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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无言不信     问鼎十国txt下载     问鼎十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七章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芙蓉帐暖,春宵几度。

    “年轻真好呀!”

    罗幼度感慨之余,想着要是有一支烟就好了。

    这小日子就差神仙一小步。

    “郎君,再想什么呢!”

    符清儿枕着自家丈夫的臂膀,带着几分腻歪的说道。

    这已经坦诚相见,亲密接触,语气也大有不同。

    罗幼度低头亲了一下怀中的娇妻,笑道:“再想我罗幼度上辈子是积了多少的德,才能娶到夫人这样的贤内助。”

    符清儿心里甜丝丝的,说道:“能够嫁给郎君,才是妾身最大的荣幸。”

    想着着自己对梦中情郎的要求,能够如自己的父亲一样,手握雄兵,一呼百应;又不能跟他那般粗辱,最好还是一个文质彬彬的公子。

    这条件聚在一起,不正是当前的枕边人?

    符清儿越看越是欢喜,问道道:“郎君为何还不建牙兵?”

    牙兵是唐末、五代十国的特色,属于节度使手中的私人兵马。

    之前一直叫做亲卫,是朝廷安排给武将的福利。

    但是随着时局混乱,有权有势有钱的节度使为了野心或者自保,开始花钱组建忠于自己的私兵。

    这节度使有开府的权力,官署称之为牙,也就称所竖之旗为牙旗,称所居之城为牙城,所居之屋为牙宅,称所亲之将为牙将,卫队为牙队,而亲兵自然就是牙兵。

    越多节度使这么干,天下也就越混乱,节度使对牙兵的依赖也越重,优厚待遇也远在其他军士之上。

    故而牙兵骄横难制。虽骁勇善战,但又恃宠而骄。他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成为祸乱之源。

    五代五十三年之间,史称“易五姓十三君,而亡国被弑者八。”

    其中都有牙兵参与其事。

    很多节度使是兴也牙兵,亡也牙兵。

    但就算如此,众多节度使亦是前仆后继,不断的重蹈覆辙。

    毕竟天下动荡,手中没有一股属于自己的力量,大多人都睡不好觉。

    罗幼度已经建节,虽是中央军遥领,却也有权力组建一队牙兵的。

    罗幼度笑道:“我手握御营司,无建牙兵的必要。亲卫兵倒是需要一些,为夫在这方面不急,慢慢来。求精不求多,重忠不重勇。”

    亲卫兵这玩意,不能一味的追求战力,忠心才是最重要的。

    朱温、李存勖都是前车之鉴。

    符清儿遗憾道:“妾身还以为郎君是缺马呢。”

    罗幼度立刻道:“还真是缺马,我一人在前骑马而行,后边跟着一群亲卫,着实丢脸。”

    符清儿轻笑:“爹爹在大名府有一个私人马场,妾身见郎君那么久了还未设立牙兵,只道是郎君手中无马无人,便让爹爹先带了一百匹好马充当嫁妆。家里马厩放不下,此次没有一并送来。”

    看着一心一意为自己考虑的符清儿,罗幼度心中感动,顿时觉得自己应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符清儿察觉到了身上作怪的手,眼神有些惊慌。

    虽说她自幼习武,体力耐力异于寻常女子。可这方面是人生首次,身怀破瓜痛处,不堪征伐,又不好拒绝,便道:“郎君要不将凤竹丫头叫来?”

    她出身于符家,对于这种事情是司空见惯。

    尤其是她老爹符彦卿,虽说用兵打仗那是一等一的强悍,可私生活却是五毒俱全。

    符清儿在这方面接受能力比常人要强上许多。

    罗幼度揉了揉腰,道:“那睡觉,睡觉。改日,改日。”

    第二日一早,罗幼度拉着符清儿一并给老胡行拜堂礼。

    老胡吓得手足无措,但还是受不住罗幼度的劝说,屁股都不敢坐在地上,凌空坐着。

    罗幼度亦不强求,夫妇两人行了拜礼。

    婚礼到这里并没有结束。

    因为证婚人是郭荣,罗幼度得带着符清儿进宫拜谢,还要等到回门日,正式拜过符彦卿与虢国夫人方才算是正式完结。

    这日罗幼度穿上了自己的紫袍官服,符清儿穿上了命妇正装,两人一并入宫拜谢郭荣。

    郭荣一天的行程是提前安排好的。

    不过似乎有什么事情耽搁了,郭荣并没有在约定的时间里接见他们,而是派人传旨让他们去仁明殿拜见符皇后。

    罗幼度还是第一次进入大内后殿。

    符清儿倒是轻车熟路来到了仁明殿。

    “见过皇后娘娘!”

    罗幼度行礼作揖,符清儿带着几分随意的作福。

    她们姐妹关系极好,只要郭荣不在,符清儿都不讲这些虚礼。

    “起来吧,自家人,无需多礼。”

    符皇后看了看自己的妹妹,又看看罗幼度这个妹婿,着实满意,告诫符清儿道:“先生国之栋梁,日后不论公务还是出征,少不得早出晚归,甚至离家多年。你今为罗家妇,日后不可再如符家女那般随意。相夫教子,自不用说,最平常不过。管理宅院,把持门风,振兴家业,扬罗家门楣,方为正道。”

    符清儿一脸认真的说道:“姊姊放心,小妹懂得。”

    罗幼度偷偷的道:“休沐日,为夫带你去打猎!”

    符清儿横了一眼。

    正说间,郭荣大步而来,心情似乎很不错,面色欢愉,足下生风。

    “参见陛下!”

    符皇后领着两人给郭荣行礼问好。

    郭荣笑道:“昔日亏听幼度所言,以雷霆之势,对付定难军,力保府谷折家。现今不只是折家对我大周感恩戴德,连定难军亦弃了北汉,归附我大周。朕刚刚接见了定难军的来使,耽搁了一点时间。”

    符皇后见郭荣刚见面就说国事,心下不满,又无可奈何。

    这嫁给郭荣近乎七年,自己这个丈夫一直醉心国事,心心念念的都是天下一统,将大周推向汉唐之世。

    好似除了这些,天下便再无其他事情一样,拉着符清儿离去了。

    罗幼度对此也很感兴趣。

    与郭荣差不多,罗幼度也有工作狂的本质,懂得克制自己的欲望,极少放纵自己。

    身为过来人,罗幼度很清楚,这要干大事,必需全身心的投入,克己复礼。

    放纵是成功以后的事情。

    郭荣将情况细说。

    原来折从阮病故之后,折御勋、折赛花将他的遗体运回了府谷埋葬。

    大周对于折家的态度,让折德扆大受感动。

    尤其是因罗幼度的介入,折御勋、折赛花对于中原王朝好感大升,不断的说好话。

    折赛花的话,折德扆并不在乎,但折御勋是折家嫡长子,折家的未来。

    他的态度,折德扆是非常重视的。

    本来因为定难军截断了折家的后路,折家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同时近年来北方苦寒,收成不好,折家的日子有些难过。

    这个时候麟州杨家派人找上了他,说是愿意结折杨两家秦晋之好。

    麟州杨家是北汉最负盛名的将门。

    说亲的对象是麟州杨家长子,原名杨重贵,倜傥任侠,忠烈武勇,自幼追随北汉世祖刘崇,刘崇赐姓名为刘继业。一柄大刀勇冠北汉,多次立下战功,逢战必胜,国人给他起了一个绰号叫做“无敌”。

    折德扆并没有弃大周而投北汉之意,只是大周这边有心放弃府谷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府谷。

    府谷情况严峻,若能与麟州杨家结亲,府谷所受到的压力将会大大降低。

    而且那刘继业亦是一代人杰,一点也不亏自己的女儿。

    不过折御勋、折赛花带回来的消息,让折德扆打消了此念,展开了对定难军的反击。

    定难军面对郭荣强横的态度自己先一步慌了。

    定难军李氏虽割据定难五州百年,广施恩德,威望日增,但五州之地皆是荒芜贫瘠之所,难以自给自足。

    党项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李彝殷受到了折家的反扑,也震慑于郭荣派遣王景在边境练兵的举动,更加惊惧大周席卷江淮,逼降南唐,覆灭南平的手段,乖乖的认怂,归顺大周。

    折家也得以摆脱了困境,折德扆还一次性献上了两千匹马给大周朝廷。

    “陛下威望日盛,定难军这群鼠辈,自然瑟瑟发抖。臣以为陛下可以派人入定难,传授他们耕种之法,赠予他们稻谷秧苗,让他们学习我华夏耕种之法。”

    郭荣愕然道:“这是为何?”

    罗幼度笑道:“定难军当前所拥有的五州之地,皆土地贫瘠,即便种出粮食,产量亦不会很多,比他们放牧会好一些,却也好不到那里去。但是他们只要有了田地,那就跑不了。对付他们,从来不是打不过,是打不到。”

    历史上因赵匡义的决策失误,大宋陷入了定难泥潭。

    李继迁凭着几十个人一点点的打出西夏的班底。

    大宋非但没能一举拿下定难五州,反而耗费大量人力、财力。

    最奇葩的是宋真宗割让定难五州,居然以横山为界。

    将横山东部的茶山、蕸芦山的盐铁,以及一大块肥沃的农田都送给了西夏,给了西夏立国之本。

    简直绝了。

    不指望定难军放弃游牧,但只要形成半耕半牧的形态,以定难军的那点资本,只要不遇上赵匡义跟赵恒这对活宝,那便是中原的囊中之物。

    郭荣沉吟片刻道:“此法我们回头研究……”他看了一眼符皇后的方向,笑道:“别说国事了,一起去聊聊家常。”

第十八章 老少两狐狸

    罗幼度并没有在皇宫大内待多久。

    郭荣只是待了半个时辰,便有一个内侍进来禀报:“陛下,魏相公已经到延和殿了。”

    郭荣笑道:“吾与魏相有事商议,幼度一并去吧。二妹留在这里陪着皇后……”

    说着起身便往殿外走去。

    罗幼度看了那个内侍一眼,暗暗惊讶,这个内侍他居然认识。

    就是那个南阳傅裕,当年他跑腿来开封府召自己入宫,闲着无聊,与之聊了几句。

    想不到短短几年,他竟也升官了?

    这郭荣在前,罗幼度并没有与他打招呼。

    傅裕好似也没看到他一样,一并前往了延和殿。

    魏仁浦找郭荣是为了商议水师的事情。

    罗幼度对于大周水师还是极为重视的,一并加入了探讨,直至午后方才散去。

    罗幼度在大内接了符清儿,结束了今日的谢恩之旅。

    归宁,俗称回门。

    夫妇二人双双对对,参拜女方父母,也是整个婚礼最后的环节。

    这归宁的时间并没有定数,一般在成婚后三、六、七、九、十日或满月。

    符彦卿坐镇大名府,对于契丹有一定的威慑作用。

    并不能在汴京久待,也就将日子定在了婚礼后的第三日。

    也许是见自家父母,符清儿穿的相对简单,一身舒适的武士服,外边披着一件御寒厚厚的大衣。

    自从成亲以后,符清儿就将自己秀丽的长发盘起,飒爽中带着几分身为妇人的稳重。

    罗幼度关心的看着自己的夫人:“天气凉,妇人不如乘车而行?”

    符清儿甜甜一笑道:“妾不惧风寒,想同郎君并骑归宁。”

    罗幼度并没有拒绝,而是扶着她上马,似乎怕她摔下来一样。

    符清儿会上不了马?

    明显不是!

    这是夫妻间的乐趣。

    罗幼度、符清儿抵达了魏王府。

    大舅子符昭信出门相迎,看着罗幼度小心翼翼的扶着符清儿下马,顿觉见鬼一样。自己这个妹妹弓马娴熟,一手长枪刷的比自己还要利索,现在下马居然需要人扶?

    符昭信不由笑出声来。

    符清儿狠狠的一眼瞪了过去。

    符昭信立刻板起了脸。

    “舅兄!”

    罗幼度上前问好。

    符昭信颔首道:“外边风大,快快进屋吧,爹娘等候多时了。”

    来到大堂,符彦卿高坐上首,那张不怒自威的脸上居然带着些许笑意,而他的手搭在一本厚厚的装订好的蓝皮书上。

    在他旁边是一位祥和的妇人,正是虢国夫人。

    虢国夫人的身侧还有一位少女十四五岁的年纪,五官秀丽,与符皇后、符清儿有几分相似。

    但与符皇后比,少了几分高贵,与符清儿比,又少了几分英气,但较之两人多了三分邻家女孩,小家碧玉的感觉。

    “小婿拜见岳父大人,岳母大人!”

    罗幼度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

    符清儿跟着行礼。

    虢国夫人上前将罗幼度扶起,近距离细细打量,说道:“好孩子,清儿有福了。”

    她此刻眯着眼睛,看着罗幼度,正应了那句话,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她本眼高于顶,觉得自己的女儿,怎么样也得嫁个当世俊杰,但是随着符清儿的年龄上涨,条件是越来越松。

    结果回头一瞧,女儿选择了一个最好的。

    这个时代并不那么重视家世。

    这五十年来,荣登大宝,执掌权柄的就没有几个有特殊家世的,甚至还有大字都不认识几个的人当了皇帝。

    本领能力才是这个时代的一切。

    当然前提得兑现。

    就罗幼度这势头,未来步入庙堂跻身为相,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虢国夫人怎么能不高兴?

    一旁的符清儿都有些吃味了。

    虢国夫人却没有理会自己的二女儿,对着身后的少女道:“六妹!来叫二姊夫!”

    符小妹怯生生的叫了声:“二姊夫。”

    罗幼度笑着回应,心底叫了一声:“果然!”

    在看到符小妹的第一眼,罗幼度就在想会不会是第三个符皇后,嫁给赵匡义的那个符家六妹。

    这得到确认,罗幼度心底嘀咕着:这一辈子你就别想霍霍符小妹了,老老实实的练习车技去吧。

    “娘!”

    受到冷遇的符清儿,不满的叫了一声。

    虢国夫人这才打理符清儿,开口数落:“都嫁人了,得学会庄重,得跟着你丈夫好好学学。”

    符清儿登时欲哭无泪。

    “坐吧!”

    符彦卿开了口,打断了符清儿的忧伤。

    罗幼度在符彦卿下手的椅子上坐下。

    符清儿给虢国夫人拉到了后堂,同符小妹一起,去说悄悄话了。

    符彦卿将手心下一直压着的蓝皮书递给了罗幼度。

    罗幼度好奇的伸手接过。

    符彦卿并没有说废话,而是直入正题道:“契丹不是简单的对手,他们对于战术的运用,兵法的研究,时机的把握,已经不亚于我们。想要收复失地,绝非易事。”

    “这本是老夫这些年整理了手中的手札,瞎鼓捣出来的玩意。里面记载着契丹军队惯用的战术战法,还有一些破解之法与心得。”

    “唯有了解自己的对手,才能学会如何战胜他们。你书读得多,这方面应该比我更懂,此书对你有大用。”

    罗幼度暗自感叹,符彦卿能够在这乱世中混成第一军阀,果然了得。

    他们将目标定在契丹不假,但是朝廷所表现出来的动向是南方。

    先南后北。

    以此来麻痹契丹,好让契丹心生大意,从而给他们可趁之机。

    但显然他们的算计并没有逃过符彦卿的眼睛。

    而且这位大周魏王已经意识到,接下来即便郭荣让他参与北伐之事,也不会委以重任。

    罗幼度肃然起身道:“谢岳父大人器重,小婿绝不负岳父大人信托付。”

    符彦卿整理出来手札必然是他这些年的经验心得,珍贵非常。

    符彦卿挥了挥手,让他坐下,继续道:“将清儿交给你,老夫放心。今日午后,我便动身回大名府。以后有什么事,让清儿代为传达。”

    “终究是一家人,那分彼此!”

