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屠羊少年何进
“大妹,你怎么在这里!”何莲看到跪地的少女,惊呼出声,然后快走几步,来到少女身边就要将她扶起。
少女并没有第一时间起身,而是继续跪着,恳求道:“莲姐姐,求你也帮我阿兄说说情,我们家里现在不能没有他啊!”
“你先起身再说,地上凉。刚才张大人已经答应我阿母,不会追究这些乡亲的罪行。你放心吧,你阿兄不会被带走的。”何莲有些无奈地再次劝道。
“真的?”少女这才随着何莲的手臂站起,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地看着张阳。
张阳目无表情地点点头,随即来到这群被看押的乡民面前,大声喝道:“张某念在你们初犯,又是被他人所蒙骗,还有事主郭氏替你们求情,今日就暂且宽恕你们的罪行。”
顿了一下,张阳又道:“但是这为首的何氏四兄弟却不能轻饶,他们不仅诱导乡民冲击乡廷治事所,还为了谋夺自家过世兄长的田宅家产,将人家的寡母孤女都赶出家门,此等不忠不孝之徒,我张某定会如实禀明太守大人,严惩不贷。”
本来因为被官兵看押的乡民,已经心如死灰,此时听到张阳的喊话,顿时激动起来。
“大人英明,我等确实是受人蒙蔽,才做下如此错事。”
“是啊,大人,若不是何虎他们误导,我等岂敢冲击乡廷治事所!”
“多谢大人宽宏大量,我等回到里中就与何家四兄弟划清界限。”
张阳听到他们的喊话,没再多说什么,就挥手示意看押的官兵,将这些乡民放走,又将何家四兄弟严加看管起来。
众乡民见官兵真的要放他们走,便赶紧起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有些知道感恩的,先到郭氏面前说了声谢,才匆忙离开。
这时一位相貌魁梧的青年,来到郭氏面前,拜道:“侄儿何进,拜谢婶母的搭救之恩。”
郭氏急忙将他扶起,柔声道:“都是自家人,说什么谢!要谢也是婶母谢谢你才对,要不是有你挡住何虎,我家咏儿还不知道会受到怎样的伤害呢。”
接着又拉过吴咏,给他介绍道:“这是我儿吴咏,以后婶母和你两位妹妹都落户他们复望里生活,你若是得空,可以带大妹她们一起去那里看望我们。”
“既是婶母嘱咐,何进岂有不从之理。待某这几日准备一下,就带阿母她们一起看望婶母生活的如何。”
说完,何进还有意看了吴咏一眼,故作大声道:“何文叔父在世时对我家可没少照顾,若是让我知晓婶母和三位妹妹在复望里过的不好,可别怪我何进翻脸不认人。”
“和谁翻脸啊?”这时张阳从何进身后走过来。
何进顿时不说话,他现在兼顾一家人的生计,可不能再莽撞了。
张阳也不管他,径直走到吴咏面前,笑着说道:“何虎他们四个算是命不好,这几年各地频发乡民暴乱,朝廷早有严厉打击的旨意,他们四个这次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
接着又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这四人的家人?”
吴咏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郭氏,想了下,便拱手道:“太守大人最是明察秋毫,相信他老人家定不会牵连无辜之人。”
“你啊,倒是心软!”张阳笑着点了吴咏一下,然后开口道:“你的意思,我会禀明大人。我有要事就先走了,你若是有时间就多去城外流民营地那里看看,一是稳定人心,二是教导他们做吃食,你如今在流民心里的地位,可比太守大人还重要。”
“大人谬赞了,小子岂敢与太守大人相提并论!”吴咏连忙摆手。
张阳又吩咐了几句,便转身离开这里。
其实张阳已经很照顾吴咏的情面了,今日若是换了第二人,张阳都会将这些乡民一起带回宛城领功论赏,他是看着吴咏的面上,才答应郭氏的请求,毕竟这些人都是郭氏的乡亲,若是被他都拿下,郭氏以后也不好做人。
另外就是他特意等到吴咏一行人办理移户的事情出来,才当着郭氏的面放走这些乡民,就是让这些人知道是放走他们,是郭氏出了大力的。
何虎将他们拉下水,被官府缉拿了。郭氏却不计前嫌,为他们求情。两方面一对比,这些乡民回去之后,只怕会自动疏远何虎等人的家人。
再说何虎等人被抓,家里人估计都惶恐不安,以后估计都不再用郭氏出面,何文留下的那些田宅家产,也没人敢再有想法。
张阳走后,何进感觉自己不仅没有吓唬住吴咏,还被张阳落了面子,不禁脸色臭臭地问向一旁何莲。
“何莲妹子,你们在复望里有没有受到什么委屈?别怕,你说出来,兄长替你做主!”
