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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二月采术
自从昨日与朱里典的一番谈话之后,吴咏大受震动,尤其的是那卷关于榆树记载的书籍,读过之后,让他犹如醍醐灌顶般,顿时明白了古时圣贤天人合一的智慧。
后世有句话说得非常好,人越学习,越是发现自己的无知。这句话,用来形容吴咏现在的状态,再合适不过了。
他穿越到这汉末,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一直有种高高在上的心态,感觉这时人们的生活实在太落后。
不仅蒸馍炒菜都不会做,就连农家肥也不知道用,甚至连书写的纸张都没有,平日里都是依靠竹简读和写,这让他觉得很是不方便。
就是几次三番被人提醒蒙学时,他也是一副看不起的样子,之后为了不去蒙学,更是抄诗来彰显文采。
因此他才敢行事无所顾忌,小小年纪就敢当着众人的面立言,完全就是头脑一热去做事,毫无深思熟虑可言。后来在流民一事上屡屡遇到挫折,若不是老天帮忙,他现在都不知道如何收场呢。
也是他运气好,不仅有五姓家主的庇护,还有遇到陈球这样的正直太守。否则的话,就凭他在流民中的威望,有心之人,抓住把柄,就有他这个平民百姓受得了。
其实他的那些知识都是后世之人对前人几千年的生活经验总结,也没有值得炫耀之处,只有自己开悟了,才算是有真正的大智慧。
这乱世马上就要开启了,即使他能预知到一些人和事,若是没有足够的智慧,他也不清楚前路如何走下去。
这也是他最近一段时间愈发低调的原因,他要提升自身的实力,来应对将来复杂多变的局势。
因此,今天他刚读完两卷从朱里典那里借来的杂书,就想着还回去,重新借几卷过来研读。
不想他刚走出堂屋的大门,就在院中看到成昭在给郭氏脸上涂抹着什么东西,于是便走上前,疑惑地问道:“阿母,小昭,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抹桃花汁啊,”成昭笑嘻嘻回道。
然后用手指蘸了一些汁液,在自己脸上涂抹几下,之后将涂抹的部位凑到吴咏眼前,娇笑着问道:“阿弟,你看我的脸是不是好看了许多?”
“确实好看多了,”吴咏看着她那能掐出水的脸蛋,笑着回了一句,然后又开口问道:“你们这是跟谁学的?难道不怕过敏吗?”
成昭楞了一下,有些疑惑地反问道:“什么是过敏?大家都是这样做的啊!”
这次轮到吴咏不知说什么好了,接着他又想到现在没有后世那些所谓的化学用品,吃穿用的都是纯天然的东西,或许根本就没有过敏一说。不过他还是忍不住提醒一句道:“我在太虚幻境中游历时,也看到有人用桃花汁抹脸,但抹完之后,脸上会起红疙瘩,瘙痒难耐。”
这时郭氏瞪他一眼,伸手驱赶吴咏道:“去读你的书去,莫要在这里胡说!这桃花具有‘令人好颜色’之功效,可是《神农本草经》中记载的,咱们这些平民百姓谁人不用,也没听到过哪个像你那样说得过敏。就是那些贵妇人平日用的护肤品,也都是这些桃花汁,就你会危言耸听。”
成昭也在一旁嘻嘻笑道:“去年在卓叔父家,你可是把叔母擦脸用的桃花膏吃了不少呢。”
吴咏有些羞惭,所谓的桃花膏其实就是阴干后的桃花粉末用蜂蜜调匀,那天他闻到香味,忍不住就尝了几口,被人笑话好久。
其实他后世学的就是农林专业,自然对这桃花有一定的了解。
桃花的美容作用,主要是源于花中含有香豆精、三叶豆甙和维生素A、b、c等营养物质。
这些物质不仅容易被皮肤吸收,起到润泽肌肤的作用,还对皮肤大有裨益,能促进人体衰老的脂褐质色素加快排泄,防止黑色素在皮肤内慢性沉积,从而能有效地预防黄褐斑、雀斑、黑斑,减缓皮肤衰老。
当然这些知识,吴咏都没对两人讲,他在成昭的嬉笑声中,狼狈而逃,来到朱里典家。
刚进门,就看见朱里典正在摆弄一根植物的根茎,不禁有些好奇地凑上前问道:“叔父这是在做什么?”
“你来了,可是有事?我今日要忙着晒这些药材,可没时间为你解惑!若是你等不及,就找你卓叔父去。”朱里典抬头看了他一眼,便继续忙着摆弄那些东西。
“这些都是药材?”吴咏楞了一下。
“我还能骗你不成!”朱里典瞪他一眼,显然对他的喋喋不休有所不满。
说着,他就拿起一根细长的草根,给吴咏解释道:“这是茜草根,生长在乔山川谷中,二月、三月采根,曝干。《神农本草经》上记载:茜根主寒湿,风痹,补中。味苦寒。”
接着,又拿起一根不规则圆柱形的粗壮根茎,开口道:“这是栝楼根,生长在川谷及山阴的地方,二月八月采根,曝三十日成。《本经》云:括楼根主消渴,身热,烦满,大热,补虚安中,续绝伤。一名地楼。味苦寒。”
最后,他指着一旁的那堆形如老鼠的纺锤形块根,说道:“那些是土瓜根,生长在平泽田野,以及人家垣墙间,二月、三月采根,阴干。《本经》云:王瓜。味苦寒。主消渴内痹瘀血,月闭,寒热,酸疼,益气,俞聋。一名土瓜。”
吴咏听得有些头大,等朱里典说完,他缓了好一会,才开口问道:“叔父从哪里弄来的这些药材?看样子,好像是刚从土里挖出来一样。”
“算你还有点见识!”说完,朱里典继续道:“这些都是这两天里中的乡亲们送来的,有些是他们自己挖到的,有些则是他们从别人手中购买的。每年二月,百姓们都会到山中去采集各种各样的药材,以备不时之需。”
接着,又叹口气道:“也是咱们复望里今年兴盛了,往年的这个时候,咱们里挖到的药材都是卖掉,用来换取粮食。这些可都是能救命的东西啊,平日里可遇而不可求。”
“难道只有二月才能采集吗?”吴咏挠挠头问道。
在他的记忆中,后世的人从来没有二月采集药材一说。药材不都是随用随采吗?哪还在特定的时间去采。若都是这样,很多病人估计都等不及。
朱里典看他一眼,也不摆弄那些药材了,正色道:“凡药皆须采之有时日,阴干曝干,则有气力。若不依时采之,则与弃功用,终无益也。学人当要及时采掇,以供所用耳。”
接着也不管吴咏听没听懂,便开口吩咐道:“你跟伏牛山那边的流民关系比较近,你今日若是没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就去那边问问他们有没有多余的药材可以出售给我们一些。”
“那我现在就去吧,反正一去一来也要不了多少时间!”
吴咏也没多想,骑着马就冲出里门口,向伏牛山那边赶去。
不过等他路过一片桃林时,一群少女清脆的歌声吸引了他。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这首《桃夭》是《诗经·国风·周南》里的一篇,是贺新婚歌,也即送新嫁娘歌。此时有一群少女在桃林中吟唱,当真是别有一番韵味。
就在他听得入迷之时,一位邻家少女笑嘻嘻对他喊道:“吴咏弟弟,你也是来采桃花吗?是不是又心上人了,要不要阿姐送你一些?”
其他少女也跟着起哄道:“快过来啊,姐姐这里有很多桃花呢!你想要多少,姐姐都给你呢。”
“哈哈,小子可不敢要诸位姐姐的桃花,若是被你们心上人知道,可就要闹到我母亲那里了。”
众多少女听罢,当即便你一言我一语对吴咏声讨起来。
吴咏哪见过这场面,顿时吓得落荒而逃。
一直到伏牛山的流民山寨这里,还有些心有余悸,他没想到这汉代的少女都是这么彪悍。
杨冀看到吴咏到来,十分欣喜地将他接到寨中,等问明来意之后,这才领着吴咏来到一处空地处。
吴咏定睛一看,此时地上正摆放着许多处理干净的药材。
“现在能采的药材并不多,我们这边就三种,我给仙君介绍一下。”
说完,杨冀先是抓起一个不规则长圆锥形的块茎,给吴咏解释道:“这是乌头,生长在山谷中,正月和二月采,春采为乌头,冬采为附子,八月上旬采根,阴干。《神农本草经》上记载:乌头,味辛温。主中风,恶风,洗洗,出汗,除寒湿痹,咳逆上气,破积聚,寒热。其汁煎之,名射罔。一名奚毒,一名即子,一名乌喙。”
接着,又拿起一个天锥形根茎,开口道:“这是天雄,生长在川谷中,二月采根,阴干。《本经》云:天雄,味辛温。主大风,寒湿痹,沥节痛,拘挛,缓急,破积聚,邪气,金创,强筋骨,轻身健行。一名白幕。”
最后,又抓起一把手指粗细的小萝卜状的块茎,说道:“这是天门冬根,生长在山谷间,二月、七月、八月采根,蒸剥去皮,曝干。《本经》云:天门冬,味苦,平。主诸暴风湿偏痹,强骨髓,杀三虫,去伏尸。久服,轻身、益气、延年。一名颠勒。”
介绍完,杨冀笑着对吴咏说道:“仙君来的有些早了,咱们近来太忙,采的有些少了,等过段时间空闲下来,便可多采集一些。”
吴咏一愣,跟他说了朱里典的那句“凡药皆须采之有时日”。
不承想杨冀哈哈笑道:“他这句话,说对也对,谁不对也不对。其实古法采集药材时间多数在二月、八月,只是因为二月草已发芽,八月茎叶还没有枯死,采集之人容易辨认药材罢了,但对药材来说,这并不是最好的时间。”
顿了一下,杨冀接着道:“其实根茎类药材,如果有隔年老根,必须选择没有茎叶时采摘,这时液汁都集中在根内,是药效最好的时候。就比如萝卜和地黄这类,没有茎叶时候采摘的,就充实而沉重;有茎叶时候采摘的,就空虚而轻浮。”
“那些没有隔年老根的根茎类药材,就要等到茎叶长成而还未开花的时候采摘,这时根生长已充足而又未衰老。就像紫草,没有花的时候采摘,根的颜色就明亮滋润;花开过后采摘,根的颜色就暗黑难看。”
“道理都是相同的,就要看采摘的人对于药材的习性掌握程度。”
吴咏这才恍然,原来经验才是最重要的啊!不能一味相信文字记录的东西。
第120章 受欢迎的流民
今天三月初一,风和日丽,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随县城外,县长虞建,县尉上官冬,县丞尚沛及一众官吏,正翘首以盼,焦急地等待什么人。
按汉制:万户以上称令,万户以下称长。县令县长的称呼是以户籍人口来划分,不以面积大小划分。随县的县界虽然旷远,滨带江湖,但人口却十分稀少,只能有县长。
如此排场,换个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要来什么大人物呢!
而大道两旁,站满了围观的百姓,他们也都跟那些官吏们一样,伸长了脖子,向路口张望。
有人不明情况,当即向身边的人问道:“兄台,今日可是有什么事吗?怎么这么多县城的大人物都出城迎接。”
被问的男子,先是一愣,然后啧啧称奇道:“这位兄台,你是从龙山里出来的吧,难道不知道最近有很多太虚吃食从宛城流传出来。今日咱们县长要等的人,就是来随县传秘法的。”
接着他又神神秘秘地说道:“听说来传秘法的人都是从河南尹逃难的流民呢。”
“啊!还有这事!某乃陆韧,刚从益州归来,倒是有些孤陋寡闻了。”
接着他又问男子道:“可是宛城那边的人为什么会将这太虚秘法传给流民啊?”
男子哈哈一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据说传下这秘法的人,乃是仙君下凡,有心怀天下之志,最是看不得人间疾苦。去年河南尹遭了旱灾,几乎颗粒无收,因此有许多人流落到宛城,被这位下凡的仙君遇到。”
“于是他便找到南阳太守商议,由他教会流民做太虚吃食,再由太守出具竹节证明,让这些学会秘法的流民,去各地教导百姓做吃食。这样不仅可以让流民有了着落,也可以让天下的百姓都能尝到太虚吃食。”
陆韧听后,不禁有些感慨道:“想不到天下还有如此奇人,这位仙君真是有大气魄啊。若是有机会,某一定登门拜访。”
“谁说不是呢,我听好多人说,学会做这太虚吃食后,就给这位仙君立牌位,每日祭拜。”
说到这,男子又叹气道:“也不知道这太虚吃食容不容易学会,我今日赶了两个时辰的路,就为了过来一观做法。若是容易的话,明日我就带妻子过来学。”
这时旁边之人插话道:“哈哈,这个我知道,前几日我从新野路过,恰好看到那里有流民在教百姓做解忧馍,简单易学,我感觉自己只看了一眼就会做了。”
“真的如此简单吗?解忧馍,只听名字,就让人浮想联翩。”
“我还能骗你不成!你没看到城中的大户人家都带着厨娘来了吗?他们可都是很精明的人,若是难学,他们也不会如此兴师动众了。”
“也是哦,我刚才还看到各乡三老都带着妇人过来了呢。看来真如兄台所言,这太虚吃食简单易学。”
“这还能有假啊!那位仙君既然有心将这太虚吃食传给天下百姓,就一定是大家都能学会的,而且所用的材料也都是普通百姓能接触到的。”
他们这边聊得火热,却没想到距离随县三公里处,正有一群人惴惴不安地朝这里赶来。他们就是被太守陈球分派过来,教随县百姓做太虚吃食的十户流民。
他们之所以惴惴不安,是因为心里实在没底。
自从太守陈球让吴咏少接触宛城外的流民后,吴咏这一个多月来,就再也没去过宛城,这教流民做吃食的任务,自然而然就落到了太守府的几位厨娘身上。
俗话说君王舅子三公位,宰相家人七品官。能在太守府做厨娘的人,自然是不屑与这些流民为伍的。
虽然她们受到吴咏的影响,不至于隐藏一些技巧,故意不教给流民。但她们也没有耐心,去指导每个流民做吃食。
因此这些流民做面食时,大多是一知半解,她们也不敢问太守府的几位厨娘,只能自己慢慢摸索。
而且只有短短十天学习,她们自己都是稀里糊涂的。这就导致了,她们如今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水平,更不知道能不能教会其他人做这太虚吃食。
眼看马上就要到随县城门口了,众人还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这时一位妇人站出来,大声对众人说道:“姐妹们,咱们一定不能给仙君大人丢人,要有信心将这太虚吃食在随县流传开来。”
“我也想啊,可是我手艺太差了,包的包子总是露馅,饺子皮也擀不好。”
“是啊,咱们学的时间太少了,我到现在连稚子面都做不好,切的面条总是厚薄粗细不均,烙饼也掌握不好时间,总是一半生一半熟。”
“我更差劲了,到现在和面都和不好,里面总是有疙瘩,看着都令人难受。”
……
妇人们你一言我一语述说自己的不足,男人们却都在一旁沉默,实在是他们没有发言权啊。
十户流民,每户都是有老有少,各有分工。妇人们负责做面食,男人们则负责磨面和打下手,而老人们则是负责看管孩子。
她们争论许久,最后还是那位先开口的妇人,一锤定音道:“大家不要管自己做得好与不好,到时只管教就是,至于他们能不能学好,就不是我们可以左右的了。我相信仙君大人一定会保佑我们成功的。”
顿了一下,她继续开口道:“即使咱们教得不好,这随县容不下我们,大不了我们去伏牛山找仙君大人,听说那里建了十二个山寨,专门接纳咱们无家可归的流民。”
“好,今日我就豁出去了,就算是遭人唾弃,我也要坚持下来教他们做面食。”
众人一致同意,于是大家都是一脸义无反顾地朝随县走去。
其实她们这群人,已经是第四批被分配出来的流民了。连吴咏的面都没见过,却这么坚定地相信吴咏。
其实吴咏自己都不知道,他自己虽然不去那边了,但流民群中却一直流传着他的传说,也一直将他当做精神信仰。
不过令他们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她们刚走出路口,就看到道路两边围满了人。也不知谁喊一句,“她们来了。”
顿时所有人蜂拥向她们而来,将他们里三层外三层,包围起来。
她们一行人哪里见过这个场面,男人们赶紧将老弱妇孺围起来,防止她们受到伤害,自己则是神情紧张地看着这些人,不明白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就在他们手足无措的时候,县长虞建由一群人护卫着,挤开人群,来到十户流民面前,介绍道:“本官乃是随县县长虞建,在此欢迎诸位的到来。诸位所需的工具,本官已安排人备好,请诸位随我来。”
这十户流民怎么也没想到,随县县长会亲自来接她们。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这随县是南阳郡离宛城最远的县城了,早在第一批教做太虚吃食的流民被分出去时,随县这边就得到了消息,可是他们等啊等,这都一个月过去了,也没见有流民被分到这边来。
于是很多随县的士绅对县长虞建表达了不满,这让他十分苦恼,这分配流民的事又不是他这个县长能左右的。好在他左盼右盼,终于将这群人给盼来了。
虞建命人接过这十户流民的行囊,他则是带着这群人来到县城内的一处高台前,笑着对他们说:“你们快上去吧,东西都给你们准备好,就等你们教大家做太虚吃食呢。”
十位妇人对视一眼,便不约而同走上高台,男人们也都紧随其后。
上台之后,众人才发现,高台十分宽阔,上面不仅已经摆放了十张案板,并且每个案板后面都放着一盆面粉,甚至她们还看到十个锅灶,就是蒸笼都有十数个,这让大家都松了口气。有了这些东西。其他事情就好做多了。
此时下面乌泱泱站满了人,一眼都看不到尽头,也不知到底来了多少人。
不过众人早已看淡一切,这时也不怵了,只见一位妇人对台下众人拱手道:“感谢诸位抬爱,今日由我来教大家做解忧馍,做解忧馍最重要的就是和面,我先给大家演示一下和面。”
说着,她便找来一个陶盆,加入两瓢面粉,半瓢清水,一边和面,一边给大家讲解。
台下众人都是瞪大眼睛,竖起耳朵,仔细看,认真听,人虽然一个挨着一个,十分拥挤,但却没有一个发出声音的。
等台上的这位和面妇人忙完,又一位妇人上前来,开口道:“我来教大家做稚子面,此面有多种做法,可根据自己的口味,加入鸡蛋或者盐巴,也可根据喜好,切宽面或者细面……”
十位妇人一个接一个上前,每个人做的面食都不一样,看得台下的众人真是眼花缭乱,记性不好的人,很容易就出现了记忆混乱,可是他们又不敢打乱台上的教学,只能在台下干着急,好不容易等十位妇人教学结束,众人才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不行啊,我记不过来这些太虚吃食做法,得赶紧想个办法才行。”
“你不会只记一种啊,这样就简单多了。”
“你是不是傻,这么多秘法,你却让我只学一种,到底是何居心!”