    罗幼度道:“小婿明白。”

    符彦卿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看着罗幼度。

    罗幼度也瞧着自己的老岳父。

    相视一笑。

    宛如两只老少狐狸一般。

第十九章 翻个牌子 找点事干

    符彦卿当日下午便返回大名府了。

    还是绷着张老脸走的。

    符清儿愤愤不平地为罗幼度叫屈:“爹爹太过分了,就他那臭脾气,也就娘亲受得了。”

    她不知道罗幼度跟符彦卿聊了什么。

    但是女儿嘛,胳膊肘从来都是往外拐。

    自己的郎君脾气那么好,为人谦逊有德,礼敬长辈,上无愧天,下无愧地。那是天底下最好的人物,怎么可能会惹自己的父亲呢?

    相反自己的父亲脾气暴躁,不明事理,不通是非,还重武轻文,怎么想都是他的问题。

    罗幼度只能笑着在一旁安慰,却也没有解释什么。

    伴君如伴虎。

    随着权势越高,在很多时候要懂得取舍。之前能干的事情,现在未必就能干。

    毕竟无人在意一个小角色的耀武扬威,但是一头猛虎哪怕躺在那里睡觉,都不会有任何人轻视招惹。

    符彦卿作为这个时代最强军阀,哪怕是做做样子,也不能与他走得太近。

    这个道理罗幼度知道,符彦卿这种历经五代动荡的老狐狸更是明白。

    他现在尴尬的处境,比罗幼度可严峻的多。

    为了老符家的未来,他也不愿意在郭荣的眼皮子底下跟罗幼度过于亲密。

    符清儿看着受了“委屈”,还安慰自己的郎君,心下感动,想着凤竹偷偷塞给自己的小人书,俏脸上飘起了几朵红云。

    “怎么了?”见符清儿莫名害羞,罗幼度有些意外。

    “啊……”符清儿自个慌了起来:“没,没什么。”

    她赶忙找了一个话题,问道:“郎君可识得殿前都指挥使的弟弟赵匡义?他为人如何?”

    罗幼度惊疑地看着符清儿,问道:“为何这么问?此人颇为不俗,总之一言难尽。”

    平心而论,赵匡义能力真的不差。

    有权谋,能忍,有心计,政治后勤调度皆有一流水准。

    赵匡胤黄袍加身之后,封赵匡义为大内都部署,加同平章事、行开封府尹,再加兼中书令,全权负责处理后方事务。

    赵匡义不但没脱后腿,还组建了自己的班底。

    可他当上皇帝以后,开始插手军事,那真就是一言难尽。

    符清儿道:“爹爹入京之后,右厢都指挥使领着他的两个儿子找到了爹爹。爹爹当年在李存勖手下当任亲从指挥使的时候,右厢都指挥使执掌禁军,与爹爹是同僚。”

    “爹爹很欣赏赵匡胤,对他很是看重,还送给了他一匹千里马。右厢都指挥趁机提出了两家结亲的请求……”

    符清儿口中的右厢都指挥自然就是赵匡胤、赵匡义的父亲赵弘殷。

    这家伙本来应该在淮南之战中就病故了,却不知为何现在还活着。

    罗幼度问道:“那岳父大人是否答应了?”

    符清儿摇头道:“给爹爹婉拒了,但赵匡义似乎并没有放弃。娘亲便让我问问郎君,他为人怎么样,若是值得托付,先行记下。”

    原来是留着当备胎啊!

    罗幼度忍不住一笑:“算是个人才,可要配小妹,那还差了点。主要还是他之前已经娶了发妻,这没去世多久,便惦记着小妹,有点……嘿嘿。”

    他话没说完,以笑声结尾。

    符清儿秀眉倒竖,问道:“他之前有过一任妻子?”

    罗幼度道:“当然,滁州刺史尹廷勋的女儿,他的哥哥还是保信军节度使尹崇珂呢。”

    对于赵匡胤、赵匡义一家子,罗幼度不见得就比他们两人更了解自己的家族上下。

    罗幼度在当任开封府判官的时候,便以查案为由,趁着户部郎中不注意的时候,查了赵匡胤、赵匡义的在籍户口。

    不只是他们,义社十兄弟的户口以及与赵匡胤关系好的,他都过了一眼。

    这东西记在脑子里,没有坏处,将来指不定就能用得上。

    符清儿哼道:“这哪里是仰慕小妹,分明是冲着我符家来的。小妹若是嫁给这种人,岂不是误了终身?不行,我得跟娘亲好好说道。”

    罗幼度看着符清儿的背影眼神中透着几缕深邃。

    罗幼度知道如果不是自己的出现,符赵两家这亲就定下了。

    历史上赵家就是走的符彦卿的关系,将李重进调离开封去淮南当任节度使。

    不然就凭李重进手握的侍卫亲军司,赵匡胤没那么容易成功。

    看来自己这边下手快,赵匡胤这一家子也没有闲着呀。

    面对郭荣这样的贤主,罗幼度估摸着赵家造反是不敢造反的,但是野心却是不小。

    不是是想取代李重进,就是张永德。

    历史上张永德给郭荣办的就很没道理。

    郭荣是在北伐的路上,审阅各地所上文书,得到一只皮口袋,袋中有一块三尺多长的木板,上面写着“点检作天子”。

    这明摆着就是坑害张永德的手段,郭荣当时也没有在意。

    但没过多久,郭荣意外染病,极其严重,也顾不得细究了,直接罢免了张永德殿前都点检的职位,交给了自己最信任的赵匡胤。

    这事是不是赵匡胤干的,罗幼度不知道,但赵匡胤是最大受益人不假。

    不然就算赵匡胤功劳再大,也比不上张永德跟随郭威开国从龙的功绩。

    得给他们找找麻烦,顺便拔几颗虎牙,打发一下这漫长的时间。

    罗幼度暗自琢磨着。

    对谁下手呢?

    要不翻个牌子?

    “见过罗统军!”

    这时一将来到罗幼度面前,一张国字脸,虎背熊腰的身上充满了北地男儿的豪迈气概。

    罗幼度抱拳回礼。

    来将道:“在下魏王牙将郭暾,虢国夫人准备五日后动身北上,府中尚有百匹骏马是符家嫁妆,届时怕无专人打理,不知如何处理?”

    罗幼度想了想道:“先存放两日,三日后,我派人来取。”

    郭暾并未多言,作揖离去。

    看着这符彦卿麾下牙将沉稳的模样,想了想自己的亲卫队长,头痛。

    **********

    赵府。

    灯火通明。

    赵匡胤宴请殿前司的同僚,一并过府一叙。

    相比张永德过于高高在上,豪侠仗义的赵匡胤更得上下将官的人心。

    凭借出色的人格魅力,在他身旁已经聚集了一股不小的势力,已经可以与张永德这个殿前都点检分庭抗衡了。

    不过张永德并不在意,对于赵匡胤这个属下是极其看重,本来就是将他当作接班人培养的。

    赵匡胤看着空缺的那两个席位,问向身旁的赵匡义道:“守信、藏用,都没来吗?”

    石守信是殿前司的一员,自然隶属于赵匡胤麾下。

    高怀德并不是,他是属于侍卫亲军司的,但赵匡胤对于高怀德极为器重看好,哪怕是这种属于殿前司的小聚,也将高怀德邀请在列。

    哪怕高怀德拒绝了两家通好的提议。

    赵匡义气恼道:“高怀德说在家里写曲子,便不来了。兄长相邀,居然没他写什么曲子重要,着实可气。”

    赵匡胤笑道:“藏用就是这个性子,无妨无妨。”

    “那……守信呢?”

    赵匡胤对于石守信感情极为复杂,但多年的情谊还是难以割舍的。

    赵匡义冷笑道:“他直接说不来了,还说以后宴会上有王彦升、罗彦瓌,那都不用喊他。”

    赵匡胤暗暗叹了口气,很是无奈。

    石守信是他磕过头的兄弟。

    但王彦升、罗彦瓌是他在殿前军的左膀右臂,最信任的属下,忠贞不二。

    哪怕是立刻造反起事,面前是一条死路,王彦升、罗彦瓌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但就是因为这种忠心,他们两人看不惯石守信的“背叛”。

    认为石守信去跟罗幼度交好做朋友,就是对自己主上赵匡胤的背叛。

    在殿前司里没少为赵匡胤鸣不平,说石守信的坏话,说他是叛徒。

    石守信也是急性子,哪里受得了这种气。

    直接跟王彦升打了起来,还吃了亏。

    论及战场上的武勇,石守信能够甩王彦升两条街。

    但是王彦升原是蜀地人,是一位江湖游侠,在青城山学过剑法,最善击剑,人称“王剑儿”,是一位响当当的江湖好手。

    这战场拼杀与比武教技截然不同。

    石守信这一身靠着战场磨炼的杀人技术,对上王彦升那一套灵巧多变江湖剑法,受到了不小的羞辱。

    石守信技不如人,也只能认栽。

    碍于赵匡胤的情面,石守信也没有用权势为自己出口气,但矛盾却是积下了。

    赵匡胤得知情况后,带着王彦升、罗彦瓌去给石守信赔罪。

    石守信不愿赵匡胤为难,表面上答应和解,避免殿前司让人看笑话,但私底下却也不愿意再与王彦升、罗彦瓌往来了。

    你赵匡胤请我喝酒可以,但要带上王彦升、罗彦瓌,那就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王彦升这时出席说道:“今日都指挥使请我等喝酒,在下献丑,为诸公舞剑助兴。”

    在周边的阵阵喝彩声中,王彦升抽出佩剑,当众挥舞而起,在烛火的映照下,青白色的剑光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了进去。

    赵匡胤也不由抚掌而赞:“光烈这青城山的剑法,果然高明。”

    心底不免暗忖:无怪守信都吃了亏,在这开封,单打独斗能够稳胜光烈的怕是只有自己跟藏用了吧?

    他突然想到罗幼度似乎找了一个脑子不太好使的亲卫队队长,不知实力如何?

第二十章 生活零碎

    耳中听着鸡鸣,罗幼度睁开了双眼。

    看着身旁犹在酣睡的娇妻,想着昨夜疯狂,心底忍不住的微微一荡。

    没想到古人居然也那么会玩,而且自己这个娇妻双腿细长,又因练武的缘故腰肢柔软,各种姿势,毫不费力,着实让人食髓知味,流连忘返。

    无怪史上那些君王,一个个沉迷温柔乡,无法自拔了。

    这除了有点费腰,什么都好。

    罗幼度忍不住在符清儿额上轻轻一吻。

    不想还是将她吵醒了。

    罗幼度轻声道:“再睡会儿吧,时间还早。”

    符清儿摇了摇头道:“不了,郎君太过宠爱,最近有些懒了。连续几日都未曾张弓练武,这样下去,可要胖了……”

    她说着想要起身,腰间竟有些隐隐作痛,想着昨日疯狂,将身子一缩,道:“还是再睡会吧。”

    罗幼度脸上露出会意微笑,心情瞬间愉悦,说道:“夫人好好歇息,为夫跑几圈,看会儿书。”

    在前世拼得太厉害,也没怎么注意锻炼,上了四十,体力直线下滑,莫说打球什么的,跑几步都受不了。

    这一世,难得年轻一回,不想重蹈覆辙。

    再忙也要抽空跑几圈,然后做几遍深入骨髓的第八套广播体操。

    随着宅邸扩建,右院建了一个小型的射箭靶场,也就多了练习射箭的环节。

    到底有没有效果不知道,却已经养成了习惯。

    听到里边的动静,屋外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进来吧!”

    凤竹端着热水走了进来。

    见罗幼度在穿衣服,小丫头快步走上来帮着一起穿。

    这绝对的权力使人腐化,此话一点也不差。

    罗幼度就面临着这样的考验。

    面对凤竹的伺候,他一开始还是很不习惯的。

    这才几日?

    他已经开始享受生活,双手伸直任由凤竹给他穿衣服,自己是一动不动。

    “用完早膳,我们去城东郊外去看看田地!”

    符清儿道:“郎君这是想置办一些产业?”

    罗幼度颔首道:“不错,之前家里就我与胡伯,随意一些便可。现在有了你们,就不一样了。总不能一直让凤竹她们干脏活累活吧。太大材小用了,招募一些侍婢,还要招募一些亲卫。连同他们家人,一并妥善安置,才能让他们全心全意的效力。”

    “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庄园,也可以种些粮食养养家禽,关键是夫人的那百匹骏马也有了安生之处。”

    “位置可以选择偏一点,价格实惠,而且越往东,离御营司的军营就越近。以后为夫每月都会去军营呆上些时日。届时,不用住在军营,可以快马往返于庄园。”

    “夫人到时亦可以一同前往小住些日子。在那边可以跑马骑射,也有一番滋味。”

    符清儿眼中露出些许憧憬道:“郎君想的周到。”

    罗幼度在凤竹的伺候下,洗漱完毕,走出了卧房。

    跑步、做***箭,然后打算去书房看书。

    但见呼延赞并未出现在射箭靶场,心底有些讶异,索性不走了,直接在这里看起了符彦卿赠送他的兵书。

    罗幼度之前都是直接在射箭靶场看书的,但自从呼延赞来了之后,便将位子让给他了。

    这小子每日都会晨练,关键是每次晨练,他一边挥舞着兵器,一边高呼:

    “杀!”

    “杀贼!”

    “哪里跑!”

    好似真的在战场上拼杀一样,而且这家伙好像什么兵器都会,铁鞭、枣木长矛、破阵刀、降魔杵,各种武器使用得得心应手,都不带重样的。

    罗幼度在喊杀声中静不下心来读书,只好转移至书房。

    今日却不知为何,呼延赞并未出现在射箭靶场,反而有些不适应了。

    直到吃早膳的时间,罗幼度才见呼延赞从外边回来。

    “今天偷懒了?”

    罗幼度随意闲聊。

    呼延赞道:“石都虞候叫我去隔壁比武,我去跟他打了几架。”

    罗幼度登时来兴趣了,忙道:“谁赢谁输?”

    呼延赞高傲地仰着头道:“自然是我赢了,不管用什么兵器,石都虞候都打不过我。”

    罗幼度再问:“那高老哥呢?”

    呼延赞张了张嘴,又低下了头道:“高都指挥使有点厉害,我打不过他。”他想了想,又道:“多一点点厉害。”

    罗幼度笑出声来。

    听到他们说话的凤竹道:“听说石都虞候跟一个叫王彦升的比试输了,想要找回面子。这几天都是住在高宅的,在跟高都指挥使学功夫呢。”

    罗幼度讶然道:“你怎么知道的?”

    凤竹理所当然的道:“高宅的丫鬟说的呀。”

    已经起床的符清儿解释道:“这丫头最好探听他人消息,这汴京开封上上下下就没有什么她不知道的。”

    她想起了自己关于罗幼度的消息都是来至于凤竹,想到了莫名其妙将自己“嫁出去”的往事,不免自笑出声来。

    罗幼度想不到凤竹还有这本事,哑然失笑,心底随即盘算起来。

    王彦升与石守信的比试是在殿前军众目睽睽之下进行的,无法隐瞒。

    石守信比武不敌王彦升的事早已传开。

    只是罗幼度连续三日都在忙着婚后琐事,没有收到相应的消息。

    不过为何比试,是单纯地切磋还是别有恩怨,赵匡胤特地下令压住了,外人无从知晓。

    不过罗幼度却是明白,石守信性子直爽,并非输不起的小人。

    就凭他输给高怀德八百回的战绩,真要斤斤计较起来,还不得找块豆腐撞死?

    如果是正常的比武,他不会如此急切地想要报仇的,其中八成有别的不为人知的事情。

    石守信没有与他说,罗幼度也不好细问。

    不过并不妨碍他打算掺和一手的心思。

    赵弘殷拉着赵匡胤、赵匡义拜会符彦卿让罗幼度生出了不小的危机感。

    这赵匡胤的人脉关系网太强大了,尽管自己拉拢了韩令坤、石守信、高怀德,可依旧还有慕容延钊、王审琦、张令铎、张光翰等等等等。

    他家几代将门,不给他找点事情干,任由他安逸地发展下去,可不得了。

    这几代的底蕴,真不是轻易就能撼动的。

    越是如此,越不能放过任何机会。

    新婚假期即将结束,罗幼度之前一直都在处理御营司扩张的事情。

    现在他这个枢密院副使,也该去枢密院报到了。

第二十一章 影响扩大

    枢密院!

    “魏相公!”