何莲摇摇头,柔声道:“多谢何进兄长关心,我跟阿母阿妹她们一起在复望里生活的很好。”
何进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脸色更难看了,转过头对吴咏恶狠狠说道:“小子,你是不是威胁了何莲妹子她们,让她们不准说实话!”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非要抓到吴咏的小辫子教训一顿。自从在屋里看到小小年纪的吴咏在面对强势的何虎时,表现的也是不慌不忙,甚至还将何虎他们耍的团团转,他就心里有点不爽。
等到张阳领着官兵将他们都抓起来,又看到自己大妹跪地苦苦哀求,张阳都无动于衷。谁知吴咏一出来,张阳就放了他们,还特意想跟吴咏亲近,这就让他心里更不爽了。
因此才想三番二次找吴咏的差错,出一口心中的闷气。
其实这完全是因为他心里嫉妒导致的!说起这何进,也是可怜之人。
他自幼出生在广明乡善居里的一个贫苦家庭中,仅靠家里的百亩下田生活,母亲因为常年的辛勤劳作,在他四岁时,感染了一场寒病便去世了,留下他父子二人。
后来父亲为了他的成长,又娶了一个带儿子的寡妇。虽然他不喜欢后母和便宜弟弟,但是为了父亲,还是默默忍受下来,慢慢家里又多了两个妹妹。无奈之下,为了家里的生计,何进很早就不去蒙学,开始帮父亲干农活。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在他十四岁的时候,父亲由于多年的劳作,旧病复发,也撒手人寰了,留下这一大家子寡幼。
无奈之下,何进卖了家里一半的田地,又靠着乡亲的救济,这才勉强维持家里五口人的生计。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啊,可是他一个少年,又没有任何谋生手段,最终只能跟着一个屠户学杀羊。
时下的学徒,可是没有啥人权的,各种脏活累活都要干,还没有工钱拿,就这样干了一年,十五岁的何进外表看起来跟二十多岁的人差不多,但他没有任何怨言,一直默默为这个家庭付出着。
说来也是他时运不济,今日刚好是他师傅让他单独操刀杀羊的日子,只要今日操刀水准能够让城里的客户满意,以后他就可以单独出摊,不必再跟着师傅后面,捡些没人要的破烂。可谁知他起了大早,匆忙来到宛城内,却被告知宛城内现在盛行吃猪肉,羊肉没人要!
羊肉没人要,自然这羊是杀不了了,带着一肚子的憋屈,何进又回到广明乡,恰巧赶上何虎怂恿乡亲冲击乡廷治事所一事。但当他看到吴咏挺身护住身后的母亲姊妹时,他立刻就联想到自己身上,所以当何虎要对吴咏下手时,立马就出手阻拦。
不过随着吴咏云淡风轻地将何虎等人耍的团团转时,他心里不由就升起一股妒嫉之情,同样都是少年人,他何进甚至还比吴咏年龄大,却使不出吴咏的手段心计来。
等吴咏到了外面,对自己不屑一顾的张阳,却对吴咏另眼相看,甚至言明太守大人也对吴咏颇为看重,这让他心里又是充满了浓浓的嫉妒,想他何进的人生何等困难波折,怎么面前这小子,跟自己身世差不多,自己还在为一家人的生计奔波,他却能做到如此出类拔萃,苍天怎会如此不公!
这才想找出吴咏苛待母亲和妹妹的证据,让自己心里好受些。
吴咏感觉这何进有些莫名其妙,难道自己非要苛待了阿母跟何莲她们,他才开心?这是他今日不知第几次听到何进的名字,总觉得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不过他还没开口说什么,幼妹何叶就不干了,只见她噘着嘴气呼呼地对何进说:“我阿兄对我们可好了,每日都给我们好多吃好吃的。何进兄长,你可不要说我阿兄的坏话哦,不如我跟何草就再也不理你了。”
何进一时语塞,还想开口再说什么,却被刚才跪地的少女拉住,“阿兄,你若是再胡闹下去,我就将今日之事告诉阿母去。”
何进脸色一变,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开口求饶道:“好妹妹,你可千万别把今日之事告诉阿母知道,她前几日刚大病一场,可经不住惊吓。”
何大妹面色一板,问道:“那你告诉我,你今日不去宛城操刀杀羊,怎么跑到乡廷治事所来了?”
何进苦笑道:“不是阿兄自己要回来啊,是这宛城的人好似一夜之间都改吃猪肉了,羊肉就根本没人买,何谈再杀羊,我师傅现在正和几个屠户商议要不要也改杀猪呢!”
杀羊?屠户何进?吴咏这才明悟,这何进不就是以后的大将军吗?那么面前这位少女就是未来的何皇后?
第90章 何大妹为婢救兄
吴咏也不敢肯定,眼前的何进兄妹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大将军跟何皇后,毕竟同名同姓的人很多,也许只是重名而已。
况且就算他真是那个何进,自己也没必要悚他,要知道这何进后来虽然贵为大将军,但却被世家子弟袁绍玩弄于股掌之间,最后更是被太监斩首,真是智商堪忧啊。
吴咏站在那里皱着眉头思索着,眼睛却一直地盯着何进兄妹看。
在何莲看来,吴咏却是直勾勾盯着何大妹看,这让她心里有些吃味,于是酸溜溜地开口道:“你若是喜欢这何大妹,可让阿母去找她母亲详谈,她们家现在就指望老大何进一个人养家,若是有人提出帮她们家养女儿,我想她们一定会同意的。”
吴咏听罢,眼睛一亮,既然何莲与他们相熟,肯定知道一些底细,于是笑嘻嘻问道:“阿姐可知他们家里有哪些人?”
