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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婚后我嫁给了前任他叔全文阅读

作者:风吹小白菜     退婚后我嫁给了前任他叔txt下载     退婚后我嫁给了前任他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46章 从今往后,他便没有阿父了

    她面上不显山不露水,柔声道:“阿父说的是,在洛阳做囚徒的那些天,我时时牢记祖上的荣耀,也时时谨记自己的立场,半点儿情报也未曾提供给元承……”

    “我说的不是这个。”萧允转身盯向她,苍老的眼眸十分严厉,“裴道珠,若是让你在家国之间选一个,你选什么?”

    裴道珠故作怔愣,茫然道:“您这话是何意?”

    “事到如今,我也不再瞒你。”萧允慢条斯理地点燃一炉香,把萧衡的身世和盘托出,又道,“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的意思是,让你暗中毒杀萧衡——不,他不配冠之萧姓,该称呼他元衡才是。你是他最亲近的枕边人,由你下毒,可以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也能免去一场兵戈杀戮。”

    窗台上搁着白瓷细颈瓶。

    明灯煌煌,插在瓶中的梅花许是侍女忘记打理的缘故,花瓣已有些泛黄枯萎。

    几朵凋零的梅花静静落在窗边,更显书房孤寂萧索。

    裴道珠无意识地注视那瓶梅花。

    萧允何其残忍……

    哪怕是仇人之子,却也是他亲手带大,他就憎恨到这种地步,非得杀了他不可吗?

    明明……

    明明萧衡唤了他那么多年的“阿父”!

    她忍住心寒,故作惊恐懵懂:“我一个妇道人家,骤然听见这等陈年秘辛,实在惶恐不安……我竟不知,竟不知我嫁的是一个异族人!”

    话里话外,似乎对萧衡颇为嫌弃。

    萧允很满意她的反应。

    他道:“杀了他以后,本相会以突发旧疾暴毙而亡,来解释他的死因。你对天下有功,本相会将你视作女儿,亲自为你挑选别家郎君,从我萧家风风光光地出嫁。”

    裴道珠捏着手帕。

    瞧萧丞相给她画的饼,又圆又大又厚实,仿佛能吃一辈子。

    可是她心知肚明,即便她杀了萧衡,萧允也不会允许她继续活下去。

    那种见不得光的秘密,他会想尽办法永远隐藏在历史之中。

    等萧衡一死,等待她的恐怕也是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说不定给她安排一个弑夫的罪名,草草将她处死了事。

    她凝望这位为南朝保驾护航数十年的老人,心底没来由地发出一声叹息。

    她仍旧不动声色,甚至入戏似的慢慢红了眼眶:“我与夫君多年感情,一时半刻哪里下得去手?还请阿父多给我一些时间,容我慢慢消化今夜所闻。”

    香炉里青烟袅袅。

    萧允看了她半晌,挥挥手示意她出去。

    待她走后,一名心腹侍卫从屏风后绕出来:“相爷,此女是留是杀?”

    萧允拂袖落座,寒着脸铺开笔墨纸砚:“既然不能下定决心替我毒杀萧衡,想来是另外存着心思了。此女绝不能留,在她见到萧衡之前,直接灭口。”

    侍卫恭声称是,立刻退出书房。

    长廊幽远,假山空寂,夜色如泼墨般笼罩着府邸。

    两名侍女在前面提着青纱灯,引裴道珠往内院走。

    穿过一道高墙时,两名身手极好的黑衣暗卫忽然从墙头跃下,手持闪烁着寒芒的利刃,自半空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裴道珠!

    风声呼啸——

    就在两名侍女花容失色尖叫着跌倒在地时,一道白色身影如轻风般飘逸,顷刻间出现在裴道珠身侧。

    翠玉佛珠被他甩了出去,恰到好处地格挡开两名暗卫的偷袭。

    随着他把裴道珠揽入怀中,问柳带着一群侍卫涌了过来,不由分说地袭向那两名暗卫。

    两名暗卫功夫不错,然而萧衡的亲信身手更好,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擒获了两人。

    问柳厉声喝道:“留活口——”

    话音未落,两名暗卫已经同时咬舌自尽。

    裴道珠靠在萧衡怀里,看了眼倒地而亡的暗卫,小脸苍白,轻声道:“是死士。”

    前世,萧允就是派出了他们,把她推下秦淮河的吧?

    火把和灯笼翻涌,此间的动静自然惊动了书房里的萧允。

    他被侍卫和管事们簇拥着赶过来时,问柳已经带着人在收拾残局。

    他看了眼担架上的两具尸体,神情意味不明。

    风声赫赫。

    虽是春夜,四起的长风却为这深闺大院蒙上了一层孤寂寒意,娇艳欲滴的百花们在深夜中竞相低头,默默闭拢层层花瓣,映照在地面和高墙上的婆娑花影皆是黑色,随风轻舞的姿态,仿佛是鬼魅的盛宴。

    隔着游廊,萧衡安静地注视萧允。

    萧允沉声:“何事喧哗?”

    萧衡面色淡淡:“院子里进了两个小贼,被孩儿发现,命问柳擒住他们,不想小贼胆怯,畏罪自戕而亡。惊扰了您,是孩儿不好。”

    萧允默了默,道:“既然不是什么大事,就都散了吧。”

    “是。”

    萧衡应着,定定看了他许久,才朝他长长作揖,“阿父……”

    他的身影萧索淡漠、茕茕孑立,全然融不进这雕梁画栋的锦绣府邸。

    阿父……

    裴道珠揪住萧衡的袖角。

    这该是萧衡,最后一次唤这个男人“阿父”了吧?

    从今往后,他便没有阿父了。

    ,

    晚安安鸭

第346章 原是有孕

    往别苑走的时候,会穿过花园里一条长长的游廊。

    月色清幽皎洁,游廊外的几树梨花开得正好,雪白的花瓣纷纷扬扬地吹落满院,像是春夜里的一场大雪,只是风中带着甜香,并没有冬夜的冷。

    萧衡越走越急。

    裴道珠提一盏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看见他衣带翻飞,像是要去处理什么要紧的事。

    她有些跟不上,忍不住出声唤道:“阿郎!”

    萧衡恍若未闻。

    裴道珠紧追几步,牵住他的袖角:“阿郎……”

    萧衡这才注意到她。

    他扯了扯嘴角:“走得急了些,未曾顾及到你。”

    裴道珠不介意地摇了摇头,柔声道:“我知晓你心里藏着事,今夜他要杀我,算是验证了你我的猜测,你现在对他失望透顶,是不是?”

    萧衡目光沉沉。

    幼年的一切,皆都浮上心头。

    萧允素日里待他极其严厉,可是也有温情的一面。

    也曾在春暖花开的时节,亲自为他开蒙,教他读书写字。

    也曾在他生病发烧不省人事之际,带他到处走访名医……

    真奇怪,明明该是仇人,可是他今夜回想起来,率先记起的竟都是对方点点滴滴的好。

    萧衡揉了揉额角,慢慢收回心神。

    他盯向廊外的夜色:“他今夜杀你不成,来日势必还会动手。明日就是陛下为我接风的宫宴,若是不出我所料,未免夜长梦多,恐怕他会选择在宫宴上下手。”

    他突然握住裴道珠的手:“阿难,你怕不怕?”

    裴道珠认真地摇摇头:“有你在,怎样的危险我都不害怕。”

    萧衡摸了摸她的脑袋:“明日宫宴,危险重重,阿难称病留在府里,就别进宫了。若我事成,我便接你到身边。若我事败……你就去找阿娘。阿娘吃斋念佛,终究比他仁慈几分,看在这些年婆媳一场的份上,定会护你周全。”

    梨花瓣漫天纷飞,月光下如雪如霰。

    白衣胜雪的郎君,面庞内敛沉静,狭长的凤眼中透出视死如归的坚定。

    裴道珠把那盏青灯放在美人靠上,抱住萧衡的腰身:“阿郎说的话,我都听。只是阿郎记着,你在宫中也并非孤军奋战……”

    她忽然一手捂住腹部,迟疑片刻,才踮起脚尖,凑到萧衡耳畔一阵低语。

    说完这番话,她悄悄红了脸,慢慢垂下头去:“本不该在这个节骨眼上与你提起这件事,只是,只是……”

    只是她想告诉萧衡,他并非孤军奋战,她,他们的孩子,都会陪着他!