    罗幼度热情地与魏仁浦这跟自己有千丝万缕关系的名臣问好。

    当初若没有赵匡义与魏仁浦女婿的案子,他罗幼度也没有今时今日。

    魏仁浦没有半点的生分,热情相迎:“千盼万盼,可将幼度兄给盼来了。吾现下是孤掌难鸣,势单力薄,正需强援。”

    大周不缺良将,但缺名臣。

    真正有能者,身兼数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魏仁浦现在是身兼三职,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同时兼任枢密使。分别对应中书高官官,宰相跟大周总参谋长。

    以魏仁浦的干略是完全有能力身兼数职的,只是宰相与枢密使之间,难免会有摩擦。

    这个时代文武已经渐渐分家,宰相的议政厅负责政务,枢密院负责军务。

    议政厅以民生为上,枢密院以军事为主。

    彼此双方目标不同,但无一例外,都需要用到钱。

    这两者之间如何平衡,不只是郭荣一言而决的事情。还得看议政厅、枢密院彼此之间不断的较量争斗。

    魏仁浦身兼两职,地位就有些尴尬了。

    再加上议政厅的范质、王溥都是名臣能相,魏仁浦孤身一人,对上他们,没少“吃亏”。

    尤其是最近一次,孟蜀年底派人送来今年份额的岁币。

    这额外之财,立刻就给议政厅、枢密院盯上了。

    议政厅想要用来疏浚开封河道,将周边数百里的河渠都重新规划清理。

    而枢密院想要用来跟府谷、定难军购买军马。

    结果魏仁浦给范质、王溥一前一后打的节节败退。

    最终孟蜀的岁币归入议政厅,用来治理以汴京开封为中心的水利交通。

    这种文武之争,最终得利得都是大周。

    郭荣也乐得见到议政厅、枢密院争得面红耳赤,高坐上首看热闹。

    罗幼度这一来到枢密院,魏仁浦就开始大倒苦水,给他介绍枢密院的情况,说着枢密院的不容易。

    罗幼度心底暗笑:这老狐狸军政大权一肩挑,日子过得别提多舒服。八成就是甩锅,没有争取到孟蜀岁币,不是他的错,而是敌人太狡猾。

    谁知道他的屁股坐哪一边的?

    议政厅同样有他的位子。

    罗幼度目前掌握的消息来看,疏浚开封河渠的整体方案就是魏仁浦自己提出来的。

    罗幼度心领神会,义愤填膺地道:“范相公、王相公太过分了,好处都让他们占了。魏相公放心,军备乃国之大事,以后在下以魏相公马首是瞻,为我枢密院冲锋陷阵。”

    魏仁浦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枢密院虽说自己是一把手,但郭荣对于罗幼度的偏爱是人尽皆知的。

    不与他处理好这上下级关系,自己这个枢密使不好当。

    魏仁浦给罗幼度介绍枢密院的结构:“枢密院共有十房:北面房、支差房、在京房、校阅房、兵籍房、民兵房、吏房、知杂房、支马房、小吏房,分曹处事,掌军国机务、兵防、边备、戎马之政令,此外侍卫诸班直、内外禁兵招募、阅试、迁补、屯戍、赏罚之事也属于枢密院的管辖范畴。”

    罗幼度在一旁听得不住点头,说道:“下官初来乍道,对于枢密院的一切事务不是很熟悉,打算先从琐事入手,了解一些枢密院的运作,跟相公先学习学习,而后再行考虑具体权值分配,相公以为如何?”

    换而言之就是打杂,什么事情都干,但什么事情都不做主。

    魏仁浦颔首道:“如此也好,幼度兄若有不懂之处,可随时找某商量。”

    罗幼度送别了魏仁浦,并没有去自己的办公署,而是来到了档案室,翻阅着枢密院之前处理过的行政档案。

    这些处理过的事务,恰是枢密院前辈的经验,学习的最好模本。

    当然罗幼度真正的目的是想看看当前汴京开封四门的巡检,都是谁在担任。

    这巡检官署名巡检司,官名巡检使,始于五代后唐庄宗,主要任务就是巡逻州邑,负责汴京开封的整体防务维护次序,尤其是夜间治安。

    这职位权势不高,却是肥差。

    尤其是负责东西两路的巡检使,这两处长街商铺聚集,巡街的兵士没事拿着刀剑晃悠几趟,立刻就有大商请入屋内奉茶,好吃好喝地招呼着。

    看着四门巡检使的名字,罗幼度心中有了定计。

    接下来就等了,等着殿前军自己乱起来。

    赵匡胤在殿前军很有威望不假,但是他还不是殿前军的老大,更不可能把控全局。

    石守信在殿前军的威望或许不如赵匡胤,却也不是无人问津的小歘歘。

    后汉时期,石守信就隶属于枢密使郭威帐下,郭威即位之后,升任禁军亲卫都虞候,已经是大周禁军的一员。

    后来郭荣改革军制分出了殿前司,赵匡胤、石守信是第一批编入殿前司的骨干。

    而且石守信为人豪爽重情义,能够为了兄弟不顾自己的利益。

    这点连赵匡胤都做不到。

    在殿前司石守信是有一定的威望的,王彦升、罗彦瓌背后说石守信坏话,赵匡胤能够压得住。

    都是大老粗,谁没说过几句脏话。

    但是王彦升给石守信抓住后,不但没有认错,还当众打败石守信给他难看。

    这种情况,赵匡胤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有点高估自己的威信了。

    不管怎么说,殿前司的老大叫张永德,还不是他赵匡胤。

    **********

    皇城延义阙。

    王彦升与一众兄弟打算穿过延义阙前往值班房,不想在阙门处让一队兵士阻挡了去路。

    “兄弟们,让让!”

    王彦升喊了一声。

    都是殿前司的弟兄,王彦升也没有想那么多。

    “呦,我倒是谁呢。原来是铁骨铮铮,认太监为爹,遇到晋兵就磕头的赤胆忠心王剑儿呀!幸会幸会!”

    韩重赟伸着懒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王彦升在前蜀灭亡之后,迁居洛阳,他第一个上司就是后唐时期宦官大臣孟汉琼。两人关系极好,正是得到了孟汉琼的举荐,王彦升才得以入李嗣源麾下担任任东班承旨。

    不过这个时代真正忠心的不多,石敬瑭认契丹耶律德光为爹,携爹之威,覆灭后唐。

    王彦升见势不对跟着投降了后晋。

    至于后面的投汉什么的,韩重赟还是知道忌讳的,并没有多说。

    王彦升闻言神色骤变喝道:“韩都指挥使,你这是何意?”

    韩重赟挠了挠头,道:“没什么意思,就是想问一下,咱老大哥为人磊落,没干什么对不起赵都指挥使的事情吧?他就交了一个朋友,认了一个兄弟,就给你说成叛徒。那我倒是想问一下,你这位给磕头太监当儿子,又怕死给契丹的儿皇帝跪下当狗的家伙,是什么玩意?”

    “来?评价一下自己?”

    “铁骨铮铮?”

    “赤胆忠心?”

    “还是牲口不如?”

    王彦升怒喝道:“你敢辱我!”

    韩重赟双手环胸,说道:“辱你又如何?”

    王彦升抽出佩剑,怒喝道:“姓韩的,有种我们下场练练,别逞口舌之能。”

    韩重赟大笑道:“老子有没有种不需要你知道,反正老子没给太监当过儿子。”

    他知道自己不是王彦升的对手,不自取其辱,而是道:“延义阙里边修路,要不爬进去,要不滚蛋。”

    王彦升讥讽道:“你以为你拦得住我?”

    韩重赟大步走到王彦升面前,伸着自己的脖子道:“那你有种就往这边砍?”

    王彦升气势被夺,小退了两步。

    “呸!怂货!”

    韩重赟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然后回头修路去了。

    事实证明,不是所有人都叫许褚的。

    王彦升气得死咬着钢牙,道:“我们走别的路。”

    延义阙的下插曲很快就传到赵匡胤的耳朵里了。

    “混蛋!”

    赵匡胤一拳打在案几之上,案几上的各种笔墨纸砚直接凌空而起,散落在桌子上。

    “去,将控鹤军都指挥使叫来!”

    他领命一出,便叫住了传令亲卫道:“算了,不用去了。”

    赵匡胤说着,大步走出了班房,亲自来到了延义阙班房。

    “见过殿前都指挥使!”

    韩重赟毕恭毕敬地向赵匡胤行礼问好。

    赵匡胤听韩重赟这称呼,叹道:“韩兄弟还在怪我啊!”

    韩重赟道:“不敢。”

    赵匡胤气道:“大家都是兄弟,手心手背都是肉,发生了矛盾,你让我如何?”

    韩重赟道:“所以属下没有怪都指挥使的意思,王彦升是大哥的兄弟,大哥护着他正常。但他不是我的兄弟,我没道理护着。大哥要罚就罚,我认了。”

    “但是当着大哥的面,我就说了。我负责的区域,王彦升别想站着过。大哥要是看不惯,将我撤了便是。”

    “你……”赵匡胤心知自己理亏,甩袖走了。

    韩重赟回头看着赵匡胤,神色复杂。

    王彦升事件随着韩重赟捅破了这层纸,在殿前司彻底闹开了。

    如果是赵匡胤、石守信起了矛盾,殿前司上上下下八成都会站在赵匡胤这边。

    没得说。

    可石守信跟王彦升闹出的这事,显然站在石守信这边的是多数。

    赵匡胤无意识的偏袒王彦升,反而让人更加为石守信叫屈。

    赵匡胤处事不公。

第二十二章 选择

    殿前司的异动,亦传到了王彦升的耳中。

    王彦升看着这事态朝着无法控制地方向发展,也忍不住心生惶恐。

    他想不到自己背地里吐槽石守信的话让对方知道了,更想不到打赢了他,会惹下这般祸事。

    早知如此,嘴欠什么。

    此时此刻,他真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一脸沉重的罗彦瓌走进了班房,然后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现在他亦是万分后悔。

    整个事情就是因为他们两人而起的。

    罗幼度从殿前司要走党进,他们两人对于石守信就存有极大的不满了。

    他们知道赵匡胤对于党进也很欣赏,多次称赞他“真骁将,有恒侯气概”,有心提拔他。

    只是党进运气不佳,在淮南之战前期,最为关键的时候,他母亲身患疾病,未能随军出战立下功勋,得不到晋升的机会。

    最后直接让石守信大度地转送给了罗幼度,成为了御营司的骁将。

    赵匡胤得知之后,大感遗憾,说了好几句:“可惜可惜可惜。”

    王彦升、罗彦瓌听出了赵匡胤语气中的不满,也对石守信生了厌恶情绪,说了不少坏话。

    石守信的人缘在殿前司仅次于赵匡胤,也听过一二,只是没有与他们计较。免得为了一点小事,伤了兄弟感情。

    到了罗幼度成婚那天,韩令坤、石守信、高怀德一行人帮着罗幼度一夜之间让红妆点缀北大街。

    开封上下引为美谈,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王彦升、罗彦瓌两人听这消息更不满了,你一言我一语的,也不知是谁,鬼使神差地就骂起石守信是个叛徒。

    这话传到石守信耳中的时候,便忍不了了。

    “老子多交一个朋友就成叛徒了?”

    王彦升性子急躁,给兴师问罪的石守信一激,脑子一热与之大打出手。

    直至今日,无法收场。

    王彦升看着好友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心下一沉,忙道:“怎么了?有什么坏消息?”

    罗彦瓌懊恼道:“都指挥使亲自去找了韩重赟,为你我兄弟求情……”

    王彦升忙道:“结果如何?”

    罗彦瓌恨道:“韩重赟没有给都指挥使面子,据说都指挥使离开的时候一脸沮丧。”

    “混蛋!”

    王彦升本就脾气暴躁,听得自己的老大为了自己向韩重赟低头,还没有得到谅解,瞬间血气上涌,抽出宝剑,快若惊鸿的一剑,气贯长虹,将面前的案几斩成两断,怒道:“在延义阙,老子就应该一刀砍了他。”

    王彦升此刻心中恨极了,他连石守信都不惧,自然不怕得罪韩重赟。

    真让他砍那一刀,他不敢,但是硬闯延义阙,对方未必拦得住他。

    只是在打赢了石守信之后,赵匡胤便找上了门,再三叮嘱他不可意气用事,这才忍了下来。

    这时又有人走进了班房。

    正是赵匡胤的弟弟赵匡义。

    看着王彦升这副要吃人的模样,赵匡义心底恨极了这莽夫的胡作非为。

    就算石守信真是叛徒,也轮不到他来说,更轮不到他来出气。

    闹得现在这个地步,处处被动,处处受制。

    在赵匡义的心底,石守信就是叛徒。

    王彦升、罗彦瓌说了他心底的话。

    “干什么呢,还嫌事情不够大,还嫌兄长不够头痛吗?”

    赵匡义恼怒地看着王彦升。

    看着赵匡义,王彦升默默地将宝剑入鞘,低着头道:“都是我惹的祸。”

    赵匡义见状语气也缓和下来。

    赵匡胤的那杆子兄弟大多都没将赵匡义放在心上,只将他当作自己兄弟的弟弟对待。

    但王彦升、罗彦瓌这类赵匡胤在殿前司培养的心腹都认赵匡义的。

    因为这个时候,赵匡胤已经将赵匡义带在身旁培养他的能力了。

    赵匡义长叹了口气:“王指挥使先在这里呆着吧,哪里都不要去了。晚上的时候,跟着我与兄长一起出皇城,然后休息几天。看看情况再说。”

    “放心吧,兄长说了。此事是你为他出的头而起,哪怕拼着这个殿前都指挥使不干了,也要保下你来。他让我来之前,都点检已经派人传话召见了。估计少不得挨一顿训斥……”

    王彦升闻言眼圈顿时红了。

    他从动荡中摸爬打滚过来的,原本对于“忠心”二字是嗤之以鼻,觉得天大地大,不如自己最大。直到遇上了赵匡胤,为他的人格魅力折服,愿意为他而战,为他而死。

    “三公子,不可如此!末将何德何能让都指挥使这般对待,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人的错,所有的过,我一人承担。不可为了我一人毁了自己的事业……三公子,末将恳求你去劝劝都指挥使。不当这个散员都指挥使,末将还能给他当牙将。可他真要因此丢了官职,我们一干弟兄都要一起完蛋。”

    想着赵匡胤如此大恩,王彦升跪伏在地,不住地磕头。

    赵匡义忙将王彦升扶起,慎重的说道:“放心吧,一切都有兄长与我,哪怕真的不得不离开殿前司,也会为你找个好出路的。”

    **********

    赵匡胤拜别张永德,走出班房,回头望了一眼,大步离去。

    王彦升此次的祸闯得实在太大,自从得到消息的第一瞬间,赵匡胤就知道王彦升在殿前司混不下去了。

    军中是一个讲功勋讲资历的地方。

    石守信是殿前司最早的一批骨干,而且战功彪炳,身为殿前都虞候的他,也比王彦升的散员都指挥使高两个级别。

    从严来说,王彦升的行为叫做犯上,在军中可是重罪。

    无论如何都保不住的。

    但赵匡胤更加清楚自己没有的选择,就算保不住,也得去保。

    历史上赵匡胤能够成功的黄袍加身,手上握有三大力量。

    核心力量是义社十兄弟,他们都是赵匡胤崛起时的结拜兄弟,人人身居要职,其次就是他在殿前司培养出来的亲信,最后是老赵家的人脉。

    他老爹赵弘殷在后唐、后汉、后周都身居高位,他爷爷赵敬也是后梁、后唐的高官,在侍卫亲军司中有很深的人脉,其中耳熟能详的就是韩令坤、高怀德、张令铎、慕容延钊。

    就凭这三股力量,他不当这皇帝,谁来当?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因为罗幼度的出现,赵匡胤并没有如历史上那样受到时代的眷顾。

    首先他最核心的力量义社十兄弟就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义社十兄弟是赵匡胤、杨光义、石守信、李继勋、王审琦、刘庆义、刘守忠、刘廷让、韩重赟、王政忠这十个人。

    但是赵匡胤并不是义社十兄弟里的老大,十兄弟里地位最高年纪最大的是李继勋。

    只是赵匡胤武器高强,为人仗义,在十兄弟里他人缘最好。

    但人缘并不能当饭吃。这一阶段,大家都是兄弟,除了李继勋以外,谁也别想踩在谁的头上。

    历史上赵匡胤是凭借自己在淮南之战中可怕的表现奠定了在义社十兄弟中老大的地位。

    而今赵匡胤依然打出来神乎其神的战绩,单骑斩将,取滁州,破李景达、陈觉于瓜步,横行于六合、扬州一线,以一万兵马逼迫的南唐援兵不敢渡河。哪怕最后吃了小亏撤了,也非战之罪。

    面对四面合围,南唐出了五倍于他的兵力,依旧没能留住他,让他从容而退。

    表现不可不强。

    然而面对罗幼度的珠玉在前,赵匡胤终究还是逊了一筹。

    这也导致了历史上义社十兄弟服气赵匡胤这一情况不成立。

    赵匡胤没能当上义社十兄弟的老大,除了杨光义、刘庆义、刘守忠、刘廷让这些人以外。

    石守信、李继勋、王审琦、韩重赟这几个真正手握军权的大周大将与赵匡胤的关系限于很要好的兄弟。

    没了义社十兄弟这个核心,赵匡胤现在仅剩余殿前司的力量以及赵家庞大的人脉网。

    赵家的人脉网很强大,关键时候有大用,但这种关系网仅适合锦上添花,而不是雪中送炭。

    殿前司培养出来的亲信便属于赵匡胤当前唯一可以信赖倚重的力量。

    王彦升、罗彦瓌这一群他亲自提拔的亲信,在赵匡胤心底的地位以及重要程度可想而知了。

    王彦升这一次因为冲动犯上石守信,等于将了赵匡胤一军,将他逼到了绝境。

    依照正常处理方式,王彦升就算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赵匡胤确实想过这么干。

    维护了兄弟情谊,也维护了殿前司的军威。但这种六亲不认的态度,无疑会伤了王彦升、罗彦瓌这些腹心的心。

    为了现今的石守信,值得吗?