何莲见吴咏这样,以为他真的看上了何大妹,顿时心如刀割,但还是忍着眼泪说道:“何大妹她们家,家庭成分比较复杂,她父亲和母亲都是再婚组建的家庭。
他父亲没有再婚前,就有一个儿子,便是何进,而她母亲在嫁给她父亲前,也已经有了一个儿子叫朱苗,后来改成何苗。
何进是长兄,何苗是次兄,她还有一个亲妹妹,因为她们家里比较穷苦,两姐妹至今都没取名,乡亲们都称她们何大妹、何小妹。
而她父亲何真叔父去年刚过世,现在是大兄何进养着一家五口。”
吴咏一听,立刻就确定了面前的何进就是后世那个被人被黑出翔的大将军何进。他作为一名满手好牌的政治家,竟然能步步出错,每次几乎都是以最烂的方式把牌打出去,不但害的自己和家人死于非命,还直接导致大汉彻底倒台。
后世之人对何进评价都是负面的,导致吴咏也对初次见面的何进有些看不起。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今日竟然同时遇到两位以后的大人物,而且这何进似乎对自己还有些意见?
吴咏专注地想着心事,眼神不由自主流露出内心的波动,因此他那鄙夷的目光,被何进看在眼里,顿时火冒三丈起来,因此他三两步走到吴咏跟前,对着吴咏的肚子就是一脚。
只听‘扑通’一声,吴咏被他踹倒在地,此时正捂着肚子,蜷缩着身体。
这下何进可真跟捅了马蜂窝!哭喊声,怒骂声,指责声不断入耳。
郭氏见儿子被何进踹倒在地,立刻拉住他衣襟,不断撕扯怒骂。
何莲见吴咏倒地,急忙跑到吴咏身边,一边查看吴咏的伤势,一边愤恨地看着何进。
何叶何草见到兄长被人打了,立刻跑到吴咏身边哭喊起来。
卓文宣此时正赶着马车过来,见到吴咏蜷缩在地上,顿时大惊失色,马车也不要了,匆忙来到吴咏身边查看状况。
守门的小吏也分出一人,匆忙跑进室内去禀告乡啬夫王蔷去了。
大街上的行人见有热闹可看,顿时沿着治事所的大门围成一个半圆来。
何大妹完全呆住了,她不明白兄长为何无缘无故打起人来,何况还是光天化日之下,这被打之人还是一直对自家有恩情的何家婶母的儿子,她现在大脑一片空白,犹如失去灵魂的躯体一样,不动不言。
就是乡啬夫王蔷出来,吩咐小吏将何进捆绑起来,她也是无动于衷,好似完全傻了一样,也没人发现她的异样。
郭氏直到何进被捆绑了,才跑到吴咏身边查看情况,见吴咏没什么大碍,才指着何进对着围观的众人哭诉道:“我家夫君在世时,见他家清贫,还经常资助他家。
没想到今日我儿帮他脱离官兵的看押,他不但不知感恩,还毒打我儿一顿,诸位乡亲帮忙评评理,世间怎么会有这种忘恩负义之人。”
众人一听,纷纷出言指责何进。
“这种人就该抓进大牢,省得给社会添乱,危害他人。”
“这不是善居里杀羊的何进吗?我早就看他不像好人,不好好杀羊,经常跟着一群街溜子厮混。”
“哎,此子面相一看就是奸邪耍滑之人,竟然敢光天化日之下做出如此忘恩负义之事来,以后还得了,还是早些抓起来吧。”
何进被人捆绑起来,又听到周遭的指责声,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此时他心里早已后悔不已,待瞥见一脸呆滞的何大妹,顿时急道:“大妹,你怎么了?”
众人这时也发现了何大妹的异样,纷纷指点起来。
“这小娘定是受了刺激,精神出问题了。”
“害人害己啊!这小娘定是看不惯兄长的所作所为,封闭了自己内心世界。”
吴咏这时也缓了过来,他本想先找何进算这一脚的账,但是当他听到何进的话语,又看到一动不动的何大妹,顿时犹豫起来,这未来的何皇后可不能因为自己的事出了问题啊!
吴咏想了一下,还是毅然走向何大妹,想查看她这是怎么了。
何进看吴咏走向自己的大妹,以为他要报复自己,顿时大喊大叫起来:“小子,你有种就朝我来,伤害女子算什么英雄!”
吴咏懒得搭理他,径直走到何大妹面前,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又问了几句,见对方还是一动不动,不禁有些头疼。这若是没有了何皇后,以后的汉末还会是他熟悉的那个汉末吗?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汉末三国的存在!
就在他感慨时,突然从人群中挤进来一个妇人,哭喊着来到何大妹身边,“你这杀千刀的混账,你将我家大妹怎么了!”
随着妇人的到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年和一个女童。
妇人和女童到了何大妹身边,又是哭,又是闹,都不见她有任何反应。
那少年应该跟吴咏年纪差不多大,此时正仇视着吴咏,见妇人和女童喊了许久也不见何大妹应答,顿时红了眼睛,朝吴咏大喊一声‘我要杀了你’,就冲了过去。
这时许久不见动静的何大妹,突然急切地出声喊道:“二兄快住手,我没事!”