眼看人群就要乱起来,虞建赶紧走上高台,大声喊道:“大家都不要着急,今天就到此吧,明日开始,我们搭建十个高台,让这十位女厨师每人一个,到时大家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去学习秘法。”
“好!”台下众人纷纷叫好。
等虞建走下高台时,却见不少士绅围着十位妇人,发出邀请,“诸位女厨师还没落脚处吧,可带着家人到我家里住下,日常的一切开销,皆由我负责。”
至此,这十户流民才都放下心来,他们自己都没想到会如此地受欢迎。
第121章 三月三 ,种瓜点豆
清晨,吴咏从睡梦中醒来,习惯性看一眼系统时间,上面显示为三月三日早七点。
虽然他已经来到这个时代快一个半月了,但还是没改掉起床看时间的习惯,不过值得欣慰的是他学会了自己穿衣服,终于摆脱被成昭支配穿衣羞愧。对此成昭还伤心了几天,让他费尽口舌才哄好。
简单洗漱过后,吴咏便寻到厨房,看那案板那冒着热气的烙饼,忍不住就掐了一块下来,边吃边夸赞道:“阿母的厨艺越来越精湛了,这饼烙得真好香!”
郭氏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然后挥手赶他道:“一边去,也不知道你这娇贵的习惯从哪里学来的,大早上的起来就要吃东西。别家都是一天两顿饭,就咱们家一天要吃三顿。而且每顿还要吃好,就是那些权贵子弟,也没你会享受。”
吴咏听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哈哈笑道:“阿母说哪里话!人生在世,吃喝二字,能吃会吃才是福气。有道是,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郭氏听得一愣,随即就要开口斥责他。却不想这时卓文宣走进院内,感叹道:“好一个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此句一出,岂不让那些追名逐利的人羞愧得无地自容。求名之人,岂知浊酒之妙!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却有如此胸襟见识,真不愧是神游太虚十年的神童,智慧当真与众不同。”
“叔父过奖了,侄儿只是随口一说。”吴咏不好意思地笑笑,接着又开口问道:“叔父早上过来,可是有事?”
“差点忘了,今天三月三日,正是种瓜点豆的好时节,我来此,是想问问你家今年的打算,种几亩甜瓜,几亩黄豆?”
接着他又建议道:“前不久,你传下豆食的做法,我估摸着以后黄豆要涨价,不如今年咱们两家多种些黄豆,可好?”
“不可!”吴咏急忙阻止,他有系统在手,模拟种植过几次,都没有黄豆的提示,可见今年种植黄豆是不行的。
卓文宣一愣,追问道:“为何不可?我听朱里典说咱们里很多乡亲今年都要多种黄豆。”
“正是如此才不要种呢,若是大家都种植黄豆,等收成之后,大家手里都有大量的黄豆,这黄豆的价格肯定会比往年低很多,咱们还不如种植些其他的作物,到时与他们交换。”
卓文宣眼睛一亮,忍不住夸赞道:“还是你有远见,很多百姓就是喜欢跟风种植作物,岂不知谷多必贱的道理。”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朱里典的声音。
“确实是这样啊!还好今日我来了一趟,不然今年复望里的乡亲们又要损失颇多了。”
吴咏向门口望去,却是朱里典带着任老三过来,便急忙走上前见礼,“两位叔父,早安!”
“不必多礼,”朱里典摆摆手,然后接着说道:“今日是任老三有事找你,我只是恰逢其会罢了。”
吴咏满脑子问号,不禁有些疑惑地看着任老三。
只见任老三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说道:“昨日我在宛城卖猪头肉时,有个路过的客商想用一包种子换我全部的猪头肉,起初我和老四都是不愿意的。但在那客商一番花言巧语之下,我们就同意了。”
接着他叹气道:“可是等我们打开包裹时,发现里面的种子,大部分都不认识,想要反悔,却发现那客商早已不见了踪影。只好拿回来询问朱里典。”
被提及的朱里典,此时也是一脸苦笑,“任老三手里的那些种子,我也看过了,除了甜瓜、白瓜,瓠瓜的种子外,其他的我都认不出去,想来这人也是出来寻瓜种,赶着这个时节,回家种瓜的。不过其他的种子到底是不是瓜种,谁也不清楚。”
说着,他看了吴咏,继续说道:“我想着你曾神游过太虚,或许知道那些种子是什么品种,便和任老三一起过来了,也想涨涨见识。”
吴咏这下好奇了,从他穿越以来,每次遇到问题都是向朱里典请教,好像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别看朱里典只是相当后世的一个村长,其实他的职责是很大的。不仅要替朝廷管理复望里,还要维持乡里的繁荣昌盛,这就要求他必须有大量的知识储备。
就像酿酒和制草药,普通百姓哪懂这些!
现在连朱里典都不认识这些种子,吴咏觉得他也未必能认出,不过他有一个系统,只要是他摸过的东西,系统商城就会解锁,到时自会知道这是什么种子。
于是吴咏也不多说,接过任老三手中的大布袋,从里面掏出各种小的布袋来。最后一数,好家伙,竟有八个之多,难道这些真的都是瓜种?
若是在后世的时候,吴咏还能相信有这么多种瓜,可是现在是汉代啊,按照他知道的那些史料,此时很多品种应该还没传过来。
就比如南瓜和笋瓜,原产地都是美洲大陆,要等大航海之后才会从那边流传开来。
带着这样的疑问,吴咏先打开一个小布袋,是冬瓜的种子,话说这冬瓜也是春三月开始种的吗?怪不得这家伙可以长这么大,原来是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生长啊!
不过他还没开口,朱里典就解释道:“这是白瓜,《本经》有记载,经霜后,皮上白如粉涂,其子亦白,故又名白冬瓜。”
吴咏还是第一次听说冬瓜叫白瓜的说法,不过确实如朱里典说的,冬瓜先是青色,长成后变成白色。
接着吴咏打开第二个小布袋,是甜瓜的种子。
“这是甜瓜,又名香瓜,《本经》记载其果梗,也就是瓜蒂,可入药。”
好吧,吴咏又涨知识了,后世之人都是吃瓜,很少有人去注意它的果梗。
吴咏打开第三个小布袋,是瓠瓜的种子。
“这是瓠瓜,又名壶卢,《幽风》云:‘七月食瓜,八月断壶’,可做水瓢用。”
葫芦啊,吴咏知道了,后世还专门演化出匏艺,就是用预先制作好的模具套在幼小的葫芦上使葫芦按照模具生长,长出各种奇形怪状,可是收割了不少人。
其实吴咏不知道的是,朱里典说的“壶卢”,与他印象中的葫芦并不是一回事。
接着,吴咏打开第四个小布袋,是黄瓜的种子。
这时朱里典也不开口了,他确实不知道这个种子,众人都看着吴咏,想听他的解释。
吴咏笑道:“这是黄瓜,张骞出使西域时带回来的种子。”
众人一愣,朱里典有些疑惑地问道:“我记得张骞出使西域时,没有带回这个黄瓜的种子啊!倒是有一个叫胡瓜的,果实呈长圆形或圆柱形,熟时黄绿色,表面粗糙。”
这回轮到吴咏愣住了,这时他才想起,后世的一个记载。
相传黄瓜的原名叫胡瓜,可建立后赵的石勒本是入塞的羯族人,也被叫作胡人。所以他建国之后就明令禁止,无论说话还是做文章都不能出现“胡”字,否则一律斩首。
有一次石勒在朝会上故意指着一碟胡瓜问大臣樊坦:“此为何物?”
樊坦知道皇帝是故意考量,他便说:“紫案佳肴,银杯绿茶,金樽甘露,玉盘黄瓜。”
从此胡瓜不得不改名为黄瓜,一直被后人延续。
想到这,吴咏嘿嘿一笑道:“就是此物,叔父果然博闻强记,没见过的东西,也能了然于胸。”
说着,打开第五个小布袋,开口道:“这是西瓜的种子,也是西域传来的瓜。果实大型,近于球形或椭圆形,肉质,汁多,果皮光滑,色泽及纹饰各式。夏季吃起来最是消渴。”
朱里典皱着眉头思索一下,然后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道:“我听说东南地区有百姓种植寒瓜,与你所描述的倒是一致,可是寒瓜并不是从西域传过来,而是从海上的已程不国传来。”
“额,或许是吧,不管叫西瓜,还是寒瓜,反正都是一个品种,叔父不必纠结。”吴咏也不想与他争辩。
后世的国人还一直争论这西瓜到底是从“陆上丝绸之路”传入,还是从“海上丝绸之路”传入,这有何意义?还不如多吃几块瓜呢。
接下来,吴咏打开第六个小布袋,他眼睛一亮,这可是好东西啊!
“这是丝瓜的种子,果实圆柱状,直或稍弯,表面平滑,通常有深色纵条纹,未熟时果肉鲜嫩,不过成熟后果肉干燥,里面呈网状纤维,可以用来刷洗物品。”
丝瓜瓤可是一件神器啊,经过开水烫过后,可用于洗脸,去油控油,清洁彻底,面部长有青春痘的可用丝瓜瓤进行清洗,新鲜的效果更佳,也可用作身体清洁。
他小的时候在乡下农村,经常用到的就是这个。不过后来到大城市后,由于情怀的关系,也在超市中买过丝瓜瓤,不清楚为什么,看上去很白很好看,却一点不好用。
吴咏没想到今日可以看到丝瓜的种子,这可给了他一个惊喜。他自己就是农林专业的,知道这丝瓜系由印度传入,但不能确定是哪个时代传入中国的。很多专家也证明,唐朝以前的文献未见有丝瓜的记载。在宋代就已传到中国。自明代以来,丝瓜迅速传播。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吴咏的心情更加期待起来。接下来两个小布袋中的种子也确实给他一个大惊喜。
一袋是棉花的种子,另一袋是甜菜的种子。
这两个可是吴咏梦寐以求的东西,在这没有工业化的古代,棉花的大用处自然不明而喻。
人性喜甜,不过古代却一直缺糖。
而甜菜更是制糖的重要原料,可以这么说,有了糖,你在古代就可以横着走。
第122章 清明前后农事忙
众人从未种过棉花和甜菜,听吴咏说得如此天花乱坠,他们还是不为所动。
就是其他的种子,诸如丝瓜、西瓜、黄瓜,即使他们听闻过,他们也是保持观望的态度,不敢冒险尝试。
“既如此,任叔父就将这些种子交给侄儿吧,侄儿看看是否能种植出结果来。”
既然他们都不要这些种子,吴咏可就全都笑纳了。他估计就算等他种植出来这些东西来,众人也不一定敢跟风种植,除非有巨大的利益在里面。
人们对未知事物总是有一种畏惧的心理,让他们放弃种植冬瓜、甜瓜和瓠瓜,去种植新的作物,怕是没几个人愿意。
他们可不想竹篮打水一场空,本来他们能留出土地种植瓜果蔬菜已经算是有极大的魄力了,若是种植这些未知的作物,导致没有收成,这可比因为天灾造成粮食的减产还让他们难受。
任老三此时就是就是这种心理,他听到吴咏要种植这些种子,便开口劝道:“吴贤侄,不是我舍不得这些种子,若是因为这些未知的种子,导致你家土地今年减产,这可就是我的不是了。”
“叔父尽管放心,侄儿心里有数,就算种不成功,也绝不埋怨叔父一句。”吴咏生怕他不同意,便提前把话说开了。
任老三还想再劝,朱里典却是蹲下来身来,仔细观摩了一会棉花和甜菜的种子,问吴咏道:“这两种作物真的有你说的那样神奇?可以制衣和制糖?”
“千真万确,侄儿敢对天发誓。”吴咏伸出两根指头。
“你真的有把握种植出来?”朱里典问。
“侄儿愿意一试。”吴咏回答。
朱里典仔细盯着吴咏看了一会,便呵呵笑道:“好,那你就放心种吧,我会将我们家留出来的地也交给你种植这些种子。”
接着又看见任老三欲言又止,便解释道:“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乡亲们着想,老三,不要在意眼前的一时得失,你想想看,若是这些种子真的如吴咏所说的,其他的不提,就是那棉花,就可以让咱们的生活更上一层楼。”
这时卓文宣也插话道:“如果这些种子都成功的话,以后咱们复望里繁荣昌盛,指日可待。”
“那行吧,这些种子就都给吴贤侄。若是试种成功,千万别忘了给我留一些。”任老三最终还是同意留下所有种子。
朱里典和卓文宣听后都是哈哈一笑,“没想到你任老三看起来老实,其实心眼还挺多的。”
任老三摸了摸后脑勺,也跟着两人嘿嘿笑起来。
这时郭氏从厨房探出身来,向这边喊道:“咏儿,你去收拾一下桌子,让三位叔父到屋里做下,饭菜马上就好了。”
吴咏还没回应,任老三便大声喊道:“嫂嫂,你别忙乎了,我家今日还要修剪果园的树枝,可是不能在你这里吃饭!”
说完,也不等郭氏挽留,就急匆匆地离开吴家。
郭氏一愣,还没来得及喊出声,任老三便没了踪影,于是又转头看向其他两人,“朱里典和小叔可要留下来用餐?”
“改天吧,今日我家要种地黄,可是耽搁不得。”朱里典也开口婉拒道。
跟着卓文宣也笑道:“最近玄鸟啄泥筑巢,我们家也要修缮一下外墙了,今日就不在你这吃了。都是自家人,不差这一顿吃食。”
郭氏还想挽留一下,两人已经先后走出吴家大门。
吴咏有些诧异地说道:“三位叔父怎么这就离开了,我还有许多事情要问呢。”
“就你事多!”郭氏瞪了吴咏一眼,然后吩咐道:“去把何叶何草喊起来,吃早饭了。”
“好的!”吴咏答应一声,随后将任老三留下的种子放好,这才去东屋喊两位幼妹起床,顺便喊了祖母吃饭。
不大一会,饭菜上桌。一份烙饼,两盘炒菜,外加每人一碗咸稀饭。
老夫人坐在上首,看着丰盛的早餐,呵呵笑道:“怜娘的厨艺越来越精湛了,这早饭,让人看着就很有食欲啊。”
“姑母这是故意当着咏儿面损我呢,比起咏儿的厨艺,我还是要差上许多呢。”郭氏咯咯笑道。
老夫人一愣,随即也跟着哈哈笑道:“确实,论起厨艺,这天下没有人敢在咏儿说精湛二字。”
“可不止厨艺呢,刚才卓家小叔过来问咱家今年打算种植多少亩黄豆时,咏儿说今年肯定会有很多百姓种植黄豆,到时豆价必定很低,让咱们两家都不要种黄豆,而改种其他,收成之后,找其他百姓换黄豆,要比自家种植合算呢。”
“还有这事!看来咏儿真是长大了,知道关心粮价,这番考量确实发人深思啊!”老夫人感慨一句。
接着郭氏又笑道:“还有呢,之后朱里典带着任家老三过来找咏儿给他们鉴定种子呢,这些种子可是朱里典都没见过,却被咏儿都一一认了出来。”
“快说与我听听!”老夫人来了兴致,立刻将手中的烙饼放在桌上的小碟中,聚精会神地听郭氏说起刚才院中发生的事。
吴咏可不管这些,他大口咬着烙饼,小口喝着汤,一边筷子飞快夹菜,吃得是那个不亦乐乎。
吃着吃着,吴咏发现桌上那盘青菜,他好像从来没有见到过,不禁有些好奇地问坐在身边的成昭道:“小昭姐姐,那盘子装的是什么青菜?”