    他也并非再没有家,他们就要有孩子了,他们自成一个家!

    萧衡愣在当场。

    他不敢置信,失语了半晌,才发出声音来:“……当真?!”

    裴道珠认真地点点头:“大约是在洛阳的那一晚怀上的。前几日回到府里,我总感觉身子不适,偷偷让枕星请了大夫看诊,才知道原是有孕。因为怕萧家人知晓,一直未曾告诉别人。”

    她前两年吃了许多避子药。

    许是因为去洛阳的那一年,断了避子药的缘故,身子又逐渐好了起来。

    ,

    晚安安

第348章 施主年年除夕夜为她供一盏长明灯

    老夫人算是存着一丝仁慈,未曾对她下狠手,叫她再无有孕的可能。

    她想着,期待地望向萧衡:“阿郎可欢喜?”

    游廊里的灯笼光影昏惑,萧衡的脸半明半暗,瞧不出喜怒哀乐。

    裴道珠蹙了蹙眉:“阿郎?”

    萧衡咬了咬牙,盯着面前娇艳欲滴的小娘子,伸手揪住她的脸蛋:“娶你过门后两年奔波,尚未度过几天清闲日子,却又要添上多余的人……这孩子来的可真是时候!”

    裴道珠:“……”

    什么叫“多余的人”?!

    那可是他的亲骨肉!

    她跟着咬牙,皮笑肉不笑地暗暗拧了一把萧衡的腰:“那你要是不要?!”

    “嘶……”萧衡吃痛,自觉低了气焰,“裴阿难千辛万苦怀上的小孩儿,我哪儿敢不要?”

    裴道珠这才满意地笑了起来。

    萧衡把面前的小娘子揽入怀中,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和眉心,又轻嗅她发间的清香,声音低沉而温柔:“阿难,谢谢。”

    裴道珠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娇嗔道:“知道谢我就好,阿郎欠我的可多着呢,这辈子,慢慢还。”

    ……

    次日。

    宫宴设在黄昏。

    裴道珠听萧衡的话对外称病,没有随他一起进宫。

    她亲自送萧衡出门,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也仍旧长驻廊下不舍离去。

    “夫人,饭菜已经布置好了,可丰盛了,都是您爱吃的菜!”枕星知晓她怀有身孕,比她还要高兴,把她照顾得更加仔细妥帖,“这儿风大,您快回屋吧?”

    裴道珠随她回了屋,面对满桌珍馐,却毫无动筷的胃口。

    她知晓今夜宫中,会上演一出怎样的戏码。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淡,侍女们穿过游廊,把一盏盏亮起的灯笼挂到廊上。

    风渐渐大了,吹过园林时透着湿润,没过一时半刻,细细密密的春雨就落了下来。

    芭蕉声声,雨珠从碧色的琉璃瓦上滚落,敲奏出空旷的乐音。

    裴道珠坐立难安,干脆去了府中的佛堂。

    佛龛前供着一炉线香,佛祖慈眉善目,安静地俯瞰佛案前的女子。

    裴道珠就跪坐在案前。

    她拿起萧衡丢下的那串翡翠佛珠,指尖一颗颗捻过珠子,耳畔的夜雨声逐渐远去,仿佛心绪也随之宁静。

    她仰头望向佛像。

    虽是并不信佛,却也还是在心底念了声“阿弥陀佛”。

    淡金色的烛火慢慢跳跃,烛芯散发出浅淡的白烟,与佛前的线香融为一处,佛堂外的雨声逐渐遥远,直至再也听不见。

    裴道珠揉了揉眉心,不知怎的竟有些犯困。

    迷迷糊糊之中,她像是走进了一座佛寺。

    今夜是除夕,山脚下的摊贩们早早就收了摊回了家,各自与亲人享受团圆的年夜饭。

    家家户户透出昏黄的灯火,小孩儿的笑闹声经久不绝。

    可山中孤寂,除了深林中偶尔惊起的阵阵鸦雀,便只闻得半山腰上那一声又一声的佛钟。

    佛寺也是寂静的。

    金碧辉煌的佛殿里点满了莲花宫灯,裴道珠浑浑噩噩地踏进殿槛,瞧见玄衣黑裳的男人站在佛像前,仰头望着那尊金身大佛。

    她走上前,盯着男人看了许久,突然诧异:“阿郎?”

    这玄衣男人与萧衡生得一模一样,只是瞧着年长了些,也瘦削了些,眉骨更加深邃,英俊的面庞透出岁月沉淀之后的淡泊内敛,狭长的丹凤眼里藏满了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伸出手,在萧衡面前晃了晃:“阿郎?”

    对方瞧不见她,只从袖袋里取出厚厚一沓银票,放进功德箱中。

    长须皆白的老主持,在一旁念了声“阿弥陀佛”,又道:“这十五年来,施主年年除夕夜为她供一盏长明灯,只可惜斯人已逝,在世之人,还是得往前看才是。正所谓情深不寿,老衲观施主眉梢眼角,只怕郁积于心,难以百岁呀!”

    ,

    晚安鸭,

第349章 到底是我负了你,阿难,阿难……

    裴道珠认真地凝视萧衡。

    他的眉宇间凝结着一团淡淡的青气,比她所认识的萧家九郎少了许多意气风流,明明只是中年,却像是一株垂垂老矣的苍松。

    而萧衡没有搭理老主持,只是抬手示意他出去。

    宝殿寂静,宫烛煌煌,彩色的佛幡和金身佛像,似乎也不能为今夜带来丝毫暖意。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才走上前,亲自点燃那盏长明灯。

    长明灯就供奉在殿侧。

    他慢条斯理地在佛案前坐了,盯向那盏缓慢跳跃的灯火,可灯火却像是点不亮他的双眼,他眸色沉沉,看起来是那么孤单落魄。

    裴道珠的心口骤然一疼。

    她在他身侧落座,伸手覆在他的手背上,然而明明近在咫尺,却根本触碰不到。

    萧衡声音沉缓,像是在对着长明灯说话:“当初年少,去城北沽酒,瞧见你就坐在酒肆里。穿半旧的红罗裙,鸦发乌黑蓬松,戴一朵鲜嫩明媚的芙蓉花,笑起来时比芙蓉还要娇艳。人人都说裴家败落,昔年艳绝建康的裴家女郎,如今不过是当垆卖酒的粗使丫头,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脚。

    “可是你把那些欺负你的人都骂了回去,哪有从前半分世家女郎的端庄模样?我瞧着便觉稀罕,因此每隔三五日都要去你那儿买酒。”

    他讲着当年的故事,薄唇似乎终于带上了一点温度。

    他慢慢道:“只是当时不明白何为喜爱,只觉你是个有趣的女郎。朝中臣子推举你作为美人前往北国侍奉元承,我思量着你聪慧果决,比其他世家女郎更适合做奸细,因此未曾阻拦。可是,可是……

    “山一程,水一程,亲自背着你过雪山时,我竟妄想那条通往洛阳的路永远没有尽头。直到送完亲离开洛阳,瞧见村野之间有人八抬大轿迎娶喜爱的娘子,我才恍然我这辈子错过的是什么。”

    他眼眶泛红,低低笑了起来:“到底是我负了你,阿难,阿难……”

    他唤着这辈子未曾在她面前唤过的小字,像是疲惫到了极致,突然呕出一口血。

    血珠溅到了灯台和佛幡上。

    除夕夜的山风骤然吹开宝殿的槅扇,隐约夹杂着山脚下百姓人家团圆的欢声笑语,然而此间唯有携裹着雪霰的刺骨寒意,呼啸着奔涌而来。

    灯火明明灭灭,满殿佛幡招扬翻飞。

    位高权重的男人就坐在长明灯后,玄衣黑裳双鬓斑白,不可一世却又萧索孤绝。

    他在灯下溘然长逝。

    年仅四十五岁。

    ……

    一朵金色灯花“啪”地炸了。

    萧家佛堂里,裴道珠忽地醒来,猛然坐直了身子。

    她脸色苍白,怔怔望向那尊佛像。

    刚刚的所见所闻,只是个梦吗?