那少年的身子犹如被人定在一般,立刻止住,让本来摆好架势的吴咏,白站了一场。
少年瞪了吴咏一眼,走到何大妹身边,埋怨道:“大妹为何护着这小子,他敢欺负你,我绝不会轻饶他。”
何大妹有些尴尬地说道:“他是何家婶母的儿子,我们受何家颇多恩惠,就算他真欺负了我,二兄也不应该对他出手。何况今日一切都是大兄的过错,与这位吴咏兄长并没有任何关系。”
三人这才发现被捆绑的何进,妇人顿时急道:“大妹,这是怎么回事,你大兄他为何被官兵绑住。”
何大妹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大兄为何突然对吴咏兄长,我也是因为这事,一时想不开,才入了迷,若不是二兄又要对吴咏兄长出手,惊醒了我,我还不知道何时能醒呢。”
那少年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又对吴咏讪笑着说道:“刚才是我心急了,还望这位兄弟恕罪。”
吴咏见他年岁似乎要比自己大些,便开口笑道:“兄长也是关心大妹,实乃真性情也。”
两人一笑泯恩仇,妇人却是跑到何进面前,哭泣着问道:“我的儿,你为何做下如此错事?”
何进真是后悔的要死,但此时一切都晚了,他也不可能告诉继母实情。难道真要说是因为自己看不过眼吴咏,才出手想教训他一顿。真要这么说了,可能还会遭到继母的指责,还不如不说,因此他便开口道:“是孩儿一时迷了心窍,愿意承担责任。”
郭氏就站在不远处,听了何进的话,顿时冷哼道:“你能承担什么责任?你们家现在一家都等着你养活,你若是被关进大牢,一家人都等着挨饿吧。”
这时何大妹‘扑通’一声跪在郭氏面前,凄声说道:“我愿在婶母家为婢一年,只求婶母为我大兄求求情,放过他这次。”
郭氏扶住何大妹,叹口气,道:“真是难为你,小小年纪这么懂事,可惜你这位大兄不知好歹,他前脚刚惹完事,你为他求情脱罪,转瞬就又开始惹是生非。就算这次我儿不计较,以他这脾气,过不了多久,又不知会因为何事惹出祸端。”
郭氏说完就要扶起何大妹,可是无论如何用力,何大妹就是不起来。
看着两人一直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吴咏便走到母亲郭氏身边,跟着劝道:“算了吧,阿母,反正孩儿也没受到多大伤害,这次的事情就此揭过吧。”
接着又对何大妹笑道:“至于为婢一事,却是万万使不得的,说出去还以为我吴咏仗势欺人呢。”
他虽然也想教训一下何进,但还是不想将他彻底得罪了,以后这位可是大将军,说不得还要交好才是。尤其是未来的何皇后,这么低声下气求人,若是不给面子,以后她说不得会清算这次的事。要知道这何皇后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连皇帝的妃子都敢毒害,当真是为了目的,会不择一切手段。
自己今日若是同时得罪了这两人,以后他们俩掌握了实权,哪还会有自己的好。因此才开口劝说母亲。
郭氏可没有吴咏这般未卜先知的本事,她如今一切以吴咏为主。既然儿子都开口了,郭氏也不能一直得理不饶人,因此她只能走到王蔷身边替何进说了情。
王蔷一直认为他们一家跟张阳有些关系,因此也十分爽快地吩咐下属松开何进。
何大妹见何进没事了,这才起身跟郭氏告了声谢,一家人聚在一起争吵一会,才由何进垂头丧气地带着其他人离开,却独自留下何大妹。
吴咏一行人这会都上了马车,正要往回赶时,何大妹自顾自走上马车,道:“刚才我与母亲和兄长商议过了,为了让大兄记住这次教训,我甘愿到婶母家为婢一年。”
第91章 何氏女初进吴家门
第二天清晨,吴咏是被成昭的起床声惊醒。
昨日无论众人如何劝说,何大妹就是不肯下车,一定要到吴家为婢一年。
眼看何家的人都走没影了,郭氏等人又急着回褒德乡办理移户,只能先将何大妹带回家住一阵,想着等哪天她住的厌烦了,再将她送回来。
等一行人办理好移户,回到复望里时,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了。
卓文宣跟吴家老夫人见了礼,便驾着马车,赶回自己家中。
成昭对于何大妹的到来,虽然有些好奇,但也没说什么。倒是老夫人问了一句,“这是谁家的小娘,到咱们家做什么?”