成昭正一边小口吃着烙饼,一边竖着耳朵听郭氏讲吴咏的事迹。虽然刚才院中发生的事情,她都清楚,可是听到郭氏再讲一遍,她还是兴致勃勃地听起来。
此时听到吴咏的问话,先是抬头看一眼盘子,然后笑道:“那是瞿麦苗,阿母特意早起采摘的,据说经常食用,能明目去翳。”
吴咏一愣,瞿麦,他倒是在后世听说过,好像是一味药材。可是吃瞿麦苗还是第一次见到,还别说,吃起来爽脆可口,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他这边想着心事,那边郭氏已经将他早上的事迹重述一遍,听得老夫人也是惊叹连连。
“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多神奇的作物,真想看看这棉花做出的衣服到底是什么样的,比起这麻布来,是否更容易裁剪!”
吴咏听罢,开口笑道:“棉花不仅可以用到做衣服呢,还可以用到做被子,冬日盖在身上很暖和。等今年孙儿将棉花种出来,给祖母和母亲都做一床棉花被。”
“好好好,还是我家孙儿最有孝心。”老夫笑得嘴都合不上了。
这时何叶何草也大声嚷嚷道:“兄长,我们也要!”
“都有,都有!到时不仅有棉花被,还有!哈哈哈。”吴咏说完,自己先乐了起来。
众人说闹一会,吴咏又想起什么,出声问道:“祖母,这地黄,咱家也能种吗?”
地黄做成干地黄,那可是好东西啊。后世的六味地黄丸,那可是滋补肾阴的神药,备受人们追捧!
而且据《神农本草经》记载,经常服用干地黄,可以做到轻身不老。后世还有“男子多阴虚,宜用熟地黄,女子多血热,宜用生地黄”的说法。
因此,他刚才听说朱里典要种植地黄,可是好生羡慕了一回。想着自家的田地里是不是也能种植一些,于是便问了祖母的意见。
不成想老夫人听后,却是皱着眉头,道:“种那个做什么?地黄虽然种之甚易,根入土即生。但是地黄在种植一年之后,土地都会变得贫瘠,再种植其他作物,都是大面积减产,若是还想在这块地种植地黄,则是要等到八年之后,才能再次种植。”
“啊!”吴咏惊呼一声,他没想到种植地黄还有这个危害。
这时他突然想到,地黄种植好像也是用块根繁殖,就跟后世的土豆红薯一样。
由于长期用块根作无性繁殖材料,组织容易衰老,生活力减弱。因此第二年会出现退化,越种块根越小,产量年年下降。
再则就是块根繁殖很容易累积病原菌,病虫害发生频繁,逐渐加重。尤其是土传病害不断发生,像那些根腐病、菌梗病等,都是成片成片发生。
还有就是块根植物都会大量吸收土壤肥力,导致土壤微生物活性降低,养分分解作用下降,从而影响其他作物对养分的吸收。
郭氏看到吴咏有些垂头丧气,不禁安慰道:“种地黄,还不如种生姜呢。过几日就是清明了,可以移种母姜,今年咱家可要多种些生姜,你传下来的那些吃食做法,很多都要用到生姜,我听说最近生姜都涨价了。”
“额!”吴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没想到百姓竟然把生姜吃涨价了。看来不论什么时代,吃永远都是人们的极致追求。
这时老夫人也是笑着说道:“现在正是采集艾草的好时节,怜娘,你若是有空暇就带小昭去多采集一些回来,咱们家已经缺了。”
说着,老夫人叹口气道:“这艾草放在以前,都是没人在意的东西,自从咏儿发明用这艾草熏跳蚤的方法,咱们乡里的各家各户都开始使用这法子熏卧室。前几日咱家干艾草没有了,我想去找邻里去借一些,问了一圈,没想到他们家都没了。”
说到这里,老夫人又看了一眼在地上蜷缩一团的白犬旺财,继续道:“看来今年咱家要储备一些艾草才行,只是给旺财熏跳蚤,一年就要用到不少呢。”
第123章 三月杏华盛
春暖花开,正是最美的时节,也让人容易忘记时间的流逝。
自从那日吴咏从任老三手中得到那些种子后,又是数日过去。
这些天他几乎全部的心思都花费在种植这些种子上面,每日流连于田间地头,人都晒黑了许多。
其实不光是他,很多乡亲也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整天都在田间劳作,饭都来不及吃上一口。
俗话说一年之计在于春,百姓人家一年的收成全指望这春种了,都是自家的田地,没有人敢偷懒耍滑。
复望里有百户人家,每户人家都有百亩田,就算是十口之家,仅靠人力,也是种不过来这百亩田的。
时下还没有精耕细作一说,种田都比较粗放,种植效益自然也不太好。
俗语有云:三月杏华盛,农人候时种。
因此家家户户根据自身需要将自家田地规划成几个区域,根据时间的不同,而种植不同的作物,以求达到最大的收益。
比如一月雨水后,粮食作物就可种春麦、豌豆,一直可以种植到二月末。这期间还可种植瓠瓜、芥菜、春葵、葱、蒜等蔬菜作物。
尤其是到了三月谷雨之后,可种秔稻及稙禾、苴麻、胡豆、胡麻,大豆等作物,尤其是经济作物蓼蓝,也是时下百姓三月最喜欢种植的一种。
其实三月又称为蚕月,《诗·豳风·七月》有记载:“蚕月条桑,取彼斧斨,以伐远扬,猗彼女桑。”
在周朝,三月采桑养蚕发展成为了一种礼制,这就是亲蚕礼,是由皇后率领众嫔妃祭拜蚕神嫘祖,皇后亲自采桑喂蚕,以鼓励妇人们勤于纺织。
后世的三八节,也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鼓励妇人劳动。
今日晴空万里,吴咏骑着马悠哉悠哉地奔走在小道上,今日他起得有些晚了,等吃过早饭,才出家门。
农田一望无际,抬眼看去,田里尽是弯腰种田的乡亲们。虽然隔得有些远,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但从他们不时抬袖擦汗的动作来看,想来是十分辛苦劳累吧。
吴咏骑在马背上想着心事,浑然不知胯下的枣红马却不知不觉来到一株槐树下。
这时吴咏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叫骂:“你都是成家的人了,这点农活都还干不来,真是白吃这么多年的干饭,养个骡子都比你有用!”
吴咏回过神来,往前一看,竟然是朱旺父子。
此时朱旺被朱父训斥,明显有些不服气,大声嚷嚷道:“我本来是想出钱请人来耕种咱家的地,但是你非要自己种田,还拉着我一起来。这种田一年,累死累活,又能有多少收入!我这些天给人家做宴席,每日都不少于一百钱的收入,可比种田轻松多了。”
“你,你……”朱父指着朱旺哆嗦半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是要气死我啊!”
朱旺见自己把父亲气得够呛,也不敢顶嘴了,耸搭着脑袋,向两边瞥去,正巧看到吴咏骑马过来,立刻就来了精神,朝吴咏那边大声喊道:“吴咏,你来找我可是有事?我这就跟你一起回去。”
“我只是路过这里,一会还要种我家的地呢,可不是来找你的。”吴咏嘿嘿笑道。
朱旺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有气无力地开口道:“种地有什么好的,不仅累,还挣得少,哪有咱们去给人家做宴席逍遥快活。不仅有钱拿,还可以敞开了吃,想吃多少吃多少,也没人管。”
他这话一说完,就再次把朱父的火气点起来了。
只见朱父朝着朱旺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然后又踹了他一脚,这才怒吼道:“我怎么生了一个你这么个玩意,一天天地就知道好吃懒做,不想着守好自家的祖业,就知道异想天开。你也不想想,你给人家做宴席,还能做一辈子不成!”
“那也比种地强!至少我能养活一家人,吃穿不愁!不像以前,还要借粮维持度日。”
朱旺也被打出了火气,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朱父打骂,但嘴上还是有些不服气。
“你还敢嘴硬,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毕竟是自己亲儿子,朱父虽然被他气得不轻,也没敢下重手。
吴咏这时也不好骑在马上看戏了,只能下马,拦住朱父,劝道:“叔父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年轻人嘛,坚持自己的想法,也是无可厚非的。”
他自己如今才十二岁,却老气横秋地说比他大几岁的朱旺是年轻人,颇有一副违和感的画面。
不过朱父却十分给他面子,当即就停下手,叹息道:“若是他能有贤侄的万一,我就算死也能瞑目了。可气的就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嚷嚷着挣钱雇人种地,岂不可悲!”
见朱旺还想反驳,朱父瞪了他一眼,继续开口道:“你是没吃过亏,不明白人心险恶,真以为挣了几个钱,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你可知若不是五姓家主在里面斡旋,你们别说给人做宴席,早就被官府抓起来关牢里了。”
吴咏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事,急忙追问原因。
朱父为了让朱旺长些记性,也没隐瞒,三言两语说了事情的经过。
吴咏这时才知道,时下的规矩是非常多的。不是你说可以做宴席就能做宴席的,很多事情都需要到官府去报备。
而且这时的商业活动都是要收税的,你挣了钱,都是教交给官府一部分的。
还要他们身为农人子弟,却不做农事,这在官府看来就是不务正业,轻则由三老过来警戒几句,重则就是被官府抓去戍边。
吴咏是真没想到古代官府也是如此管得宽,这真是应了那句话,无论何时,你我皆逃脱不了为牛马的命运。
这时朱旺也沉默了,他没有吴咏后世那么多的经历,自然很难理解做宴席为什么还要官府的准许,他以前的梦想仅仅是吃饱饭,现在梦想实现了。
就在他还想大干一场的时候,现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很多事情并不是他想怎样就怎样的。
乡间的田野多空旷,很远都看不到一个来人,此时三人都站在大槐树下想着自己的心事,也没人打扰他们思索,只有一旁的枣红马吃草的声音。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年轻女子的喊话声,“姑父,夫君,我给你们送饭来了,你们在哪里?”
“阿巧,我们在这里!”朱旺第一个反应过来,赶紧应答一声,然后对吴咏炫耀道:“阿巧做的包子可好吃了,你要不要尝尝?”
阿巧就是朱旺新娶的媳妇,原来没有自己的名字,到了朱家后,为了方便称呼,便起了名字,外人都称呼柳巧娘。
“不了,我刚吃过饭,撑着呢!”吴咏急忙拒绝,这是柳巧娘为朱旺父子准备的早餐,他可不敢吃,因为这时的人们为了杜绝浪费,基本都是根据个人的食量去做饭。
本来是正好够他们吃的,若是吴咏吃了,他们就有可能饿着肚子干农活了。
其实吴咏开始也搞不明白为什么汉代女子会叫公婆为姑父姑母,他问了母亲郭氏才知道,这是为了保护女子别在夫家受到冷落,毕竟按照叫法,可是当做亲人一样对待了。
说话工夫,柳巧娘已经到了近前。
朱旺赶紧迎上去,接过竹篮,可怜兮兮地说道:“阿巧,你可算来了,我都快要饿死了。”
柳巧娘先是跟吴咏见了礼,这才娇嗔道:“昨饿死了,今日可比昨日还早些呢,你还这样说。再这样,我可就不管你了。”
嘴里虽然这样说着,手上却是从竹篮里掏出一个包子递给朱旺道:“喏,吃吧。”
朱旺嘿嘿一笑,接过包子,便大口吃起来。
或许是因为太饿,也或许是吃得太急,更可能是吴咏在一旁,他想表现一下,突然朱旺被噎住了,咳了几下,没咳出来,又咽不下去,当下直翻白眼,眼看就要喘不过气来。
这可把柳巧娘吓坏了,急忙拍着他后背,帮他顺气,“你怎么样了?”
“你说你都这么大了,还跟个孩子一样!又没人与你争食,吃这么急干什么。”朱父赶紧递过来水囊给他灌了一口,这才让他把包子都咽了下去。
朱旺有些尴尬地挠挠头,“还不是因为阿巧做得太好吃了,我一时没忍住就多咬了一口!”
吴咏见他们一家其乐融融,便开口提出告辞。
这时柳巧娘却是叫住了他,就在他一脸疑惑之际,却听到她这样的请求。
“吴咏弟弟,我听说叔母的养蚕技术非常了得,你能不能跟叔母说一声,我想跟她学习养蚕?”
“小事一桩!我回去跟母亲说一下。”吴咏也没犹豫,对他来说,这并不是难事。
在柳巧娘的千恩万谢中,吴咏骑着马走了,远远看去,悠闲自在。朱旺眼中流露出羡慕,手中的包子顿时就不香了。
“看他做甚!”朱父又是朝他后脑勺扇了一巴掌,然后没好气地说道,“赶快吃,吃完继续干活!”
第124章 振赡九族
今日注定不是太平的一天,吴咏刚到田里劳作不久,便听到朱里典在地头喊他。
“吴咏,你家来了客人,你祖母让你回去待客,快随我一起回去,家里有重要的事情跟你商量。”
数天过去,吴咏种下的种子都已经发芽了,这时正与杨冀等人说着话,听到朱里典的喊话,急忙跟杨冀告辞。
不多时,吴咏跟朱里典一起来到自家门口,此时正有不少乡亲围在他家大门口向院中看去,这让他心中更加疑惑。
回来的路上他就问了朱里典发生了什么事,但朱里典一直不愿多说,只是让他赶紧回家。
围观的乡亲们看到吴咏回来,纷纷转身让路,有人更是朝院中喊道:“吴咏回来了!”
吴咏一边朝他们点头,一边快步走到院内,就见母亲郭氏正在给院中的一群孩子分蒸馍吃,不少已经拿到蒸馍的孩子,立刻就迫不及待地大口吃起来。
吴咏先是楞了一下,这群孩子他一个都不认识。
这时郭氏也发现了吴咏,笑着解释道:“这些孩子都是姓吴,算是咱们九族内的亲戚。堂屋中还有客人在等着呢,你快些进去。”
吴咏点点头,跟朱里典一起走进内院,发现堂屋门口也站了不少人,有男有女,不过吴咏却一个都不认不出,但都有一个共同特征,那就是面黄肌瘦。
此时这群人也发现吴咏的到来,便自发让开一条路来,甚至在吴咏看过来时,都是笑着对他点头。
吴咏跨进堂屋,便见屋内坐在不少人,有乡三老有得公,叔父卓文宣,祖母任氏。
老夫人见到吴咏,便将他招到身边坐下。那边朱里典也在卓文宣身边寻个位置坐下。
众人落座之后,有德公也没有什么避讳,直接开口说道:“既然吴咏回来了,老夫就开门见山,直话直说吧!老夫今日前来,是为了借粮一事。”
吴咏一愣,随后发现包括祖母在内的众人,都流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这让他更有点摸不着头脑。
也就在这时,老夫人开口了,只听她叹息道:“都是亲戚,谈什么借不借的,往年我们家收成不景气,也帮不了自家人。今年多亏我这孙儿突然开窍,家里多了些收入。若是大家不嫌弃,今日离开时,每家各带一斗黍米回去,要是不够,到时再来我家取。”
有得公听后肃然起敬,“有弟妹这句话,老夫这次厚着脸皮来,算是值了。老夫在此先替这些族人谢谢您了,待会我就让外面那些小辈过来给您磕头。”
老夫人摆摆手,苦笑道“我年纪大了,可经不住折腾,这些虚礼就免了吧。真要有心,以后多帮衬些我这孙儿,老婆子就谢天谢地了。”
有得公立刻就朝门外喊道:“你们都听到了?今日吃了吴咏家的粮,以后谁若做出对不起吴咏的事来,可别怪我这个乡三老不讲情面,轻则逐出乡里,重则送到官府治罪。”
聚在堂屋门口的众人,听到有得公的问话,立刻就嚷嚷起来。
“我等可以起誓,今后如若做出有害于吴咏家的事来,天地弃之,神人不佑!”
