十万贯,是岳家军三个月的军饷。
再加上朝廷的供养,岳家军上下是闻金鼓而乐奋,裹粮坐甲,惟敌是求。
若非如此,焉能以步克骑,将不可一世的女真打的叫爷爷?
戚家军也差不多,戚继光很会做人,得到了张居正、胡宗宪的全力支持,完全不用为军饷而发愁。
若没有这种条件,岳家军、戚家军或许可以凭借两位军事牛人的自身能力,拥有超凡的战斗力,但绝不可能如历史上那样可怖。
一个将野战从未输过的女真骑兵打的叫爷爷,一个将困恼大明多年的倭寇,当做儿子一样收拾。
足饷,简单的两个字,却是打造一支强兵的核心关键。
罗幼度绝口不提军纪军规,但他相信只要御营司的兵士享受到了足够的福利,为了自身的利益,他会自主的去响应军规,而不是一开始就喊出一个不切合实际的口号。让一群就是为了吃饭发财而来的大兵,饿着肚子跟你打仗。
潘美看着罗幼度说道:“对先生的训练方式,学生并没有意见,会严苛遵守。只是有些不理解,为何每日都要特地抽出一点时间来让他们学习读书习字?有这时间,不如多练习两轮膂力呢。”
罗幼度道:“不,读书习字,必需要严格遵守。学习能够令人开智,我不需要一群听到号角声就‘嗷嗷嗷’冲上去与人一对一的莽汉。我需要一群懂得用脑子打仗的人,懂得随时随地利用优势,在战场上相互配合,以多打少的兵卒。即便身处战场,哪怕是一小卒我也要让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自己的任务是什么,什么时候补位,什么时候前进,什么时候撤退。”
“都虞侯战死,不需要任何安排,都头自主补上,都头战死,副都头自主补上;副都头战死,十将自主补上,直到将虞候为止。”
潘美眼中闪过一丝震撼,咽了口唾沫,说道:“这很难!”
罗幼度不加思索的看着潘美道:“所以我第一时间就写信与你仲询,我相信,除了你,没人能帮我做到这一点。”
尽管潘美觉得自己这个老师又在给自己戴高帽,但是真的很燃!
“学生尽力而为,不负先生信赖。”
第四十七章 酒馆斗殴
常思德领着十个御营司弟兄离开了皇城,他们一路勾肩搭背的闲谈,穿过了龙津桥,顺着蔡河东行。
来到了一家叫做胡家酒楼的地方。
常思德高声道:“就是这家,跟你们说,这家的野味可是开封一绝。什么鹌鹑、野兔、斑鸠,应有尽有,关键价格还公道。今儿高兴,请兄弟们大吃一顿。”
常思德是地道的开封人,自小就在开封长大。
因为自幼膂力过人,常思德在码头上担任打手,给大工头看场子。
码头环境恶劣,常思德混迹其中,习得了一身打烂架的本事。
就在今年,他老娘给他说了一门婚事。但女方家嫌弃他一个有手有脚的大老爷们在码头上给人看门,不乐意嫁。
只将常思德羞的抬不起头来。
历史上常思德因此羞辱,趁着郭荣南征淮南的机会愤而从军。一辈子领过兵,平过叛,跟着曹彬北伐,随着李继隆运粮赴灵州,一步步从小卒做到了左神武大将军,可称励志典范。
不过现在还未到郭荣亲征,罗幼度便在码头募兵,正好淘了一个宝,将常思德给截胡了下来。
常思德招呼众人进了酒楼。
店小二热情的迎了上来:“常英雄,好久没见您了。一共十一位!是上包间,还是就在大堂?”
常思德道:“包间吃,哪有味道。将两张桌子一拼,先烧上二十斤的惠泉酒。野兔肚肺、山鸡碎、白肠、旋煎羊、羊头元鱼、细抹羊生脍、辣脚子都给我来一份!”
店小二招呼店里的其他伙计,将桌子并在一处,自己麻溜的抱着菜名去厨房帮着点菜了。
十一人人围着桌子坐下。
店小二先送上了碗筷以及热好的惠泉酒。
菜还未上,一众人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一饮而尽。
常思德一抹嘴上酒渍,说道:“军营什么都好,就是喝不到这一口。终于轮到了休沐日,非要喝个痛快不可。”
坐在常思德右手旁的兵卒叫洪俊,说道:“平日训练,常十将对我们哥几个照顾周到。今日就陪常十将不醉不归,谁不倒下,谁是王八。”
常思德拍桌道:“说得好,谁不倒下,谁是王八。”
菜肴一盘盘入桌,常思德几人也吃喝的高兴。
一人借着酒意问道:“常十将,你说罗都指挥使说话做的数不?”
常思德问道:“什么做不做得数?”
那人说道:“就是按时发放军饷,还有那个什么所谓的绩效奖?我半辈子在码头干苦力,也没从过军,只是听说军营里克扣军饷,瞒报军士,领取空饷什么的,还有拖延发饷,都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洪俊也道:“我也听过这种说法,不知道下月初八,能不能领到军饷。若是可以,下次休沐,我请客。”
常思德一脸愠怒道:“你们现在说这话什么意思?罗都指挥使是没有给你们办户籍,还是平素亏待你们了?”
洪俊立刻道:“未曾未曾,只是胡乱一说。”
那人也连连说是。
常思德正容道:“身为大老爷们,瞎猜什么?到了初八不就清楚了?这为人做事要讲义气重情义,罗都指挥使将我等从码头上拉出来,给我们办理军户,让我们家人免除徭役之苦,田税也比常人低些。这份恩情就足以让我们牢记终生,怎可因为未发生的事情质疑罗都指挥使的信誉?”
两人给他说的皆是面红耳赤,连连自说不是。
便在这时,边上突然传来一句并不适宜的话:“听说御营司的都指挥使的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你说这书生能带兵嘛?上了战场,还不得通通尿裤子!”
“怎么不能?娘们军呗!”
“唉,这年头娘们也能成军,什么道理。”
“都指挥使是娘们……”
……
阴阳怪气的嘲讽声一句接着一句。
常思德还未开口,洪俊先一步气得直接拍案而起,叫道:“说谁是娘们呢?你爹啊?在我家槽里吃的香着呢。”
对面明显就是挑事来的,一点就炸,跟着拍着桌子起身道:“说你是个娘们怎么了?”
洪俊旁边的田林接话道:“对不起,你夫人跟你说了?你家夫人坐地吸土,我们哥几个身子弱,真受不住!只怕只有我家的驴才能满足……”
常思德、洪俊这波人混迹在龙蛇混杂的码头,一群大老爷们干着苦力,没事骂骂脏话,说些瑟瑟的笑话。
这比骂人难听,他们真没输过。
“去你娘的!”