郭氏当然不能说吴咏被人打一事,这是回来路上,她对大家千叮嘱万嘱咐的,省得老人家不仅跟着担心,还不待见何大妹。
想到这些,郭氏就笑着开口道:“这是何莲的堂妹何大妹,我们到广明乡办理移户证明时,恰好遇到她和她的家人在集市上卖东西,听闻我们现在复望里生活,非要跟着过来看看。”
说到这里,郭氏瞥见老夫人的脸色不太好看,瞬间就叹气道:“这孩子的父亲去年刚过世,留下寡母和四个孩子,如今这一家五口的生计都落在年仅十五岁的大兄身上,日常也是靠着乡亲们的救济才艰难的生活下来。
姑母也是知道的,咏儿这孩子最是心善,看不得人间疾苦,听得她们家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又因为大妹是何莲堂妹的关系,便提议让何大妹跟何小妹到咱们家来。”
见老夫人脸色缓和,郭氏也松口气,继续说道:“起初我和她母亲都是不同意的,但大妹这孩子比较有主见,说是可以来咱们家当婢女,甚至还征得了她母亲和两位兄长的同意。
姑母你说这都算得上亲戚了,若是我真收了她当婢女,日后还不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吗,这对咏儿的前途来说,可是有很大的影响啊。”
老夫人听郭氏说完,又见何大妹的衣服都浆洗的泛白了,这才开口叹道:“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就在咱们家住下吧,今日先在西屋对付一晚上,等明日将西厢房收拾出来,以后就她就住在西厢房吧。”
就这样何大妹顺理成章地住进吴家,而由于西屋本来就不大,又住着三人,无奈之下,成昭只能和吴咏一起睡到床上。
这对成昭来说不算什么,以前小的时候,她都是跟吴咏一个床睡,只是后来两人年纪大了些,祖母才强逼着他俩分开睡,吴咏睡床,成昭睡塌。不过有时吴咏闹脾气不肯睡觉,成昭还是会躺到床上哄他入睡。
等到何莲来了之后,吴咏又跟着恢复了正常,成昭再也没有到吴咏床上睡过,今日来了外人何大妹,何莲脸皮又薄,是不会跟吴咏睡到一个床上的,因此只能是成昭睡到吴咏的床上。
成昭躺到吴咏身边很快就睡去了,吴咏却是躺在床上瞪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这倒不是他有什么龌龊的想法,虽然他现在是来自后世的成人灵魂,但也不至于对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有什么想法,而且通过这几日的相处,他能清晰感觉到成昭对他的依恋和无微不至的照顾。
他之所以不能入睡,一是现在才过晚上七点,搁在后世,哪有人七点就睡的,甚至凌晨还是某些人夜生活的开始呢。二是成昭刚睡在他身边,他的记忆中就涌现出各种他和成昭生活的点点滴滴,有他故意耍脾气不睡觉,成昭哄他入睡的,还有他生病时,成昭衣不解带彻夜照顾他。
这些生活中点点滴滴不断冲刷着他现在的记忆,让他在不知不觉中对成昭有一种特殊的情感,好似心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呐喊:以后不准对不起她,不能让她伤心,不能欺负她。
就这样想着心事,吴咏也不知道自己何时睡去的。不过等第二天成昭一掀被子准备下床,他就醒了过来。
成昭见他醒了,不好意思笑笑,“吵醒你了?要不要再睡会?”
吴咏瞥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早上六点多了,便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不睡了,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忙,说不得又要去宛城一趟,还是早点起床准备一下才好。”
成昭点点头,正要准备为吴咏拿衣服时,何莲已经穿戴整齐,拿着吴咏的衣服走过来,“还是我来给他穿吧,你快去穿自己的衣服。”
“好啊,那就麻烦阿姐了。”成昭也没在意,她现在衣衫不整,确实要先收拾打扮一番。
“都是自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说完,何莲将床帘分开挂起,又开玩笑似的,对吴咏说道:“昨夜阿弟拥着小昭这个小美人入睡,可是睡得舒坦。”
吴咏刚想反驳一句,却见何莲两眼通红,不禁诧异地问道:“阿姐,这是怎么了,眼睛为何如此红肿?”
何莲当然不会说这是因为昨夜成昭跟吴咏睡在一个床上,她一夜没合眼造成的。只能有些心虚地小声说道:“是大妹昨夜翻来覆去睡的不安稳,导致我醒醒睡睡,几乎一夜跟没睡一样。”
隔断那边的何大妹顿时不乐意了,“莲姐姐别冤枉人,我阿母说我睡觉可老实了。”
何莲被噎了一下,顿时没好气地开口道:“赶紧收拾好床铺,去帮我阿母做饭,都不知道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能吃。一个人吃的,都快比何叶三个吃的还要多。”
何大妹立刻叫屈道:“我哪知道世上竟还有如此好吃的食物,昨日一时没忍住,就多吃了些,还不是莲姐姐和婶母让我多吃些吗!”
“你自己吃的多,倒还怪起我来了,那我今日让你少吃点,你可听我的话?”
听到何莲如此问话,何大妹顿时不说话了。
吴咏听的有趣,还以为何莲的话伤了她自尊心,便忍不住插话道:“大妹想吃就让她多吃呗,她一个女孩子家的,还能把咱家吃穷了啊。”
没想到何大妹听到这话,顿时来劲了,“莲姐姐,你可听到,是吴咏兄长让我今日多吃些的。”
说完,也不等何莲搭话,就迅速跑了出去。
何莲正一肚子委屈没地方述说,此时又见吴咏帮着何大妹说话,眼泪顿时流了出来,哽咽道:“你竟然帮着外人说话,枉我对你这么好。”
吴咏顿时头大,转头看向一旁穿好衣服的成昭,只见她也是一脸爱莫能助的表情。
好话说尽,何莲还是没有止住眼泪的架势,吴咏不禁羡慕起以前看过的红楼梦里的贾宝玉来。
这小子哄起女人来,很有一套,就连动不动就哭的林黛玉,也被他哄的一颗心都用到他身上。
想到贾宝玉,吴咏就想到他哄女孩的奇招,那就是吃女孩嘴上的胭脂,这招简直百试百灵。于是吴咏盯着梨花带雨的何莲看了一会,也没看到胭脂的痕迹,不禁有些懊恼,随即又看到她脸上不断滑落的晶莹泪水,顿时眼睛一亮。
不禁在心里暗道:“后有贾宝玉吃女孩嘴上的胭脂,今有我吴咏舔少女脸上的眼泪。我真是个奇才啊!”