听到这等誓言以后,老夫人的脸色开始柔和起来。
“你们这样做,倒是显得我老婆子的不是了。这样吧,你们回去之后,与家人商议一下,若是有人愿意来学这麻馓和麻花的做法,尽管来找吴咏母亲便是。”
众人听后,大喜过望,他们可是这麻馓和麻花现在有多受欢迎。
如今其他的太虚面食在乡里都传开了,各家各户都会做那么几样。唯独这麻馓和麻花成为复望里的专属,每日前来购买的人络绎不绝。
还有不少商人每日守在复望里门口大量收购,以便转卖到其他地方,据说这么一买一卖,就是两三倍的利润。听闻有一个商人将这两样吃食卖到洛阳,整整赚了十倍的差价!
因此不少人想学,却没有门路。如今老夫人给他们开了一个口子,怎能不让他们欣喜若狂。
学会这个,还借什么粮啊!每日坐在家里数钱就行!
有得公一行人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来时两手空空,走时却满足而归。郭氏不仅给大人们准备了一斗黍米,还给每个孩子准备了一个竹篮,里面放了两扎馓子和七八个麻花,几乎掏空了吴家的存货。
朱里典和卓文宣跟吴咏一样,都在旁观,没有插话。也只是在他们走时,说了几句恭维的话。
等他们走后,卓文宣才有些犹豫地向老夫人开口问道:“伯母,这次做得是不是有些过了?给他们黍米就行,何必再传他们麻花和麻馓做法,要知道乡亲们都等着这两种吃食赚钱呢!”
“你们都是这么想?”老夫人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我倒是觉得叔母的做法很对,”朱里典提出不同的意见,接着他叹息道:“匹夫无罪,怀璧有罪。咱们现在是遭到很多人的眼红,最近有不少人找到我,希望我将这两种吃食的做法传出去,若是我们一直不传授,恐怕我复望里不久的将来会有血光之灾啊!”
“你能这么想,说明你这个里典还算合格。今日之后,估计会有更多的人寻着借粮的理由来学这麻馓和麻花的做法,到时教他们便是。”老夫人欣慰地笑笑,接着对吴咏说道:“乖孙,你今后一定要记住,钱财都是身外之物,该舍弃时就要舍弃,不可强留,否则对自身没有一点益处。”
“我知道了,祖母。”吴咏点头应答。
老夫人站起身来,“你们聊吧,我有些乏了,到东屋躺一会。”
众人急忙起身相送,老夫人摆摆手示意不用管她。
等老夫人走后,吴咏有些疑惑地问道:“两位叔父,刚才祖母说今日之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来借粮,这是何意?”
两人对视一眼,还是卓文宣叹息道:“三月,冬谷或尽,而椹麦未熟。每年这个时节,不少百姓家都是十瓮九空,往往要靠借粮来才能度过这段青黄不接时光。”
吴咏这时也想到后世小时候的一段不堪的记忆来。
那时他家很穷,每年麦子快要黄了的时候,家里就断了粮。米缸是空的,面缸也是空的,一日三餐只能吃土豆,煮土豆、蒸土豆,餐餐土豆,吃得人放个屁,都带着浓浓的土豆味儿。
但总是吃土豆,人肯定是受不了的,只能到处去借粮。
那时虽然很穷,但乡风淳朴,大家都会守望相助,谁家有余粮,都会分与别家一些,使人温暖,令人怀想。
想到这,吴咏就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借粮了,都是被生活逼得没办法了,于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若是真有很多人来借粮,到时咱们该怎么办?”
卓文宣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开口说:“崔寔的《四民月令》有云:顺阳布德,振赡匮乏,务先九族,自亲者始。无或蕴财,忍人之穷;无或利名,罄家继富;度入为出,处厥中焉。”
接着,他担心吴咏听不明白,又解释道:“这说的就是三月青黄不接,要赈济自己的亲族。而那些只顾自己积聚产业,对别人的窘迫无动于衷,袖手旁观的人,或者那些沽名钓誉,矫揉造作,将财产倾囊相授,自己家人的衣食却难以为继,以致陷入家贫养薄的境地的人,都是不足取。”
吴咏一愣,有些犹豫地问道:“赈济九族,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卓文宣立刻沉着脸教训道:“都是自家亲族,怎可言其多!难道要看他们饿死不成!”
这时吴咏才反应过来,时下的九族仅限于父宗,包括上自高祖下至玄孙的九代直系亲属。
他看过一个史料,说是唐、宋以后,九族古文说在国家法律中获得正式确认,其中明、清两代的律令规定,九族专指父宗。
直到近代才有九族是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的说法,说是这样才满足了封建统治者利用血缘姻亲关系实现对本阶级及整个社会最大限度控制的需要。
见吴咏不说话,卓文宣以为他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于是语气缓和道:“个人与乡里宗族不可分割,仕宦之途在乡里,进身之途在操行。你不要为了眼前的一点利益,而舍弃了名望,这才是你以后安身立命的根本。”
接着他又对吴咏解释道:“你以为乡三老有得公为什么带亲族来找你家借粮,还不是为你传名,让你以后的仕途更通达一些。”
吴咏这才恍然,他真是误会有得公了,以为他是来趁火打劫呢,没想到却是来帮自己。时下没有科举一说,官吏都是通过举孝廉选拔,如何才能被举荐,那就是在乡里有一定的名望。
想到这里,他又想到后世《颜氏家训》中两段记录。
《颜氏家训·治家篇》中有这样一段话:“世间名士,但务宽仁,至于饮食饷馈,僮仆减损,施惠然诺,妻子节量,狎侮宾客,侵耗乡党,此亦为家之巨蠹矣。”
《颜氏家训·止足篇》记载:“常以二十口家,奴婢盛多,不可出二十人,良田十顷,室堂才避风雨,车马仅代杖策,蓄财数万,以拟吉凶急速,不啻此者,以义散之,不至此者,勿非道求之。”
由此看来,对于宗族、宾客、乡党的振赡在世人的眼中已经成为一个获取名望的渠道。
时下乡里社会结构单一,人际关系密切,为了实现对周边社会的影响和控制,人们通常对自身的声望颇为关注。
对于实施赈济者而言,将所得钱财散于九族之中,固然在经济上蒙受了损失,却可获致良好的声誉。
而这种良好的声誉,直接让赈济者,可以朝廷在选拔人才时,优先录用。
想到这里,吴咏突然又想到这以后汉末三国的群雄,好像就是由于平时力行赈济,深得人心。这才在面临危局时,这些人往往能够振臂一呼,应者云集,在极短的时间之内便集结起一支由宗亲和乡党组成的队伍。
看来自己要想在这以后的乱世中生存下去,名声是必不可少的!
第125章 饥寇夜袭
朱里典和卓文宣看到吴咏在皱眉沉思,并没有打搅他,这振赡九族的观念,还需要他自己想明白其中的厉害,外人可强求不得。
就在这时,本该值守里门的李田典,一脸焦急之色找到朱里典,将一块写着字迹的绢帛递给他。
朱里典一脸疑惑地展开绢帛,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今夜将有春饥草窃之寇夜袭复望里”。
看完之后,朱里典大惊失色,急忙问李田典道:“这绢帛是从何处得来?可知是何人留下?”
李田典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刚刚我正要关闭里门时,发现一个布袋挂在门楹上,打开之后,就是这绢帛。”
朱里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追问道:“除你之外,还有其他人看过这绢帛吗?”
“没有!我看过之后就来寻你了。”李田典再次摇头道。
朱里典听后,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又满脸愁容开始思索对策。
这绢帛的内容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既然有人写了这绢帛,说明已经有饥寇盯上了复望里,即使今夜不来,以后也会来。
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
当务之急就是尽快想出一个办法来,然后赶紧通知里民。在没有对策之前,可不能让过多的人知晓,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卓文宣就站在一旁,朱里典打开绢帛时,也没避讳他,他自然也看到了那些文字,这时不由插话道:“可否去请亭长过来帮忙镇压这些饥寇?”
“来不及了,他们既然打算今夜袭击复望里,估计现在外面都是他们的眼线,轻易外出,只会遭到他们的伏击。”朱里典轻轻地叹息一声。
这时吴咏也回过神来,他见众人都是一脸愁苦之色,忍不住开口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卓文宣看了朱里典一眼,见他点头,这才轻声道:“有人传来消息,说今日会有饥寇袭击咱们这里。”
吴咏一怔,有些疑惑地问道:“哪里来的饥寇?这么猖狂!难道官府不管吗?”
卓文宣看他一眼,幽声说道:“所谓的饥寇都是那些饿得活不下去的人,说不得不久前他们还是普通的百姓人家呢。”
接着,他又开口叹息道:“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发生这样的事,这些饥寇只为钱和粮,只要被袭击的乡里,不抵抗,他们并不会伤人性命。以前他们是专挑富裕的乡里下手,没想到今年会看上咱们复望里。”
吴咏皱着眉头仔细思索一会儿,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道,“难道我们只能坐以待毙吗?期望这些饥寇仁慈,咱们还不如想些办法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卓文宣急忙阻止道:“你还小,不知其中的厉害。俗话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若是激怒这些饥寇,咱们复望里以后别想有太平的日子过了。”
说着,他又引出乡里一直流传着谚语:饥寇发如韭,翦复生;头如鸡,割复鸣。
吴咏这才知道他们为什么都不愿意与饥寇为敌,实在是这饥寇如韭菜一般,不可能是一网打尽的。真要激怒他们,不管不顾起来,一把火烧了他们复望里都是有可能的。
想到这些,吴咏也不知道如何处理才好。与这些饥寇为敌吧,众人又承担不起所带来的的后果。就这样束手就擒,让这些饥寇拿走乡亲们辛苦积攒起来的钱和粮,又有些不甘心。
众人又思索一会,最终朱里典敲定了对策,便让李田典去通知各家先备下一百斤粮食,之后家中成年男丁都到里门口集合。
不知不觉,已到戌时末。整个复望里一片漆黑,不知情的人看来,还以为里中的人都已经睡下了。
却不知,整个里中的成年男丁都手持武器,集合在里门后面,等待着饥寇的到来。
此时不少人已显出疲色,但他们还是静静等候着。今夜至关重要,若是真让饥寇进入里中,等待他们妻儿的命运就犹未可知了。
按照朱里典的计划,先抓住一些探路的饥寇,然后再与他们领头之人谈判,尽量少付出一些粮食来。
只要过了今夜,他就会加固复望里的防御设施,同时请求亭长安排官兵过来值守,哪怕为此付出大笔钱财,也在所不惜。
要知道这些饥寇只为钱粮,并不想成为官府的眼中钉,因此他们都是躲着有官兵值守的地方去袭击。
就在众人等得有些不耐烦之际,里门外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朱里典从门缝向外看去,透过月色,看到不少蒙面之人对着复望里的大门指指点点。由于离得并不远,他们的说话之声,很多传入朱里典的耳中。
“大哥,只能从这个里门进去,其他地方,手下的兄弟们都检查过了,不仅有沟渠,还有荆棘丛和墙头,很难进得去。”
“好,那就从这里进去吧,去安排几个人,利用钩索爬进去,将大门给我打开。”
“我这就安排去,不过咱们这次真的只取钱粮吗?我听说复望里真正厉害的是他们可有做各种太虚吃食,咱们要不要掠一些妇人走?”
“不可,告诉底下的兄弟,还是按照咱们以往的规矩来,只要不遭到抵抗,只许拿钱粮,不可起其他心思,若是被我发现,定斩不饶!”
“真是可惜了,放在会下蛋的金鸡不要,咱们会不会被其他饥寇嗤笑啊!”
“谁说不要了,这复望里的一切都是因那个叫吴咏的发明而来,咱们只要捉住他,以后不愁没有会下蛋的鸡。”
吴咏心里极其郁闷,本来众人都因他年纪小,不让他参与今夜的事情,是他坚持要来,才被特许留在朱里典身边,他没想到这群饥寇竟然把主意打在他身上。
没等他多想,打头阵的饥寇已经开始陆续跳下墙头,只是他们刚跳下来,就会被三个乡亲上前按倒在地,一人捂嘴,一人按着,一人负责捆绑。
见他一直挣扎,负责捂嘴的人小声在他耳边说道:“老实点,不然捅死你。”
这个饥寇顿时就老实了,也不敢再挣扎,任由他人捆绑,心里害怕极了。
如是操作,不一会,复望里的乡亲就捆绑了二十多个饥寇。
这时外面的人才发现不对劲,顿时大喊道:“里面有人,咱们被发现了,刚才进去的人都消失了。”
来犯的饥寇们见到事情败漏,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甚至有人开始打起退堂鼓,还是领头之人眼疾手快,立刻站出来对着里面暴喝道:“里面的人呢听着,立刻打开里门,交出钱粮,我们可以保证不伤一人。”
其他饥寇顿时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也跟着叫嚷起来。
“对,快些打开里门,不然话,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既然被这些饥寇发现了,朱里典顿时不装了,他让人燃起火把,缓缓走上一座箭楼,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我是复望里的里典朱昮,今日我等既然已经发现你们的踪迹,为了避免你我之间不可预测的伤亡,你们还是请回吧。”
有了朱里典带头,其他乡亲为了给自己打气,也开始大声喊道。
“我们不会打开里门的,你们请回吧。”
时下里门,都是为了防贼御盗,两侧各有一座箭楼,此时另一侧也燃起了火把,是李田典率领两位弓箭手。
吴咏则是跟在朱里典身边,他此时手中也拿着弓箭,一脸戒备地看着里门外不远处的饥寇,细数之下竟有二三百人之多。
可别小看这些饥寇,他们虽然被称为饥寇,但却是个个手持兵器,甚至为首的一人还骑着马穿着皮甲,身材甚是魁梧,令人望而生畏,虽然他蒙着黑布,看不清面貌,但从气势上来看,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
只见朱里典拱手道:“诸位壮士远道而来,我复望里自然不会让诸位空手而归,愿意送出千斤粮食,归还刚才所擒之人。”
“千斤粮食!你们这是打发要饭的呢!是谁给你们的底气,敢如此轻慢我们,信不信我们一把火烧了你们复望里。”
朱里典也不与他们争辩,随即对吴咏点点头。
只见吴咏搭弓上箭,瞄准一个戴头盔的饥寇,并开口提醒道:“那位拿长矛的大哥,你要注意了,我一会要射掉你的头盔。”
饥寇们一愣,能拿长矛戴头盔的人,他们之中只有一个,此时正站在他们大哥身边,距离箭楼可是有二十多米呢,这要是能射中,可真是神箭手了。他们大哥是有名的弓箭手,最远也只能射出三十米,十次能射中一次就不错了。
而且听声音,对方的年纪很小,臂力还没长成,都觉得不可能射中,因此很多人哈哈大笑起来。
“你要是能射中,我们立刻撤退!”
吴咏之所以能被朱里典留下来,是因为他箭术进步飞快,现在三十步内几乎是百发百中,这也是吴咏敢上箭楼的底气。
只见他双眼一凝,点开系统,手中的弓箭,嗖一声飞出去,只听哐当一声,饥寇们还没反应过来,头盔已经落地。
那持长矛之人,顿时吓得尖叫起来,抱头躲到一个身材高大之人身后。
其他饥寇犹如被人扼住喉咙一般,张大嘴巴看着吴咏,久久无声。
良久之后,还是领头之人最先出声道:“好箭法,敢问这位小兄弟尊姓大名?”
“我就是吴咏!”吴咏对他之前的话,还有些耿耿于怀。
领头之人深深看了吴咏一眼,对着众人说道:“好,我记住了,某说话算话,我们走!”