对面明显给骂的急了,直接对着田林冲了过去。
洪俊一把抓着桌上的酒坛就当头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将他干翻在地。
常思德、洪俊他们平时在码头上讨生活,打架斗殴是常有的事情,经验非常丰富。
他们动手的一瞬间,本能的用起了打烂架的经验,随手就操起了身旁一切可以利用的家伙。
板凳、酒瓶、菜盘、筷子筒以及筒里的筷子,该丢的丢,该砸的砸。
常思德更是直接将桌子一掀,向他们几人飞了过去。
反观对面都是三五大粗的汉子,人数也不比他们少,但明显经验不足,想着用拳脚解决事情。
给铺天盖脸乱七八糟的东西一砸,直接给干的有些懵圈。
这不讲江湖道义。
常思德捡起地上的一块断裂的桌板,对着一人的手臂就砸了过去。
对面气急败坏的一通乱骂,手忙脚乱过后也终于适应了这乱七八糟的局面。
终究是训练有素的兵士,很快做出了调整准备展开反击。
可就在这时,一伙衙役冲进了店里,手中拿着黑红相间的水火棍,强势介入。
张进脸色铁青看着斗殴的一众人,怒道:“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在酒楼斗殴,全部带回开封府。谁敢反抗,罪加一等。”
衙役们一出现,常思德一众人瞬间停手,本能的丢下了手中的作案工具。
反倒是那个先给田林骂急眼后又给洪俊开瓢的弟兄气不过,没有收手,踹了洪俊一脚。
洪俊倒在地上就地一滚。
张进见状,水火棍重重的打在了对方的大腿上将他撂倒。
三五衙役一拥而上,把他按在地上,用铁链死死捆住。
“全部带回开封府!”
第四十八章 石守信闯开封府
石守信在府中请赵匡胤、韩重赟两人一并喝酒。
义社十兄弟分别是赵匡胤、杨光义、石守信、李继勋、王审琦、刘庆义、刘守忠、刘廷让、韩重赟、王政忠十人。
十兄弟说是情同手足,但是也有亲疏之分。
李继勋、王审琦、赵匡胤关系就特别的要好。
而石守信则与赵匡胤、韩重赟最玩得来。
赵匡胤并非十兄弟的老大,不过他为人重义气,武艺也是最高,与所有人都保持密切的关系。
“等会让兄弟看一场好戏!”
石守信亲自给赵匡胤、韩重赟斟满了酒。
赵匡胤心底有种不祥的预感,他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兄弟魔怔了。
尽管赵匡胤现在亦不喜罗幼度,一个曾经随意就能弄死的家伙,一年时间就爬到了自己头上。
这让内心要强不甘于人后的赵匡胤特别不是滋味。
但即便是赵匡胤,亦不得不承认,罗幼度现在的地位不掺杂一点水分。
他是凭借自己的能力,一步步闯出来的。
有今日成就,让人无话可说。
是一个值得敬重并且值得自己全力超越的对手。
可自己这位兄弟压根不管这些,一根肠子的敌视罗幼度,完全不去看两者的差距。
赵匡胤甚至感觉到了有人特意要将石守信推上去闹。
不管闹不闹的过,只要闹出问题来,就能影响到罗幼度。
至于石守信的死活,关他们屁事。
赵匡胤曾劝过石守信,让他注意一些。
换来的却是一句:“你们都怕了罗幼度,有人甚至当了叛徒,我却不怕。”
赵匡胤也很无奈,他深知自己这位兄弟的领兵才能。
放着自己的长处不用,去跟罗幼度这样的人耍心计,这叫什么事?
赵匡胤问道:“又事关罗幼度的?”
石守信正想开口。
屋外管家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不好了,阿郎。王宝兴他们给开封府的衙役抓去开封府了。”
石守信脸色骤变,愕然道:“怎么回事儿?开封府怎么介入了?”
管家哭丧着脸道:“王宝兴按照阿郎的要求,特地惹怒了御营司的人。两边拉开架势,还没打片刻,就冲进了一群开封府的衙役,将双方押去开封府了。”
这一下赵匡胤、韩重赟哪能不知缘由。
摆明了是想通过教训御营司的人以达到羞辱罗幼度的目的。
赵匡胤问道:“都押去开封府了?”
管家道:“是的,两边的人都给押去了。”
韩重赟道:“这去了开封府跟进了狼窝有什么区别?”
“娘的!”石守信将手中酒杯往桌子上一砸,道:“我去开封府要人。”
他说着头也不回的冲出了府外。
赵匡胤脑壳突突的疼,说道:“走吧,我们一同去,老石脾气大,别闹出事故来了。”
他大步跟着冲了出去。
韩重赟也不多想,跟在了后头。
三骑在大街上飞驰,也亏得郭荣今年修整了开封街道,将御街扩充至三十步。
不然非得撞到人不可。
石守信心系自己手下的兵,来到开封府府衙办公署,直接翻身下马闯了进去。
他推开拦路的衙役,却不认识路,周边有三条道路,不知往哪走,嘴里叫道:“罗幼度,你给我出来!”
听到呼喊的罗幼度正在跟寇湘细说开封府从事的运作。
宋琪、寇湘、顾诗祥、汤宇四人面试。
顾诗祥被淘汰了。
宋琪、汤宇则应准了他们所求。
宋琪进入御营司当任文书,汤宇入开封府法曹部当任法曹从事。
而寇湘博学多才,能够同时进入御营司与法曹部,需要额外考虑。
罗幼度为了他特地再来了一次面试,发现寇湘为人古板认真,性格有些顽固,也明白了为什么身为中原状元,却不受待见了。
这种性格的人,若没有人赏识护着,就算才华再出众,也很难出头。
软硬不吃,脾气又大,太容易得罪人。
这种人不正好适合在开封府工作?
罗幼度不再犹豫,将寇湘安排进了法曹部。
这样以寇湘为首,汤宇为辅,正好能够弥补法曹部的不足。
听到了石守信的呼喊,罗幼度淡然一笑道:“等我片刻。”
他说着大步的走出了办公署,来到外边院子。
石守信正被赵匡胤拉着。
见到罗幼度出来,赵匡胤抢先一步作揖道:“见过先生,我兄弟喝多了酒,顶撞了先生,赵某替他向先生赔罪了。”
罗幼度回礼道:“见过都虞侯。”他目光在石守信身上一扫而过,笑道:“无妨,石都校关心自己部下的心情我能理解。若是因为御营司与铁骑营的矛盾冲突,可来错地方了。御营司归我统制,为了避嫌,我以让人将他们送到了刑部。由刑部负责处理,要找他们,得去刑部。”
石守信闻言转身欲走。
罗幼度双手环绕胸前道:“石都校这是将开封府当做你家后院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石守信回过身子,道:“你待怎样?”