想到就做,只见伸出手指在何莲娇嫩的脸蛋上一刮,一滴眼泪出现在手指上,吴咏又用舌头舔了一下眼泪。还别说,除了咸味,还带有少女的体香味。
何莲见他怪异的动作,也忘记哭了,傻呆呆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吴咏笑道:“都说女儿是水做的,我也尝尝阿姐是不是水做的。”
何莲顿时又羞又气,“你从哪里学来的浪荡之语,看我不告诉阿母去。”
说完,站起身来,就要离开。
“糟了,要翻车!”
吴咏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拽了回来,却不想用力过猛,两人一起倒在床上,又一次嘴对嘴了。
吴咏先是楞了一下,见何莲瞪大眼睛看着自己,急忙放开她,从床上站起身来,对还在一旁等着的成昭说道:“小昭姐姐,咱们出去吧,让阿姐一个人静静。”
由于床帘的遮挡,成昭没看到他俩嘴对嘴亲到一起,只当何莲的气还未消,便跟着吴咏一起走出堂屋。
何莲却是等他们走后,噗嗤笑出声来,又想到刚才的接吻,趴在被子上,嗅着吴咏留下的味道,脸上红红地想着心事。
吴咏来到厨房便看到何大妹正围着母亲郭氏问东问西,时不时发出一阵惊叹。
“婶母真是太厉害了,连这样美味的吃食都能做出来!”
“婶母好厉害,我从来没见过食物还能这样做!”
“婶母是仙女下凡吗,发明这么多好吃的做法!”
郭氏被她夸的有些脸红,只好无奈地说道:“这些都是你吴咏兄长教我做的,不是我发明的!”
何大妹一脸无辜地说道:“吴咏兄长不是婶母的儿子吗,若是没有婶母的教导,他估计也不会这么厉害吧!”
这话真是说到郭氏心坎里了,她这么多年没留在吴咏身边陪伴,就担心会有人说三道四,如今得了何大妹的肯定,愈发对她看的顺眼。
何大妹这时发现吴咏站在门口,立刻跑到吴咏身边,摇晃着他手臂,不停撒娇道:“阿兄好厉害,你教大妹做太虚吃食,好不好嘛?”
吴咏见她小小年纪,就如此洞察人心,心中不禁感叹这何大妹不愧是以后凭着自己手段登上皇后宝座的,心思不是一般的灵活。
昨日她从郭氏和老夫人的对话中,就发现老夫人才是这个家一言九鼎之人后,便想方设法讨得老夫人欢心。等到吃晚饭的时候,她就一句接一句‘祖母’的喊着,喜的老夫人当场便认下了这个干孙女。
两位幼妹更是对她唯命是听,她问什么,就一股脑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
在得知吴咏曾经神游过太虚后,两眼简直放出光来,看吴咏的眼神就像看一件稀世珍宝。不过她也知道吴咏在这个家的地位,自然不敢多加放肆,同时心里又有些后怕,若是自己的大兄何进真把这位吴咏兄长打伤了,估计现在她们一家都没好下场。
而吴咏既不追究她大兄何进的过错,又愿意接纳她这个无人在意的小丫头,说实话,她心里是非常感激的。并暗暗发誓:若是她们家以后发达了,一定不忘今日之恩。
第92章 何进想学杀猪
吴咏自然不知道何大妹心中所想,他跟郭氏说了一声就走出大门,来看看自家新房建造的进展。
今天已经是他家建房的第五天了,因为有众多乡亲的帮忙,地基挖的很快,抬眼望去已经有石基入坑,甚至还有几个粗大的木桩耸立起来,这些都是起到承重作用。
这时也没有设计图纸,全靠工匠现场指挥,也没有人担心会建造的不结实。
别看帮忙的都是农人出身,但技术一点不比后世所谓的专家差。
时下没有专业人士一说,农人差不多都是百工。
所谓的百工就是各种活计都自己研究,自己干。像有的贫苦人家,建房基本都是自家动手,完全不用外人帮忙。
也就是吴家没有成年男子在,吴咏又对整个复望里的里民有恩情,乡亲这才自发帮助他家建房子。
不过吴家建的房子也简单,大门都不用动,就在老宅院的西边,重新加建一个前院,一个后院。
前院建有书房和客厅,后院多建几个厢房和卧室。
因为吴咏的要求,以前的厕所和猪圈都推到了。新的厕所是按照吴咏的思路,不再高高在上,而是直接建在西北角的平地上,外面又挖一个化粪池。
吴咏又打算还将猪圈建在老房屋后的那片空地上,只不过这次的猪圈,吴咏打算建的大些,一次能养十来头猪。
不过这都是等房屋建完的事了,现在屋后这块地,一直架着九口大铁锅。
这九口铁锅,乡亲们可是比吴咏还爱惜它们,吴家房子都没建成,先给这几口铁锅用秫秸秆搭建了棚子。
吴咏转了一圈,跟来帮忙的乡亲都打过招呼,又回到家中,今日还是和往常一样,朝食由吴家供应,他溜达一会的功夫,郭氏跟何莲成昭她们已经蒸了好几锅蒸馍了,而坐在灶台前烧火的何大妹则是瞪大眼睛看着这些蒸馍,不停吞咽口水。
吴咏看着好笑,正要问郭氏有没有需要他帮忙的。这时门口传来大喊声:“吴咏贤侄在家吗?”