    赵匡胤在当时就这么问了自己一句。

    左右都有损失,赵匡胤只能选择对自己伤害最轻的。

    他的原定计划是在今日,让王彦升意识到自己闯了弥天大祸,殿前司待不住了,自行提出调离。

    这样正了军法,也得到了王彦升、罗彦瓌的忠心,损失的只是石守信一点点兄弟情而已。

    只是赵匡胤没有想到韩重赟会这么大胆地站出来给石守信叫屈,让事态更加严重了两分。

    不管怎么说,事情总算过去了。

    赵匡胤长吐了口气,想着面前的三座高山,咬了咬牙,暗忖:“就不信一辈子都让你们踩着。”

第二十三章 亚历山大的魏仁浦

    很快对于王彦升、罗彦瓌的惩处传达殿前司各处。

    王彦升因狂妄悖逆逐出殿前司,罗彦瓌口不择言,降两级打二十军杖。

    在赵匡胤、赵匡义两兄弟的配合下,王彦升、罗彦瓌非但没有因为受到惩处而心怀不满,反而对于赵匡胤的大恩大义感恩戴德。

    殿前司上下原本对赵匡胤偏袒王彦升心存质疑,觉得他处事不公。

    却不想只是一回头,赵匡胤就将之逐出了殿前司,一点余地都没留,军法之严峻,莫不凛然。

    本来赵匡胤在殿前司就威望极高,这一下更添了几分威势。

    石守信、韩重赟自然也有了交代,无话可说。

    殿前司此次的风波也渐渐消散。

    在一旁吃瓜看戏的罗幼度,见到这结果,也暗暗感慨赵匡胤、赵匡义面对这突发事件,应对的确实得当,将自己的损失减至最小。

    唯一受委屈的也就是石守信了。

    “不过……”

    罗幼度嘿嘿一笑,心道:“未来的日子有你忙的!”

    表面上看此事赵匡胤、赵光义是受到了无妄之灾,好好的自己的亲信嘴欠惹了石守信,从而引发了一系列的事情。

    但实际上与赵匡胤平素的处事风格离不开的。

    赵匡胤豪侠义气,对下有恩有义有赏无罚,对于属下过于纵容,导致了他们的本性得到了释放。

    这方面从历史上杯酒释兵权之后的发展就可以看得出来。

    很多人都称赞赵匡胤仁德是历史上为数不多不杀功臣的仁德皇帝,但是根本没有人细究那些功臣在给赵匡胤收缴了兵权,下放到地方享受荣华富贵时,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这些大将没有了兵权,又无战可打,就开始祸害地方百姓。

    赵匡胤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故而有后人评价说“赵匡胤这个仁主几乎善待了所有人,兄弟、功臣、士大夫,唯独漏掉了百姓。”

    在这方面罗幼度自认比赵匡胤做得更好。

    贪婪是人的劣根,或是贪财或是贪权或是贪色或是贪名,更有甚者一切皆贪。

    几乎无人可以避免。

    哪怕圣人也是如此,最大的不同是正常人只能做到约束欲望,而圣人有本事克制欲望。

    罗幼度约束自己的同时,也会适当地约束自己的属下。

    贪财?

    正常薪俸不够,就发福利,还是不够,问他要都行。

    总之不能去干违法犯忌之事。

    贪色?

    是甜水巷的小姐不够奔放,还是大周的官妓不够动人?

    何必祸害良家?

    至于贪权、贪名,画大饼,喂鸡汤呗。

    吃饱喝足了,就有动力了。

    故而罗幼度不怎么担心会给自己的部下擦屁股。

    接下来的半个月,罗幼度用心处理着枢密院的工作。

    罗幼度在郭荣南征的时候,接触过类似的政务,有一定的经验。

    同时他也没有好高骛远,而是从琐事基础做起,没有一开始就介入枢密院的决策。

    琐事最大的难点在于繁杂,难在没有捷径可以走。

    任谁来处理都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时间去耗。

    罗幼度最不缺的就是这份耐心,他每天都坐在一个位子干上五个时辰以上,然后不知疲倦地干了半个月。

    议政厅。

    范质、王溥、魏仁浦坐在一起商量治理汴京水道的事情。

    随着汴京开封的扩建,人口的回迁。

    汴京封周边的河渠应用,四方的田地供应,都出现了不小的问题。

    针对这种情况,魏仁浦规划了一套治理河渠的方案,只要施行到位,能够恢复太平盛世时,天下水利以汴京为中心的盛况,顺带也能解决了沿河道农田的灌溉问题,造福以汴京为中心,方圆百里的百姓。

    这是大周议政厅今年的头等大事,范质、王溥、魏仁浦这三位宰相,最近都在调度此类事情。

    日上当空,魏仁浦将手中事物分别移交给范质、王溥说道:“齐物兄、文素兄,等会工部侍郎会来禀报蔡水附近田地近年来的水患情况,劳烦二位跟进一二。”

    范质惊讶道:“道济兄最近走的越来越早了,这治理河道的总方案是你提出来的,怎么现天天早退,我两本是帮手的,现在都要成为主导了。”

    魏仁浦没有好气得道:“真当某想?老夫得去伺候那小怪物,再不勤快一些,这枢密使就得换人了。”

    魏仁浦身兼议政厅、枢密院两职,对于罗幼度的到来是举着双手欢迎的,能够给他减轻很多工作量。

    对于罗幼度的工作态度,魏仁浦也时分欣赏,称赞不绝。

    可渐渐地魏仁浦察觉不对劲了,罗幼度对于枢密院的工作上手的速度远超乎他的想象。

    从最简单的工作开始,罗幼度每天都要处理上百件公务,一天一天的加深着难度。

    一开始还好,魏仁浦应对罗幼度处理过的公务,批阅起来得心应手。但渐渐地开始吃力起来,直到最近几日,他需要好好思量才能给出对应的答复了。

    魏仁浦暗叫“不好!”

    再这样下去,自己还不得让他鸠占鹊巢?

    尽管魏仁浦很欣赏罗幼度,却也不想就这样轻轻松松地就将自己手中的权柄交出。

    感受到了压力,魏仁浦已经不敢在议政厅待太久了。

    王溥哈哈大笑:“想不到道济兄也有今日。”

    魏仁浦轻哼道:“你们也别高兴得太早,这小子就是个王佐才。处事严谨,为人圆滑,精力旺盛,接受能力强。之前听说他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将《大中刑律统类》背得滚瓜烂熟,原先我还不信。现在却是不得不信……好了,不说了,告辞了。”

    范质、王溥见状更是屡禁不绝。

    这个重武轻文的时代唯一的好处就是文臣之间特别和谐。

    范质、王溥、魏仁浦三人都吃过时代的苦,故而更加珍惜现在得来不易的机会。

    下面官员小斗不可避免,但上面以范质、王溥、魏仁浦为主的议政厅却是十分和谐。

    因为他们知道离成功还远着呢。

    尽管郭荣已经极大限度地提高了文臣的地位,但大周依然是一个以武为尊的王朝。

    且不说节度使的权势,大周所有州府刺史八成都是武将,一成半是精于军略的文臣,真正的纯文人不足一成,多是充当刺史副手或者地方县令。

    尽管罗幼度现在手握军权,可在范质、王溥、魏仁浦的心底,还是属于文人一系的。

    魏仁浦信步来到枢密院,桌子上果然放着罗幼度送来给自己批阅的公文,心底拿定了主意,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

    得好好的分配职权,各管各的,免得给找不自在。

    随手拿起公文,是关于人员调配的。

    南门巡检使韦皓任职两年,为人清静俭朴,与人为善,尽职尽责,南街两次走水,韦皓皆身先士卒,扑灭火势,因获晋升。南门巡检使暂无合适人选,建议以韦皓副手薛秋暂代。是否转正,视其表现。

    魏仁浦亦没多想,直接批了一个准字,盖上了大印。

    这种人才,理所当然地应该得到晋升。

    在没有合适人选的时候,以副手暂代或者直接转正都是常态。

    十三日后。

    枢密院吏房户曹参军葛怡有些恭敬地看着坐在上首的赵匡胤,心底有些忐忑。

    尽管赵匡胤满腔壮志雄心不满于李重进、张永德、罗幼度之下,但其实他自身的地位已经超然了。

    仅次于三人,年纪轻轻就与向训这样的老将并肩。

    以他的身份地位,在葛怡眼中便如庞然大物一般,根本得罪不起。

    “都指挥使光临寒舍,下官蓬荜生辉。”

    赵匡胤是来求人的,也没有故作姿态,直接道:“你负责管理将士晋升,现在京中有什么好一些的职位?要六品左右的,某这里有一个人选,不知葛参军是否愿意推荐?赵某记你个情,日后定当相报。”

    葛怡摇头道:“回指挥使,目前没有合适的职位。”

    赵匡胤眉头一挑,沉声道:“看来葛参军是不愿意交某这个朋友了?”

    他本身武艺超绝的虎熊之将,此刻怒目圆瞪,煞气徒生。

    葛怡吓得脸色苍白,忙道:“非是下官敷衍都指挥使,而是罗副使最近接手了枢密院的大多工作。他用了半月时间,将枢密院累积下来的杂务近乎清空,在京诸多空缺职位他都安排了适当的人员上任。除非外调,不然真没有空闲职位?”

    赵匡胤一听又是罗幼度,难受的挠了挠头:这家伙,怎么阴魂不散,哪里都有他。

    “一个职位都没有了?”

    葛怡迟疑片刻,说道:“到有一个,从五品的,南门巡检使。几天前升了职,现在由副手暂代,目前倒是没有听说安排新人接替。”

    赵匡胤暗自迟疑:从五品?到也差不多。

    以王彦升的功绩还是有资格担这个官的。

    只是南门巡检使职位不高,权势倒不小,不知王彦升能不能胜任。

    赵匡胤问道:“真就空不出一个职位?”

    葛怡道:“不是不行,但下官肯定做不到。现在的职位调配是罗副使定下的,魏正使盖印的。下官哪有这能力擅动?”他说着看了赵匡胤一眼,言外之意是:“找我做啥!”

第二十四章 短视?远见?

    葛怡表面对赵匡胤毕恭毕敬,心下却是不住吐槽。

    赵匡胤也听出了葛怡的言外之意,心底亦是暗自生怒。

    真要能找,还用得到你?

    赵匡胤当然记得当年自己弟弟跟魏仁浦女婿的案子。

    尽管这些年过去了,他们在宫里遇上也会相互点了头,打个招呼,大有恩怨消散的意思。

    但赵匡胤并不敢贸然的找魏仁浦。

    古来文人花花肠子就多,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之说。

    谁也说不准他会不会暗自下套,特地将王彦升安排到一个危险的地方,或者没有实权混吃等死之处,岂不完蛋。

    这能避开魏仁浦还是避开的好。

    至于罗幼度,更不用说了,赵匡胤将之视为竞争对手。

    自己已经欠了他一次大恩,若再厚颜相求,所欠的人情又怎么还?

    赵匡胤并非感情用事之人,但也并非忘恩负义之辈。

    真到了关键时候,他不会顾得什么恩义,但在这种非特殊的情况下,他心底还是记着庐州城外资助之恩的。

    何况赵匡胤并不认为殿前司的那些事情瞒得过罗幼度。

    让罗幼度重新启用王彦升,赵匡胤设身处地一想,也不可能。

    这抛去魏仁浦、罗幼度,剩下的也只有枢密院的户曹参军葛怡了。

    葛怡虽没有抉择权,却有举荐的权力,京中武臣功绩晋升是他负责的,哪个职位有空缺,他知道得一清二楚。由自己选一个,魏仁浦批不批纯看天意。

    只有一个职位,赵匡胤也没有额外的选择权。

    南门巡检使确实是一个肥差,比他想象中的更好。

    “那就南门巡检使吧,举荐之人叫王彦升,为我大周立过不少功绩,你一查便知。不管最后魏相公答不答应,某都记你一人情。”

    葛怡赶忙应答下来。

    官场就是人情场,能够得到赵匡胤的人情,可是寻常人求都求不来的。

    这日,罗幼度正在枢密院跟魏仁浦聊着大周马政。

    马政是枢密院最为重视也是最为头痛的事情。

    冷兵器时代离不开战马。

    尤其是跟契丹这种游牧民族作战,往往就是吃亏在那一手速度上。

    但相比草原民族养马之便利,世代以农耕为主的华夏百姓,养马的成本实在太高。

    所以相比魏仁浦研究马政,罗幼度当前的想法就直截了当得多。

    搞什么马政。

    买!

    用钱买。

    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情。

    罗幼度有这种想法并非一时兴起,而是最近他研究过这方面的事情。

    符彦卿赠予他的心得,其中就有关于战马的。

    里边有一句话评价战马“凡马所出以府州为最,盖生于黄河之中洲曰子河汊者,有善种,出环、庆者次之。秦、渭马虽骨骼高大,而蹄薄多病。文、雅诸州为下,止给本处兵及充铺马。契丹马骨骼颇劣。河北孳生者曰本群马,因其水土习服而少疾焉。”

    后世人常说宋朝没有养马地,但实际上真正最好的养马地就在府州,在大宋境内。

    也就是折家所在的府谷。

    现在研究马政,投入大回报小,而且收益时间太长。

    一点也不划算。

    真不如直接用钱买,等灭了北汉,或者稳定关陇局势的时候,再来考虑马政的事情。

    “二十亩田地方能养一马,且我朝缺乏优良马种,所养之马,多为次等,与其如此,不如直接以买卖补充军马。”

    用后世的例子来说就是赚快钱,还是细水长流。

    一次性赚一百万,跟前五年亏两百万,后五年豪取一千两百万,以后还有源源不断地钱入帐的差别。

    从长远来看,后者肯定更具有远见。弃眼前小利,逐长远利益。

    但选择前者的未必就真的目光短浅。

    这到手的一百万,在个别人手中并不是存在银行里的数字,而是能干很多事情的资本。

    比如说夺回幽州,将北方的屏障夺回来。

    魏仁浦吃惊的看着罗幼度道:“你这想法很是危险,过于激进。可不得不说,很有魄力,如果真的赌赢了。获利巨大,可一旦出现问题,输了。一败涂地,什么都没有。”

    罗幼度道:“不拼这一把,想要拿下幽州,千难万难。”

    魏仁浦感慨道:“无怪官家如此器重幼度兄,幼度兄这种敢于豁出去的做法,很多时候与官家不谋而合。高平之战,即是如此。”

    他意犹未尽地看了看时间,说道:“天色不早了,今日就到这里。回去都好好想想,此事我们这几日多多探讨,还可以叫上文伯兄。尽快辩个结果出来……”

    罗幼度也伸了个懒腰,说了一声好。

    他正准备离去。

    魏仁浦又叫住了他:“幼度兄,王彦升此人你可熟悉?”