罗幼度欣然笑道:“至少要给你推搡的人道个歉吧!”
赵匡胤拉了石守信一把。
石守信绷紧着脸,对着一路拦着他的衙役,躬身作揖。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罗幼度看着石守信离去,余光却见一道身影在府外闪过,不由自主的快步追了上去。
来到院外,果真见符清儿与她的侍婢凤竹。
“见过符二娘子,凤竹姑娘。”
符清儿、凤竹在御街打算买些小孩用的玩具入宫送给郭宗训。
正巧遇到石守信一身酒气杀气腾腾的策马飞过。
石守信作为反罗第一人,一天不骂几遍罗幼度都睡不着觉,在开封是无人不知。
符清儿见他去的方向很像开封府,心底担忧,情不自禁的就跟了上来。
见事情解决,符清儿想起前几日罗幼度在青楼作词的消息,心头来气,转身便走,不想还是让对方发现了。
符清儿本想离去,但想起石守信离开时眼中那股气愤,冷冰冰的说道:“我有话与你说。”说着走到了一旁。
罗幼度不知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这大小姐,还是跟了上去。
符清儿面无表情的道:“石守信擅闯开封府,你就这样放过他了?”
罗幼度笑道:“此事十有八九会传入陛下耳中,他最后若不拜那一下,这辈子就算毁了。”
符清儿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倒是好心,可人家不吃你这一套……你有这善意不如拿去喂狗。”
罗幼度并不表态,心底说了声:“未必。”
然后作揖道:“谢符二娘子关心!!”
第四十九章 算你狠
“谁,谁关心你了!”
符清儿飒爽的俏脸上飘起了两朵红云,语气也有些不自然起来。
罗幼度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惊艳,笑道:“石守信此人恩怨分明,性子直率。他因王继勋案,恨我至今,可见一般。不过此人刚猛无俦,催凶克敌很是了得。真要折损了他,对我大周可是一大损失。”
在他的记忆里,石守信是赵匡胤麾下虎将之首,在接下来的淮南之战中他为前部,下六合,入涡口,克扬州属于表现最好的那一拨人。
赵匡胤黄袍加身,李筠、李重进两大军阀不服,也是石守信率兵将两人击败,稳固了宋朝的根基。
为人莽则莽,但如张飞一样,打仗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当然这般放过石守信并非为了大周,而是石守信将是他恩服武臣最有力的敲门砖。
试想一下,如果连石守信这样的人都能慑服,武臣中还有谁敢站出来挑事?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在于石守信是赵匡胤义社十兄弟的一员,也是陈桥兵变的最大功臣,策反了他,等于砍去了赵匡胤的一条臂膀。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接下来的淮南之战,没有人能够阻挡赵匡胤的崛起。
以赵匡胤的人缘,一旦他崛起,想要撼动他的力量便不容易了。
现在是最佳机会时机。
这一切自然不能与他人说道,只能表现出一副宽和大度的模样。
这叫什么?
这叫宰相气度。
符清儿气道:“我不与你说了,你自己小心吧。人心险恶,并非所有人都懂得知恩图报的,这世上最不缺的便是中山狼。”
罗幼度从容笑道:“符二娘子放心,我敢纵容石守信,自然有制他的手段。区区石守信而已,若他这关都过不得,怎扛得起陛下重托?”
整死一个石守信算什么本事,要是赵匡胤这种人落在他手上,不直接弄死,罗字倒过来写。
符清儿见罗幼度一副运筹帷幄的气度,想他在凤州翻云覆雨,以朝廷一旅偏师,不费一兵一卒迫降蜀国的神仙手段,心头小鹿不争气的跳了跳,“我,我走了!”
她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架势。
罗幼度瞧着符清儿的背影,想着那娇俏中带着些许飒爽英姿的样貌,也有些心猿意马。
“二娘子,你跑什么呀!”
凤竹跟在后头叫唤。
符清儿死鸭子嘴硬道:“谁跑了,是不想理他而已。”
凤竹道:“小婢打探过了,是韩令坤拉着罗相公去的翠香楼,可不是他的本意。最后罗相公拉着韩令坤逃出了翠香楼呢。”
符清儿嘴角微微一翘道:“关我什么事。”
凤竹笑道:“追得那么急,还去不去给殿下买礼物了。”
符清儿见自己将正事忘得一干二净,忙道:“去,为什么不去。”
罗幼度返回了开封府,张进迎面走了上来,低声道:“牢房那里已经打好招呼了。”
罗幼度微微颔首。
此事他交给刑部处理,自己是推托的一干二净,做到绝对公允,让人挑不出毛病。
实际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御营司的常思德与铁骑营的王宝兴在酒馆斗殴,彼此并没有造成什么人员伤亡,都是一些皮外小伤,也没有伤及无辜。
只是在公众场合闹事,形象恶劣了一些。
为了这点小事,刑部是不可能得罪自己与石守信的。
八成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闹事者赔些钱在大牢里关押几天而已。
刑部的牢房是关押重犯的,关押常思德、王宝兴显然不合适,九成会安排到城里的中央监牢。
开封府的衙役长期与中央监牢打交道,早已形成了一套关系网,要他们帮个忙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刑部很快就给出了判决。
也如罗幼度预料的一样,两边各打五十大板,收监五日,谁都不得罪。
五日后。
罗幼度领着张琼来中央监牢接人。
恰巧石守信也亲自来这里接人。
彼此泾渭分明的占据左右,谁也不搭理谁。
常思德一行十一人精神抖擞的走出了监狱,见到外边的罗幼度、张琼,赶忙快步上前,行礼问好道:“见过都指挥使,张都头。”
罗幼度拍了拍常思德的肩膀说道:“辛苦了,委屈了。”
常思德受宠若惊的道:“我们早些年在码头与人打架斗殴,进监狱是常事,跟回家一样,不碍事。”
正说着王宝兴他们十余人也走了出来,一个个都如晒干了的茄子一样,焉了吧唧的,走路都走不稳。
石守信眼中闪过一丝怒意,说道:“怎么回事?在里边受欺负了?”