    她惶恐地揉了揉额角。

    梦境里的绝望和孤独犹如铺天盖地的海水,几乎将那个男人彻底淹没。

    是梦境……

    还是前世的结局?

    裴道珠不敢想象,在她以为无助可怜的前世,曾有一个人那么爱过自己。

    她曾以为,前世的萧衡,把她养在别苑不过是见色起意,却不知他偷偷爱了那么多年。

    两行清泪潸然滚落,她草草抬袖擦去,突然很想见萧衡。

    她起身,眼圈红红地踏出佛堂:“什么时辰了?宫中可有消息?”

    ,

    晚安安鸭

第350章 如今朝中百官,都已知晓他的身世

    枕星提着灯笼迎上来:“酉时刚过,夫人可是在担心郡公?”

    裴道珠望了眼黑沉沉的天色,夜雨漫无边际,远处的林木簌簌作响。

    她紧了紧双手:“也不知宫里怎么样了……”

    ……

    与此同时,皇宫。

    虽是雨夜,却因为国宴的缘故,整座宫廷灯火明光亮如白昼。

    用以置办国宴的祥乐殿上,歌舞都已作罢,殿中数百桌食案翻倒倾覆,酒菜更是狼藉地洒落满地,和血水与残肢断臂混合在一处,形成了令人作呕的味道。

    文武百官神色惶恐地站在殿侧,更有胆怯的文官已然吓得瘫坐在地。

    装配着精良细铠和兵器的一支军队,就镇守在殿上,每个士兵都同样挺拔高大,面容沉稳威严,显而易见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锐部队。

    萧衡面无表情地站在御阶上,宣告着今夜这场宫变的胜利者是谁。

    殿下有一张完好无缺的食案。

    萧允佝偻着坐在食案上,白日里看起来精神焕发的面容,如今已是颓败不堪。

    他发髻散乱,几缕长长的乱发从额间垂落,衣襟上溅了血渍,显得十分落魄失态,衬着这一夜的兵败,有种老态龙钟之感。

    他重重咳嗽了几声,慢慢抬眸盯向萧衡,哑着嗓子冷笑开口:“不过是个流淌着异族血脉的杂种,你也配站在这座皇宫里?纵使今夜兵败,可朝野上下依旧容不得你,天下百姓依旧容不得你!”

    萧衡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毫无怜悯。

    如他所料,萧允果然在国宴上发动了宫变,

    不止要诛杀他,连他扶持起来的新帝,也想一并诛杀。

    他特意带了从前的大皇子司马瑾进宫,指责司马长乐登基为帝是越过兄长,是名不正言不顺,是与他萧衡相勾结意图篡国。

    他为他们安排了好大的罪名,恨不能立刻让他们血溅祥乐殿。

    不仅如此,他还把他的身世公之于众。

    如今朝中百官,都已知晓他的身世了。

    可那又如何?

    他提前安排了最精锐的一支心腹军队藏在偏殿,萧允发起的这场宫变,最终还不是以失败告终?

    他冷淡道:“他们容不容得下我,不是相爷说了算。”

    萧允大笑起来,指着四周的文武百官:“那你问问他们,他们可容得下你!我泱泱大国正统朝廷,决不允许一个骨子里流淌着异族血脉的杂种当权执政!”

    萧衡垂下眉眼。

    杂种……

    原来在他曾经视若神明的父亲眼中,他一直都是个“杂种”。

    他忽而轻轻一笑,扫视文武百官:“你们可容得下我?”

    百官心思各异,在满殿的军队面前屏息凝神,犹如寒蝉噤声。

    不知过了多久,高座上突然响起一声“容得下”。

    众人寻声望去,那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天子,一脸坚定地站起身:“朕信郡公,信他对江山社稷的忠诚,信他对万民百姓的怜悯!胡族霸占北方疆土的这百年间,胡汉通婚早已融合,哪里分得清彼此?更何况,正因为咱们是泱泱大国,所以才该有容得下别族的气量!丞相饱读四书五经,怎生如此小家子气?”

    一番带着稚气的话,令本就安静的大殿更加鸦雀无声。

    司马长乐握了握拳头,崇敬地望一眼萧衡,又道:“再者,既然郡公一早就得知了自己的身世,那么如果他想谋反,早在洛阳时就反了,何必等到现在?可见萧丞相所言不实,乃是耸人听闻!”

    百官们各自思量,竟觉得甚是有理。

    萧衡在洛阳时拥兵数十万,要反早就反了,何必等到现在!

    他毕竟是在南朝长大,读的又是汉人写的书,骨子里大约还是热爱这片疆土的。

    思及此,众臣毫不犹豫地选择站在司马长乐和萧衡这边,纷纷指责起萧允:

    “盗窃别人的孩子,教唆他对自己的故国和父兄下手,如此才是不仁不义吧?”

    “不错!萧丞相看起来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不成想竟然能酝酿阴谋长达二十年之久!如此心性,实在令人害怕!”

    “……”

    ,

    晚安安鸭

第351章 我好想你

    群臣激愤,对萧允指责不断。

    萧衡仍旧眉眼淡漠,像是早就知道他们会选择站在自己这一边。

    毕竟,他的军队还围着这座殿呢。

    萧允老脸铁青:“你们——”

    他气急败坏,一口老血哽在心口,半晌说不出话来。

    一名年轻的臣子拱了拱手,轻声提醒:“相爷,如今已是天下太平。”

    已是天下太平。

    既已天下太平,又何必再起争端?

    又何必去管,给天下带来太平的那个人究竟有怎样的身世和过往?

    祥乐殿宫变的这一幕,终于落下帷幕。

    百官散场之后,内侍们鱼贯而入,小心翼翼清理满殿狼藉。

    萧衡陪着司马长乐进了内殿,正要开口解释自己如今的立场,却被司马长乐激动地拽住袖角。

    司马长乐仰起头:“郡公凭一己之力以弱胜强,夺回北方大片领土,打了那么多场胜仗!朕每每收到前线捷报,都十分欢喜崇敬!听闻郡公约束军队,对两国百姓皆都秋毫无犯,朕每每听闻,就更加敬佩郡公治军有方!朕想着,哪怕郡公想要这天下,朕也该双手奉上,郡公是配得上坐拥天下的!”

    少年语气激动,眼中满是闪闪发光的星芒。

    虔诚至极,崇敬至极。

    萧衡愕然。

    过了很久,他才慢慢回过神,失笑道:“陛下谬赞。臣的阿娘亦是汉人,对臣而言,南北皆是故土,陛下亦是君王。”

    他站在绘制着万里山河的屏风前,挺拔如松,眉目端正。

    放松时周身有种潇洒不羁的风流气度,比世间任何人都要自由落拓。

    司马长乐很明白,这样一个人,是万万不可能谋朝篡位的。

    他不愿意被拘束在小小的宫廷里。

    即便把皇位送到他面前,他也会摇手拒绝。

    少年对他又钦佩几分,随即认真道:“听闻郡公进入洛阳之后,曾有幸见了穆王爷。穆王是郡公的阿父,赶在他亡故前见上一面,也算是此生的幸运。”

    萧衡想起那个卧病在榻的男人,不由沉默。

    他弥留之际,曾紧紧握住他的手。

    那时他已是神志恍惚,在榻上泪流满面,对着他的脸不停呢喃:“乐漪……乐漪……我好想你,我好想咱们的孩子啊……我想了二十多年,整整二十多年……”

    二十多年,明明贵为一国王爷,却未曾另外娶妻生子。

    该是怎样的情深义重!