    罗幼度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很快隐去,回身道:“未曾相识,不过听过他的一些事迹。脾气暴躁,跟上司闹出了点矛盾……怎么了?”

    魏仁浦微微眯起了眼睛,说道:“葛怡推荐他为南门巡检使,你怎么看?”

    罗幼度道:“南门巡检使确实有个空缺,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我与王彦升不熟,不好评价。不过我以为既然葛参军举荐他,应该对他有一定了解吧。”

    魏仁浦颔首道:“有道理,葛参军的眼光,老夫也很是佩服。既然如此,就这么定了。”

    罗幼度道:“下官也觉得可以。”

    两人瞬间达成一致。

    罗幼度离开了枢密院,回到了家中。

    罗幼度将缰绳丢给了呼延赞,直接走进了后宅,得知符清儿在库房,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见她在聚精会神地盘点着面前的绸缎,罗幼度忽然从后边将她搂住。

    “讨厌!”

    符清儿娇笑的嗔了一声。

    罗幼度讶然道:“你怎么发现的?”他说这话的时候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恍然大悟。

    符清儿道:“这后宅有凤竹她们守着,除了郎君,谁有本事不动声色地靠近?”感受着爱郎将脑袋埋进了自己的颈间,说道:“别闹,在算着账呢。刚刚买了庄园,还要盖一栋院子,雇佣农户,这些开支得一一算清楚。”

    看着已经有大妇模样的符清儿,罗幼度想了想,说道:“选几匹布,夫人给周家送去?”

第二十五章 自己人

    罗幼度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小小心虚。

    但符清儿只是横了一眼道:“好!明日,妾身就亲自去一探,也见一见未来的那位妹妹。”

    倒也不是大度,而是自小受到的教育就不一样。

    本来唐朝风气开放,女人地位不低。先有力压房玄龄喝醋的房夫人,后有窃取江山的武则天,引领文风称量天下士的上官婉儿,兴于政变亡于政变的太平公主等等。

    但是随着唐末五代十国的大动荡,武夫掌权,女人的地位立刻就急转直下了。

    文人流氓至少要做做样子,挂个贞节牌坊遮掩一下。

    武夫哪管那么多?

    那就是单纯地释放天性。

    将欺凌战败者的妻女视为常态,自己玩了还不够,还要赏给手下一起玩,并且是公开地玩。

    以前的誓师:

    或是陈琳骂曹操“身处三公之位,而行桀虏之态,污国害民,毒施人鬼!加其细致惨苛,科防互设;罾缴充蹊,坑阱塞路;举手挂网罗,动足触机陷:是以兖、豫有无聊之民,帝都有吁嗟之怨。历观载籍,无道之臣,贪残酷烈,于操为甚!”

    或是骆宾王骂武则天“虺蜴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残害忠良,杀姊屠兄,弑君鸩母。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犹复包藏祸心,窥窃神器。”

    现在!

    “屠城,抢劫,抢女人!”

    简单粗暴三连。

    符清儿贵为符彦卿的女儿,更是清楚此间残酷。

    罗家一脉单传,延续罗家子嗣的重担皆在罗幼度一人身上。

    符清儿身为罗家大妇,这些都在她的责任之内。

    罗幼度与周娥皇的婚事在淮南之后已经传开。

    符清儿自然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真以为周宗是为了约定而等待今日,早已接纳她了。

    不过符清儿心底有些忐忑;“听说那位周家娘子精通音律,才貌冠绝江南,却不知到底如何?”

    周宗手段极为高明。

    来到汴京之后,周宗根据罗幼度的当初的提议,主动拜会了窦禹钧、杨凝式、冯平三人。

    这三人是中原士林的扛鼎人物。

    周宗能够活跃于文风鼎盛的江南政坛,一身才学也是毋庸置疑,很快就融入其中。

    当然这其中难免有罗幼度的关系。

    周娥皇已经有了婚约在身,自然不能如在江南一般,参加各种诗会。但是拜会窦禹钧、杨凝式、冯平这三个平均年龄七十以上的长辈,为他们演奏一曲,却是合情合理。

    杨凝式听了周娥皇所弹奏的一曲琵琶,宽慰平生,赞道:“周家有女,冠绝中原。”

    他这一赞,将周娥皇的才名带到了中原。

    周宗自不敢让周娥皇见任何中原士子,以至于过于神秘越传越神,周家父女短短几月时间,便在中原士林站稳了脚跟。

    符清儿自然也是听过的,不免有些担忧。

    罗幼度却道:“不知道!”

    符清儿回过身子,带着几分惊疑地道:“真不知道?”

    罗幼度道:“真不知道,当年她爹遭受宋齐丘贬罚时,不过三五岁,能看出什么来?再次相见的时候是年前扬子津港口,她带着面纱,也看不到容貌,之后就没见过了。不过,为夫觉得吧,夫人的容貌已经是世间少有,周家娘子就算再有姿色还能如何?至多就是与夫人春兰秋菊,各擅胜场罢了。”

    周宗心思不纯,但一直以真名士自居。

    在礼数这方面很讲究,也为周娥皇留有一丝颜面骄傲,并没有让两人见面的意思。

    上次为了学习茶道,罗幼度登门的时候,也没有见到面,只是跟周小妹玩了会儿。

    符清儿心底担忧尽去,喜滋滋的。

    罗幼度乘胜追击,把自己的妻子拥入怀中,重重地亲了口。

    “讨厌……”

    嘴上如此说来,却是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罗幼度牵着符清儿的手走出库房的时候已经到了饭点了。

    精致的两菜一汤,罗幼度、符清儿同坐一桌,你给我夹菜,我与你盛汤,虽说各有各的菜,亲昵的如热恋中的小情侣。

    忽闻外边传来张进求见的消息。

    符清儿道:“妾身是否需要避让一下?”

    罗幼度问道:“夫人介意他一桌吃吗?若是介意,为夫去待客室。若不介意就将他直接请来,一起吃了。来人是张琼的兄长,现在在开封府当任捕头,对为夫帮助极大。”

    符清儿道:“便让他一并进来吧。”

    罗幼度让人将张进请进来,同时也让厨房给张进上菜。

    这个时候因为大高桌子盛行,已经有了合餐制的雏形了。

    宴会酒席上都是聚在一桌的,不过只是表面合餐,坐在一起热闹,真正桌子上的食物还是一人一份,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张进见罗幼度与符清儿正在用膳,忙道:“下官在屋外等相公用膳。”

    罗幼度忙叫住他,说道:“张兄弟过于生分了,将你叫来就没把你视为外人。”

    符清儿这时也道:“刚刚壮士求见,郎君就说好久没与壮士喝一盅了,若壮士觉得有妾身在,不适应,妾身可退席去后堂用膳。”

    她这话一出,可比罗幼度说上十句都管用。

    罗幼度笑道:“没想到你会来,普通的家餐,没有大鱼大肉,莫要嫌弃。”

    面对两夫妻的一唱一和。

    张进心底感动,这是真没将自己当作外人,忙道:“那下官冒犯了。”

    这时下人也将食物端上。

    罗幼度给他满上了杯酒道:“我与张琼经常相聚,倒是张兄弟,难得见上一面,今日我们好好喝几杯。”

    符清儿在侧,张进保留着几分拘谨,与罗幼度对饮了三杯,才将话匣子打开。

    “今日来是发现了一个不错的人才,相公不是缺人嘛,就想着可以介绍给相公。”

    罗幼度听了登时来了精神,说道:“快快说来,到底是什么好人物,入得张兄弟的眼睛。”

    张进道:“此人叫全旭,是成都人,家中几代都是将门。他哥哥全师雄还是文州刺史,据说在蜀地有一定威信。”

    罗幼度眼前一亮,这全旭他没听过,不过全师雄还是略有耳闻的。

    历史上大宋平蜀,王全斌治军不严,嗜杀好贪,激起蜀人兵变。

    这全师雄就是起义领导人,自称“兴蜀大王,在蜀地连续击败崔彦进、高彦晖、张廷翰三员宋军大将的征讨,还将高彦晖斩杀了。

    一时间闹得蜀地各方起兵响应,十七州先后兵变。将主将王全斌吓得昏招迭出,砍杀了蜀国三万降卒,进一步激起了蜀中群众的反抗。

    最后还是曹彬、刘光义稳住了局面。

    宋灭蜀只用了四十余天,但是对付全师雄却用了足足一年。

    足见这全师雄还是很有本事的。

    不过全师雄的弟弟,不效力蜀国,怎么跑到开封来了?

    张进续道:“之前寇参军遇到一个案子,说来也是一件奇闻。有一个叫张齐贤的人带着赃物来汴京求学,店家报案之后,下官派人将他拿下。这个全旭出来阻挡,与我们动了手。此人颇为勇悍,我们十余衙役一时半会儿居然拿不下他。还是那个张齐贤出面,才令之束手就擒的。”

    “后来经过寇参军的审讯调查,那个张齐贤身上的赃物都是贼人送的,与他本人无多少关系,便将他释放了。全旭因阻碍执法,监禁一月。下官见全旭颇为武勇,就到狱中与他聊了会儿。他原本是蜀国禁卫,看不惯孟昶的醉生梦死,觉得跟着孟昶没有一点前途,出蜀来中原碰碰运气。”

    “因盘缠耗尽,受到了张齐贤的资助。这才出手相救。此人武艺不俗,大大小小是个人物。他本有投军之念,下官就斗胆来问一问相公收不收他。”

    罗幼度毫不犹豫地道:“当然要收,人才不嫌多。这开封鱼龙混杂,潜藏的厉害人物,数不胜数。张兄弟以后遇到厉害角色,可以自行做主。人才,我这里从不嫌多。”

    符清儿好奇地插话道:“那个贼人送赃物是怎么回事?”

    张进回道:“这个张齐贤倒是一个妙人,不过十五年岁,却异常有胆气。他家中清贫,每日求学往来要走二十余里的路。一日因事留堂,走在回家的路上又累又饿,路旁遇到一家野店。店里有一伙强盗,在里边吃吃喝喝。他直接走了进去,对着强盗说‘贱子贫困,欲就诸大夫求—醉饱,可否?’”

    “这伙强盗见一年纪小小的书生有如此胆气,就让他坐下一起吃喝,还特地给他让了座。”

    “张齐贤面对一群腰挂长刀的恶徒,半点不惧,胡吃海喝。让盗贼的首领都惊得目瞪口呆,直言‘小相公这胆量气度,日后不是宰相也是一个大人物。日后当了宰辅,莫要忘了我们为盗,也是生活所迫’,就将自己手中的财物赠给了张齐贤一部分。”

    罗幼度也听得忍不住叫了一声:“好家伙,此子未来只怕真得有大出息。”

    听张进怎么一说,罗幼度恍然记起自己记忆中真有这典故,心知这个张齐贤未来是个人物。

    只是印象不深,想不起来了。

    不过真正让他高兴的还是张进,他并没有要求张进干什么,张进却自己主动干了,足见他的忠心。

    张家这对兄弟,真的是自己人。

第二十六章 火中取栗

    罗幼度与张进喝着酒,顺便问起了开封府的情况。

    张进道:“开封府一切正常,与原来没有什么两样。崔待制以及薛判官对寇参军以及我等弟兄极为信任,一直都委以重任,不曾有所改变。”

    罗幼度放心地点了点头,自从知道接替自己判官的对象是薛居正。

    他就知道事情妥了。

    罗幼度从不怕接替自己职位的人是位干吏,只怕上位的是一个依靠家世窃取高位,却什么也不懂的蠢蛋。

    因为蠢蛋的手段粗暴,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不讲究章法,只知道硬来。

    这想要彰显官威,最终结果必然会给架空。

    真要到了那一步,事情就会闹大。蠢蛋是干不长久,但开封府上下也会面临洗牌的局面。

    如此反而前功尽弃。

    聪明人就不一样,聪明人懂得游戏规则,不会乱来。

    如果继任者只想在开封府判官这个职位上镀金,萧规曹随即可。

    只要没有被某个小学生附身,衰神临门,今天一个奇案,明天一个密室,他在开封府留下的班底能够应对八成事件。

    坐着什么都不干,都能拿出漂亮的履历。

    想要靠自己干一番大事的,有心将开封府掌握自己手上的,那就得一步步慢慢来。顺应游戏规则,先培养自己的势力,然后再换掉罗幼度建立起来的班底。

    鉴于开封府基层干部都是罗幼度的人,而且他自身又活跃在庙堂之上,身居高位。

    这一个过程需要漫长的时间。

    现在的局势也不同当初。

    当初郭荣刚刚即位,百废待兴,朝廷连自己统一的刑法制度都没有。

    上有崔衍优柔寡断,下有张岳、吕斌两两相斗。

    罗幼度这才异军突起,成了得利的渔翁。

    而今时局平静,《大周刑统》已经面试。3

    不要小瞧这个法典,它的出现,在华夏法律史上是一大变革。

    意味着经历了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四代混乱时期被破坏得一文不值的律法,得到了全新的统一。

    就当前的局势,没有多少捷径可以走的。

    薛居正作为历史上的名相,他应该清楚自己面临的情况。

    在他没有真正在开封府站稳之前,罗幼度对于开封府还是有一定的话语权的。

    “不过……”

    张进迟疑片刻说道:“汴京开封最近的治安出现了一点点问题。”

    罗幼度笑道:“怎么说?”

    张进道:“比起相公在开封的时候,接到的案件少了很多。现在的权贵猖狂了不少,有一些欺凌案子明明是权贵所为,但受害的百姓、商户大多都选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愿报官。这事情没有闹大,我们也不好强求。”

    罗幼度并不觉得奇怪,说道:“不强求是最好的。你我在这里也不说虚的,以后值勤的时候,记得注意分寸。权贵欺凌百姓,这是无可避免的。我任职的时候其实也有,只是会收敛很多,造成的影响不大。百姓忍一手,我这边也会忍一手。为民请命,得请到点子上。而不是将小事搞成大事,弄得四面皆敌。”

    张进苦笑一声,说道:“明白了。”

    罗幼度肃然道:“但要记住一点,不要怕事。只要超过了底线,开封府就得发挥他的作用。”

    “明白!”