王宝兴苦着脸道:“受欺负倒是没有,只是我们隔壁有三个疯子,一天到晚的轮着叫唤,根本不让人睡觉。”
石守信道:“那你们就没有要求换一个地方。”
“换了,牢头给我们换了一个清静的。这不换还好,一换更了不得。都是蚊子,只是一晚上,属下少说给咬了百来口。牢头又给我们换了一间,可不知为何,身上起了疹子,痒到心里去了,还闹起了肚子,上窜下泻。五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现在全身还痒着,都校,属下实在憋不住了……失礼了……”
他脸色一变,又掉头去监牢里面解决生理问题去了。
他腿软的快跑都扭扭捏捏,险些摔倒。
看着自己的兵给整成这样,石守信切齿道:“罗幼度,算你狠。”
罗幼度远远的道:“石都校何出此言?”
石守信强忍着,一句话也不说了。
上次硬闯开封府,赵匡胤苦口婆心的跟他道明了利害关系。
石守信心底也有些发怵,这一时半刻也不敢过于闹腾。
何况他也察觉了,罗幼度这货心黑手段高,即便是整人也不留把柄。
明知道这一切于他脱不开干系,可偏偏躲得远远的,真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牙碎了,也只能自己咽下去。
张琼瞧着那一群站都站不稳的兵士,学着娘们扭起了屁股走起了路。
他那肥硕的身形,扭起来肉一抖一抖的。
“走吧!”
罗幼度笑得踹了他一脚,领着众人离开了监狱。
来到了御营司,罗幼度屁股还未坐热,即得到了郭荣的召见。
第五十章 定难军事
罗幼度轻车熟路的来到了延和殿。
自西征归来后,他受封为左散骑常侍,端明殿大学士,在大内前殿来去自由了许多。
路过的兵士有些还会行礼问好。
随着他的地位越高,一定级别下的武臣已经不敢在他面前跳了,至于兵士更是如此。
在殿外没等一会儿,罗幼度就得到了传召。
大步走进殿内,罗幼度作揖问好。
郭荣笑着指着一旁的椅子道:“先生入座。”
罗幼度作揖谢恩之后,方才坐在椅子上。
郭荣脸色有些严肃,说道:“找先生来是有一事想讯问先生意见,先生可知定难军?”
罗幼度颔首道:“知道,臣记得是唐德宗贞元年吧,德宗设立振武、朔方二节度置夏州节度使。后来百姓起义,黄巢叛乱,党项拓跋部首领拓跋思恭南下平乱,支持唐朝出力不少。唐僖宗嘉奖拓跋思恭,赐军号为‘定难军’,并且赐拓跋思恭为李姓,镇夏州,统银、夏、绥、宥、静五州地,现今定难军的节度使应当是李彝殷,他的父亲李仁福是拓跋思恭的弟弟。”
罗幼度这小诸葛不是白叫的,他可不想当孟蜀那群自诩诸葛亮,却能将诸葛丞相气得掀开棺材板再死一次的好人物,是真用心去了解大周周边势力情况的。
什么南唐、南汉、南平、北汉、契丹都有很深的了解。
这个定难军亦是一样。
对于他的起源未来,都记在脑海里,便是知道了解这些敌对势力,总有一天会派的上用场。
果然,在这应该用到的时候,没有出错。
郭荣亦是赞叹:“先生足不出户,便知天下事。确实如此,这定难军立足银、夏、绥、宥、静,将拓跋氏发展壮大,至今近八十年,实力不可小觑。”
罗幼度心道,岂止不可小觑,未来还是中原大敌。
这个党项拓跋氏就是未来西夏李元昊的先祖。
李元昊能够建立西夏,固然因为宋太宗、宋真宗那谜一般的鬼神莫测的资敌手段,将西夏养的又肥又壮。但与他们趁着五代十国中原内乱,不住的安定民生,令得五州之民休养生息,从而在陕北高原立稳根基也是离不开的。
郭荣继续道:“先生知道定难军,想必也知道府谷折家。”
罗幼度道:“岂止知道,在此之前,臣下在回师中,还曾于洛阳探望过郑国公。”
见郭荣一脸意外,罗幼度将自己与韩令坤途中遇到折御勋、折赛花的事情以及洛阳探望折从阮的情况细说。
郭荣听到折从阮病入膏肓,也忍不住叹道:“朕年初收到折卿告老奏章,只以为他上了年岁,心力不足,想颐养天年。不想真的患病再身,至今日才从先生口中得知情况,朕之过错。来人,立刻传旨议政厅,让他们以朕的名义,派遣礼部代表朝廷前去洛阳探望慰问,再让太医署的太医随行。”
沉吟片刻,郭荣一脸大悟:“这就解释的通了,原来如此。”
见罗幼度迷茫,郭荣解释道:“今日朕得到消息说定难军封锁了府谷与朝廷的联系,双方使者车队,不得有任何往来。想必是折家兄妹南下时为他们探得了行踪,从而知道折卿病入膏肓。折家在朝廷无人,故而绝了府谷与朝廷的联系往来。”
罗幼度听极缘由说道:“陛下召见微臣便是此事了。”
郭荣颔首道:“我大周立国起,先帝就对定难军展开拉拢,诏封李彝殷为陇西郡王,只是李彝殷并未接受册封,反选择遣使归附北汉。先帝并未因此对定难军动兵,而是一直采取软硬兼施的政策。朕继位以后,亦效仿先帝手段对定难军软硬兼施,彼此关系还算融洽。朝廷与府谷的往来,他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他们突然阻绝了道路,令得府谷成为孤地。朝中便有人提议,府谷孤于北地,与我朝疆域相隔百里,远不及定难军重要,不如放弃府州,安抚李彝殷。”
罗幼度听到这里,脸色骤然一变,起身道:“陛下,说此话者,当斩!”
郭荣并没有多少意外,而是道:“如此说来,先生是不同意放弃府州?”
罗幼度作揖道:“府州折家对朝廷忠心耿耿,虽孤于北地,历经苦难,却从未有不臣之意。反而定难军李彝殷却心怀野望,我大周势大于刘汉,他选择臣服刘汉,可见并不想见我大周一统。他们未自立非野心不足,是实力不许。定难军所拥五州之地,人口不足,经济疲软,故而一边依附刘汉,一边与我朝暗通款曲,让我朝与刘汉相互掣肘,而他们好坐收渔人之利。”
“现今天下本就礼崩乐坏,三纲五常颠倒,陛下圣心仁德,意欲匡扶天下,才有今日大周盛举。”
“为一奸邪,而弃忠贞之士,若传扬出去,必然会令天下忠义之辈寒心。”
“陛下不闻耿恭归汉,天下赞颂?”
郭荣笑着摆手:“先生莫要激动,先生之意,与朕相同。邀先生来,只是看看先生有何见解。不论先生如何决策,朕都不会遗弃任何对我大周忠义之士。不过定难军那边地形情况复杂,不比孟蜀四州,可以出兵取之。先生觉得应该如何应对?”