第126章 流民如潮
这日朝食刚过,南阳太守陈球在贼曹张阳和功曹岑晟等一干属吏的护卫下,来到宛城外的营地视察流民的安置情况。
最近流民涌入的数量,大大地超乎了陈球的预计,以至于他换来的那百万石粮食都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
一个愿意接纳流民并传下太虚吃食做法的南阳郡,在这些流离失所百姓的眼中,那就是仙境一般的存在,虽然故土难离,祖宗家园难弃,但在生存面前,全部都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因此,不论是河南尹和河内郡这两处遭了灾的流民,还是其他郡县那些生存不下去的百姓,几乎所有人都向南阳郡蜂拥而来。
这其中有两个重要的因素,一是其他各地方官府的推波助澜,二是太虚吃食名头。
在这个生产力不足的时代,流民永远是令各个地方官府最头疼的大事情,他们既没有能力赈济,更没有精力去安置,因此,为了自己地方的安定,只能将流民驱赶出自己的管辖之地,然后乐得一个眼前太平。
以前他们或许还顾及名声,不敢做得太过。现在有了南阳郡这个接纳流民存在的地方,他们倒落个心安理得,不停给属地内的流民灌输去南阳郡的好处。
有些郡县甚至还专门安排了官吏,将这些流民统一送到南阳去。
开始也有些流民不相信世间还有这等好事,不过等他们尝到那些太虚吃食后,又见到那些学会太虚吃食做法的流民教导当地百姓做吃食的场景,立刻就动心了。
这时也不用别人劝,他们自己都恨不得多长一条腿,以便早些到达南阳郡,生怕去晚了,抢不到这天上掉下来的好处。
因此宛城每日接纳的流民,要超出送走的十倍不止。这就导致了宛城外的流民营地越建越大,只是登记在册的流民数量就三万户之多,按照一户三人算,也有差不多十万人了。
这让陈球这个南阳太守越来越觉得吃力,甚至一度产生了停止救济的念头。不过最终他还是坚持了下来,不过再这样下去,肯定不是办法,这才有了来巡视营地的想法,看看能不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陈球先是来到伙房营地,看到忙得热火朝天的流民们,顿时欣慰不少。
“民心不可弃啊!”陈球看着这幕忍不住感叹道,“百姓们纵然是身处逆境,但也没有放弃对生活的向往,我们又怎么将他们推入深渊呢!”
“主君仁义!”听到这说法,岑晟急忙附和道,“这天下的官吏都如主君这般爱民如子,何愁边患不平,天下不定!”
“明方现在也学会溜须拍马之言了。”陈球笑笑,并未将岑晟的话放在心上。
岑晟见陈球不信,立刻正色道:“主君何出此言!属下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接着他不等陈球开口,继续说道“自安帝以后,水旱蝗灾连年不断,百姓们纷纷破产流亡。桓帝末年,司隶及豫州一带发生天灾,百姓之中,更是饥死者十四五,至有灭户者不计其数。可是尽管如此,官吏们却只知压榨搜刮,贪婪无厌,百姓为了活命,接连不断发生暴动,每年各地的所谓‘春饥草窃之寇’和‘穷厄寒冻之寇’,更是不可胜数。”
说完,岑晟叹息道:“若是朝廷诸君都像主君这样心系百姓,这天下怎会出现如此之多的流民。”
这时张阳突然开口道:“主君或许还不知晓,前些时日复望里遭到饥寇夜袭,吴咏只射一箭,便震退了他们。”
“哦,还有这事?你且将详细过程说来听听。”陈球来了兴趣,他没想到这些时日未见,吴咏竟然又做出这般惊人的大事来,顿时就多了几分好奇。
当下张阳便三言两语说了那夜吴咏的英勇事迹,尤其是在说道吴咏在三十米开外一箭射掉饥寇头盔一事时,更是佩服道:“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竟有如此的臂力和眼力,要知道那可是在夜间,虽有月光照耀,但三十米之外的地方,也是漆黑一片,换成一般人,能射到人就不错了,何况要射掉对方头盔,此子箭法神妙无双,唯有古人的百步穿杨箭法才能与之相提并论。”
陈球听罢,也是惊叹道:“这些时日宛城到处传扬他能五步成诗,甚至还传唱他不少诗篇,没想到此子的箭术也是如此了得,当真是文武全才,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一旁的岑晟也是笑道:“箭术我不清楚,但诗才却是令人惊艳,尤其那两首《悯农》诗,当真是生动形象刻画了百姓劳作的形象,真不知道他小小年纪,脑袋是怎么想出来的!”
“哼!”陈球冷哼一声,然后开口道:“诗才是有了,就是心胸有些狭隘。本府前些时日只不过是说了他几句,他就记在心里,至今没有踏进宛城一步,让本府近来没少受到夫人和女儿的埋怨,真是枉费本府一番心意,替他压着伏牛山有黑丹出现一事。”
张阳和岑晟对视一眼,然后试探性说道:“等明日我去复望里轮换甲士时,顺便提点他几句,这边流民越来越多,他倒好,只是出了主意,就不见人影了,让我等天天忙得夜不能寐,他自己则是落个清闲。”
陈球不可置否,最后还出言提醒道:“别忘了提醒他带些最近新发明的太虚吃食过来,娴儿每日在本府耳边唠叨,都听出茧来了。”
众人差点笑出声来,但顾及着陈球的脸面,强忍下来,憋得十分辛苦。
陈球装作没看到一般,转身出了伙房,“走,咱们去其他地方转转!”
于是一行人又来到粥棚前,此时不少流民在排队领食物。
每人虽是一碗稀粥,一个解忧馍。但稀粥里掺杂着各种野菜,解忧馍也是掺杂着麦麸做成。
陈球见他们吃得香甜,也是不愿意打扰他们,待走远些,才轻声叹道:“眼见这流民越来越多,粮食越来越少,本府真是夜不能寐啊!哎!此时距离夏收尚有一月有余,正是冬谷或尽,椹麦未熟之际,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时岑晟拱手道:“主君大可不必如此忧虑,属下已经将这些流民分成几股,让他们自食其力,一股专门负责收集野菜草根榆钱之类的食物,一股专门去修缮沟渠道路,开垦荒地,还有一股则是去乡里帮人种地,换取食物。”
接着,继续开口道:“同时属下令人扩大厨娘的人数,以便能更快更多地教会这些流民做太虚吃食,让他们早些离开宛城。”
“也是难为你能想到这么多了!”陈球叹气道。
随行的众人异口同声地喊道:“能为主君效力,是我等的荣幸。”
一行人又走出一段距离,便看到一群流民围坐在一个身穿道袍的青年男子身边。
“这是?”看着眼前一幕,陈球不由疑惑,对着岑晟问道。
岑晟看了一眼,立刻回答:“身穿道袍的男子是太平道的张角,自称大贤良师,提出‘致太平’的理想,要以善道教化百姓,他此时应该是在传道。”
“什么是‘致太平’的理想?”陈球皱眉问道。
“这个张角认为上古黄帝时的天下是太平世界,是百姓最美好的时代,在这个太平世界里,既无剥削压迫,也无饥寒病灾,更无诈骗偷盗,人人自由幸福。”
顿了一下,岑晟继续说道:“张角就是让流民加入太平道,然后引导教众行善,打造一个太平世界。”
“这张角也是玄妙观的道士吗?”听到这话陈球若有所思道。
“不是的,好像与玄妙观的张道长有些渊源!”岑晟摇头道,然后叹道:“其实他传道并不理想,这些流民都是奔着太虚秘法而来,岂会入他太平道。因此一月下来,也就发展了十几个教众,大多还是他救治之后的病人。”
“这太平道若是真能真教人行善,对朝廷来说,也算是大功一件!”听到岑晟这话,陈球摸了摸胡子很满意张角的做法。在他眼中看来,这张角算是一个有志青年。
突然那边一阵躁动,众人循声望去,却是一个少年背着一位女子来到张角面前,跪地磕头道:“求道长,救救我阿姐。”
“好!”张角应答一声,也不管这女子是何病,随即就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对着符纸念了一段咒语,然后引燃符纸,放入一碗清水中。
待符纸燃尽,张角用手指将符纸灰和碗中清水搅拌均匀,然后喂给女子服下。
女子本有些气若游丝,不过喝下符水后,没过多久,便自己站了起来,随后拉着少年一起跪下,脆声道:“多谢道长搭救,我与阿弟愿入太平道。”
张角俯视两人道:“入我教者,平日要多行善事,你们可能做到?”
“能!”两人大声喊道。
“善,从今日起你两人便是我太平道的教众了!”张角微笑道。
“这也太愚弄百姓了吧!难道流民中就没人质疑的!”看着眼前一幕,陈球目瞪口呆地向左右询问着。
岑晟想了一下,回道:“启禀主君,属下也让人调查那符纸,里面的成分大多是药草,对于一些病情还是有些疗效的,因为有很多流民因为喝过符水,治好了病,他们对此也深信不疑!”
陈球看着受流民狂热跪拜的张角,总感觉有哪些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这并不是他目光短浅,而是在张角发动黄巾起义前,统治阶级都没有意识到宗教的危害,一直都是对其保持听之任之的状态。
第127章 造屋上梁
时间悄然从指缝间溜走,转眼间吴咏家的新宅就到了上大梁的日子。
时下的屋梁都是用圆木制成,是建筑中架在立柱上面的横跨构件,承受着上部构件与屋面的所有重量,是上架木构件中最重要的部分。而大梁是屋顶最高最大的一根中间梁,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上大梁是否顺利,关系到房屋的结构是否牢固。可以这么说,大梁一上,新宅基本就算建成了。
后世上梁为了图喜庆,还演化出了庆梁的仪式文化来。
就像吴咏前世小的时候,在老家里上梁的时候放上一挂的鞭炮,而工匠们则抬着梁木在鞭炮声登梯,这被称为“升梁”。梁上要插一面杏黄旗并且大梁上还要贴着红纸的条幅,其中最常见的就是“姜太公在此,诸神退位”,或“上梁大吉”,“吉星高照”等,另外还要在梁上挂红布表示喜庆。
而上梁仪式最热闹的程序是\"抛梁\",匠人们会站到屋顶上,将红枣、花生、糖果、钱币等物品,从梁上抛向四周,让前来看热闹的男女老幼争抢,人越多主人家越高兴,意为\"财源滚滚来\"。
只是后来随着城乡一体化进程的推进,农村造房人家越来越少,一般的住房也改用水泥、钢筋浇铸而成,上梁仪式也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
这时虽然还没有后世那种“庆梁”一说,但上梁礼节也是十分隆重的,不仅要祭祀祖先神明,还要宴请亲朋好友来助兴。
时下的人普遍认为,人生祸福吉凶,阴宅居一半,阳宅居一半,若是祖坟阴宅不沾凶气的话,一遇吉宅,则荣华富贵可期,若是所住阳宅衰退的话,就算有很好的阴宅福荫,还是很难发福。
所以世人对造屋上梁都十分慎重,造屋时要祭祀,上梁时也要祭祀,以求祖先和神明的保佑。
本来吴咏对此还有些不理解,直到他在朱里典的书房中发现一本《黄帝宅经》,读完之后,大受启发。
《黄帝宅经》相传是黄帝所作,讲述了人与住宅的和谐,人与天地的和谐,人与自然的和谐,人与宇宙的和谐。它的学说是以太极、阴阳、三才、四象、五行、六神、七政、八卦理论为主,强调\"宅以形势为身体,以泉水为血脉,以土地为皮肉,以草木为毛发,以舍屋为衣服,以门户为冠带,若得如斯,是事严雅,乃为上吉\"。
俗话说得好,有些事情你可以不信,但不能不敬畏。因此吴咏也是入乡随俗,既然身处这个时代,就要慢慢学会融入这个社会。
自从知道这些礼节后,他就开始了跟自家人一起准备了许多上大梁时要用到的东西。
当然他还有一些自己的想法,他特意换来不少铜钱,还用烤了一些小馒头,等那天\"抛梁\"用。
这不,天刚蒙蒙亮,吴家便开始热闹起来。
很多乡亲听说吴咏家今日要上大梁,一大早便放下今日的活计过来帮忙。
男人们齐心协力在吊横梁,先放屋顶两侧小的,最中间的则是留着,等祭祀礼过后再上。
妇人们则是到厨房帮忙,有清洗蔬菜的,有清洗碗筷的,还有切菜端菜的,总之每个人都没闲着。
小孩子们则是在一旁跑来跑去,看看能不能顺点吃的东西。
吴咏则是跟在卓文宣身边迎接客人的到来,他本以为会没多少人来,不成想辰时刚过,他家准备的二十套桌凳便已经坐满客人。
今日不仅五姓家主都来了,郭肥也不知道从哪听到的消息,也赶了过来,甚至还埋怨了吴咏几句。
“我说贤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家造房时,我可是过来棒场了,怎么上大梁了,却不通知我一声。要不是我消息灵通,可就错过了一场盛宴。”
吴咏赶紧道歉说:“是小侄的疏忽,本想着现在是春忙播种的时节,叔父定然抽不开身来,就没敢叨扰您。”
郭肥听罢哈哈笑道:“换成其他人,我可能真抽不开身,但是你吴贤侄设下的宴席,就是前面有刀山火海,我郭某人也要趟过来啊!”
吴咏又赔笑几句,远远就听到何大妹喊声:“吴咏兄长,你看我今日把谁带来了?”
吴咏闻声看去,一眼就发现了跟在何大妹身边的何莲,急忙快走几步,来到她身边,面带惊喜地开口道:“阿姐,你也来了!”
多日未见,何莲心里还是比较想念吴咏的,此时见到他,一颗躁动不安的心,顿时安定下来。
虽然戴着帷帽,有轻纱阻挡视线,看不清吴咏的真实表情,但何莲还是清晰感受到了他言语之中的激动。
眼下人多眼杂,她也不敢过多表露情感,只能压着激动的心情,柔声道:“多日未见,阿弟又长高了,祖母她们在何处,我去见见她们。”
吴咏笑着回道:“祖母还是在东屋,此时正跟一群老人叙话呢,阿母在厨房忙,小昭她们现在不知道跑哪里疯玩去了。”
“我去找她们玩!”何大妹一听,便嚷嚷着跑开。
何莲担心她闯下祸端,便紧紧跟着她后面。
她二人一走,吴咏才发现何进,不由讪笑道:“大兄也过来了啊,快里面就坐。”
“到底是有亲疏远近之别,我这么大一个人,却总是被人无视。”何进摇头笑笑。
“哪能呢,大兄之名,现在可是在宛城如雷贯耳。前几日有少年游侠想借我的马骑,小弟一提何进之名,顿时他就老实了。”吴咏知道何进比较好面子,就随口说了前两日的事迹。
其实他也没想到何进的名声这么响亮,也不知他最近做了何事,导致几乎所有宛城地界的游侠,都对他十分佩服。
两人又说了会话,突然何进招呼也不打一声,急忙转身离开了,吴咏正有些摸不着头脑时,张阳出现在了他面前。
“哈哈,贤侄现在真是逍遥自在啊,不声不响,新宅都建好了!还好我今日不请自来,如若不然,就赶不上贤侄的宴席了,我可是听说,贤侄做的宴席,令所有吃过人都回味无穷啊!”
吴咏有些惊讶地问道:“大人今日怎么会到此?”
张阳佯装不悦道:“怎么,难道我就这么讨人嫌?你家上大梁的宴席都不能来了?”
“大人误会了,小子是真没想到大人的到访!”吴咏急忙解释道,“大人能来,小子欢迎还不及呢!”