    罗幼度又道:“至于案件减少,这也是必然的。这是对薛判官、寇参军的不信任。当初我也一样,是王继勋的案子打开了名望。薛判官我不敢说,不熟悉。但是寇参军是我亲自选的,他的秉性我了解,是没有遇到机会。真遇到机会,他会让那些权贵知道什么叫做茅坑里的石头。”

    他在开封府培养提拔了不少心腹,但是这些人中并不包括被他破格提拔的寇湘。

    寇湘这个人顽固死板认真果敢,他是那种儿子、老子犯法都会大义灭亲的好人物。

    哪怕是自己这位恩人,真要犯事落在他手上,他也不会手软的。

    提拔寇湘,就是做好了自己不在开封府或者调离开封府之后,有一个能够为百姓说话的人。

    罗幼度看着手中的酒盅,莫名笑了笑,也许这个机会就要出现了。

    吃饱喝足,罗幼度送张进离去,临了前让他在全旭出狱后带上张齐贤一并来找他。

    随即罗幼度准备了关于马政的一些情况,以便明日与魏仁浦、王朴一并探讨一二。

    翌日一早。

    罗幼度与符清儿一同晨练。

    符清儿手把手地传授罗幼度射箭技巧。

    相比跟韩令坤、张建雄、张琼等人学习,符清儿显然教的更加认真仔细,关键是能够手把手地传授。

    这心境显然大不相同。

    罗幼度只觉得自己的箭术突飞猛进,如果边上没有一个傻大个“杀杀杀”的高呼,大煞风景,那就好了。

    在前往枢密院的路上,罗幼度对着身旁的呼延赞说道:“以后晨练去前院,那里位子更大一些。大早上的,也没有什么人出入,不会影响你杀贼的。”

    呼延赞不解道:“这是为何?练武不需要那么大的位子,射箭靶场足够了。”

    罗幼度道:“跟你没关系,是我的箭术差,我怕一不小心给你一箭,伤着你可就不好了。”

    呼延赞一脸认真地点头道:“确实如此,爹爹也说战场上最怕的就是不知道哪里飞来的冷箭,让我以后上战场的时候要穿一身厚甲。可惜我的厚甲没带来,披着甲练,就不怕冷箭了。”

    罗幼度居然面色如常,丝毫不觉得恼怒。

    带着呼延赞,罗幼度明显感受到自己的涵养提升了不少。

    在枢密院先处理了手中的事务,直至午饭时间,王朴方才姗姗来迟。

    “听说枢密院膳食甚好,今日在下亲自试试,看看如何。”

    这边吃边议事,这是古代最为流行的开会方式。

    所谓食不言寝不语,在后世给人误解成吃饭不能说话,其实是误传。

    食不言真正的意思是嘴里在吃着东西的时候不能说话,因为咬词含糊不清,甚至嘴里的食物有漏出的可能,很不礼貌雅观。

    故而食不言!

    古人不但不拒绝吃饭的时候议事,反而你要是一味地吃饭,不说话,会让人笑话只知道吃。

    唐朝玄宗时期就有一位宰相叫卢怀慎。

    他就是因为饭点只吃饭不说话,给人笑话成伴食宰相。

    大周也是一样,寻常时间官员各干各的,吃饭的时候聚在一起,一边吃一边说着心得,商议事情。

    郭荣时不时地还会派人送一些御赐美食助助兴。

    尤其是宰相的议政厅,枢密使的枢密院,是大周最重要的两个部门机构,伙食相对好上一些,隔三差五地还会收到美食赏赐。

    三人围着方桌入座。

    罗幼度划拉着米饭,今天的菜肴有他爱吃的槐叶冷淘。

    就是将青槐嫩叶捣汁和入面粉,做成细面条,煮熟后放入冰水中浸漂,以熟油浇拌,再辅以佐料调味,吃起来特别开胃下饭。

    魏仁浦将大致情况向王朴说明。

    王朴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愕然到后来的惊叹,看了一眼吃得津津有味地罗幼度,说道:“幼度兄的奇思妙想,确实令人惊叹。你这放弃马政,直接以钱帛够马可以称得上是釜底抽薪,抽的还是自己的薪。”

    罗幼度咽下了口中的食物,说道:“这马政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见到成效的。首先是要好的种马进行培育,这好的种马是一笔极大的开支,然后培育出来的马驹未必就是好的马种,或因繁殖失败,或因环境问题,皆有可能获得劣马。”

    “关键是小马驹若非四肢不健全,仅从形貌是很难分辨出品质,得看它成长之后的情况。”

    “如此一来,培育第一批马种我们就得用上两三年的时间。”

    “众所周知,母马一胎生一只小马,一次受孕要三百日,几乎是一年一胎。”

    “这些发展马政的钱,如果直接用来购买战马,我军至少能够多出来一支万人以上的骑兵队。”

    “万人骑兵队?这是什么概念?”

    “加上现有的骑兵,我们能够筹齐近乎三万骑兵。有这三万骑兵,凭借我大周健儿,足以与契丹一战。”

    王朴握着筷子,一下一下地划弄着碗里的米饭道:“幼度兄魄力十足。且不论此法如何,实行起来并不困难。”

    现在契丹还未崛起,西夏更是影子都没有。甘州回鹘在显德二年已经向大周遣使进贡,以示友好。

    远在凉州的归义军首领曹元忠也向朝廷称臣。

    而今的契丹不足以限制周边势力卖马于大周。

    大周可以从府谷、定难军、甘州回鹘、归义军甚至是吐蕃购马,渠道通畅。

    只要钱帛到位,一万马还是不难购得的。

    王朴想着大周北伐三万骑兵,两万水师之盛况,毫无疑问是心动的感觉。

    想要一次击败契丹几乎不可能的,但只要能够拿回幽州,就能凭借幽州的特殊地势来抵御契丹的入侵,避免陷入河北之地无险可守,一马平川的情况。

    只要能胜,再大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关键就是这个胜字。

    契丹输得起,他们输不起啊!

第二十七章 知我者,罗幼度也!

    魏仁浦放下碗筷,说道:“军国之大事,未虑胜,先思败。这存亡之间,最忌不留余地。现今局面大好,某以为更不能破坏此番情况。”

    大周现在局面一片大好。

    但是大好的局面之下,靠的是那薄弱的根基支撑。

    唐末五代十国造成的动荡对于中原地区危害太大。

    以领地而言大周占据中原,疆域确实最广。

    但是各地久经战乱,经济凋零,民生疲敝。

    这些年郭荣接连动兵,先与北汉、契丹决战高平,又取蜀国四州逼降孟蜀,接着又马不停蹄地与南唐大战江淮。

    没有出现问题并不代表没有问题,而是胜利掩盖了一切问题。

    一旦遭受一场大败,各种潜在的问题就会一次性地冒出来。1

    王朴作为郭荣最信任的谋臣,在郭荣亲征时坐镇汴京,对于大周潜在的危机再了解不过了。

    能够理解魏仁浦“未虑胜,先思败”这六个字的意思。

    以道理计,现在的大周确实需要一段时间的休养。

    不是短时间的恢复元气,而是长时间的休养生息,三年五年的那一种。1

    只要有个五年的恢复,大周现在的情况完全有实力拉出二十万大军,到时候别说现在的三万骑兵,五万、八万都不在话下。

    这真不是吹。

    一直有人拿宋朝没有养马地,没有骑兵的事情说事。

    但实际上宋朝起家的资本仅次于隋朝。

    宋朝并不缺马,缺的是一个好的马政以及骑在马背上的人。

    太宗北伐时期就有马十七万。

    大宋朝的将官甚至视契丹的好马皆常品。

    宋军不只有马还很挑,压根瞧不上契丹的马……

    宋真宗有一次与朝臣对话就说:“今诸将喜用骑兵,以多为胜;且骑兵之多者布满川谷,而用之有限,苟墙进而前,小有不利,则莫之能止,非所谓节制之师也。”

    连这位宋朝的皇帝都直说:咱缺的不是马,而是骑在马上的人。1

    故而不存在没有养马地,施展不了马政一说。

    后周宋初的马政还是很高明的,只是后来发现养马太费钱,这大投入,换来的回报不甚明显,自己荒废掉了。

    罗幼度叹道:“魏相公老成谋国之言,在下焉能不知。只是三年五年,变故太多,就怕时不与我!”

    现在他心底有两大心事。

    其一,也是最关键的,郭荣的寿命。

    郭荣今年三十六,精力旺盛,正当壮年,能拉弓跑马,罗幼度一点也没看出他有什么问题。

    两年后会不会病故,罗幼度完全猜不准。

    如果郭荣因为自己的出现而长寿,那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没有人敢在郭荣的统治下造反,这跟找死没区别。

    可一但事情不可逆,郭宗训是不可能镇得住满朝文武的。

    国力必然会大受影响,周边的诸多割据势力,也会另怀心思。

    到了这个时候,离分裂内斗就差一步了。

    大周实力不可避免地大受影响,到了这一步,凭什么再取幽州?

    其二、就是他不确定契丹睡皇帝能不能坚持个十几年不死。

    历史上的耶律璟命硬,面对各种各样的反叛,都伤不了分毫,反而厉害的将对方全数镇压。

    最后还是因为自己作死,大醉之后,索要食物,侍从没有听到,便要开杀戒,不甘心坐以待毙的近侍小哥、盥人花哥联合厨师辛古,六个贴身亲信将之杀了,跟张飞的死法差不多。

    照道理说罗幼度一直活跃于黄河以南,就没有去过黄河以北,对于燕云地的影响力不大。

    但事实显示并非如此。

    大周因多了一个罗幼度,势头之盛,远超前世。

    大周朝的明主贤臣与契丹辽国的明主贤臣一对比,相去甚远。

    现在最慌的就是那些已经彻底将自己视为辽人的汉臣,尤其是最具代表的韩家。

    这些人比谁都清楚,一但中原王朝真正的崛起,那会是什么后果。

    他们是不可能坐以待毙的。

    也是有这两大心事,罗幼度才会如此激进。

    不管未来怎么样,先将幽州拿下来再说。

    到时候就算真的出现各种变故,有燕山防线在手,不至于陷入宋朝无险可守的地步。

    这郭荣的生死,自然是不能说的。

    所以罗幼度现在只能扩大契丹内部的情况。

    “不趁着契丹内部动荡时下手,等到他们内部矛盾解决,就更不好对付了。与我们中原饱受战火不同,他们的动荡限于皇室权位之争,并不动摇根基,很容易就恢复元气。”

    王朴左看一眼,右看一眼,摇头笑道:“某算是明白了,二位已经将问题看得通彻。哪里是找某来商讨的,分明是做选择的。”

    他沉吟片刻道:“不若这样,两位相公各让一步。马政放不得,可以先建根基,培育优良马种,至于繁殖,可以稍微延迟一二。节省下来的钱财可用于购买战马,扩充骑兵。枢密院可以从别处调拨一些钱帛以作购马之用。”

    罗幼度先一步松口道:“此法倒是可以。”

    他的主要目的就是争取更多的经费购买战马。

    杀鸡取卵的事情不是不能干,但这个时代的人不清楚郭荣的情况,仅凭契丹现在的情况,不足以让大周孤注一掷。

    能够尽可能地获得购马经费,已经是一个完美的结果了。

    三人做了最后的合计,然后将关于枢密院拟定的大周马政上缴给了朝廷,走程序等郭荣这皇帝批阅。

    枢密院主管军国大事,奏章走的是特殊渠道,当天下午就送到了郭荣的御案上。

    优先处理议政厅、枢密院的奏章是任何皇帝都默认的潜规则,郭荣几乎第一时间就拿起了枢密院关于马政的商讨结果。

    奏章上详细地写了枢密院对于大周马政的改革方式。

    看着新奇的购买战马的方式,这位大周皇帝忍不住笑了起来,自语道:“这方法也就他罗幼度想得出来。”

    他反复看了几遍,心痒难耐。

    这郭荣喜欢罗幼度并非没有缘由的。

    郭荣性格最大的毛病就是急躁,喜欢冒险也敢于冒险。

    历史上他即位时间仅有六年,打了四仗。

    一次被动,三次主动。

    不过高平之战的被动防御,硬生生让他打成了主动灭国战。

    四仗没有一次不是郭荣自己力排众议决定开干的。

    高平之战,受阻于冯道。征伐蜀国之战,受阻于范质、王溥,淮南之战,因寿州久攻不下,朝臣大多都在劝郭荣撤兵。

    至于最后的北伐幽燕,那就更加了。

    之前还是文官反对,这一次反对郭荣攻打幽州变成了武将。

    书上记载是“帝与诸将议攻幽州,诸将皆以为未可,帝不听。”

    这诸将显然不愿打幽州的不在少数,不知道是不是在寿州城下打出阴影来了。

    毕竟寿州攻防战,罗幼度在是打了一年,在没有罗幼度的情况下,周兵打了一年半,还险些给刘仁瞻、朱元、林仁肇翻盘。

    郭荣的心急,让大周的文臣武将极为头疼。

    看着好似比自己更急的罗幼度,郭荣感慨道:“知我者,罗幼度也!”

    几乎没有多想,郭荣在这份奏章上画了一个勾,然后命人将罗幼度叫到御前,好是安抚。

    “幼度莫要着急,别看朕沉得住气,心底却与你一般,恨不得率师北上,收复我中国疆土,震我华夏声威。朕要让冯太师知道朕未尝不能比唐太宗,未曾不能做大山。”

    罗幼度哑然失笑,这冯道都去世好几年了,至于吗?

    这怨念得有多大!

    当初冯道劝说郭荣不让他亲征,郭荣就用唐太宗、大山自比。说唐太宗也曾亲征,说北汉乌合之众,若遇我师,如山压卵。

    冯道直接回怼:陛下不是唐太宗,陛下也不是大山。

    郭荣轻捋着胡须,说道:“马政确实不能落下,朕想法子从别处调拨一些钱帛用来买战马,以充实骑兵编制。”

    罗幼度见有着意外之喜,连道:“陛下圣明。”

    罗幼度想了想,说道:“陛下这北伐之事,至关重要,但民生亦不可忽视。断然不可为了军备而短于民生……”

    郭荣道:“这个先生放心,史上诸多前车之鉴,朕皆记心中,断然不会重蹈覆辙的。”

    罗幼度放心下来,作揖道:“臣下多虑了。”

    郭荣看着面前的罗幼度忽然想到一事,说道:“你现在身为节度使,为何不募集牙兵,护卫周全?这上了战场,身旁没有忠心牙兵怎么行?”

    罗幼度略微犹豫,作揖道:“臣武艺低微,冲锋陷阵之事,还是让张琼他们来吧。无须牙兵陪护左右……而且臣一直以为牙兵是前朝陋习,并不值得推崇。只需些许护卫,保护安全即可。”

    郭荣神色略微复杂,若满朝武臣都有此心,自己何至于寝食难安?

    郭荣看着罗幼度,越看越是欢喜,说道:“枢密院院事不得松懈,御营司亦是如此。此番购得军马,朕优先为御营司补齐数额。此举少不得给李使相、张都点检埋怨,北伐之时,好好表现,也好堵上他们的嘴。”

    “谢陛下!”

    罗幼度瞬间兴奋,高声作揖。

    郭荣笑着挥了挥手,道:“去吧!”

第二十八章 进击的符清儿

    罗宅!

    符清儿呆呆的看着梳妆台上铜镜里的自己,对着镜中人问道:“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美的女人?”

    她说的自然不是自己,而是今日在周家见到的周娥皇。

    她本对自己的容貌有几分自信的,今日见到集江南灵秀于一身的周娥皇,那一瞬间给她的感觉不是自惭形秽更不是嫉妒,而是怦然心动。

    那是一个漂亮的让女人都为之心动的女人。

    那见面后的盈盈一拜,细语轻声地“见过大娘子!”

    符清儿至今都记在脑海中,久久挥散不去。

    温柔、端庄、贤惠、国色天香,似乎一切美好的词都能用在她身上。

    符清儿回到家中,想着周娥皇给她的感觉,心底难免有些惶恐,患得患失。

    古人对待感情远没有现代人那么复杂。

    绝大多数的人在结婚之前,连自己的妻子面都没有见过几次,更别说交流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才显得难人可贵。

    符清儿对罗幼度的好感源于符合她的择偶标准。

    这一大把年纪了,不只是她娘催促得紧,符清儿自己心底也是一样,难得遇到了罗幼度这个适合的,加上心腹丫头凤竹的怂恿。

    对之越来越关注,也越来越在意。

    直到从符皇后那里得知了郭荣敲定两人的婚事后,符清儿才意思到自己心中只有欢喜而无其他。

    听到罗幼度用陆羽留传下来的宝物跟李继勋换了李处耘,符清儿立刻意识到他手中无人,想也没想,心急火燎的修书给自己的父亲,让他帮着介绍举荐人才。

    接下来的婚礼,那北大街的红妆,婚后甜蜜的生活,甜蜜动人的情话,让符清儿的生活犹如做梦一样,甜蜜美好。

    这就是鱼玄机诗中所说的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了吧。

    今日罗幼度让她带着礼物去见一见周娥皇,符清儿也知自己郎君的意思。

    周娥皇从江南来到开封,也就一个年迈的父亲跟一个年纪不过十岁的女孩。自己主动登门往来,有利于未来后宅和谐,亦能缓解对方背井离乡的愁思。

    但周娥皇的才貌给了她极大的压力,甚至有种自己争宠不过,失宠的感觉。

    “大娘子!”