罗幼度毫不犹豫的道:“经济封锁,断绝一切与定难军的经济往来,且暗派使者往府州,让折节度使袭击定难军与刘汉的商道,尽可能扩大彼此的经济损失。府谷一地,可足兵足食,但定难军诸多生计皆倚仗我朝贸易往来。时日一长,必然支持不住。同时,可以让褒国公王景将镇兵北调。”
“臣研究过定难军的情况,定难军位于夏州的党项部落首领,并非完全臣服于拓跋氏。只要外部压力一起,内部必然生乱,以他们当前的情况是没有资本与我们打仗的。”
“他们此举八成是试探陛下,那便让他们知道陛下一怒的代价。”
郭荣笑道:“朕不惧一小小定难军,只是不愿耽搁南征大事。听先生如此分析,宽心了。对了,朕听说,石守信这蠢货又找先生麻烦了?”
罗幼度作揖道:“算不上麻烦,臣略施手段,教训了他们,相信以后不会有人再寻事端了。”
郭荣哼道:“必要的时候下手重点也不妨事,开封府都敢硬闯,是不是哪天脾气上来,还闯朕的皇宫大内?”
第五十一章 绝对公允
罗幼度听出郭荣是真的生气了。
如他预想的一样,开封府的地位特殊。
作为负责国都治安民生的要职,开封府的第一把手特地留给储君担任,可见一般。
郭荣在确定皇储身份之后的第一要职也是开封府府尹。
这擅闯开封府,委实不是一件小事。
就算自己大度的饶了石守信,郭荣这里不会轻易过去。
罗幼度很配合的说道:“臣领旨谢恩。”
郭荣点了点头,说道:“先生且回去,朕得多问几人,看看谁还会出放弃府州的主意。”
罗幼度作揖而退,心底松了口气。
他是真怕郭荣为了所谓的合理,利益,将自己的疆域给让出去。
后来的宋朝就干了这种事,先是檀渊之盟将北方让给了辽国,然后又将横山山脉让给了西夏。
为的就是所谓的大局!
结果有宋一朝就没有凭借自己的本事拿回送出去的土地。
燕云十六州倒是拿回了,可是那是人家送的。
辽国那给金兵打成儿子的残兵败卒,一样将宋兵当做孙子收拾。
终宋一朝疆域最大的时代居然是宋徽宗这个亡国之君,因为拿钱买了燕云十六州,不得不说这是莫大的讽刺。
至于有人说檀渊之盟不是耻辱,赚回来的钱远比送出去的多。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偷换概念。
檀渊之盟的核心压根不在于岁币,而是在宋辽拟定以白沟河为边界,这一盟约。
这个盟约一定,等于是宋朝承认了白沟河以北的地方不再是华夏疆域。
这是最致命的。
宋辽的和平不是岁币换来的,而是割让土地换来的。
尽管那些土地早为辽国占据,以宋朝的军事实力让高粱河车神霍霍一通,也确实打不过拿不回来,勉强进攻只会损兵折将,但承认与不承认是完全两个概念。
打不过没办法,认,忍着憋着,哪怕当一只乌龟缩着发展都可以,甚至苟死了,也算尽力了。
可不能打不过就放弃,直接化敌为友当兄弟啊!
这叫什么事?
要知道燕云地的百姓是一直心向着中原王朝的,后汉、后周、宋初,燕云百姓无不期盼王师北上,收复失地。
北方官员百姓南归事件,数不胜数。
后周、宋初的北伐,响应的地方百姓到处都是,好些城池根本就不是打下来的,而是半打半送白给的。
但就是在檀渊之盟以后这种情况就不存在了。
不是燕云的百姓投敌,是宋朝完全不要他们了,将他们割让给了辽国。
百年一过,北方百姓的根就属于辽了。
跟中原华夏,再无半点关系。
也亏得后面有一个朱洪武挽救了一手,不然丢出去的东西就再难找回来了。
最搞笑的是居然还有人黑朱元璋?
人家确实有很多小毛病,可是就凭再造华夏这样的功绩,除了秦始皇的一统六国,哪个帝王的武功能顶得住。
汉武帝、唐太宗这种前无古人的开疆扩土之功都得站在一边。
意义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的。
罗幼度拍了拍脸颊,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想扫了出去,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怎么着也不能重蹈覆辙吧。
“不要让我知道是那个混球出的主意,不然定要你知道花儿为什么那么红。”
罗幼度一边嘀咕着,一边回到了御营司的驻地。
兵卒们风风火火的做着各种训练,经过这些日子的训练,他们已经适应了训练的强度。
相比在码头上没日没夜看不见希望出路的苦干,在御营司的训练固然幸苦,可好吃好住,还有好的盼头,上上下下格外卖力。
这尝过苦日子的人,最懂得珍惜机会。
除了在读书习字的时候,兵卒们叫苦之外,其他的时候莫不是认真的完成每一项训练。
这种气氛也影响着训练他们的统帅潘美。
潘美近日来就没有合过嘴,睡觉都带着笑。
御营司兵卒精气神皆全,罗幼度也忍不住说了一句:“某士可用。”
就这情况,四个月后,定有一战之力。
带着愉悦的心情,罗幼度出了大内,回到了开封府。
在府衙外,罗幼度意外见到了高怀德,在府外来回渡步。
他也发现了罗幼度,高怀德抢先一步说道:“罗兄弟,你回来的正好,帮我拿个主意。”
罗幼度将高怀德带到了办公署,给他倒了杯茶,说道:“不知兄长何事要我帮忙?”
面对这群武夫,罗幼度也习惯了他们相处交谈的方式。
不管熟不熟,年长的就叫兄长,见了面就是兄弟。
高怀德似乎觉得有些难以启齿,想了想,还是说道:“赵老哥也就是赵都虞侯,他有一妹妹,有意将之许配于我。”
罗幼度不动声色的说道:“这是好事啊,恭喜兄长了!”
高怀德叹气道:“哪有那么简单,某听说赵老哥这个妹妹彪悍泼辣,我与香莲姑娘情投意合,兴趣相同,必然是要纳她为妾的。我担心若娶了赵老哥这个妹妹,她日后会欺负香莲姑娘,一直拖着。最近赵老哥的那个弟弟说动了我娘,逼得我左右为难。想找人商议一下,发现身旁玩的来的好友皆与赵老哥熟络,肯定偏向赵老哥的。想来想去,也只有罗兄弟能够公允的拿个主意了。”
罗幼度心底暗笑:就您老哥这性格,一般人谁受得了。
他拍着胸口道:“这个兄长放心,我这边绝对的公正。”
赵匡胤的妹妹?
就是那个拿着擀面杖追着赵匡胤打的那位?