“几日未见,你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张阳夸赞一句,随后正色道:“我是奉府君大人的命令,邀请你去太守府做客。”
“啊!”吴咏惊呼出声,随即叹气道:“大人可不要拿小子开玩笑了,如今太守大人可是非常不待见小子。”
“你听谁说府君大人不待见你的?”张阳顿时拉下脸来。
又见吴咏唯唯诺诺不敢言,这才开口解释道:“有太守府的夫人和小娘在,即使府君大人对你再有不满,也不会有过多的表态。那日之所以出言训斥你,实在是不想看到你误入歧途啊。”
接着又叹息道:“你真是误会府君大人了,他听到你的那些诗句,多次在我等面前夸赞你,还有你前几日一箭震退饥寇,府君大人听后,也是极为欣慰。”
听到张阳的解释,吴咏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好在这时,卓文宣找来,让他准备一下,要开始上大梁了。
上大梁前祭祀祖先神明是必不可少的一道程序,只见前来帮忙的乡亲将各种鱼、鸡、猪、鸭、香炉等祭品一一摆上供案。
吴咏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祭祀,内心对此也毫无波澜。
随后将叔父卓文宣递过来的三支燃着的香插在一个小香炉中,吴咏退后几步,按照指示站在一个最中间的位置。
他的前面是祖母和母亲,两侧是何莲和成昭,后面则是两位幼妹何叶何草。
这时除了吴家人,其他不相干的人自动远离供桌。
一切准备就绪,朱里典拿着铜锣敲一下。
“拜苍天,祈佑家宅平安。”
吴咏一家开始对着供桌跪拜,等起身后,铜锣声再次响起。
“拜厚土,祈愿健康长寿。”
一家人再次跪拜,很快又响起第三声铜锣声。
“拜祖宗,祈求人丁兴旺。”
吴咏等人又跪拜一次,接着朱里典朝着屋顶上的人大喊道:“礼毕,开始上大梁。”
接着,大家一齐用力,将每间房屋的大梁都按在合适的位置上。
吴咏见屋顶上的要下来,急忙制止道:“几位伯父先等下,这些铜钱,你们从屋顶上洒下来,让诸位乡亲捡分了。”
“这是何意?”有人问了出来。
吴咏笑着解释道:“我从太虚仙境看到的,说是:天上掉铜钱,财运自然来,本来我还准备了点心,但是地上太脏,捡到也不能吃了,还是大家分吃了吧。”
说着,吴咏就拿出准备好的烤小馒头,分给众人食用。
郭肥对吃的东西最是好奇,他抓起几个,尝了一下,这些外面裹着蜂蜜和芝麻的小馒头,竟然很是可口。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开始上前来分食,孩童们更是不客气地大把大把抓着,一边抓,一边还往嘴里塞。
这时又有铜钱从屋顶洒下,众人又急忙弯腰去捡。虽然众人捡到的铜钱都不多,但却十分兴奋。尤其是那些孩童们,捡得可开心了。
这种新式的上梁方式,令众人都感觉十分有意思,纷纷扬言,下次他们建房也要这么做。
说说闹闹好一会,等这些仪式都进行完了以后,大家又寻找相熟的人围坐在一起,大口吃着美味的宴席,当真是满堂宾客尽欢。
第128章 四月维夏
四月维夏,浚室闲居。
户庭绿重,可以诗书。
四月维夏,百卉俱开。
清风直入,语鸟不猜。
这是后世明初文太青妻所作诗篇,生动形象描述主人翁在立夏时节,门窗大开,怡然自得的生活方式。
吴咏之所以会联想到这几句诗,实在是他现在的状态跟诗中的主人很相似,都是闲居家中,勤读诗书。
自从造屋上梁之后,没过几天,吴咏一家就搬进了旁边新建成的住所。
这时的建筑材料都是纯天然的,完全没有甲醛一说,也没有像后世那样装修完还需要等上半年才能入住。
时下都是新宅建成,选个良辰吉日,全家搬进去入住即可。
至于家具一类的,吴家在半月之前就开始准备了,所有的房间家具都是请木工采用了榆木制作。
榆木质地硬朗、纹理直而粗犷而豪爽和质朴天然色泽、无不与古人所推崇的做人理念相契合,所以,从古到今榆木备受欢迎,上至王公贵族、下至黎民百姓,制作家具的首选。
由于祖母的年纪大了,坐板凳时,总是要找一个靠着墙的地方,于是吴咏便让木工做了一些圈椅。
圈椅最明显的特征是圈背连着扶手,从高到低一顺而下,坐靠时可使人的臂膀都倚着圈形的扶手,感到十分舒适,颇受后世人们喜爱。
吴咏也没想到这圈椅一做出来,立刻就受到复望里的乡亲们追捧,家家户户都开始效仿做这圈椅,甚至卓文宣还特意给它取了文雅的名字,叫做颐养椅,据说有颐养天年的意思。
吴咏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他每次弄出一个东西,乡亲们都会跟着效仿。不过这对他也不是没有好处,经过乡亲们的宣传,他为祖母造出颐养椅的事迹传遍乡里。
为此,乡三老有德公还亲自上门,当着众多乡亲的面,狠狠夸赞了他一回。
“你很好,不愧是我吴氏子孙,过几日我就会向朝廷建言,表彰你为‘孝’者。”
其实吴咏也没放在心上,同样的话,太守陈球已经说过一次,当时他还挺期待的,可是这么久过去了,一点动静没有,他也就顺其自然了。
时下朝廷选官实行的察举制度,官方也没有统一的叫法,有的叫举孝廉,有的叫茂才异等,还有叫贤良方正的,当然还有叫孝悌力田的。
‘孝’是孝顺父母,‘悌’是敬爱兄弟,‘力田’是勤恳种田。
汉朝重孝道,规定以户口率置三老孝悌力田常员,基本上一万户里面才有一个‘孝’者。
若被举荐为‘孝’者,基本上就是半只脚踏进官场,不仅可以免除赋役,遇到重大节日,国家还会赏赐物品。
按理说,有南阳太守陈球的举荐,他这孝者的身份,朝廷应该早就批复下来了,可是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迟迟没有动静。
吴咏是无所谓,但他母亲郭氏和祖母任氏却是十分开心,逢人便说:“吴咏这孩子有孝心啊,见我年纪大了,便想到做颐养椅。”
搞得吴咏都不敢轻易见人,每日只能躲在书房读书习字,倒也落得个清静。
前几天他趁着快竣工的时间,还从野外移植来不少花草来点缀小院。此时清风徐来,阵阵花香入鼻,让坐在圈椅上的他,情不自禁伸了伸懒腰。
这时,又有蛐蛐和青蛙开始鸣叫,吴咏走出书房,还听到幼鸟叽叽喳喳的声音。
他抬头一看,却是梧桐树上有只小鸟在哺育着后代。
这棵梧桐树本来按建宅的计划也是要砍掉的,不过他祖母坚持要留下来,这才避免被砍伐的命运。
俗话说,家有梧桐树,自有凤来栖。看来这梧桐树是颇得鸟儿的喜爱,不大的一棵树,竟然有三个鸟巢,吴咏还经常看到这些鸟儿在打架。
尤其是有一对五彩斑斓的鸟儿,占着梧桐树最高处的鸟巢,体型比麻雀还小,却敢跟喜鹊在空中搏斗,不落下风。
吴咏对它们升起好奇,即使他后世看过不少动物世界,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品种的鸟类,之后又问了见多识广的卓文宣,还是不清楚这是什么鸟。
索性他也不再纠结,偶尔闲暇,撒些谷物在院中,躺在圈椅上,悠闲自得地看着鸟儿们啄食。
“吴咏在家吗?我给你送来几条鮦鱼。”
就在这时,大门外传来朱旺的喊话声,一下就将地上的鸟群惊吓飞走。
吴咏快步来到门前,果然看到朱旺手中拎着几条鱼,仔细一看,这些鱼鳞片金黄,鳍尾鲜红,状如鲤鱼,不禁撇撇嘴道:“这不就是鲤鱼吗?你还说是什么鮦鱼!分明就是在胡说八道。”
吴咏也是最近几日才听说鮦鱼的,据传,明帝时封其表弟阴庆为鲖阳候,阴庆将鲖阳城的特产鲖鱼煮鲖蒜进贡明帝,明帝食后,对其香辣共济、味鲜可口大加赞赏。至此鮦鱼的名声大噪,很多权贵士绅人家,争相抢购。
“我哪有乱说,这鮦鱼可是皇室的贡品,虽然外形跟鲤鱼有些相似,但肉质却比鲤鱼细嫩鲜美许多。”朱旺有些急眼了,他可不愿吴咏看轻自己。
“我跟你说笑呢,这你也当真!”吴咏哈哈一笑,然后指着朱旺道:“你这人真有意思,你家巧娘只不过是白天跟我阿母学习养蚕,你就每日拎着东西来我家,生怕你家巧娘跟人跑了似的。”
朱旺顿时满脸通红,立刻争辩道:“我哪有!今日我去给别家宴席,正好碰到他们那里在捕捞鮦鱼,就买了一些回来。这可是我阿母非要让我送来你家的,才不是我自己愿意来的呢。”
吴咏还想逗他几句,就听到身后传来柳巧娘的声音,“阿旺,你怎么来?你今日不是去给人家做宴席吗?”
朱旺看她一眼,然后迅速低下头,唯唯诺诺道:“那家的宴席比较简单,今日我和吴普他们一起去的,我见没什么事了,就早些回来了。”
“你也知道,今日临走前,阿父特意嘱咐我早些回来,还有好多田地未播种呢。”
“回来的路上,我看到有人在捕获鮦鱼,我知道你喜欢吃鱼,就出钱买了几条回来。阿母见了,就让我给吴咏家送两条来,说是要感谢他阿母教你养蚕。”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柳巧娘的神色。见她没有表现出不悦来,这才松口气。
其实朱旺自己也感觉自己有些魔怔了,自从柳巧娘来跟吴咏母亲学养蚕后,就有人经常跟他开玩笑说:“朱旺,你怎么敢让你家巧娘去吴咏家,就不怕她看上吴咏,跟你和离吗?”
这导致柳巧娘每次来吴咏家,朱旺都是提心吊胆等待着,根本没心思做事,生怕别人的预言成真,柳巧娘不跟他了。
若是让吴咏知道他心中所想,定会将他骂得狗血喷头。先不说吴咏的年龄,就说柳巧娘的姿色比起何莲来,差的也不是一点半点,何况何莲出身诗书之家,自幼跟随郭氏学女工,不说精通诗书,单是女工方面也比柳巧娘熟练。
就是吴咏再次痴傻,也不可能去选择柳巧娘啊!
这边郭氏是跟着柳巧娘一起出了蚕室,此时听到鮦鱼,不由眼睛一亮,笑着对朱旺说道:“真是难为你有心了,我还想着这几天托人买些带籽的鮦鱼回来做鲖子酱呢。不成想你就送来了,替我谢谢你阿母,改日酱做好,我让吴咏给你家送些尝尝。”
朱旺急忙拍着胸脯保证道:“叔母放心,我今日买的鮦鱼都是带籽的,买时都跟他们说好了的,这带籽鮦鱼,可比普通鮦鱼的价格要贵上一些。”
郭氏呵呵一笑,“今日蚕室的工作都结束了,我还想着让吴咏送巧娘回去呢。既然你来了,就将巧娘接回去吧。”
朱旺大喜,领着柳巧娘就往家赶去。
路上,柳巧娘越想朱旺这些天行为,越觉得不对劲,于是便停下脚步,板着脸问道:“阿旺,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阿巧,你还不了解我,我什么事情都不敢瞒着你啊!”朱旺急忙赔笑着。
“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就是有事瞒着我,你到底说不说?不说的话,今日我就不跟回家了,在吴咏家住下。”柳巧娘说着,还故意转过身,向吴咏家方向走了几步。
这可吓坏了朱旺,急忙大声喊道:“阿巧,你不要这样,我说,还不行吗!”
说着,他就哭丧着脸,将最近一直担心的事,说了出来。
柳巧娘听罢,真是被他的想法气笑了,同时心里也有些窃喜和感动,她没想到这朱旺如此在乎她。
于是便拉着朱旺的手,柔声道:“你以后不要这样想了,先不说吴咏看不看上我,就是他真瞎眼看上我,我也不可能舍你而去的。我自己几斤几两,还是心里有数的。”
接着她又叹气道:“我之所以去跟叔母学养蚕,其实是为了咱们以后打算。想必你也清楚,自从吴咏恢复正常以后,各种本领层出不穷显现,不说他以后封侯拜相,就说他现在,太守都要邀请他去府中做客,更别说五姓家主对他刮目相看。”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朱旺,继续道:“也就是现在,咱们还能跟他说上话,等再过两年,他发迹了,咱们就是求着人家,他也不一定有时间来搭理咱们。我就想着趁着现在,跟他母亲打好关系,以后说不定,他发达了,也能帮扶咱家一把。”
朱旺听得有些感动,紧紧反握着柳巧娘的双手,对天发誓道:“阿巧,我发誓,今后一定不负你,如违此誓,天地不容。”
第129章 再入宛城
立夏,是标示万物进入旺季生长的一个重要节气。这天之后,日照增加,气温逐渐升高,雷雨增多,农作物进入了茁壮成长阶段。
经过昨日的一夜的雷雨之后,空气中到处充满着泥土的气息。
今日,又是一个艳阳天。朝食刚过,吴咏便带着昨日准备好的礼物,乘着李忠赶的马车,直奔宛城而去。
一路上,马车疾驰,吴咏打开车帘,各种风景从眼前飞速掠过,这让他不由想到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
今天是170年5月8日星期三,阴历是庚戌年四月初十,距离他穿越到这个时代已有七十多天。
回想之前种种经历,吴咏也是感慨万千。若不是身上还穿着何莲给他裁剪的衣服,他以为是做梦呢。
前世的他一直以来为着梦想而努力拼搏奋斗,到头来却落个身死财空的下场。这让他穿越重生以来,一直没有任何规划,都是一种得过且过心理。
虽然知道这世道即将是一个乱世,他也没有那种紧迫感,每日也只是读读书,种种田,完全没有一个穿越者该有的志气。
“若是让后世的人知道自己身为一个穿越者,却每日只想得过且过,不知道会不会被骂。”吴咏不由恶意地想着。
他想得入迷,不知不觉,马车就来到了宛城地界,还隔着有段距离,吴咏就听到各种叫卖声。
“豆腐嘞,太虚仙境传下来的热乎豆腐,吃一口,让你回味无穷;吃两口,让你流连忘返;吃三口,让你长命百岁。”
“麻花,刚出锅的香酥麻花,太虚仙境传下来的吃食,绝对正宗,带回去孝敬长辈,多远的路程都不怕坏嘞。”
“猪头肉,价值万金的香料煮制而成,好吃不贵,快来尝尝。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太虚仙境的吃法,数量不多,先到先得,保管你吃过不后悔。”
……
吴咏看着面前的大集市,真怀疑自己来错了地方,左看右看,也没得出自己心中想要的答案。
就在他发呆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吴小弟,你也来了?”
吴咏转身,发现竟是何进,此时他身边还簇拥着不少其他少年人。
只见何进一挥手,对左右少年们吩咐道:“你们先去占个位置卖神仙馋,我这会碰到了熟人,过去问候一声,稍后就去找你们。”
众人笑嘻嘻地走开了,留下吴咏跟何进单独说话。其实这些少年也知道吴咏,只是并不熟悉。
“大兄,这以前不是流民营地吗?怎么变成集市了?”吴咏有些好奇地问道。
何进哈哈一笑道:“流民营地早就搬到他处了,你看这边都是卖吃太虚吃食的,可真是托了你的福。”
“你是不知道,这外地的行商,到咱们宛城的地界,都是奔着这太虚吃食而来。”
“也多亏了那些流民啊,他们将这太虚吃食传播到各地,这才吸引了来自五湖四海的商人。”
“咱们这脚下的石板路也是这些流民修建的,真是佩服太守大人的先知灼见啊。”
何进最近过得很是滋润,对吴咏的问题,自然多解释了几句。
这时有少年来到何进身边,十分兴奋地说道:“何进,你快跟我过去,有胡人想买咱们神仙馋的秘方。”
何进瞪他一眼,没好气地回道:“告诉他,不卖!”
那少年愣了一下,才犹犹豫豫道:“可是他说他愿意出黄金一百两!”
“一百两黄金!”何进惊呼出声,接着催促道:“快带我去看看。”
说完,他都来不及跟吴咏一声招呼,就急匆匆离开了。
吴咏看着这热闹的集市,心里也是十分好奇,于是便让李忠先进城,在城门内的第一家客栈门口等他,他则是去集市内转转。
李忠对此并无异议,他虽是卓家的大仆,但却更看好吴咏的前程,因此吴咏每次找他赶车,他都不会表现出任何不满。
两人分开后,吴咏便随着人流在这集市上闲逛起来,有时看着眼馋,还会掏钱买一些吃食。
不过吃过之后,却还是忍不住点评了几句,“做得还行,就是盐放少了点。”
听到吴咏这样说,摊主顿时气炸了,出言嘲笑道:“你这孩童,知道什么,我就是第一批跟仙君吴咏学做太虚吃食的。你去宛城打听打听,这葱花饼,我老徐可是最拿手的。”
吴咏朝他笑笑,也不与他争辩,转身离开此处。
这摊主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总觉得有些眼熟,猛然想起,这不是复望里的吴咏吗,自己曾经在复望里见到过他几次,不禁有些懊悔。
一旁的人,看他这样,不由好奇问道:“老徐,你这是怎么了?一个孩童,你跟他计较什么!”
老徐瞪他一眼,“我是怕他与我计较,你知道他是谁吗?”
“是谁啊?”这人也好奇起来。
老徐唉声叹气道:“他就是复望里的吴咏,传下太虚吃食的那个!”
“呀,”这人惊呼一声,然后幸灾乐祸道:“这你可摊上大事情了,他以后若是想到你出言讥讽他,你就别想在宛城卖葱花饼了。”
老徐更加郁闷了,连葱花饼烤焦了,都忘记处理。
这时有人看不下去了,劝解道:“放心吧,老徐,人家吴咏是天上的仙君下凡,岂会与我等这般小人物一般见识,若他真想为难你,刚才就应该出言教训你了。”
老徐听完,感激地看了这人一眼,随即又瞪了幸灾乐祸的那人一眼,他知道这家伙是故意的,只是因为两人卖的都是葱花饼,他才故意打击自己。
这边,吴咏转了一会,便失去了兴趣,虽然人很多,但真没有他看上眼的东西。正打算去找李忠会合,却在人群中见到两个意想不到的人,便快步走上前打招呼。
“张世兄,华世兄,你们怎么在这里?”