    听闻他神志清醒时,一直反对两国战争,主张通过和平手段来解决争端。

    这么一个人,绝不是战争的罪魁祸首,更不该成为战争的牺牲品。

    萧允想要报仇,实在是找错了对象。

    萧衡想着,眼底浮现出凛冽寒意。

    他问司马长乐:“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萧丞相?”

    司马长乐皱了皱眉:“萧丞相当初扶我上位,原来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他真正扶持的,竟是皇兄。皇兄明面上拒绝皇位,可背地里却和丞相勾结,意图在天下一统后直接坐享其成。天底下,没有这么好的事!”

    踌躇半晌,他道:“我打算褫夺萧允丞相之位,余生监禁萧府,不得外出。至于皇兄……同样褫夺皇族身份,监禁大国寺。”

    这已是非常仁厚的做法了。

    萧衡点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判决。

    宫里的琐事还需要他来处理。

    他想了想,先唤来问柳,让他拿着自己的腰牌信物回萧府,把裴道珠接去金梁园。

    萧家,他毕竟不想再踏足了。

    等彻底收拾完残局,殿外的夜雨渐渐停了,已近破晓的时辰。

    萧衡策马,从宫中一路疾驰向金梁园。

    天际露出鱼肚白,园林里萦绕着丝丝白雾,草木扶疏山水如画,花枝上凝结着厚厚一层露珠,随着清风吹拂,与花瓣一起簌簌落了满地。

    萧衡径直回到望北居。

    远远的,就瞧见穿着素纱罗襦裙的女郎,跪坐在廊下煎茶。

    她赤着双足,挽一条天青色披帛,脖颈和胸前的肌肤凝白如雪,梳光洁鸦黑的高髻,几绺蓬松微卷的刘海儿搭在额角,唇红齿白凤眼妩媚,鬓边簪一朵白山茶,更显整个人娇艳欲滴。

    “阿难……”

    ,

    要开始收尾啦

第352章 我就是想等你

    萧衡跨下骏马,大步踏进园林:“裴阿难!”

    裴道珠抬起头。

    郎君一袭白衣逆光而来,背后是冉冉升起的朝阳,千万朵云彩铺陈在天边,草木间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晕,他快步穿行其中,像是踏着七彩祥云。

    是萧衡……

    裴道珠挽着披帛站起身。

    她忘了穿上鞋袜,匆匆跑下台阶,如雀鸟归巢般投入他的怀抱。

    小脸紧贴着他的胸膛,她难以自抑地红了眼圈:“我等你好久……”

    昨夜毕竟难眠。

    她提一盏灯,守着院门巴巴儿地等他回来,生怕这辈子哪里出了差错,他一去不复返。

    她守到三更天,问柳才带领一支心腹回到府里,拿着他的信物请她立刻启程去金梁园。

    萧衡含笑弹了下她的脑门儿:“你也是聪明人,何必一夜不眠的等我?你知道我一定会赢,这些年,我何曾输过呢?”

    裴道珠委屈地蹭了蹭他的胸口:“我就是想等你……要亲眼看见你平安无事地站在我面前,我才能安心睡去。”

    萧衡牵着她的手踏进寝屋。

    窗外已然天色大亮。

    他捏住她的下颌细细端详,见她眼下隐隐有青黑之色,于是怜惜地抚了抚她的眼睛:“有些黑眼圈了,可见昨夜辛苦疲惫,我陪你睡会儿。”

    他替裴道珠铺好床,让她睡在了里侧。

    裴道珠在他怀里合上眼时,仍旧觉得今生如梦。

    她再三感受郎君的体温,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才敢肯定这一切都不是幻觉。

    她轻轻打了个呵欠,不愿过问昨夜宫中发生的种种冲突,便在萧衡的呵护下进入了梦乡。

    而昨夜一宿未眠的,又何止她一人。

    乌衣巷,萧府。

    厅堂门窗紧闭,光影十分黯淡。

    萧老夫人端坐在堂中,背后是一副古朴的山河图。

    她阖着眼,苍老的手轻轻搁在案几上,像是想象到什么噩耗,指尖突然轻颤了一下,不知几时起,绸缎质地的深枣色春衫紧贴着后背,竟是被汗湿透了。

    江嬷嬷端着茶点进来,欲言又止:“老夫人……”

    萧老夫人抬手揉了揉额角:“外间太亮,把门掩上吧。”

    “是……”江嬷嬷动作极轻地掩上门,把茶点放到案几上,“宫中传来消息,相爷他……”

    她眼眶一红,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说,只端起茶盏送到老夫人手里:“您枯坐一宿,喝些姜茶暖暖身子吧?总归郡公曾在您膝下长大,与您还是有些情分的,想必不会做的太绝。”

    姜茶捧在掌心,萧老夫人却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她低头啜饮一口:“什么郡公,他如今,乃是宁王了。”

    江嬷嬷沉默。

    萧老夫人又道:“我早该知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身世那件事,纵使做得再隐蔽,也还是会传出风声。从一开始就不该选择那种手段来报仇,萧家也是堂堂正正的名门世家,不该用那种龌龊手段的……”

    她老眼浑浊,眼中藏着的情绪复杂至极,不知是懊悔,还是愧疚。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江嬷嬷叹息,“如今相爷还在宫中,听闻天子宽仁,未曾下令诛杀相爷,只是判处了褫夺官爵、监禁终身的惩罚,算是轻的了。几房郎君闹得厉害,说是要找宁王算账报仇,奴婢让老管事一一安抚了下去。奴婢想着,等相爷回府,好好为他接风洗尘,再徐徐图谋以后的事。无论怎样,日子总是要继续过的。”

    她恭敬地退了出去。

    萧老夫人慢慢站起身。

    她望向墙壁上那副陈旧的山河图,盯了良久,又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找萧衡算账报仇?

    她不止隐瞒玄策的身世,她还给阿难送去了那么多避子药。

    她如今,哪里有脸提算账报仇?

    萧家,终是欠了玄策的。

    萧允还在宫中,就监禁在御花园一座偏僻的抱厦里,等一切尘埃落定,再被禁卫军护送回萧府。

    他孤零零坐在屏风后,身体佝偻许多,眼睛里满是红血丝,几乎一夜之间白了头。

    正如老松枯坐之际,一道黑影悄然出现在抱厦里。

    萧野摘下蒙面的黑巾,安静地注视他:“我该唤你阿父,还是该唤你相爷?”

    一贯温润内敛的郎君,腰间佩剑,眼眸无情。

    ,晚安安鸭

第362章 他这一生,问心无愧

    萧允缓慢转动浑浊的老眸,淡淡扫了他一眼。

    萧野毫不规矩地在花几上坐了:“我与玄策不同,这些年未曾养在你身边,与你的感情总是要淡一些的。我常常想,世上怎会有父亲,舍得把自己的亲骨肉培养成一辈子见不得光的奸细?或许有,但必定是怀着万般不舍的心情,而不是二十年来,连一点温情都懒得给予。”

    清晨的风,透过雕窗缝隙吹了进来。

    春日的晨风仍旧微凉。

    萧允稀少的白发在风中卷曲飞舞,佝偻的身躯令他看起来像是彻底老去。

    他紧了紧拳头,像是想要握住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能握住。

    过了好半晌,他才哑声道:“我这辈子为朝廷鞠躬尽瘁,为天下鞠躬尽瘁,未曾欠过什么人。将来后人读史,对我的功过自有一番评断。我纵然死,亦是清清白白毫无遗憾。”

    他的语气是那么坚定。

    萧野忽然笑了。

    笑着笑着,他眼圈泛红:“我去洛阳的那几年,一直待在穆王身边。他待我极好,几乎视我为亲骨肉,常常抚着我的手背,叹息我不是他的孩子。你写密信让我杀他,我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于是干脆离开洛阳四海飘摇。直到他临终,我也未能侍奉在他的病榻边照顾他最后一程,更没能见他最后一面。可是,我如今才知晓,原来我就是他的骨肉。”

    他因为痛苦而紧蹙双眉:“萧丞相,稚子无辜,二十多年前,你究竟是何其残忍,才忍心让我们父子分别?!”