确实够泼辣的。
罗幼度故作沉吟了片刻,说道:“照弟的看法,这亲,还是不结的好。赵家小妹的性格弟也听过一二,跟知书达理是挨不上边。兄长酷爱音律,她也插不上嘴,整日看着自己的丈夫与他人琴瑟和鸣,任谁都受不了。或是自己气出病来,或是趁着兄长在外征战时报复皆有可能。不管如何,都会伤及兄弟情义。不如直接拒绝,长痛不如短痛。”
“至于咱娘这边,她老人家并不在乎兄长娶的是谁,在乎的是兄长至今单身,无法为高家传宗接代。只要兄长寻一位贤良淑德,上能侍奉娘亲,下能照顾后宅的良家女即可。同样精于音律,那更好了。”
高怀德双手一合,道:“兄弟言之有理,就这么定下了。到时,请兄弟上门喝喜酒。我去了,不用送。”
他风风火火的就走了。
罗幼度翻了个白眼,嘀咕道:“这讨老婆怎么说的跟吃饭喝水一样容易。”
第五十二章 符家姐妹与折赛花
皇宫大内后殿。
符清儿摇着拨浪鼓逗着侄儿郭宗训,口中道:“叫二姨,叫二姨,叫二姨……”
郭宗训小眼睛盯着拨浪鼓,左右晃动,嘴里咿呀呀的叫着。
符清儿也不管是不是叫自己,兴奋的道:“叫姨了,叫姨了。姊姊,小训儿叫姨了。”
符皇后掩口轻笑道:“这么喜欢小孩,怎么不自己生一个?”
符清儿俏脸儿一红,说道:“姊,你现在怎么跟娘一样,三句话不离这个。再这样,我不进宫陪你了。”
符皇后道:“今年二十三,明年二十四了!不是我催,是咱们的娘亲已经放出话。你的婚事再不定下,就让你回去。”
符清儿神色慌乱,道:“我不回去!”
符皇后来到近处坐下,道:“娘知道你不会听她的,也说了。过年时,亲自来汴京,将你接回大名府。那个时候,你想躲也躲不了。”
符清儿有些手足无措。
符皇后漫不经心的问道:“你与那罗幼度是什么关系?”
符清儿霍然而起,手中的郭宗训差点没抱住,将小家伙吓的瞬间失了魂“哇哇”大哭。
符皇后忙将郭宗训接过来安慰,白眼道:“我的小祖宗,你可长点心。”哄好了郭宗训,见符清儿轻手轻脚的想要跑,说道:“你还能逃哪去?说吧,什么关系?”
符清儿扭扭捏捏的道:“没什么关系啦。”
符皇后道:“是嘛?可我怎么听命妇说,你与罗幼度有婚约,父亲看上罗幼度之类的话?”
她身为皇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邀请朝中大臣的妻子入宫聚会,以示恩宠。
前日聚会时,听到了魏仁浦的妻子说及此事,方才知道外边居然在传罗幼度是内定的符家女婿。
这可是关于符清儿的声誉,符皇后哪能不过问。
符清儿支支吾吾的最后也没办法,一狠心将当初担心罗幼度担任监军吃亏,故意散布谣言,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就传出符家女婿这个消息的事情细说。
符皇后听这前因后果,一阵苦笑:“你呀你,人家罗先生哪是那么容易受制的。陛下可是将之视为诸葛丞相那般培养的,看他言谈举止也知是个干大事的人。人家不急,你自个着急。关键对方还不知情,瞎忙活。”
符清儿委屈巴巴的翘起了嘴。
“娘娘,殿外一位自称折赛花的求见。”
符皇后将怀中郭宗训递给符清儿,强调道:“这回抱好了。”然后方才道:“宣!”
符清儿不住点头,抱好了郭宗训,好奇问道:“折赛花,是府谷折家的人嘛?”
折这个姓氏并不常见,唯一知名的就是府谷折家。
符皇后颔首道:“是的,郑国公病重,在洛阳养病。官家遣使者慰问,折家兄妹入京答谢圣恩。估计也听说了定难军的事情,特地入朝查问情况的。官家设宴款待折御勋,让罗幼度作陪,折赛花作为女子,则由我这边接待。”
正说间,折赛花大步走进殿内,她步子轻盈快捷,来到殿前:“折赛花拜见皇后娘娘!”
符皇后看着同样有着不输男儿英气的折赛花,笑道:“好一个不让须眉的小娘子,近前说话。”
折赛花腼腆笑着,来到近处。
符皇后问道:“几岁了?可会武艺?”
折赛花道:“臣女今年十五,父亲大人自小教导我们以武立家,忠勇立世。臣女打小习武,擅使刀棒,在同龄人中,没几人是臣女对手。”
符皇后笑道:“巧了不是,本宫也有一妹,与你相同,自小就喜欢弓马骑射,舞刀弄枪的,你们一定相处的来。”
她指着一旁的符清儿。
折赛花这才抬头打量着一旁的符清儿,心底登时点不是滋味,个好高,腿好长。
符清儿自折赛花入殿,眼睛就不由自主的落在胸前那向外凸的山峰,瞧了瞧自己勉勉强强有点弧线的前胸,嘴里酸酸的,好大!
这一听才十五,脑子瞬间一片空白,有种想哭的冲动。
两人颇为尴尬的一笑。
相互打了一个招呼,然后没有然后了。
符皇后见两人没有惺惺相惜,有些意外,但也不去多想,拉着折赛花问起了府谷的情况。
折赛花一五一十的说着,将府谷大体的情况道明。
符皇后感慨的拍着折赛花的手道:“本宫曾听陛下说折家一门,皆忠烈之士。原先尚不了解,今日才知,你们西有党项,北是契丹,东依刘汉,南靠定难军,为四面围困。在此情形下,依然忠贞为国,委实感人。无怪罗先生得知朝中有人提议放弃府谷,奋起高呼‘说此话者,当斩’。本宫虽是一妇人,今日亦觉得‘说此话者,当斩!’”
折赛花瞬间红了眼睛,泪珠滚滚而落,哽咽道:“定难军绝了我们去路,也不知爹爹怎么样了。”
符皇后柔声道:“放心,朝中目光短浅之徒,唯一二人尔。陛下已经给定难军下了通牒,断了与之一切往来。为了折家忠义,朝廷不惜一战。”
折赛花叩拜道:“折家永不忘官家大恩。”
“好了,莫要如此。”
符皇后笑道:“这些都是本宫偷听来的,可不许说出去,免得说我一妇道人家干政。”
折赛花用力的点着头道:“臣女死都不会说出去的。”
符皇后道:“没那么严重,及笄年岁,什么死不死的。总之,你安心就好,一切都有陛下,有大周呢。”
见折赛花止住泪水,符皇后岔开了话题:“郑国公现在情况如何了?”