听声音好像是任老三,吴咏来到门前一看,果然是他,再一看他身后,顿时呆住了。
只见任老三身后,装了满满一牛车猪头和猪蹄,吴咏不禁有些结巴地问道:“这些东西,叔父从何而来?”
任老三得意地笑道:“贤侄,你是不知道,昨日宛城内跟疯了一样,内城各家都找上次咱们教的那几个屠夫杀猪,他们昨日赚了不少,为了感谢咱们,就将猪头和猪蹄都留给咱们。”
接着又有些遗憾地说道:“他们昨日实在忙的走不开,说是一直忙到戌时,就没把猪头送过来,今早又有很多人找他们杀猪,他们抽空才托人将这些猪头和猪蹄送来,还让人带来口信,让我跟老四也一起过去宛城帮人杀猪。”
吴咏顿时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了,不禁有些头大地问道:“叔父不会是想让我处理这些猪头和猪蹄吧?”
任老三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次机会难得,想着若是我任老三在宛城打出名声来,咱们复望里不也跟着受益吗。刚在里门口,我跟朱里典商议过了,他也比较支持我跟老四去宛城杀猪。
我就是觉得这些猪头都放一天了,若是再不及时处理。恐怕就不能吃了。所以就想到你了,你就受累点,将这些东西收拾收拾,分给乡亲们吃了。”
吴咏见他一心想去宛城杀猪,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苦笑道:“既然叔父着急去宛城,就赶紧动身吧,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来做吧。”
任老三大喜,转身就向里门跑去,一边跑,一边还不忘吩咐吴咏,“牛车先放你这里,等你卸完东西,别忘了送到我家去。”
吴咏见任老三连自家的牛车都不在意了,真是相当无语,又看着一车的东西,粗略估算一下,只是猪头就有三十个,那猪蹄就差不多就有一百二十个。
这些东西只是处理干净,估计就得一天,他可没这个闲心弄这些,要是吃还行,真让他动手处理猪头和猪蹄,可没这个耐心。
就在他不知如何处理才好时,蓦然瞥见朱里典带着一人走过来,顿时眼睛一亮,赶紧迎上去,亲切地开口道:“何进大兄今日怎么有空来小弟这里,小弟正好有事找大兄呢。”
朱里典见两人认识,便转身离开了。
何进没想到吴咏会如此热情,先是呆了一下,然后才有些矜持地说道:“某今日到此,是为三件事而来。一是跟吴小弟表达昨日的歉意,二是来看望我大妹,三是有一事想请吴小弟帮忙。”
“大兄所说是何事?”吴咏有些奇怪。昨日何进还是一副拽拽的样子,今日怎么就开始低三下四起来。
何进犹豫一下,最终还是开口道:“某想跟任师傅学杀猪,还请吴小弟帮忙引荐一下。”
要说这何进也是时运不济,昨日本来是他出摊杀羊的日子,却碰到人人争抢猪肉吃的奇观。郁闷之下回到广明乡,因为踢了吴咏一脚,又把自己大妹赔了进去。
回去之后,反思又反思,决心以后一定要出人头地。谁知第二天现实又给了他重重一击,教他杀羊的师傅告诉他,这宛城人以后怕是都要改吃猪肉了,让他也赶紧去学杀猪,还跟他说这宛城杀猪最厉害的就是复望里的任师傅。
何进当时就懵了,他那杀羊师傅也不管他,自顾自去寻人学杀猪去了。
迫于生计,何进只能不情不愿地跟着一个车队来到复望里,寻找吴咏,期望他能帮忙牵线搭桥。
吴咏听到何进竟然想学杀猪,顿时有些汗颜,这位可是以后的大将军,怎么不是学杀羊,就是学杀猪。而且这会任老三刚走,他也没办法应承下来啊,于是只能实话实说道:“那真不巧,任叔父刚去宛城杀猪了。”
何进以为吴咏还在记恨他昨日踹他一脚的事,不肯帮忙,若是在昨日,他早就甩脸走人了,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大妹还在吴咏家里,而且他还有求于吴咏,听到吴咏这样说,也只能强颜欢笑道:“那我去看大妹一眼,稍后就走。”
吴咏却是一把拉住他,笑道:“走什么走,咱们先进屋吃饭,一会小弟还有事需要大兄帮忙呢。”
说罢,他朝建房的人群喊道:“刚才任叔父送来一车猪头和猪蹄,让小子处理一下,然后大家分了吃,哪位叔父过来帮忙卸下车?”
“我来,”一听可以分猪头吃,人群顿时热情高涨,立刻就走来几个壮硕的汉子。
吴咏将牛车交给他们,便拉着何进来到厨房。
何大妹一看到何进,以为他又想过来找吴咏麻烦,脸色不禁有些难看,“大兄来这里做什么?这里是吴家,你可不能乱来。”
郭氏跟何莲见到何进,也是吓了一跳,都神情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又暴起踹吴咏。
吴咏看到众人紧张的样子,知道她们这是关心自己,不禁有些感动,就开口解释道:“你们不必紧张,大兄今日来复望里是想跟任叔父学杀猪的,可惜任叔父去了宛城。本来大兄想要离开,是我非要留下大兄,想请大兄一会帮忙收拾猪头和猪蹄。”
听到何进不是来找吴咏麻烦的,众人都松了口气,郭氏疑惑地问道:“哪里来的猪头和猪蹄?”