    萧允回答不上来这种问题。

    半晌,他面无表情地拂袖:“这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异族的铁骑肆无忌惮地霸占我们的故土,你们的族人大肆杀害我们的军队,在我眼中,你们都该死!”

    萧野的眼睛更红。

    他的手放在腰间的佩刀上,声音几近崩溃:“纵使所有北国皇族都有罪,我父亲也是无罪的!他一直为两国和谈往来奔走,他从未支持过战争,从未!”

    风更大了,骤然吹开了雕窗。

    大风灌进来,萧允稀白的头发凌乱飞舞。

    萧野一跃而起,手中利刃毫不犹豫地袭向对方——

    他对萧允是没有感情的。

    从小时候起,就没有。

    他清楚地记得,玄策生了高烧,却被军营里的人耽搁治疗,最后瞎了眼的事。

    那时他在暗卫之中接受训练,得知弟弟重病的消息,于是半夜偷偷溜回萧府,打探了一番,却得知弟弟已经被送去了栖玄寺。

    他赶去栖玄寺,所有僧人都在明里暗里欺负弟弟。

    那时他很不解,分明是萧家嫡子,可弟弟却仿佛成了一枚弃子,被父亲随意丢在佛寺自生自灭,没有一位亲人来探望他,连阿娘也不在意弟弟的生死和安危。

    他不知如何是好,于是悄悄花重金,请寺庙里的一位小和尚帮忙照顾弟弟。

    从那时起,他对萧允和萧家的感情就变得十分微妙。

    后来这些年,他连萧允和萧老夫人的面都没见过几回,更别提孺慕和亲近。

    利刃闪烁着寒芒,刺穿了萧允的咽喉。

    萧野收了剑,冷眼看着他倒在血泊之中。

    “是你咎由自取。”他声音清寒,随即消失在抱厦里。

    萧允卧在血泊中。

    老眼仍旧浑浊。

    他盯着洞开的雕窗,外面的天空湛蓝如洗,一只矫健的苍鹰从视野中翱翔而过,往更加辽远的方向掠去,屋梢檐角,一枝嫩黄色的迎春花悄然绽放。

    料峭春寒将过,繁华盛大的春天即将到来。

    他面露疲惫,看起来更加苍老,只是眼底却多了几分欣慰。

    他慢慢合上了眼。

    无论如何,在他担任丞相期间,朝廷收复了故都和疆土。

    他这一生,问心无愧。

    ,

    晚安安鸭

第363章 老夫人临走之前,想见见您和小世子

    草长莺飞,又是一年春天。

    在萧衡的主持下,都城重新迁到洛阳,昔年南渡的士族们欢欣鼓舞,纷纷收拾行囊,带着成百上千民奴仆再次迁往北方。

    洛阳城百废待兴,处处都是新气象。

    萧衡牵着裴道珠的手,停在一处府邸门前。

    他摘下裴道珠蒙在眼睛上的纱巾:“看看喜不喜欢?”

    裴道珠好奇地望去。

    府邸修建的端宏辉煌,府门外的两座石狮子尤其威武雄壮。

    裴道珠知道,整座府邸是在原先穆王府的基础上改的,对萧衡而言,不仅是新府,而且还有别的意义。

    踏进门槛,雕梁画栋飞檐斗拱,触目所及都是美景,可将耗费了主人家许多心思。

    最是府邸中央那座冲天而起的精致楼阁,若是登临其上,几乎可以俯瞰整座洛阳城的风光,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裴道珠双眼亮晶晶的:“这是咱们的家吗?”

    “嗯。”萧衡含笑,“知道我们家阿难最喜欢贵的东西,因此修建府邸时处处舍得花银钱,将来你在府中举办宴会,就在那座高阁上宴请夫人女郎,定然能收获满堂艳羡。”

    裴道珠被他说得面颊微红,忍不住小声反驳:“我哪里就喜欢贵的东西了?也就是……也就是贵的东西质量好些,不容易坏……”

    这么说着,自己却也忍不住翘起嘴角。

    她确实喜欢贵的东西。

    金银珠宝,古董字画,凡是值钱的她都喜欢。

    这天底下,又有谁不爱这些呢?

    萧衡坐拥天下之富,她嫁给他,算是嫁对人了。

    不过最重要的……

    她垂眸,望向萧衡牵着她的手。

    郎君的手骨节分明修长如玉,掌心遍布着一层薄薄的细茧。

    被他牵着,便觉十分心安。

    她想,最重要的并非是他坐拥天下之富,而是他爱她,懂她,怜惜她,敬重她。

    “王爷、王妃!”

    两人逛府邸时,枕星抱着襁褓过来了。

    她小脸红扑扑的,看起来十分高兴:“今儿是搬家的好日子,小世子大约知晓有新家住了,一进门就笑眯眯的!你们瞧,现在还是笑着的呢!”

    襁褓里是个白嫩干净的婴孩儿。

    裴道珠怀胎十月所生,取名元卿缘,小名团团。

    早在萧允被杀后不久,萧衡就改回了元姓,因此给孩子取名时也用的元姓。

    萧衡抱过孩子,掂了掂他的分量:“又重了些。”

    裴道珠忍住笑扶了一把,娇嗔道:“没见你这般当父亲的,当心把团团摔到地上去。”

    萧衡挑了挑眉,不在意地把孩子送回枕星怀里,叫她带回寝屋,一边对裴道珠道:“小孩儿总免不了摔跤,摔一摔才更结实,我幼时也是慢慢摔着长大的。”

    裴道珠:“……”

    就很无语。

    两人在园子里逛了片刻,一名女婢突然匆匆找了过来,小心翼翼地禀报道:“王爷,萧家出事了……萧老夫人病重,太医说怕是活不长了。萧家那边派了管事过来传话,说老夫人临走之前,想见见您和小世子。”

    园中的气氛不再如刚刚那般轻松。

    裴道珠知晓,自打萧允走后,萧老夫人的身体就渐渐垮了。

    回到洛阳之后,更是大不如从前。

    而萧家没了萧允这个顶梁柱,再加上失去萧衡的支撑,族中子弟一个不如一个,可以说整个萧氏一族几乎没了从前的鼎盛荣光。

    ,

    晚安安鸭

第363章 团团,唤祖母

    在洛阳,萧家沦为了二流世家。

    裴道珠不禁想起萧允。

    若他还在世,会后悔当年所做的一切吗?

    恐怕并不会……

    萧衡脸上并无情绪波动,只转向裴道珠时多了些许温情:“要去见她吗?”

    “去吧。”裴道珠轻声细语,温柔地为他理了理衣襟,“我看得出来,萧家人里面,老夫人算是为数不多对你好的,去看看她,也送她最后一程。过去种种恩怨,在死亡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春光明媚。

    面前的女子穿一袭洁白的罗襦裙,挽杏色刺绣白山茶披帛,一身肌肤欺霜赛雪,身段窈窕容貌娇艳,最是那身难得的气度,风流温婉又不失雍容华贵,可见这一年来被娇养得极好。

    萧衡抚了抚她的面颊,轻轻替她抿起一缕碎发。

    他道:“我听你的就是。”

    带着小世子踏进萧府,府中架构与在建康时一模一样,就连假山和花木都是仿制乌衣巷的府邸来的,只是不知怎的,萧衡却觉十分陌生。

    虽是新修的府邸,可越往里走越是冷清,哪还有昔年家族鼎盛时的高朋满座迎来送往。

    萧衡知晓,朝臣们最会看人脸色,知晓萧家对不住他,因此不肯再与萧家来往。

    他一路进了内院,直到踏进老夫人的寝屋。

    寝屋里弥漫着清苦的药香,病榻前围着一圈前来侍奉的子孙和儿媳,瞧见萧衡被江嬷嬷引进来,纷纷噤若寒蝉,大气儿也不敢出地退了出去。

    江嬷嬷卷起帐帘,小心翼翼地唤老夫人:“老夫人,宁王来了。”

    萧衡望向榻上的老人。

    他记得萧老夫人身子极为健朗。

    只才隔了短短一年时间,竟全然形销骨立,瘦弱的不成样子了。

    萧老夫人睁开眼。

    江嬷嬷见她醒了,恭敬地行了个退礼,又替二人掩上屋门。

    萧衡在榻边坐了,随手替萧老夫人掖了掖被角:“怎的病成这样?可是府中的人怠慢了您?”