折赛花道:“我们学着罗先生的方法,天天陪祖父说话,祖父的病情现在有所好转了。”
符清儿抱着郭宗训,微微竖起了耳朵。
符皇后讶异道:“这怎么跟罗先生扯上关系了?”
折赛花说了与罗幼度相遇的情形,然后手舞足蹈的描绘着罗幼度与折从阮那鸡鸭同框聊天的情形,当然由于过于羞人,免去了认错孙女婿那一段。
符皇后若有所思的看了符清儿一眼,叹道:“罗先生真乃当世奇人。”
折赛花亦笑道:“臣女也觉得罗先生好厉害。”
第五十三章 你来我往
罗幼度领着折御勋来到了大内后殿外,等着殿内的折赛花。
折御勋脸色微醺,喝了不少的酒。
此番与折赛花一并抛下折从阮入京,说是为了答谢郭荣的恩德,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定难军封锁府谷而来。
他们不知定难军此举是一家主意,还是契丹、北汉一起串通的意思。
府谷地势险恶,即便对上强大的契丹都是不惧,可若三家齐上那就另当别论了。
因故兄妹两人在茫然不知的情况下,只能选择一并入京探听情况。
先是郭荣这里,然后韩令坤、罗幼度这几位少数识得的人物,都是他们拜访的对象。
不过现在并不需要了,他们没有想到会受到郭荣如此隆重的接待,还将定难军的情况细说。
此次针对府谷的行动是定难军一方所为,初步估计是为了试探大周的态度与底线。
毕竟定难军自身的情况也很恶劣,无法自给自足不说,还受到大周的三面夹击。
府州的一亩三分地难啃,北汉、契丹都不愿意花费巨大的财力物力来啃这块鸡肋之地。
饿急的定难军却是垂涎三尺,只要拿下府州,便等同打通契丹、北汉的往来通道,也可以预防未来大周对他们下手。
大周以偏师逼降孟蜀,已经令得定难军心生恐惧了。
折御勋得知详细情况心底大安,对于郭荣不惜一战的态度大受感动,大有愿为大周天子效死的冲动。
“罗先生!”
折赛花与符清儿的身影出现在了后殿外。
折赛花见到罗幼度,欣喜的快步上前问好,将自己的哥哥给无视了。
罗幼度看着面前的折赛花眼中闪过一丝愕然,这跟之前见面有些不一样。
很快他发现了不同之处在哪了,这是胸前藏了两个大香瓜?
之前好像没有!
呸!
罗幼度反应过来,应是束胸了。这第一次见到折赛花的时候她们兄妹正疾驰赶往洛阳,这快马奔驰,如此体量若不束胸哪里受得了。
今日面见郭荣、符皇后自然要洗漱慎重以对,展现了真实的自己。
“见过折小娘子。”
符清儿一声不吭的来到了近处就站在折赛花的身旁。
纤细修长的双腿,杨柳细腰。
那一双腿几乎都要到折赛花的前胸!
“见过符二娘子!”
罗幼度再度问好。
折御勋也向符清儿问好。
符清儿微笑着回应。
折赛花向右不自觉的移了两步。
符清儿向右移了一步。
折赛花叫了一声哥,再次移动三步。
符清儿不动声色的还是移了一步。
折赛花心态瞬间崩了,咬牙心道:“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能长,你的却长不了了。”
折赛花微微挺了挺胸。
符清儿暗叫了一声:“小妖精。”不再看她。
气氛有些尴尬。
罗幼度、折御勋不知道发生什么,但什么都不敢问,什么都不敢说。
“我送你们出宫?”
最终还是罗幼度打破了僵局。
“走吧!”
符清儿应了一声,走在前边。
罗幼度在后边走着。
折赛花来到罗幼度右侧,说道:“亏得罗先生的妙法,祖父的病好了一些了。我们来之前,还曾扶着他老人家下床走到了院子纳凉吶。”
罗幼度笑道:“那就好,有时间我亦打算去洛阳探望他老人家。”
前边的符清儿徐徐退后了两步,来到了罗幼度的左边,说道:“去得时候,也叫上我。早听爹爹说府谷折家英雄了得,他跟折老爷子在开封有过往来,互为兄弟,作为晚辈理当拜访。”
罗幼度哪里听不出来符清儿这是在占折赛花便宜,但还能怎么办?
只能硬着头皮说好。
折赛花小嘴儿微微一瞥,谁稀罕呢。
饶是罗幼度再能说,这一刻也很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至于折御勋?
远远的跟着,连近前的想法都没有。
此时无声胜有声。
来到了皇城口,折赛花道:“爷爷那边需人照料,我与兄长已经租好了船,汴京事了就动身往洛阳。”
汴京是天下漕运的中转地,舟船往返洛阳极为便利。
罗幼度说了声:“一帆风顺。”
符清儿道:“下次来多待几日,我带你去狩猎。咋俩比比箭术……”
折赛花不甘示弱的道:“比就比,我可是在马背上长大的,符家姑姑别输的哭鼻子就行。”
符清儿表情微变,轻哼道:“这话留给你自己吧。”
折御勋牵来了两匹马。
折赛花挥了挥手,略带不舍的瞧了一眼,上马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符清儿见罗幼度一直目送折家兄妹远去,心底有点不是滋味道:“小丫头生的还挺好看。”
罗幼度毫不犹豫的回了一句:“还是符二娘子更加飒爽靓丽!”