    凤竹悄无声息的来到身后。

    符清儿吓了一跳,抱怨道:“怎么走路没声的?”

    凤竹道:“是大娘子想事情太入神了,还再想周家娘子?”

    她跟符清儿一起长大,今日也一同见了周娥皇,也有相同的感觉,一下子就猜中了。

    符清儿自然不愿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说道:“没有,想她做什么?”

    凤竹嬉笑道:“这就是了吗,大娘子才是相公的正妻,周家娘子再漂亮又怎么样。何况她就一个人……”

    符清儿白了她一眼,自从上次自己来了天葵。让这小妮子代自己服侍了几次以后,那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给她这一闹,符清儿心情也好了些许,想想也是,自己可是大妇怕什么,而且郎君也不是那样的人。

    罗幼度比往常更早一些回到家中。

    见符清儿正在后院跟着凤竹等侍婢再玩投壶,说道:“明日要不要搬去庄园小住几日?”

    这枢密院最近最大的事情就是马政,而今马政事情尘埃落定。

    罗幼度也不用天天往枢密院跑了,打算去御营司的军营呆几天,检查一下兵士的训练成果,处理御营司的一些琐事。

    “事先说好,新的宅邸还在搭建,只能住在旧院落里。不过里面经过了重整装修,只是周边环境稍差一些。”

    符清儿毫不犹豫地道:“郎君去哪,妾身就去哪!”

    她说着腼腆地笑了笑道:“妾身也想练习一下骑射功夫,免得生疏了。”

    罗幼度眼睛一亮,笑道:“夫人也可以传授为夫骑射之术,有夫人手把手的指点,可比跟着那群大老粗学,进步多了。”

    符清儿自然欣然应诺。

    两人用了晚膳。

    罗幼度拉着符清儿的小手,在后院走了几圈消食,当然少不了腻歪的情话。

    然后看会儿书,泡了会儿澡上床。

    几乎是固定的套路,没有多余变化,但这就是生活的一部分。

    最美好的一部分。

    平淡温馨。

    这年轻男女食髓知味,入梦前自是少不了芙蓉帐暖,巫山云雨。

    符清儿头枕着自家郎君的臂弯,问了憋在心里好几个时辰的问题:“郎君就不问一问今日妾身是否去拜会了周家妹妹?不问问周家妹妹的情况?”

    罗幼度愕然道:“这有什么好问的?没有消息,即是最好的消息。夫人是这后宅之主,这些本就是你份内之事。为夫相信夫人能够处理妥当,有何可问的?”

    一瞬之间,符清儿心都要化了。

    “郎君真好,也只有郎君这样的人,才有福气让周家妹妹这样天仙似的佳人自甘为妾。”

    罗幼度捏了捏符清儿的鼻头,说道:“天仙?说你自己嘛?”

    符清儿轻哼了声道:“等见到周家妹妹的真容,郎君就不会这么说了。周家妹妹的容貌,真的,我们女人看了都会动心。”

    罗幼度坚决摇头道:“我不信!”

    符清儿道:“爱信不信。今日与周家妹妹聊了好一会儿,还听了她弹的琵琶。在此之前,妾身是真不知道琵琶能够这么好听,就跟香山居士《琵琶行》里的诗句一样,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这冠绝中原、江南的才气,让妾身自惭形秽。”

    罗幼度让符清儿说得心痒痒的,嘴里却道:“话不能这么说,这晏子能跟孔子比高?卫玠还能与项羽比武勇?周家娘子生于江南,身上有着江南灵秀之气。夫人生于北地将门,自是傲骨凌霜,英姿飒爽。”

    “这世道看似太平,内里自有凶险。有夫人在,为夫出征在外,方才放心家中一切。”

    符清儿扑在爱郎怀里,痴痴笑道:“郎君放心,妾身定不负罗家大妇之名。”

    周娥皇给她的压力,在这一刻完全消散了。

    不管是谁,不管多漂亮,多有才华,只要进了罗家门,就得听她这个罗家大妇的,好好服侍自己的郎君。

第二十九章 三思而行

    汴京南门。

    一年轻俊朗的少年,腰佩宝剑,看着威武不凡的大周都城,感慨道:“天下动荡已久,今中原有此气象,一统之势成矣。我辈之幸,天下之幸。”

    “公子,可以进城了嘛?”

    一个机敏的小厮来到近处。

    俊朗少年道:“快些进城吧,吾迫不及待地要拜会禹均先生、杨少师还有平先生。听说南唐大儒周宗先生亦在汴京,能够听诸多大贤指教,人生美事。只可惜冯元老已逝,不能一听教诲。”

    他说着招呼着身后的随从前去排队受检入城。

    俊朗少年名叫毕士元,字仁叟,代州云中人,家中几代在代州为官,父亲还毕乂林任过观城县令,家中颇有余财。

    因父亲亡故,代州云中偏远,人才疲敝,并无良师。

    毕士元自小好学,但因继母祝氏尚在,不愿远离,侍奉左右。

    祝氏通情达理,直接将毕士元叫到跟前说道:“求学须有良师益友,吾儿当去中原江南。”

    于是,祝氏将毕家几代累积的积蓄交给年少的毕士元让他南下求学。

    毕士元在宋州、郑州求师,与杨璞、韩丕、刘锡结为良朋,学业有成。

    这汴京将会是他计划中的最后一站,拜访中原士林领袖窦禹钧,向继颜真卿、柳公权之后,最著名的书法家杨凝式请教书法,与长乐老冯道的长子冯平请教经史学问。

    做完这三件事后,即打算返回代州云中,侍奉祝氏,专心学问,消化这些年学到的知识。直至祝氏百年之后,以科举入仕,为天下苍生谋福。

    毕士元这类才俊,对于自己的未来规划得极为详细。

    只是他不知道方刚入城,自己已经就让人给盯上了。

    看上他的人不是别人,是巡检通判孔守正。

    此人的上司正是新上任的南门巡检使王彦升。

    王彦升因冒犯石守信被逐出殿前司,从手握兵权的大将,一下子转为白身,心底难免烦闷。

    在家里浑浑噩噩地过了半个月,得到赵匡胤的召见,知道自己有了新的任命,还是巡检使这一职位,对于赵匡胤更是感恩戴德。

    赵匡胤也叮嘱王彦升要好好干,行事不可冲动,三思而行。

    王彦升自然是一一应诺。

    这吃过一次教训,王彦升走马上任之后,也不敢乱来,兢兢业业的干着本职工作。

    但是随着深入了解巡检使的职权任务,王彦升顿觉不平衡了。

    巡检司始于五代,掌训治甲兵,巡逻州县,擒捕盗贼的事情,负责开封治安。

    汴京城的巡检司下的巡检使共有四位,分别负责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故而以所负责的区域为界限,冠以东南西北四门巡检使。

    其中汴京城东西大街有两个街市,那是汴京商贸中心。

    然后北门靠近皇城,是朝中权贵聚集之所,那边还有一个名动天下的甜水巷。

    而开封的南门理所当然的就是百姓以及三教九流的杂居之所。

    这差距可就大了。

    东西门的巡检使给东西街的大商家当作大爷一样供着。

    北门巡检使时不时地还能在甜水巷白嫖大牌。

    他这个南门巡检使,面对一群苦哈哈的百姓,哪有什么油水可捞?

    因为之前犯了事,王彦升是打算好好安分守己的。

    可自己的同僚坐着就有人送礼巴结,还能白嫖,明明级别一样,自己这边却无人问津。

    这巨大的差别让王彦升如何受得了?

    这南门巡检使本来是个很好的职位,可王彦升却是越干越不是滋味。

    直到今日,下属马源来报南门进了一个肥羊。

    “领头的就一书生,还有一书童加上驾车的三名马夫,但随行的有一辆马车,后边有两个毛驴拉着十口箱子随行。看箱子的样式,还挺沉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十口箱子?”

    王彦升怦然心动,说道:“给我听着他,看看他住在什么地方。”

    他带着几分贪婪地搓了搓手,忽然想到赵匡胤的叮嘱“行事不可冲动,三思而行”。

    王彦升冷静下来,想了三遍,说道:“不可让他发现,兵分两路。一路让人盯着他,看他接触过什么人,去过什么地方。另外一路去打探此人消息,看看他有没有背景,能不能招惹。”

    不得不说,赵匡胤的叮嘱还是有用的。

    王彦升这一次真的三思而行了,没有一点的莽撞。

    马源到点回家,小小的绕了一圈,来到了巡检通判孔守正的家中。

    孔守正也在家里等着马源。

    “来,马兄,特地为你准备的牛肉。我俩兄弟,分而食之。”

    孔守正热情地将马源请到了屋内。

    马源也是食指大动,即便是汴京城,牛肉也是极为奢侈的美食。

    两人对坐互坐,马源将王彦升的情况细说。

    孔守正认真地听着,肃然叮嘱道:“那我们便等吧,记住了,要耐住性子,不可唆使王彦升干任何事情。所有的行动必须让他自己做主。王彦升是个莽夫,可他背后的赵匡胤不好惹。我们惹不起……”

    马源用手扇了扇牛肉的香味,说道:“孔大哥放心,小弟所干的一切都是王彦升吩咐我做的,行动的时候也不冲在前头,不会让他祸水东引的。”

    孔守正颔首笑了笑。

    他跟王彦升无冤无仇,但是王彦升的出现却摘了本属于他的桃子。

    自从上任南门巡检使升迁之后,一直没有新人顶替而上。

    这巡检使的事务自是他这位巡检通判代理负责。

    依照常理,若南门巡检使一直空缺,他这个巡检通判在代理期间表现良好是可以直接升任。

    孔守正代理南门巡检使足足半月,眼瞧着就能升官,王彦升这从天而降,直接坏了孔守正的美梦。

    孔守正野心不大,本想着忍一忍算了。

    结果王彦升性子贪暴,将巡检司视为殿前司的兵卒来带。

    训练的时候,动辄打骂,下手还不分轻重,惹得是天怒人怨。

    跟着这样的上司,莫说一起升官发财,不让他连累的一并遭殃就算阿弥陀佛了。

    孔守正心底本就有怨,见此情况亦忍不住与心腹同僚安排王彦升了。

    **********

    御营司。

    罗幼度正在巡视龙骧军的训练。

    一个个矫健的兵士,低身平伏,在党进的指挥下进行骑兵掩面突击训练。

    所谓掩面突击就是将手臂护在面门,利用臂腕上的大护腕保护脸部要害。

    罗幼度一直以为契丹骑兵很牛皮,但牛在什么地方,完全不知道。

    但读过符彦卿的札记之后,渐渐对于契丹骑兵有了一定的了解。

    契丹骑兵确实很强,可远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强。

    至少在五代十国这一阶段,契丹屡次南下都给五代十国的军头打得满头包。

    早年的河东五虎将:周德威、符存审、李嗣昭、李嗣源、郭崇韬几乎将契丹当成了经验包。

    尤其是自己老岳父的老子符存审以步克骑那一战,简直不要太牛逼。

    步卒动成军,止则成寨,将步卒玩成了花。

    契丹军一靠近,万弩齐射,流矢蔽日,绝对是以步克骑最为经典的战例之一。

    若不是有坑爹的石敬瑭直接卖了燕云十六州,以契丹的实力真不一定搞得过五代那些单纯的依靠战斗不断升级上来的军头莽夫。

    人家莽归莽,可真的是能打。

    罗幼度默默地看着党进地训练,心底却想着得再薅一薅石守信的羊毛,让他亲自来指点一下党进以及自己的龙骧军。

    或者想法子将党进丢到自己那个老岳父的天雄军里训练一二?

    党进相比他们两人还是嫩了一些,对于骑兵的速度掌控得不好。

    跟契丹骑兵交手,必须要掌控速度,不然就等于游戏里没有突进技能的铁憨憨,给风筝的一点脾气也没有。

    契丹骑兵最大的特点就是人多,以量取胜。

    一直保持全民皆兵的他们,能够很容易地就聚集十万左右的骑兵队。

    除了数量优势,再就是他们与生俱来的骑射功底以及契丹战马。

    宋朝诸将瞧不起契丹战马低劣,那是因为作战风格不同。

    契丹战马可一点不差,典型的北方马种,大漠草原之间,多寒多风,环境恶劣,使得契丹马普遍重心低身材矮小,但肌肉强健,能够迅速奔跑和转向,耐久性和灵敏性奇高,是最适合骑射奔袭的战马。

    而中原将领大多喜欢以骑兵陷阵,故而战马越高越大越好,西方所产的马种也就成了中原将领的最爱。

    中原王朝古来培育的战马马种也多是源于西北凉陇地区。

    故而有一句古话,凉州大马,横行天下。

    相比契丹马,凉陇马胜在个头大,速度快,爆发力强。但是耐力以及对环境的适应力,远远比不上契丹马的。

    故而想要在战场上打赢契丹骑兵,只能近身拼杀,首先要硬抗他们的弓箭,掩面突击就是应对契丹骑兵的战术而设的。

    但是契丹骑兵不会傻傻的让你近身,他们的战马矮小灵活,可以轻易地掉头后撤。

    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利用凉州大马的爆发力追上他们。

    不然时间一长,凉州大马的体力告急,那就只有挨打的份了。

    如何掌控这个速度,最为关键。

第三十章 巡视御营司

    “罗统军!”

    党进完成了这一波训练,策马来到跟前,直接跃下马背上前拜见,那张粗犷形似演义张飞的脸笑成了一朵花。

    罗幼度见党进这模样心底不住暗笑。

    这家伙淳朴严谨,有阿谀谄媚的意思,但是又没有那手段,就是将自己的那张大黑脸挤成讨好的模样。

    那一脸的胡须跟刺猬一样因脸部扭曲而伸直,尽管在笑,却也是凶相毕露,胆子小的见了,没准还会吓得大哭。

    “做得很好!”

    罗幼度先给了党进适当的鼓励,对于这种性格的人,对他严厉效果不明显,不如直接鼓励,让他更有动力:“不过半月时间,龙骧军就有模有样了。”

    “你可知道为何让你练习这掩面突击?而不是直接正常冲刺?”

    党进道:“那是因为契丹的骑射功夫好,在冲锋的时候,他们会远远地射我们一箭。我们头有头盔,身上有锁子甲,就脸上没有防备,得用护腕挡着。”

    “不错,正是如此!这第一步,已经完成得很好了,接下来你要学会控制速度。”

    他想了一想,说道:“你跟康保裔谁更厉害?”

    党进自得地道:“骑战他不是我几合之敌,步战便看发挥了。他脚步太快,属下若一时不得胜,容易体力不支。”

    罗幼度顺着话说道:“那你怎么赢的?”