    他一开口,萧老夫人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她伸出手,缓慢而用力地握住萧衡的手。

    只是她快要死了,苍老的手止不住地轻颤,令萧衡的心仿佛也跟着轻颤起来。

    她透过朦胧泪眼凝视萧衡,过了很久很久,才哑声道:“玄策,是萧家……对不住你……”

    萧衡低眉敛目,上半张脸笼在帐幔的阴影里。

    似是不知如何回应。

    寝屋里寂静了片刻,放在旁边的襁褓里突然传来啼哭声。

    萧衡抱来襁褓,给萧老夫人看:“给他取名元卿缘,乳名团团。”

    “团团……团团圆圆……”老夫人慈爱地望着孩子,一边哭一边笑,“这名字好,这名字吉祥……”

    萧衡沉默,到底没有纠正老人家,他用的是那个“缘”字。

    他把襁褓放在枕边。

    萧老夫人便轻轻握住孩子娇嫩嫩白乎乎的小手,含笑逗他:“你阿父英明神武,你阿娘美貌端庄,等你长大,定然会得洛阳城所有小女郎的喜欢……只是,只是我这老婆子,有生之年是看不见喽……”

    小家伙听不懂。

    许是新奇,只瞪着黑葡萄似的圆眼睛瞅萧老夫人,竟也没再啼哭。

    萧衡忽然道:“团团,唤祖母。”

    萧老夫人一愣。

    她不敢置信地望向萧衡,萧衡淡然地别过脸去。

    更多的热泪,从老人脸上潸然滚落。

    她望向咿咿呀呀的小家伙,明明未曾听见那一声“祖母”,却忍不住“诶”地重重应了一声。

    ,

    晚安安鸭

第364章 两位小女郎正当年华呢

    萧衡抱着小家伙从寝屋出来,刚在偏厅落座,就听见隔壁传来悲痛欲绝的呜咽声——

    “老祖宗去了!”

    一时间府中哭声四起,事先准备好的白布和白灯笼也被侍女小厮们挂在了门廊上。

    萧衡静坐着,慢慢闭了闭眼。

    “王爷。”

    江嬷嬷推门进来。

    她鬓角簪了朵白花,捧着一只檀木锦盒,眼睛红肿的像是核桃,哑着嗓子道:“王妃生小世子,老夫人未曾随礼。后来小世子满月,老夫人也没能前去探望,只是心底总是记挂着的。这是她一早就请能工巧匠打造好的几件东西,昨儿半夜醒来的时候,特意吩咐奴婢记得拿来送给小世子,权当长辈一片心意。”

    萧衡接过锦盒。

    打开来,锦盒里盛着一对小孩儿戴的金手镯,足金打造,拿起来时沉甸甸的。

    还有一副镶嵌着和田美玉的金项圈,同样精致华美贵不可言。

    项圈里,还刻着“平平安安”四个隶书小字。

    他拿在手里把玩了片刻,才仔细收起来:“嬷嬷今后作何打算?”

    江嬷嬷笑了笑:“奴婢老了,不过是守着老夫人的祠堂,了却残生而已。”

    萧衡微微颔首,便起身告辞。

    江嬷嬷深深屈膝,朝他的背影行了一礼。

    回到王府时,天色已近黄昏。

    裴道珠吩咐小厨房上菜,见萧衡没什么胃口的样子,料想他心情应当不太好。

    她替萧衡夹了些菜:“贫贱富贵,或者可以凭借自身手段改变,可生老病死,谁又有本事干预呢?听说老夫人走的时候很是安详,想来最后一程应是高高兴兴地去的。”

    萧衡勉强用了两筷子菜,便再也吃不下。

    他道:“吩咐下去,让府里茹素三月。”

    裴道珠愣了愣,知晓他对萧老夫人到底还是存着几分情意的,于是笑着称是。

    从前初遇时,只觉萧家九郎心如铁石。

    如今时光荏苒,一晃数年过去,真正了解了他这个人,方才知晓铁汉柔情,萧衡,真真是天底下最温柔不过的郎君。

    迁都之后,在萧衡的主持下,一切朝政大事都逐渐步入正轨。

    少年天子也学着料理国事,他天生一颗仁厚之心,虽然出身世家,但却没有习得世家的奢靡之风,反而处处节俭。

    等到第二年草长莺飞时,四海九州海晏河清,百姓安居乐业,被战火荼毒的中原大地重新恢复了生机,南北商贸频繁,胡汉亲如一家。

    天子今年十八岁。

    朝臣之中已经有人按捺不住,奏请天子早日遴选秀女充实后宫。

    春阳明媚。

    裴道珠抱着一只白卷毛猫儿坐在屋檐下,看奶嬷嬷带着小世子在园子里玩耍。

    她抚摸着白猫儿,听枕星提起选秀的事,不觉莞尔:“文武百官和各地世家,都会把家中适龄的女孩儿送上去吗?”

    “大约如此。”枕星从侍女手中接过茶点,放在裴道珠手边的花几上,“说起来,王妃娘家也有两位小女郎正当年华呢!”

    桃夭和子衿……

    裴道珠挑了挑眉。

    两个妹妹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虽是庶出的女儿,可这些年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一样也没落下,教养的比寻常世家的嫡女还要出彩。

    参加选秀……

    可是宫里的日子,会不会委屈她们?

    ,

    晚安安鸭

第366章 因为喜欢他,才不愿意成为他的累赘

    花朝节那日,宫里举办了一场宴会。

    宴会设在御花园,文武百官几乎都带着自家的闺女前来赴宴,一时间园子里鬓影衣香环肥燕瘦,叫人看得眼花缭乱。

    裴道珠也在。

    她与谢南锦、李幸儿坐在抱厦里,摇着一把绢纱刺绣团扇,笑盈盈道:“我瞧着,这些大人们赴宴是假,让自家小女郎在天子面前混个眼熟才是真……”

    选秀肯定是要选秀的。

    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赶在外地世家进京之前,让自家女孩儿和天子熟悉熟悉,岂不是更有利于被选上?

    “我倒是听说过一件秘闻。”李幸儿轻抚茶碗,笑得颇有几分神秘,“两位姐姐可要听听?尤其是裴姐姐,定然格外感兴趣。”

    少女已为人妇。

    去年夏天,谢麟拗不过家族的意愿,于是只得娶了李幸儿。

    虽然表面上心不甘情不愿,然而婚后生活却意外美满。

    裴道珠挑了挑眉:“怎么独独我就会格外感兴趣?愿闻其详。”

    李幸儿笑嘻嘻地压低声音:“除夕宫宴的时候,我从宝殿出去透风,裴姐姐猜我瞧见了什么?我也不与你卖关子,我瞧见令妹裴子衿在雪地里赏梅,天子亲自为其提灯撑伞!所以说这选秀一事……与家家都不相干,唯独与你裴家,最是相干!”

    子衿……

    裴道珠想起那个性子恬淡如梅的妹妹。

    子衿和天子之间,有什么故事吗?

    她竟半点儿也不曾听说过!

    她望向御花园角落。

    小女郎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都在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今春的新衣裳、新首饰,唯独子衿捧着一本书安静地坐在花廊底下,看得全神贯注。

    她打扮的也素净,穿一件嫩柳黄窄袖袒领上襦,系着条葱白交嵛裙,发髻梳得简单整洁,簪两根百合玉钗,与四周花枝招展的女郎们格格不入。

    天子……

    会心仪这般模样的小女郎吗?