符清儿“啐”了口:“油嘴滑舌,不跟你说了!”她直接转身进皇城去了,心底却是美滋滋的。
她只是奉命将折赛花送出内殿,现在都要出皇城了,还得编个理由忽悠老姐呢。
罗幼度瞧着符清儿的背影,心底哼起了“我得意的笑,得意的笑”。
这身为纯正爷们,如符清儿这样的御姐佳人哪能不爱。
之前是因为历史上符清儿也嫁给了郭荣,罗幼度不知道郭荣是因为符皇后去世了单纯的拉拢符家,还是老家伙自己动了歪心思。
不愿跟掌控自己生死的皇帝争女人,一直未付出行动。
直到最近成了郭荣的肱骨之臣,罗幼度发现郭荣别说符清儿,连符皇后都未必有那念头。
郭荣属于那种不喜女色,一门心思扑在大业上的好人物。
察觉这点,罗幼度自然不再束手束脚。
一晃过去三月,风平浪静之下是暗流涌动。
显德二年十一月中旬,郭荣突然下达了征伐南唐的命令,理由很简单,勾结异族契丹。
以司空、平章事,判三司事,门下侍郎李谷为淮南道行营前军都部署,兼知庐、寿等州行府事,率忠武军节度使王彦超任副手,统领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李继勋、武宁节度使武行德、镇安节度使向训、河阳节度使白重赞、武胜节度使侯章、武信节度使袁彦等十二员大将征讨南唐。
此令一下,王彦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渡过了淮河,杀入南唐疆域。
天下震动,江南震恐。
第一章 捷报不断(第一更)
南征大军一动,大周朝整个朝廷都为之运转。
罗幼度也终于见识到为何所有兵法都再三强调后勤的重要。
一个稳定有序的大后方,绝对是军队胜利的依仗。
此次攻打淮南,可不是打孟蜀那样小打小闹,一旅偏师八千,再加上王景的一万兵士,还不足两万。
仅调拨的中央侍卫亲军就有三万之数,再加上节度使的本部军马,李谷率领的前部军就达六万之众,暂且还不计算郭荣御驾亲征时调动的军队。
这六万大军的调度,所需的军饷物资还有冬衣炭火药材之类的,每一样都需要准备到位。
有半点的疏忽,便有可能导致前线兵士的困扰,甚至影响战局。
大周地处中原,长期的混乱以及武夫的一家独大,导致大多数的读书人世家子选择入江南、西蜀谋生,令得大周行政官员稀缺。
罗幼度本负责开封府、御营司的事情,也给郭荣拉壮丁,暂时负责役夫的调配。
接手的第一任务就是在淮河之上修造一条运送粮草的生命线。
此事说来也是好笑。
这个世界不缺猪一样的队友,同样也不缺猪一样的对手。
西蜀的赵季扎、韩继勋是猪一样的对手,南唐的寿州监军吴廷绍也是一个猪对手。
寿州挽扼淮河要地,把守着淮河防线。
这淮河防线固然比不过长江天险,却也是大周与南唐面对的第一道防线,不是轻易可以跃过的。
淮河防线有一致命缺陷,就是每到冬季时,淮河水位会大幅度下降,或是结冰,或是直接断流,大军可以随意通行。
面对这种情况,南唐几乎每年都会发兵戍守,自霍丘以上,达光州境内,一路皆派遣驻兵,称之为把浅,字面意思就是把守浅涸河道,以防备敌人渡河袭击。
这本是妥当之举,可偏偏寿州来了一个凤雏先生寿州监军吴廷绍。
他个人觉得边境安全,大周不会在天寒地冻时选择出兵,派兵把浅空耗粮饷,劳民伤财。
然后南唐皇帝李璟居然同意了。
清淮军节度使刘仁赡苦劝无果。
罗幼度当初向郭荣提议十一月下旬出兵,目的也就是选择在淮河水位下降后南下。
大周、南唐一直都不对付,淮河原有的桥梁早就掘毁了。
周兵想要南下,唯有渡河一途。
相比乘着舟船抢滩登陆,这踩在冰上或者浅滩强攻对岸防线,显然更加占据优势。
郭荣同意此次出兵,也是有此打算。
结果这计划赶上了人家的变化,李谷见对方居然没有把浅驻守,第一时间就派兵轻装奔袭淮南,不费一兵一卒的就渡过了淮河,在淮河以南建设军事要地。
面对这种局面,郭荣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先生神算!”
罗幼度憋了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来:“全靠对方赏脸配合。”
这渡过了淮河,自然要在淮河上搭建运输粮草的浮桥。
罗幼度的任务是下发指令,调拨徐地百姓修建浮桥。
这任务看似简单,事实上还是挺复杂的。
离前线最近的是颍州、宿州两地,两州治下三十余县,要根据他们户籍人口合理的安排劳役。
若数量多了,会造成州县百姓的生活压力,数量少了又会拖延进程。
故而州县要出多少人,得经过准确的计算。
罗幼度在这方面是强项,确切的说所有受过义务教育的穿越者们特有的绝技。
基础算术在计算这方面上有着先天性的优势。
李谷用兵稳重步步为营,采取了先拔钉子后围城的打法,不断的派遣兵士蚕食南唐疆域,对寿州步步紧逼,展开了合围之势。
面对大周如此战术,南唐也不断的派遣兵士拖延周军的进程,以争取更多的时间,进一步得到南唐朝廷的支援。
这种战术与应对方式,注定了大战没有,小战不断。
综合实力来论,南唐并不输于大周。但是中原动荡不止,大周的兵士久经战阵,而南唐兵士缺乏战场磨炼,十年老兵,甚至连一次战场都没上过。
这种小规模的战阵,最考验将帅武勇兵士强悍。
毫无疑问,大周捷报不断。
今天武行德击溃敌人千余,明天向训破敌两千,后天王彦超在寿州城下破敌……
出战十二将,几乎皆有建树。
郭荣乐的合不拢嘴,亲征的想法更是强烈。
石府。
几多欢喜几多愁,石守信喝的酩酊大醉,一身酒气的撒着酒疯。
大冬天的袒胸露臂倒在大堂之上。
“呵呵,呵呵,哈哈!”
带着几分凄凉的惨笑着。
郭荣此番点将,有意绕开了石守信。
手握大周铁骑营,作为大周为数不多的骑兵建制,石守信向来是同僚巴结的存在。
冷兵器时代,骑兵的作用太大了。
不论是正面冲锋,还是侧翼压制,甚至于绕后袭扰,都有着步卒无法比及的特点。
向来充当先锋的他,今时今日居然连出战的机会都没有。
听着同僚们一个个建立功勋,捷报频频。
原本亲朋门客不断,现在无人问津。
这巨大的落差,让本就率直的石守信难以接受。
“都是一群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辈!”
石守信将手中的酒坛重重甩在了地上,破口大骂:“一个个都说文武势不两立,不许文臣干涉武事。现在呢,人家直接当了主帅,你们这群混蛋有胆子多说一句?”
他怒骂一通,骂累了,人直接倒在了大堂,呼呼大睡。
赵匡胤、赵匡义兄弟在下人的引荐下来到了大堂。
见好友如此模样,赵匡胤也有些于心不忍,道:“我去跟官家求求情,匡义,你帮着照顾一下。”
赵匡义一把拉住赵匡胤,低声道:“这样不妥吧,万一牵累了兄长,官家迁怒兄长,也不让兄长出战,那可大为不妙。”
赵匡胤略一迟疑,但见石守信这般模样,挣扎片刻道:“还是试试吧,尽人事了。”
他说着大步离去了。
赵匡义气得暗骂了一声,看着如死猪一样的石守信,只恨不得去踹上两脚。若非赵匡胤拉着他来,他可不愿在这个时候,碰这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