    党进比划了三下说道:“找机会,只要发现机会,直接一套猛攻,赢了就是赢了。要是让他支撑住了,那便是输了,没力气再打了。”

    罗幼度双手一合,笑道:“便是同样的道理,跟契丹骑兵作战,就如与康保裔比武一样。他速度快,贸然强攻,只会消耗自己的体力,不如以不变应万变,节约体力,抓住机会,速战速决。”

    “契丹骑兵就是一群怂货,只知道远远的射箭不敢正面进攻。你要是靠近了,他就会跑,你要是撤退,他就会追,无耻至极。”

    党进感同身受的点头道:“统军说得不错,他们就是一群怂货。”

    罗幼度接着道:“他们要跑,我们就得追。唯一赢过他们的方法就是在我们体力耗尽之前,将他们追上。正面硬碰硬的拼杀,他们不是我们对手。”

    “进入他们射程之前,他们的骑兵是不会后撤的。没有必要在进入他们射程之前过多地耗费战马的气力,只要将速度提起来即可。”

    “只有等我们进入射程之后,契丹骑兵射出了手中的箭矢,他们才会后撤。最好的机会就是在他们射出箭矢准备后撤的瞬间,利用我们大马速度快,爆发力强的优势,追上他们。”

    党进听明白了,高声道:“末将明白了,就跟打架一个道理。不需要跟对方比快,只要在关键的时候比他们快就好了。”

    罗幼度抚掌大笑:“党都虞候悟性不错,就是这个道理。”

    党进现在是没有资格担任龙骧军指挥使的,所以他的职位是龙骧军都虞侯。

    龙骧军指挥使的实权目前是由御营司都虞侯曹彬兼任。

    这同样是都虞侯,一个是龙骧军的都虞侯,一个是御营司的都虞侯,差距是不可以用道理计的。

    党进兴奋道:“属下明白了,接下来就是练习一箭之内的快速冲刺。”

    罗幼度竖起了大拇指,表示厉害:这都懂得举一反三了。

    其实真正的战场远没有罗幼度说的那么简单,不同的环境会有不同的表现。

    但是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契丹骑兵的主要进攻方式就是骑射,放风筝。

    也只有在对手露出破绽的时候,或者迂回到背后偷袭。或者给敌方缠上的时候,他们才会选择正面拼杀。

    但契丹马在体型力量上与中原常备战马不在一个档次的。一般情况而言,正面对上只有吃亏的份。

    当然他们能够购得大马,契丹也一样能够买来凉州大马。

    契丹在草原上就设有左、右铁鹞子军。与西夏的铁鹞子不同,西夏铁鹞是重骑兵,人马都披甲的,而契丹的铁鹞子军只是将士披甲,驰突轻疾,如鹞之搏鸟雀。

    但相较中原骑兵几乎全是凉州大马,契丹的大马数量不会太多,有几千就到顶了。

    因为凉州大马远不及契丹马那般吃苦耐劳,受不住东北恶劣的气候,很容易得病死去的。

    当年李世民亲征高句丽,攻占辽东等十城,获七万余户,斩杀高丽兵四万余人,唐军阵亡不过数千,但是战马却损失十之七八,便因如此。

    东北恶劣的气候,凉州大马水土不服。

    故而对于契丹来说,养凉州马成本太高。

    现在的他们承受不了。

    也就在辽景宗耶律贤以及萧太后掌权,辽国最巅峰的时候,才养得起铁林军这玩意。

    现阶段的契丹战术还是以机动迂回为主,弓箭袭扰为辅的打法。

    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发挥他们骑射以及契丹战马的优势。

    简单实用。

    以契丹轻骑为假想敌来训练,日后真要遇上,应付起来也将游刃有余。

    巡视了龙骧军,罗幼度接着又去了张琼的龙卫军。

    作为步骑混合编制的龙卫军,训练的方法以步骑配合为主。

    作为御营司的亲儿子之一,张琼的龙卫军步卒配备的是一身铁甲,是这个时代最流行的铁甲步兵。

    看着面前铁甲步兵所列的枪阵,罗幼度相信应该没有任何人愿意用骑兵冲这样的军阵吧!

    张琼作为最早跟随他的将领,作战经验丰富。

    让他指挥上万大军或许吃力,可训练指挥两千兵士,那是绰绰有余的。

    勉励了两句,罗幼度依次去了天威军、卫圣军。

    常思德是御营司的老将,淮南之战,他也刷了不少经验,对于兵卒的训练已经有了自己的心得理念,天威军在他手上虎虎生威。

    至于李处耘的卫圣军是罗幼度最看好的力量。

    党进、张琼、常思德、刘福皆是勇将,李处耘则是他麾下除了曹彬、潘美两大帅才之外,最靠谱的智将。

    因此李处耘手中的卫圣军数量编制是最多的,而且大部分都是弓弩手。

    冷兵器时代,他们华夏王城最强的武器永远是劲弩。

    尽管此时此刻契丹已经掌握了劲弩的制作方法,但他们并没有单纯的步兵,骑兵在马上是无法使用蹶张弩的,配备最多的是适合马上使用的手弩以及防御城池用的床弩。

    蹶张弩依然是属于他们中原王朝最有利的武器。

    不过强弩手最忌讳的就是让对方近身,尤其是皆为骑兵的契丹。

    如何跟其他将军配合,如何在战场上保护好弩手,如何发挥弩手的最大威力,这些都需要指挥能力强的将领临阵调度。

    李处耘智勇双全,他在折从阮手下十年,学了不少的东西,有着出色的指挥能力,将杀伤力最强却也最薄弱的弓弩手交给他是唯一的选择。

    事实也证明了李处耘并没有辜负罗幼度的信任。

    党进、张琼、常思德、刘福、李处耘、康再遇、康保裔父子,平时各自统帅各自所属的军士训练。

    每月的月初、月中、月尾都会进行一次御营司的整合训练。

    或是曹彬指挥,或是潘美指挥,以此来训练各军的配合。

    根据曹彬、潘美的反应,李处耘率领的卫圣军屡屡拔得头筹。

    在他出色的指挥下,能够在第一时间就响应曹彬、潘美的调度,配合其他诸军抵达指定地点。

    看着李处耘如指臂使的指挥着卫圣军,罗幼度高兴地对着李处耘道:“哈哈,原本我还有些心疼。毕竟那是茶圣陆羽的宝贝,现在看着你的表现如此优异,只能说值了。莫说是一个青瓷茶釜,便是十个又有何妨?”反正也不贵。

    李处耘却一脸感动,道:“能得统军如此知遇,末将岂敢不效死力!”

    因为神卫军的刘福这个月负责皇城守卫并没有在御营司的军营里,罗幼度来到了最后的宣威军。

    宣威军所在的营盘位于御营司的最里面,依靠着山脚而建。

    罗幼度步入营盘,入眼便见诸多宣威军的兵士各自练各自的。

    有的在练习引体向上,有的在耍石锁,有的在翻越木墙。

    宣威军的训练方式与之前所有的军队训练方式完全不同。

    其他军练习的是杀敌配合,而宣威军却是以单兵作战为主。

    在营盘的最深处,他们还将山壁给凿平了,以山壁当作城墙,练习攀爬之术。

    这支宣威军,罗幼度给它的定位就是主攻坚辅以翻山越岭特殊地形的奇兵之用。

    在这些特殊的环境之下,个人的实力比配合更加重要。

    康再遇、康保裔这对父子刚烈血性,能够在惨烈的攻坚中激发兵卒悍不畏死的血腥,最适合统领宣威军。

    罗幼度没有让营门卫兵通报,来到军盘深处的时候,康保裔亲领着百余兵士攀爬山壁。

    而康再遇则坐在地上,周边围着五十余兵士聊天吹牛,其乐融融。

    一名宣威军的兵士看到了罗幼度,提醒了康再遇。

    康再遇回头一看,心凉了半截,赶忙起身相迎,好似怕罗幼度误会,解释道:“见过统军,刚刚属下领着兄弟们从山壁下来,在这里休息。”

第三十一章 诬蔑

    康再遇带着忐忑地看着罗幼度。

    早年他就是为了给麾下兵士出头,得罪了周太祖郭荣时期的权臣王峻给贬为白身,一直在洛阳郁郁不得志。

    而今受到罗幼度的征召,父子二人特别珍惜此次机会。

    “无妨!”

    罗幼度知道人的性格有千万,不同的将领带兵的方式也各有不同。

    好比韩信,多多益善。

    哪怕你给他一群老弱兵卒,他都能凭借自己超凡如同艺术般的指挥天赋,发挥这些老弱的能力。

    类似张琼、党进、刘福这样的勇将则倚仗自己的武勇,带动三军气势,勇往无前。

    常思德靠的是纪律,他为人沉稳,正己治军,不骄不躁。

    历史上雍熙北伐,曹彬因缺乏与契丹交手的经验,兼之威信不足,加上宋太宗自己失策,给了契丹名将耶律休哥可趁之机,被杀得大败。

    此战算是曹彬最大的污点。

    但曹彬所率大军中,常思德所部遇败不乱,有序而退,从容护送曹彬退回易州。

    这面对大军的全线溃败,做到这点是极其不易的。

    而康再遇、康保裔的带兵方式则是将自己融入兵卒之中,与他们亲若兄弟手足,同甘苦,共患难,祸福相依,生死与共。

    方式不同,效果也会有着不同的差异,但是并无高下之分。

    罗幼度并不打算强迫康再遇、康保裔改变自己的风格,或许说是宣威军需要的就是这种风格。

    罗幼度笑道:“我观你们身手矫健,攀爬飞梯,宛若灵猿。可以试一试新花样了,回头我向朝廷申请工部派人来此建造一些大型攻城器械,让你们操作练习。不要怕用坏,再精妙的器械,也比不上人命。器械坏了再造,人要是没了,就真没了。工部要是心疼,我私自掏钱让他们帮忙。总之要将这些器械用的跟使刀使枪一般顺手。”

    康再遇更是激动,抱拳道:“末将决不负统军期许。”

    结束了今日的巡视,罗幼度又跟曹彬、潘美聊了会儿御营司整体情况,让他们不可有任何松懈。

    罗幼度已经证明了自己,但是御营司还没有。

    之前那个五百兵,就没人看在眼里。

    下一战是御营司的立威之战,表现得好罗幼度加上御营司才能真正与殿前司、侍卫亲军司相提并论。

    曹彬、潘美也知道这个道理,心里是铆足了劲。

    黄昏时分,罗幼度策马出了军营,来到了他买下的庄园。

    因离汴京开封有一段距离,已经出了汴京的都城范围了,在杞县附近,一处依山傍水的地方,故而价格并不是很贵,但占地面积却是很广,足足十二顷土地。

    山脚下还有一个块天然的草皮,打算建一个小型养马场。

    符清儿从符彦卿那里讨要来的马匹都是品质上乘的神骏。

    罗幼度可不舍得将他们全阉了,他的那匹小贝儿神驹就没舍得阉。

    反正他又不冲锋陷阵,发情时脾气大点就大点,这么好的种马阉了多可惜。

    没事的时候,让它舒爽一下,嚯嚯一下母马,还能生一批良驹送人。

    不过现在的庄园还处在规划当中。

    除了一些原有的佃户,也就几户他麾下的亲兵家人以及罗宅招募的那些佣人丫鬟的家眷搬了进来。

    但随着他的亲兵数量增加,人数会越来越多。

    来到他们居住的临时宅院,罗幼度看着忙前忙后莺莺燕燕的十八女骑,笑问道:“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凤竹笑道:“都准备好了,姐妹们都很高兴呢,好久没有在野外烤肉了……”

    在大名府的时候,符清儿喜欢狩猎,时常带着她们去野外打猎,就地烤食。

    来到开封之后,这种机会就少了。

    开封作为水陆枢纽,大周的中心,周边的土地大部分都给开发了,少有狩猎的地方。

    即便是他们所在的庄园也是一样,所谓的山不过就是很寻常的无名小山,山中也就一些山鸡、兔子、黄鼠狼之类的常见动物,数量也不多,大一点的野猪有是有,难得一见,何况是野山羊、麂子之类的猎物。

    今日来的时候,罗幼度就让符清儿去买些野味,就当自己猎的,找找感觉,也放松一些心情。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他这里过得越安逸,离开封的是非就越远。

    符清儿兴致高昂地准备好了一切,就等罗幼度从军营回来。

    罗幼度稍歇了会儿,喝了几口茶,便带着一众人来到了山脚草地。

    符清儿显得极为兴奋,看着远处架立的箭靶,娇喝了声,跃众而出,熟练地从马鞍上取过弓与箭,策马飞驰,在移动中张弓对着箭靶就射了过去。

    箭矢破空而飞正中箭靶。

    这骑射与步射的定义不一样的。

    步射中靶心为准,骑射只要射中箭靶环内,不管射在何处都值得称道。

    在高速移动中,还能精准地命中靶心,整个华夏历史也就几人能够做到而已。

    符清儿这一箭射得干净利落,引起了一阵阵的喝彩。

    凤竹与其他十七名女骑一个个地跟着飞驰而出,她们熟练地张弓射箭,十八人居然有十人中靶。

    罗幼度大感震撼,也就符彦卿有这能耐闲情,助符清儿培养出一群如此优异的女射手了。

    他看了看身后的十余护卫,问道:“她们都做了表演,你们这大老爷们不露上一手?”

    场面有些寂静。

    穷文富武,这练武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除了一些天赋异禀的怪胎,正常人家要培养出一个弓马娴熟地战士,所需花费都可以培养好十几个读书人了。

    他的这伙亲兵骑术尚可,足够忠心但骑射方面差强人意。

    也就呼延赞有这条件习得一手好弓马之术。

    所以罗幼度看向了呼延赞。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了呼延赞好像没带弓与箭。

    呼延赞大叫道:“看我得!”

    他猛的加速,对着箭靶就冲了过去,手中铁鞭向上一撩,将箭靶挑上了空中,随即他猛地一拉缰绳,战马前蹄凌空而起,反手向后一鞭,正中箭靶靶心。

    箭靶登时四分五裂。

    罗幼度不免拍掌叫好,即便他武艺平庸,却也看得出来,呼延赞一番表现,除了展现了高超的骑术之外,对于劲力的收放也到了一定境界。

    自己这护卫脑子虽憨了些,这一身的武艺无疑是准超绝的。

    符清儿也想不到呼延赞这般强悍,策马上前,咋舌道:“郎君麾下的这位亲卫长可真了不得。”

    罗幼度笑道:“还不是夫人的功劳!”

    符清儿笑道:“要是爹爹知道他错过了如此猛士,八成得悔青肠子。”

    罗幼度目光落在自家媳妇上,此刻她一身素白的紧身武士服,将那妙曼的细腰与修长的双腿展现得淋漓尽致,招呼身后护卫去点火烧炭,准备接下来的烧烤,随即又道:“夫人,来教教为夫这骑射之法。”

    符清儿正讲解着要领。

    罗幼度不耐烦道:“这些我都懂,夫人还是跟指点我箭法一样,手把手地教吧,学得快。”

    符清儿俏脸一红,但还是上了罗幼度的马,一马双乘,漫步草地,是学习骑射还是聊着情话,那就两说了。

    一连小半月,罗幼度往来于军营与庄园之间,即便是休沐日亦没有返回开封,而是带着符清儿去了一趟大野泽,也就是小说里水泊梁山的据点,那里山水相间是天然的猎场。

    **********

    远在开封的王彦升,经过一段时间的三思而行,终于按耐不住了。

    他已经将毕士元的一切身份都调查清楚了。

    一个家在代州云中原来在中原求学的学子,孤身一人,毫无背景。

    在汴京的这些日子虽说陆续拜会了窦禹钧、杨凝式、冯平这几位大儒,但除了窦禹钧让毕士元跟着义塾一并学习以外,杨凝式、冯平都没有表现出多少热忱。

    这些上了年纪功成名就的大儒哪可能轻易地就收一个陌生人为徒,充其量就是指点一下毕士元心中的疑问,这已经很不错了。

    王彦升反复确定毕士元可宰之后,直接派人将毕士元拿下了,将他的十口箱子全部带走。

    理由很简单,怀疑毕士元是北汉细作。

    虽然扯淡,但毕士元的家确确实实受着北汉管制,而且他的父亲曾经在北汉的统治下为官。

    王彦升的职位有权处理这个,将毕士元带走,无人敢说什么。

    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毕士元真是北汉细作,这个责任谁担待得起?

    巡检司。

    王彦升看着面前的十口大箱子,兴奋地搓着手:“打开打开!”

    随着一口口的箱子打开,王彦升傻眼了。

    这跟他预想中的截然不同。

    这一口口的箱子,九口全是书籍,只有一口小箱子,里边装着细软衣物。

    “都是什么玩意!”

    王彦升气急败坏地拿过一本书猛地一打开,书页直往下掉。

    这个时候的书有不同的几种装订方式,其中最常见的是蝴蝶装与经折装。

    经折装就是前后两个硬书页,中间纸张折叠堆放,便如电视里的奏章一样。

    这种装订之法,便于携带。

    他双手猛地一扯,将手中的书撕成了两半。

    “倒出来,都倒出来!娘的,老子不信了,千里而来,会是个穷书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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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鼎十国介绍:
五代十国末期,柴荣初登大宝,赵匡胤初露峥嵘,罗幼度一个被逼的自尽的小吏成为了一个老套的穿越者,以脚踹高粱河车神开局,笑傲十国,经略四方,重现汉唐风采。问鼎十国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问鼎十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问鼎十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