    裴道珠自己也想不明白。

    她正瞧着热闹,忽然注意到一位小太监悄悄行至子衿面前,恭敬地低语了几句。

    她认得那小太监,乃是天子身边的心腹随从。

    子衿为难地蹙起眉,推拒了几句,见实在推拒不过,才合上书,随那小太监往花廊一端走了。

    李幸儿笑了起来:“准是去见天子的,你们信是不信?走,咱们跟去瞧瞧!”

    裴道珠急忙拦住她:“人家脸皮薄,咱们跟去做什么?且随他们去,小郎君和小女郎的爱恋,要自己解决才好呢!”

    谢南锦颔首:“正是这个理儿,咱们只管吃茶就好,或者,先预祝阿难要当皇帝的姐姐了?”

    李幸儿跟着大笑,作势要给裴道珠敬茶。

    亭子里闹成一团。

    另一边,花廊深处。

    垂落的藤花葳蕤茂盛,遮蔽了站在里面的两人。

    司马长乐紧紧握住裴子衿的左手:“什么选秀,我心里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只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

    少年天子,一贯温润内敛。

    今儿被逼急了,面颊涨得通红。

    裴子衿同样小脸绯红,低着头不敢正视他:“您是天子,天子合该三宫六院,说什么要为臣女一个人罢黜后宫,您是想让臣女成为朝臣们口中的祸水吗?”

    “我心仪你,只想娶你一个,你是我年少时就倾慕的女郎,怎么就成了祸水?”司马长乐愈发着急,“什么三宫六院,什么三妻四妾,我要那么多女人干什么,我要你一个就够了!宁王府上只有你阿姐一个,如今不也和和美美?!”

    “臣子和君王,又怎么能一样?”裴子衿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君王是要延绵皇嗣开枝散叶的,自然是妃子越多越好——”

    “先帝倒是妃子众多,最后却引来父子相争兄弟阋墙,又有什么好的?”司马长乐反驳,“我只问你一句,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我?若是有我,我立刻封你为后!我这几年勤勤恳恳战战兢兢,在国事上从未有过疏忽,如今我只是想立我心爱的女郎为后,我不信我争不过朝臣!”

    少年的眉宇间都是郑重和认真。

    他有着和天下人为敌的勇气。

    裴子衿呼吸急促。

    她……

    她自然是倾慕天子的!

    可是,可是……

    正因为喜欢他,才不愿意成为他的累赘和麻烦。

    ,

    晚安安鸭

第358章 小女郎的吻轻如花瓣

    “裴子衿!”

    见少女躲躲闪闪不肯回答,司马长乐蹙紧眉头,追问:“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我?!”

    裴子衿脸皮薄,青天白日的怎么敢与少年郎谈情说爱。

    她使劲挣脱司马长乐的手,杏眼里噙着泪,不停后退:“陛下莫要再逼我了……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私相授受是万万不可的!臣女告退!”

    她屈膝行了一礼,匆匆跑走了。

    司马长乐气得不轻:“我看,你就是读书读傻了!”

    裴子衿一路哭着跑出去,远远瞧见裴道珠坐在亭子里,连忙挽着裙裾跑进花亭。

    “阿姐——”

    她扑进裴道珠怀里,眼泪大颗大颗滚落,呜咽道:“我遇见了棘手的事……”

    她最崇敬裴道珠,遇到什么事儿都愿意和裴道珠讲。

    谢南锦和李幸儿对视一眼,笑着悄悄离了席。

    裴子衿这才坐端正,把司马长乐的那些言辞讲给裴道珠听,讲完之后,又小声道:“我哪里是不倾慕他,只是他是天子,我若为了一己私欲,要他罢黜六宫与我一夫一妻,那成什么体统?”

    裴道珠听罢,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这个妹妹哪里都好,有相貌、有才情,偏偏性子倔强古板。

    读书成痴也就罢了,如今连思想都陈旧起来。

    她劝道:“怎么就不成体统了?他是君王,却也是凡夫俗子,一个凡夫俗子爱上一位女郎,想与她长相厮守直到白头,难道也是一种过错吗?难道只立一个皇后,天下就会大乱不成?我若是你,遇到这般痴情人,欢喜都来不及,才舍不得拒绝呢!”

    裴子衿怔住。

    她不可思议地望向自家阿姐,没料到她竟然支持天子那个离经叛道的想法。

    “世上的真心情意最不可辜负,而双向的爱慕又最是可遇不可求。子衿,回去见他吧,趁着草长莺飞春光烂漫,告诉他你倾心于他,想嫁他为妻。”

    裴道珠说着,从自己发髻上取下一支琉璃雕琢的拒霜花发钗,簪到裴子衿的发髻上。

    小女郎本就生得清秀白净,簪上芙蓉粉的拒霜花发钗,就更清透明艳。

    裴道珠温柔地弹了下她的额头:“去吧。”

    裴子衿摸了摸发钗。

    她崇敬阿姐,从小到大,她觉得阿姐无所不能,阿姐说的所有话都是对的!

    既然阿姐认为天子一夫一妻也没什么,那么大约真的没什么关系?

    她迟疑片刻,使劲儿点点头:“我听阿姐的话!”

    裴子衿提起裙裾,又匆匆去找司马长乐。

    司马长乐还一个人站在花廊深处生闷气。

    裴子衿小心翼翼地进来,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屈膝礼:“给陛下请安。”

    司马长乐没搭理她。

    裴子衿想了想,忽然轻快地走上前,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面颊。

    花藤葳蕤,廊间笼罩着婆娑花影。

    两人身处其中,宛如与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开。

    而小女郎的吻轻如花瓣,香香嫩嫩。

    司马长乐满心的烦躁瞬间烟消云散。

    他面颊微红,望向裴子衿:“你,你……”

    “臣女心仪陛下……”裴子衿的小脸也红了个透,只低头盯着自己的绣花鞋尖,“臣女愿意做陛下的皇后。”

    清风里弥漫着花香。

    司马长乐的心几乎飞到云端。

    少年天子的沉熟稳重,在青涩的恋慕里悄然化作忐忑和小心翼翼。

    他犹豫半晌,选择了勇敢地牵住裴子衿的手。

    十指相扣,彼此的温度炽热而真实。

    裴子衿暗道,她这辈子,始终学不会阿姐的风流潇洒。

    但能学到阿姐的半分勇敢,也算很了不起了。

    ……

    花朝节过后,司马长乐果然下旨,册封裴子衿为后。

    本以为朝中会有一片反对之声,然而因为萧衡和沈霁的身份摆在那里,竟然没有朝臣上书反对,反而称赞天子情深义重,是难得的仁君。

    册封那日,裴道珠欢欢喜喜地回沈府吃酒。

    大家都很高兴,只是康姨娘却因为早年经常被裴茂之虐打的缘故,落下了一身病根,这两年身子大不如前,一个月里常常有十几天卧病在榻,连这般大喜的日子,也没办法出来跟大家一起庆贺。

    席间,顾娴悄悄问裴道珠:“你和宁王,可打算再要个孩子?”

    裴道珠摇了摇头:“我们打算下半年去一趟草原,因此暂时不打算再要孩子。”

    “去草原?”顾娴吃惊,“去那里作甚?!那可是胡人的地盘!”

    ,

    晚安安鸭

第359章 是我们家族的血脉

    裴道珠实言道:“去见元承。”

    洛阳兵败之后,元承带着剩余的兵马退回北方草原,和中原以雪山为界,暂时算是两不侵犯,各自安定了下来。

    元承得知萧衡的身世十分激动,不远千里送来书信,非得请萧衡去北方草原看一看。

    元承说,穆王对他有教养之恩,亲如生身父亲,他这些年一直挂念丢失的两位堂弟,也想着替穆王找回来,却万万没想到,萧衡居然就是他的堂弟!