原来是张机和华旉两人也在这集市中买吃食,他们见到吴咏也十分意外。
张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热情地笑道:“哈哈,吴家贤弟,你也来了啊,多日未见,为兄可是想念得紧。”
华旉却是对吴咏抱怨道:“你倒是真会躲,那日把我们请来之后,就一直不见你人,这些时日可是把我和张世兄忙得够呛。”
“华世兄何出此言?小子最近也是不得空闲。”吴咏叫屈道,然后开始询问原因。
“我实话跟你说了吧,这次兴师动众为流民诊治,可是耗费了我们不少精力。”华旉诉苦般,说了原因。
原来,自从来宛城的流民越来越多后,他们每日都不得空闲,不仅早出晚归,甚至连吃的饭菜,因为忙着为流民诊治,经常都是凉了之后,才吃上几口,就是为了节省时间。
这还都是小事,关键是新来的流民中,经常会带有疫病的人,这要是一不小心,就会有被传染的风险。
“你是不知道,最危险的一次,就是有一群流民得了疫病,幸亏咱们发现得及时,又有那些皮手套和口罩防护,这才没有扩散开来,要不然这宛城现在还不知道成了什么样了呢。”
说着,华旉还有些心有余悸,“若不是张老和我伯父他们坐镇,估计得死不少人呢。”
三人说着话,便一起来到两公里外的流民营地,不过令人意外的是,此时正有一群流民跟守卫的官兵对峙着。
“你们这是做什么,我们不远千里而来,是为了学做太虚吃食,可不是来当苦力的?”流民群中,有人大声喊道。
他们千里迢迢从家乡出发,吃尽苦头,经历过无数艰辛,才来到这里。
不是说得好好的,教做太虚吃食,然后太守推荐去其他城池生活,之后就会受到当地百姓的拥戴?
现在,为什么要把他们先圈禁起来,然后还要做苦力,才给饭吃!
难道说这个是骗局,骗他们来到地方后,再把他们卖给权贵做奴仆?
一下子,新来的流民们像炸开了锅,魂飞魄散如同无头苍蝇般乱成一团。
直到士兵们手中的长矛对着他们亮出闪闪寒光时,他们这才老实下来。
“肃静!”一个官兵头目大声喊道,随后解释道:“这样做都是为你们好,你们也不想把自己身上的疫病传染给别人吧!只要诊治过后,你们的身体并无大碍,之后的去留,任由你们。”
流民们这才渐渐地安静下来,忐忑不安地分成男女两大群体,排成队伍,慢慢地向两个硕大的帐篷走去。
谁让他们如今他们背井离乡呢,只能落到老实听话的份了。
吴咏看着眼前的一幕,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时张机拍了吴咏肩膀一下,开口说道:“好啦,别发呆啦,最近经常发生这样的事,大家都见怪不怪了,你习惯就好。”
吴咏随他们查看了一圈流民营地的情况,因为还要去太守府拜访,便辞别两人,赶去跟李忠会合。
不过在他排队进城时,却听到几个胡人对话。
“艾尤布,你的计划是什么?刚才花费黄金一百两,只得到这煮羊肉的秘法。这已经花掉我们三分之一的积蓄了,你现在还要去将剩余的积蓄都买这些香料,咱们这趟回去,岂不是要亏大了。”
“索比尔,你的见识太短浅了!咱们购买这些香料回到大食以后,煮出来的美味羊肉,就说是安拉女神赐下的食物,你想想,到时那些部落首领,还不都来求着我们给他们做这些吃食,金银珠宝还不是随我们取用。”
“哈哈,艾尤布,我们这次选你当做首领,果然是明智的选择。你放心去做吧,我们今后都以你为首。”
第130章 窦琼英
宛城太守府中,陈球正在为客厅中两位女客所求的事情烦恼!
这两名女客都是他不想得罪,也得罪不起的。
其中之一便是玄妙观观主春龙郡主,身份地位贵不可言,今日就是她引荐来人求陈球帮忙。
另一位也是一名女道,名叫窦琼英。或许时下没几个人知道她,但他的兄长是大名鼎鼎的前任大将军窦武。
当年窦武和陈蕃密谋诛除小皇帝刘宏身边宦官,不想事情败露,宦官奋起反击。
最后,陈蕃在狱中被杀,家属被流放到比景县,宗族、门生、旧部属都免职禁锢。
而窦武则是被围,自杀后,还被枭首于洛阳都亭。他的宗亲、宾客、姻属都被杀害。女属被流放遥远的日南郡比景县。
今日窦琼英所求之事,就是想让陈球派人照顾一下在比景县的亲属。
“女道听闻府君大人最近收容流民,教导他们太虚秘法之后,分派到天下各郡县去,因此女道恳求府君可以派一些习得秘法的流民去比景县,顺便照应一下女道尚还在世的亲眷。”
对此陈球真是头疼无比,虽然窦武的遭遇他也极为同情,但他可不想与窦氏有瓜葛。
现在中常侍曹节和王甫最是得刘宏恩宠,在朝廷的权力极大,若是让他们知道自己与窦氏遗孤有牵扯,估计就是自己的岳父程璜也救不了自己。
可若是置之不理,传扬出去,他陈球估计又会被士族不齿为伍。
自从党锢之祸后,士族阶层就不断受到来自宦官的打压,于是许多士族子弟便以不受朝廷征召为荣。
本来自己在士族眼中就是一个趋炎附势之徒,若是再对窦琼英的请求无动于衷,他真的是要声名狼藉了。
因此陈球不得不叹息道:“道长已是方外之人,何须再关注这红尘之中的人呢。”
窦琼英垂下眼帘,幽幽出声道:“大道无情,人岂能也无情乎!女道家族被灭,无能为力,若是再对落难的亲眷,也视若无睹,即使窥得大道,又有何用?”
陈球被她逼得没办法,不得不透露一个鲜为人知的消息。
“今日春龙郡主当面,我有一个关于你们家族的绝密消息,要告知你知晓,本来朝廷对此事都讳莫如深,本府为了你可是犯了朝廷大忌,你两人,以后勿要传扬出去。”
“府君大人请说,今日之事,女道如若泄露半句,天地弃之。”窦琼英发誓道。
随即春龙郡主也起誓道:“但请陈府君放心,女道听得此言,定当深藏于心,若违此言,道心蒙昧,不能自明。”
陈球满意地点点头,修道之人,对誓言是极为看重的,不轻易起誓。既然两人起誓,定会恪守誓言。
于是他轻声对窦琼英说道:“汝兄长窦武遇害时,你堂兄窦统正值守雁门关,闻讯之后,便带领族人和部曲逃至漠北。后来他收容了匈奴旧部与当地一些弱小部落,在漠北建立了一支匈奴、鲜卑及羌汉多民族混杂的部落,号为‘没鹿回’,并且窦统自为部落首领,北地胡人多称他为王爷。”
窦琼英听后,便是一怔,随即喃喃自语道:“‘没鹿回’,没路回!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想着回来做什么,在塞外之地做个逍遥自在的王爷不好吗?”
陈球与春龙郡守对视一眼,都没有打扰她想事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窦琼英回过神来,她先是对陈球感谢一番。
“感谢府君大人告知女道这些秘事,既然还有窦氏族人在世,女道总算心安了,不至于太过愧对祖宗。”
接着她又开口道:“如今女道只牵挂比景县的亲眷了,听闻比景县终年酷热难耐,不知嫂嫂和姐姐的生活如何?若是府君大人答应派人去照应她们一二,女道愿意每日为府君向道君祈福。”
说着,她又似魔怔了一般,低声自语道:“至于女道那个皇宫中的太后侄女,就任由她自生自灭吧,也是兄长自幼太娇惯她了,导致她做事不想后果,不仅害了自己,还累及亲人。”
陈球听到窦琼英这样说,还真不知说什么好,他费了这么多口舌,还担着风险将朝廷秘事讲出来,没想到最后窦琼英还是不改初衷,求他帮忙,这让他颇为烦恼。
就在陈球犹豫不定时,王管事突然进来通传:“启禀主君,复望里的吴咏求见!”
其实这王管事也是极有眼力见的,放在以往,他可不敢在陈球宴客的时候,打搅他。但今日明显不一样,自己这个主君遇到了推脱不掉的棘手事。
因此当有仆人通传吴咏在门口求见时,他就急匆匆地将吴咏带来了。
“让他进来,”陈球眼睛一亮,一个主意涌上心头,“或许可以让吴咏这小子去办这事!”
想到这里,陈球故意叹息道:“想必窦道姑也是知晓,本府现在的处境十分尴尬,如今宦官当道,只要有官员不顺从他们心意,就会被罢官。本府还要救济流民,现在也是心有余力不足啊!”
接着,不等窦琼英开口,他又说道:“窦道姑所求之事,或许可托付给这吴咏去办。”
“吴咏是谁?这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他是何人弟子?有何过人之处?”窦琼英疑惑地问道。本来她对陈球拒绝请求,有些失望,此时听他这样说,不禁又燃起了希望。
陈球还没开口,坐在一旁的春龙郡主就笑道:“你现在真是健忘了,前不久你喝过太虚茶饮之后,不是还惦记见人家一面,坐而论道吗?怎么一转眼就忘记了!”
“是那个神游太虚的吴咏?”窦琼英急切地问道。
春龙郡主点点头,说道:“不是他,难道还有第二个让陈府君都如此推崇的人吗?”
两人说着话,吴咏便由王管事引着进入客厅。
本来还满脸期待的窦琼英,看到吴咏还是一个孩童时,顿时大失所望起来。
吴咏走进客厅中,发现不仅太守陈球在,还有两个身着道袍的女子也在,不由一怔,随即又发现其中一人还是自己见过一面的春龙郡主。
当下便走到春龙郡主面前施礼道:“小子见过郡主,郡主万寿无疆,永葆青春!”
“没想到几日不见,你倒是学会了花言巧语。”春龙郡主轻轻点了他一下,咯咯笑道。
吴咏还想夸赞她几句,却听到耳边传来陈球的轻咳声,立即转身,走到陈球面前,施礼道:“小子见过太守大人,多日未见,大人愈发威严了,只看一眼,就差点令小子跪服。”
陈球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此时也不愿与他计较,于是便开口道:“你来得正好,这位窦道姑正好有事找你,你可莫要推辞。本府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先走一步,你有事尽管询问王管事即可。”
说完,也不给吴咏反驳的机会,匆忙离开了此间会客厅。
吴咏有些摸不着头脑,便疑惑地看向两位女道。虽然两人都十分美貌,但吴咏却不敢多看,生怕触怒她们。能与春龙郡主走在一起的人,身份地位自然非同一般,不是他一个普通百姓能相与的。
只见窦琼英看他一眼,然后叹息道:“你不必紧张,你我祖先同为云台二十八将,你喊我一声姑姑即可。”
吴咏顺杆上爬,急忙道:“姑姑好,小子吴咏,给您见礼,您是小子见过的最美姑姑了。”
一旁的春龙郡主又是噗嗤一笑,道:“你可真会夸人,拿你们乡里的妇人跟你窦姑姑比,你可知道,你这位窦姑姑当年可是号称洛阳长安两地的第一美人!”
吴咏尴尬地挠挠头,不知说些什么好。
这时,窦琼英开口了,“好了,春龙,别难为他了,我还有事找他帮忙,惹恼了他,我只有找你帮忙了。”
“我可帮不上你的忙,你还是找你家侄儿帮忙吧,我去后院找程瑛说话了,你处理好事情之后,过来找我。”春龙郡主急忙摆手,说完,也匆忙离开了此间客厅。
春龙郡主走后,偌大的客厅中,只剩吴咏和窦琼英两人。虽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但看到人并不会有不好的联想,因为两人的年纪相差有二十岁呢。
两人大眼瞪小眼,相互看了一会,还是窦琼英幽幽先开口道:“我名窦琼英,前任大将军窦武之妹,你可知与我窦家有牵扯的危害?”
接着她也不管吴咏点头或者摇头,自顾自说道:“我窦氏自汉朝建立以来,便游走于皇家与贵戚之间,荣华富贵了三百多年,不想一朝飞灰湮灭。如今窦氏只剩下几个妇道人家,还被发配到遥远的日南郡比景县。”
“可恨我一个女儿身,不能救家族于危难,又眼睁睁看着亲人在边境受苦。欲寻昔日故人帮忙,他们却因惧怕权势宦官,无人敢伸出援助之手。”
“如今我只想问你一句,你敢不敢冒着被窦氏牵连的危险,救助一下我那比景县的嫂嫂和姊妹。”
吴咏看着他孤苦无依的身影,突然想到后世一个记载,于是迟疑一下,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不知姑姑可知道胡腾这人?”
“桂阳胡子升吗?他是我兄长的弟子,有学术与品行,颇得我兄长看重。你问他做什么?”窦琼英有些疑惑地问道。
吴咏看了一眼敞开的客厅大门,随即贴在窦琼英耳边,小声道:“胡腾有个儿子叫胡辅,原名窦辅,今年四岁,实为姑姑的亲侄孙。”
窦琼英一双美眸中闪过一丝异彩,上下打量吴咏许久,才如释重负一般,自语道:“道君还是开眼了,让我窦家血脉不绝,今日心愿已了,此后,当抛却红尘事,一心向道。”
说完,她从白嫩的脖子上取下一个寸长的吊坠,递给吴咏道:“你是如何知晓此事的,我也不多问。此物乃是我扶风窦氏一脉的传承信物,你以后若是到了漠北,可去一个叫‘没鹿回’的部落,找他们首领问询用途。”
吴咏本不想接,却没想到那吊坠似会定位一般,准确落入他手中,无奈之下,只能被动接受,仔细把玩一下,此物是一个多面体,上细下粗,似金非金,似玉非玉,不知是何材质。
甚至还能闻到上面带着一丝幽香,当然他清楚这是窦琼英的体香,与吊坠无关。
窦琼英看到自己贴身佩戴的吊坠被男子把玩,饶是对方年幼,她又身为修道之人,此时身上也透露出一股不自在,于是便起身离开了,临走前,还不忘嘱咐道:“此物,你以后藏好,莫要让外人知晓。你虽年幼,但经历非凡,以后定会有大成就,希望日后你能看在今日的情面,能帮扶我扶风窦氏亲眷一把。”
第131章 天子朝会
皇宫正殿之上,当今天子刘宏正坐在一个华丽的圈椅上,不断打着哈欠,显然是还没有睡好。
这时的朝会一般开始于夜漏未尽七刻,也就是日出前的一个时辰,此时乃是四月,大抵是卯时中日出,寅时中朝会。
这也是刘宏不愿意参加朝会的原因,寅时中朝会,丑时末就要起床,正是睡意正浓时。
还好朝会的召开,并不像影视剧中,每天召开一次。不然的话,就是大人们也吃不消啊,何况他一个十四岁的孩童。
东汉官制的最大特点就是:“虽置三公,事归台阁”,三公权利的削弱,代之而来的是“尚书台”和六曹机构权利的大大加强,这就是后来“三省六部制”的雏形。
而东汉一朝,由于讲求经术,太子宫臣中以太傅为首。太傅借此向太子灌输自己的政治理念。太子即位后,往往以太傅录尚书事,处理朝中日常事务,不需要天子过问。直到太傅死,即除此官,以示崇重。
不过也有例外,那就是太傅胡广。本来刘宏登基时,任命陈蕃为太傅,却没想到陈蕃因与大将军窦武谋诛宦官失败而被杀害,而天子尚且年幼,不能没有太傅教导,这才有了胡广接任太傅一职。
此时胡广和三公九卿都是在皇宫正殿中席地而坐,商讨着朝会的内容。
因为今日有天子听政,来参加朝会的都是两千石以上级别的官员。
这时候,官员们在上朝的时候都是坐着的,如果有的大臣年纪比较老了,甚至是可以躺着上朝的。
而不是像后世清朝时期,官员们跪着上朝,听着发话,才爬起身来,变得卑躬屈膝。当官的都如此,可想民众的精神受到多大摧残。
今日朝会,太尉闻人袭、司空刘嚣和司徒许训三人争吵得最为厉害,其他人也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与他人争论。
这俨然就像一个菜市场一样嘈杂,哪有一点大汉权力中心的威严模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众人停止争吵,都看向上首熟睡中的刘宏。
太傅胡广赶紧坐直身体,重重咳嗽一声道:“咳!陛下,诸公已商讨完毕,还请陛下定夺。”
说完之后,等了一会也不见刘宏醒来,于是便对侍候在一旁的黄门令董萌使眼色。
董萌走上近前,在刘宏耳边轻声喊道:“陛下,陛下,……”
不知喊了多少声,刘宏才睡眼蒙眬地睁开眼,见底下的大臣们已经停止了争吵,不由出声问道:“都谈妥了?那就退朝吧,正好朕回去接着睡一会。”
司徒许训立刻出声道:“陛下,别的事都议妥了,稍后经尚书台审校后,会交给陛下过目,但还有两件事需要陛下定夺。”
“哦,什么事啊,你们不能处理吗?”刘宏坐在圈椅上又打了哈欠。
司徒许训摇摇头,回道:“这两件事牵扯到天下百姓,朝上诸公都不好轻易下定论。”
刘宏来了兴趣,“是哪两件事,诸公不能决定,而要朕来定夺?”