    他请萧衡无论如何也要回一趟故乡,去看看广袤的草原和蓝天,去看看奔流不息的母亲河,去尝一尝胡族世世代代酿造的烈酒,更要去祭拜葬在月亮山上的先祖。

    萧衡起初是懒得搭理他的。

    只是元承格外固执,每隔半个月就要寄一封书信。

    盛情难却,萧衡最终看在裴道珠的面子上,勉强点了头。

    “不仅是去见元承,还要商议互通贸易的事。”裴道珠正儿八经地告诉母亲,“西域诸国想要与咱们做生意,须得途径草原。而草原那边,也有咱们需要的马匹、皮革等物。所以夫君此次前去草原,还有使臣的身份在里面。”

    顾娴不懂朝政,听着便觉十分要紧,因此连忙点点头:“既是正事,那自然得去!”

    ……

    裴道珠和萧衡抵达草原时,正值初秋。

    遍野空旷,略微染上枯黄色的草原一望无际,雪白的羊群散落在天地之间,几朵云漂浮在遥远的雪山边,带着神圣气息的景致令人心旷神怡。

    玉带一般的河流,流淌过山脚,水质清澈冰凉。

    裴道珠穿着胡族特有的厚夹袄,头戴垂珠圆毡帽,蹲在河边掬一捧水,浅浅尝了一口,情不自禁地回眸一笑:“好甜!”

    雪山逶迤。

    女郎回眸时眉眼弯弯,又娇又甜。

    萧衡悠闲地骑在马背上,指了指远处若隐若现的古老城楼:“那就是他们的都城。”

    裴道珠很是期待,稍微收拾了一番,就和萧衡上路了。

    来到胡族的宫殿,只见穹顶圆圆,各式建筑和中原全然不同。

    尚未踏进正殿殿槛,一道敏捷的身影小燕子似的扑了上来:“裴姐姐!”

    元栩栩扑到裴道珠怀里,热情地紧紧抱住她的腰身:“我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我替裴姐姐布置了休憩的闺房,还让厨子做了草原上有名的各种食物,烤羊腿、手抓羊肉、马奶酒、炒米、奶茶,保管裴姐姐都喜欢!”

    裴道珠招架不住她的热情,只得笑道:“我也给你带了礼物,都是中原的特产。”

    两人说着话,萧衡望向殿内。

    元承站在殿中,神色复杂地凝视他。

    过了许久,元承大步踏出殿槛,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是我们家族的血脉。”

    正因为是他们家族的血脉,才能骁勇善战用兵如神。

    败在外人手上,他元承很不甘心。

    可是败在弟弟手上,他认了!

    接连半个月,元栩栩带着裴道珠游览王城景致,几乎把附近好玩的地方都跑了个遍。

    萧衡被迫和元承待在一起,只觉元承像是变了个人,哪还有从前嚣张跋扈的模样,相反处处以兄长自居,令萧衡好不自在。

    ,

    晚安安鸭

第360章 你二姐却不该不回家

    这半个月里,两国也敲定了商贸往来和边境贸易税收事宜。

    临到分别之际,元栩栩依依不舍地抱着裴道珠的手臂:“就不能再多住些时日吗?洛阳又没什么要紧事,就非得今天走吗?实在不成,实在不成我跟裴姐姐一块儿回洛阳好不好?”

    裴道珠一个头两个大。

    元栩栩是草原的公主,眼看着就要婚配了,她把她带回中原算怎么回事?

    她只得求助地望向元承。

    元承一把拽回元栩栩,重重弹了下她的脑门儿:“不准胡闹。”

    在元栩栩的大吵大闹声中,裴道珠和萧衡还是踏上了回中原的路。

    回到建康,已是初冬。

    正逢封后大典,整座都城喜气洋洋。

    沈府琐事繁多,顾娴一个人忙不过来,裴道珠干脆暂住娘家帮衬。

    顾娴忍不住感慨:“你长姐嫁得太远,膝下子嗣众多,这些年未能与我们相见已是遗憾,只是你二姐却不该不回家。都在外面游历了多少年,幼妹都出嫁了,她却还没有着落,还不找人成亲,难道是打算一辈子吃斋念佛吗?!”

    裴道珠提醒:“阿娘,二姐是修道的,不是修佛的。”

    “管她修道修佛,都该常常回家才是!”顾娴又气又急,“我每每想起,都怄得慌!”

    裴道珠讪讪。

    再怄火也没用,她二姐姐生性如闲云野鹤,小小的洛阳,又怎么能困住她呢?

    母女俩在屋子里说着私房话。

    初冬的太阳浅淡柔和。

    一道修长纤细的身影躺在屋脊上,她沐浴着阳光,慵懒地舒展开身体。

    黑色道袍宽大舒适,被风轻轻吹拂,愈发衬得少女身姿窈窕。

    听着屋子里的议论,她打了个呵欠,漫不经心地低语:“在外面野惯了,回到府里便觉拘束……闺阁女郎高堂夫人并非我所期冀的,劫富济贫打抱不平,才是我甘心为之付出的事业。”

    “说到劫富济贫打抱不平——”

    另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忽然传来。

    裴道湘如小野猫般眯着眼望去。

    白衣胜雪的郎君站在屋脊一端,笑起来时令人如沐春风:“听闻乾州有山妖作乱,劫掠四方百姓。不知在下可有荣幸,邀请裴二姑娘一同前去调查清楚?世上本无妖鬼,想来是有心人假借名号故意为之。这种案子,查起来定然有趣。”

    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萧野。

    裴道湘是在游历的途中遇见他的。

    她一路追寻相冢谋的踪迹,没提防阴沟里翻船,竟被小贼偷走了钱袋。

    正苦恼没银钱付客栈房钱时,萧野正好住了进来,见她眼熟便上前询问,两人互相对了对身份,竟算是亲家,于是一路结伴同行至现在。

    听见有趣的案子,裴道湘饶有兴趣地坐起身:“何时动身?”

    萧野仰起头,望了望天色。

    半晌,他含笑道:“现在?”

    “正合我意!”裴道湘潇洒利落地站起,“身处都城,只觉处处都是功名利禄,人人都在追求富贵荣华,简直俗不可耐。还是离远些,才能叫我高兴!更何况相冢谋还在外面兴风作浪,我得逮住他才是!”

    萧野看着她笑。

    裴道湘挑眉:“你笑什么?”

    萧野慢慢道:“起初觉着你的性情很像一个人,现在又觉得不像了。裴道湘就是裴道湘,生性自由,无拘无束,与我相似。”

    裴道湘面颊微红,小声嗔怪:“好好的,突然说这个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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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大家拜年啦,祝我家宝子们虎年大吉,万事胜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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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0241/ 第一时间欣赏退婚后我嫁给了前任他叔最新章节! 作者:风吹小白菜所写的《退婚后我嫁给了前任他叔》为转载作品,退婚后我嫁给了前任他叔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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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婚后我嫁给了前任他叔介绍:
裴家道珠,高贵美貌,热爱权财。
面对登门求娶的萧衡,裴道珠挑剔地打量他廉价的衣袍,微笑:“我家名门望族世代簪缨,郎君恐怕高攀不上。”
一年后裴家败落,裴道珠惨遭贵族子弟退婚,却意外发现曾经求娶她的萧衡,竟是名动江左的萧家九郎,名门之后,才冠今古,风神秀彻,富可敌国,还是前未婚夫敬仰的亲叔叔!
春日宴上,裴道珠厚着脸皮深情款款:“早知阿叔不是池中物,我与别人只是逢场作戏,我只想嫁阿叔。”
萧衡嘲讽她虚伪,却终究忘不了前世送她北上和亲时,那一路跋山涉水肝肠寸断的滋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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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等着看裴道珠被退婚的笑话,她却转身嫁给了未婚夫的亲叔叔——那个为了她两世痴狂的男人,还被他从落魄士族少女,宠成顶级门阀贵妇。退婚后我嫁给了前任他叔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退婚后我嫁给了前任他叔,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退婚后我嫁给了前任他叔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