“一件是关于吴咏的举孝廉的事情,另一件是关于南阳太守陈球的去留问题。”司徒许训也没废话,当即就说了出来。
刘宏一愣,不禁疑惑地问道:“南阳太守陈球,朕是知道的,中常侍程璜的女婿嘛!他不是在南阳做出不少功绩吗?听说还救济了数十万的流民!他这是犯了何事?非要撤下他南阳太守的职位。”
顿了一下,接着又开口问道:“还有这吴咏又是何人?举个孝廉,还惊动了诸公来议论,最后非要朕这个天子定夺才行,他何德何能?”
听到刘宏这样的问话,司徒许训不得不将两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重新诉说一遍。
“这吴咏乃是云台二十八将广平侯的后人,两岁时父死母改嫁,他也因风寒变得痴傻起来,家中只有祖母一人与他相依为命十年。令人没想到的是,前不久他又因一场寒病,突然好转起来,还到处对人言,他痴傻十年,是神游太虚造成的。”
接下来司徒许训又将吴咏教导百姓做的那些太虚吃食,还有发明的那些新式的日常用品,都一一说了出来。
刘宏听完,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原来那些太虚吃食都是他传出来的啊,现在宫中的饮食可都是这些。不过怎么就没人跟我提到过他呢。”
接着他又炫耀似的,指着身下的圈椅,笑道:“你们看朕这把颐养椅,本来朕听说是一位孝子为他祖母发明的,现在大司徒这样一说,朕就明白了,这颐养椅也应该是这吴咏发明的了。”
随即有些疑惑地问道:“他既然如此有孝心,而且还不计得失,将太虚吃食传给百姓,如此品行高尚的人物,举个孝廉而已,诸卿为何还迟疑不决?”
司徒许训苦笑道:“陛下可知他今年多大年纪?”
刘宏一愣,有些拿捏不定道:“莫不是还没到冠礼的年纪?”
司徒许训摇摇头,随即惊叹道:“年仅十二岁呢!这也是在场诸公一直迟迟不能下定论的原因。实在是这吴咏的年龄太小了,有汉以来,还没有孩童举孝廉的事迹。”
“其实早前南阳太守陈球就举荐过一次,当时诸公都因其年龄小,而否决了。后来又有陈王刘承的推荐,当时诸公商讨许久,最终还是否决了,担心他年少成名,对其不利。近来又有几位乡三老联名举荐,诸公这才不得不重视起来,也担心再这样下去,百姓还以为朝廷故意不给吴咏名分,无故闹出事端来。”
司徒许训说完,又叹息道:“眼看这吴咏的影响力越来越大,我等三公才不得已请陛下做定夺。”
接着他又想到什么,继续说道:“或许陛下还不知晓,这吴咏还发明了一种农家肥,可以使田地增产一倍以上,户曹的官员已经证实了这农家肥的可行性。若是推广开来,假以时日,我大汉的粮食产量肯定是大增的,对百姓而言,可以丰衣足食了,对朝廷而言,有更多的税收可以使国库充裕。”
刘宏听完,皱眉思索一阵,“这吴咏确实不能简单地举孝廉,他既然有如此才能见识,诸公以为朕将他召来做天子陪读如何?”
其实这也是刘宏的私心作祟,他自从进入皇宫以来,一直都是孤单一人,没有玩伴,每日不是读经义,就是学帝王之道,过得很是不开心,如今出了吴咏这样的人物,他想试试,这吴咏能不能改变自己的处境。
下首的三公九卿们,彼此对视一眼,才异口同声地回道:“陛下圣明,我等自愧不如!”
刘宏笑笑,没把他们的夸赞当回事,他虽然年幼,却也知道,君臣有别,臣子对君王的话,不要轻易相信。于是他笑道:“既然吴咏的事情解决了,那陈球的事情,又有哪位爱卿来说说经过?”
其实刘宏还是不愿意陈球出事,毕竟之前他吃过的很多太虚吃食都是由陈球经手,然后经过程璜进贡上来。再说这南阳郡是当今天下最富裕的郡,总要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当太守才行。
这时太尉闻人袭出声道:“陛下,还是由老臣来说吧,毕竟官员的迁调都是由我太尉府负责。”
接着,他便说了一些陈球在南阳的事迹。
“陛下有所不知,南阳太守陈球,虽有救助流民之功,但其行为已经越矩。据南阳郡丞郭驰禀报,陈球在救助流民期间,竟然私自动用了南阳的储备粮食,导致洛阳这边没有及时得到粮食补充,许多洛阳百姓和来求助的流民,忍饥挨饿多日,差点就引发了暴动。”
随后,也不知道太尉闻人袭是不是有意混淆视听,在这皇宫正殿中,大声说道:“想必陛下也知道上月‘丙寅晦,日有食之’事件,之后就有百姓不断传言官府扣押了粮食,不救济流民,前太尉郭禧也因此事被罢免。”
其实闻人袭虽说的都是事实,但他也有私心在里面。不说这南阳郡是当今天下最富裕的郡,只是说最近因为出现太虚吃食的缘故,导致天南海北的行商都聚集到了南阳宛城。如此的多的商人,随便收上来一点税,就顶上他们三公几年的俸禄了,这谁人不动心。
可是这南阳郡有陈球在,外人就不好下手了,若是将他调走,换一个自己可以掌控的人来当太守,到时还不是钱财滚滚而来。
当然这样想的,并不是他一个人。所以殿上顿时陷入了沉默之中,似乎众臣们都认可了闻人袭的观点。当然一郡太守的调动,还需要天子点头才行。
刘宏微微皱眉,似乎没有想到当前的局面,手指不经意间就在圈椅上敲了几下,忍不住询问道:“既如此,就先将陈球罢免吧,诸卿可有合适的人推荐来做这南阳太守?”
天子都开口罢免陈球了,这还得了,众人自然是你一言我一语,推荐心腹之人。
眼看众人炒得如此不可开交,便在此时,天子刘宏突然开口道:“既然诸卿争执不下,谁也说服不了谁,那不如朕推荐盖升来当南阳太守吧。”
群臣断然料不到,天子会这样提议。他们虽有心争辩,但也知道,在如此利益面前,谁也说服不了谁。既然还不如便宜当今天子,落个好印象。
于是众人便异口同声道:“陛下圣明。”
第132章 乡里四月闲人少
绿遍山原白满州,子规声里雨如烟。
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
这是后世的南宋诗人翁卷描写自己家乡四月的场景,正好可以用来表述复望里现在的忙碌景象。
这几日蚕茧既入簇,妇人们开始忙着趣缲剖绵,纺丝织布。
又有时雨连降,男人们在田里忙着种黍和稻,因此家家户户都在忙碌不停。
有些家户人手不足的,妇人们做好采桑喂蚕工作后,还要负责帮家里运稻苗,有时男人们实在忙不过来,妇人们还要帮着插秧。
此时又是收芜菁和芥菜的时候,而种植这两种作物的家户,还要分出人手来收获它们的根茎,然后还要重新种植其他作物。
不仅如此,四月,万物竞相生长,杂草的长势自然非常旺盛,这时可没有除草剂,全靠人工除草,因此,这田间除草可是一个大工程。
当然这杂草也不是一点用途都没有,家里有牲畜的可以,可以喂养。或者等杂草晒干以后,烧成灰,撒入田地中,用来肥田。
现在可没有烧秸秆污染环境一说,草木灰是一个天然的肥料,对百姓来说,是一个省时省力的方法,要不然这些杂草种子,可是不好处理呢。
总之,乡里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有人忙完这项,忙那项,每日早出晚归,可是一点空闲时间都没有。
当然这一切对吴咏来说,却是没有任何影响,每日还是坚持以往的习惯,练习骑射和读书习字,这并不是他偷懒不想干活,而是他家的那五十亩农田跟五十亩果园,都由伏牛山脚的流民群接手了。
现在那些流民已经不能再称为流民了,经过两个多月的不断发展壮大,他们已经建立起十二座山寨,每个山寨差不多都有四五十户人家,总人口更是达到惊人的六七千人,比复望里的人数多出六七倍之多。
不过这么多人生活在这,仅仅靠那个煤矿,可不够,为此他们还开荒了千亩山田,先种植一些容易成活的作物,养上一两年的土地,再种植粮食作物。
对此,吴咏没有任何意见,只要求他们看管好,他种植的那些新型种子。
杨冀等十二位寨主自然是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完成仙君交代下来的任务。
没有田地的束缚,吴咏虽然落得个清闲。但这几日他可没有闲着,一直在琢磨在自家打一个压水井的事情。
为此他画了两个简易图鉴给杨冀,让他那边用生铁帮忙打造一套打井的工具和一套压水井。
其实这压水井的原理非常简单,上面有一个活塞,下面有一个阀门,这个活塞和阀门都是一个单向阀,使空气往上走而不往下走,活塞往上走时,阀门开启,可以将下面管子里的空气抽到上面空腔来,活塞往下走时,阀门关闭,空气从活塞边上冒出来,如此循环将下面管子里抽成真空,水就在大气压的作用下,被抽上来了。
吴咏打算用牛皮做活塞,铜片做阀门,至于上水管,就用铁管,里面刷一层油漆。
时下的油漆都是漆树的树汁制成,为天然涂料,可不是后世那种有剧毒的工业油漆。
经过多日准备,今日一切准备就绪。
“两位叔父小心一些,你们不需要太过用力,只需用木棍带着铁杆转动即可,下面的铁钻头会将泥土卷上来。”
两位壮汉点点头,刚开始吴咏找他们打井时,他们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没想到来到吴家院中,却发现只有他们两人来打井时,不禁有些傻眼了。
他们以前打井,都是用小铲子,一点一点刨土,费时费力,往往都是全体乡亲一起出力,才挖好一口井。今日只有他们两人来挖井,这要挖到什么时候!
就在他们犹豫时,吴咏讲解了今日要挖井的工具使用方法。
两人这才恍然,原来吴咏知打算用铁钻头挖一个井口只有寸宽的水井啊!
他们也是第一次挖这样的井,顿时兴致盎然起来。
随着井中泥土不断被钻头带上来,很快就出现了水迹。
吴咏没想到这时的地下水竟然如此丰富,这才挖不到两米就出水了。不像后世地下水严重枯竭,打十多米的井都不见水。
吴咏让两人又多打了一米多,这才喊停,然后跟那位打造压水井的铁匠一起安装起来。
先是安装最下面的那个椭圆形镂空状的铁饼,这是防止泥土堵塞管道的。接着将铁管放下去,开始安装上面的压水井。
等一切完工,吴咏走到压水井一侧,抓住压手柄,开始一上一下,用力压着。
只听‘咯吱’几声,似乎有水流开始往上冒了。为了加速冒水,吴咏又让郭氏将一瓢水倒入压水井中。
随着这瓢水的倒入,很快便听到‘咕咚’声,这时便有水开始流了出来,随着吴咏不断抬起放下压手柄,水流源源不断地从压水井中流出来。
刚开始还有点浑浊,随着底下的地下水不断更换,上面压水井中的水也开始清澈起来。
“咏儿,这水是怎么冒出来的?”站在一旁的郭氏有些不懂,直接看傻眼。。
不只是她不懂,此时站在压水井旁的所有人都不懂这个原理。
许多乡亲听到吴咏弄了一个新玩意,可以在自家院中自动出水,田间的活也不干了,纷纷跑过来围观,此时看到这个奇迹,都啧啧称奇起来。
卓文宣也站在一旁看热闹,虽然他是蒙学老师,但对压水井也表示看不懂:“是啊,吴咏,水为什么会往高处流呢?”
吴咏看着众人都盯着他看,等着他的解释,因此也不管他们听懂听不懂,笑着说道:“其实这是大气压强的作用,就像是在很多河流水位比较高的地方,一般的井水都会自动冒出来。”
众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朱里典这时却在一旁突然开口问道:“你能不能估算一下这压水井造价成本是多少?”
吴咏一听,皱着眉头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道:“这压水井耗时颇多,尤其是这铁管处理起来比较麻烦,我估计低于一千钱,不会有人去做!”
接着,他又转身问向一旁打造压水井的铁匠,“刘伯父以为这压水井的造价多少?”
铁匠咧嘴一笑:“仙君估算的价格,大体差不多,不过仙君还少算了打井的开支费用。那个打井的铁钻头和铁杆,不比一套压水井价值低!”
吴咏一愣,随即笑道:“是啊,确实算少了!打井也是要费用的呢。不过这一套打井工具可以循环使用,成本几乎可以不计了。”
说着,吴咏又对众人喊道:“大伙儿听好啦,谁家要是需要打井,可以自己过来取这个打井的工具。”
“这压水井竟然要一千钱,实在太贵了,我家还是去里中的水井中取水吧。”
“是啊,花一千钱只为打水方便些,确实有些不合算了。这压水井又不是铁锅,非得用不可。”
“这压水井看着虽好,但却不知能不能用长久,我家还是不考虑了。”
时下一户百姓一年的收入不过五千钱,去除上交官府的赋税,加上日常的开销,一年能剩五百钱就不错了,花一千钱弄个压水井,确实不是百姓能消耗起的。
别看复望里最近一段时间,许多乡亲有了不少收入,但他们宁愿继续打水,也不愿意花钱在自家院中用压水井。
这时朱旺却大声喊道:“吴咏,给我家也弄一个这压水井。”
其他人一听,纷纷看着朱旺笑道:“哎吆呵,没想到朱旺也是知道疼人的,你家弄这压水井,怕是为了给你妻子省些力气吧!”
大家都远远的看着,大有一副吃不着葡萄嫌酸的味道。
“不就是一口压水井么,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提水还可以锻炼身体呢。”
“就是,我们摇辘轳一样提水,一口压水井有何稀奇。”
众人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是酸溜溜的。看着朱旺美滋滋的样子,心中羡慕嫉妒恨起来。这朱旺最近肯定是赚到不少钱财,不然怎么会愿意花一千钱弄一口压水井。
新奇的压水井也看了,价格也心里有底了,围观的众人开始慢慢离开了吴家小院,他们还有活计要干呢,可不能在这一直耽搁,尤其是看到朱旺家也要弄这压水井,看在眼里,心里真不是滋味。
不大一会,院中的围观的乡亲走了差不多,现在还剩下打井的两位壮汉、朱里典、卓文宣、铁匠、朱旺。
这时郭氏便邀请他们到屋内坐下说话,同时又端出来樱桃和枣糒,招待他们。
枣糒郭氏自己做的,四月是产枣的季节,这时的人们已经开始利用枣做点心了。
枣糒其实就跟后世的枣糕做法差不多,大米煮烂晒干,跟鲜枣一起蒸熟,然后压成膏状,再用水搅拌调匀。
吴咏在还在杂书看到过详细做法,大体内容是这样的。
“粳米枣糒法:炊米熟烂,曝令乾,细筛。用枣蒸熟,迮取膏,溲糒。率一升糒,用枣一升。”
樱桃是首夏名果,在先秦时代,它名叫含桃,意思就是被莺鸟含食的果实。所以,之后又迁名易俗,改叫了莺桃。秦汉以后,莺通樱,改叫了樱桃。
不过这些樱桃是乡亲们送来的,本来吴咏是不打算要的,奈何乡亲们热情,不要都不行。
最近不知怎么了,每日都会有乡亲往吴家送东西,有吃的,有用的,还有一些稀有的药材,现在吴家放杂物的房间都堆满了这些东西。
众人说着话,郭氏又端来用米酵子烧的开水。
这是吴咏看到郭氏做枣糒,便找朱里典要些酒曲,做出来的。
众人吃着樱桃和枣糒,又喝着这米酵水,感觉别有一番风味。
这时那两位打井的壮汉开口了:“吴咏贤侄,你那套打井的工具能不能卖给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