吴咏苦笑道:“宛城那些屠户送给任叔父的,他们还邀请两位任叔父一起去宛城杀猪,两位任叔父着急去宛城,就将这些东西留给孩儿收拾。”
郭氏笑道:“那你就收拾收拾啊,这复望里除了你两位任叔父,也就你能收拾这些东西。”
这时何莲也掩嘴笑道:“是啊,两位任叔父的杀猪技术还是阿弟教的呢,阿弟收拾这些东西,还不是易如反掌。”
吴咏语气夸张道:“你们是不知道这次送来多少猪头和猪蹄!一共三十个猪头,一百二十个猪蹄,我就是有分身术,一天也处理不完这些东西啊。”
“啊,怎么会这么多!”众人都惊呼出声。
何进却是愣愣地看着吴咏,他没想吴咏对他说的话都是真的,任师傅是真的去宛城杀猪,吴咏也是真的想留下他帮忙,不过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算是听明白了,这任师傅的杀猪技术是跟吴咏学的,而宛城的那些屠户又是跟任师傅学的杀猪技术。自己何必舍近求远,直接跟吴咏学杀猪不就可以了吗。
想到昨日踹吴咏那一脚,何进心里不禁有些戚戚然。早知如此,昨日就不应该莽撞行事,还害得自己大妹落到为婢的下场。
想到这,何进又看着何大妹笑逐颜开的神情,不禁又有些怀疑自己那一脚是不是踹对了?
这大妹在自家可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要不自己再踹吴咏一脚,将小妹也送到吴家?
何进摇摇头,赶紧将这些荒唐的想法驱逐出脑海。他如果真这样做了,闹不好何大妹都要跟他翻脸,更别说吴家的人了。
他发呆这会功夫,众人已经将饭菜端上桌,碗筷收拾好,准备吃饭了。
今日又是一锅乱炖,外面干活的众人,此时都一人一碗炖菜,大口吃着蒸馍。
何进还是第一次坐在板凳上,与众人围着一张桌子吃饭,内心有些拘谨。
吴咏等祖母坐下来,就笑着介绍道:“祖母,这是大妹的大兄何进,今日孙儿邀请他过来帮忙收拾猪头,您老是不知道任叔父竟然弄来三十个猪头和一百多个猪蹄,他这是想累坏孙儿呢!”
老夫人看了一眼何进,笑道:“今日多亏有你来,不然咏儿这孩子还不知道要忙成什么样呢,来到这里,不要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多吃点饭菜。”
“老夫人言重了,今日何进冒昧前来,多有打扰,还望见谅。我这大妹,一直比较任性,今后若有做错的地方,老夫人只管教训。”
老夫人呵呵笑道:“大妹现在可是我的干孙女,我疼着都来不及呢!”
众人又说笑几句,等老夫人发话‘开饭’后,这才开始各顾各的吃起来。
等何进吃过炖菜和蒸馍,他现在终于知道何大妹为何如此开心了,这吴家的饭菜真的太好吃了,他吃过之后,都不想走了。同时心里暗想:若是阿母和小妹也能吃到这些饭菜就好了。
第93章 开眼界的何氏兄妹
朝食后,老夫人由于身体刚恢复,便回到东屋休息去了。郭氏则忙着清洗锅灶碗筷,何莲跟成昭一起给她打下手帮忙。
吴咏正要带着何进去屋后收拾猪头,两位幼妹何叶何草吵着要跟着一起去,却被郭氏呵斥道:“你们俩赶紧给我去学堂去,昨日阿母跟你们阿兄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你们的户口移到这边来,你们却还想着玩闹,我看你们就是欠收拾,再不听话,惹恼了我,今日你们俩谁也别想吃到一口猪头肉。”
两小听到母亲这样说,顿时乖乖地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去学堂上蒙学。
经过一日的相处,何大妹与两小的关系已经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了,只见她背着郭氏有些好奇地问道:“这猪头肉有啥好吃的?我以前吃过几次,又腥又臭,一点都不好吃。”
何叶白了她一眼,娇声说道:“你那是没遇到我阿兄,他做的猪头肉可好吃了,怎么吃都吃不腻,你若是吃过一次,保证你天天想吃。”
何草在后面补充道:“我最喜欢啃猪蹄,可香了。”
何大妹撇撇嘴,以为两小在说大话,不禁有些鄙视地开口道:“我不信,这猪头和猪蹄都是人家不要的东西,就算再怎么做,能有羊肉好吃吗?我大兄带回来的羊肉才是好吃呢。”
两小见她敢怀疑自己的阿兄,都气鼓鼓看着她,异口同声道:“那一会阿兄做好的猪头肉,你一口都不准吃!”
“哼,我才不稀罕呢,给我都不吃。”何大妹也有点生气了,在她的观念里,猪肉都没羊肉好吃,何况还是猪头肉,若不是家里实在没有油水,谁去吃那玩意。
吴咏听到她们的争论,感觉有些好笑。忽然他玩心大起,想看看何大妹一会如何食言无信的,他可是对自己做的猪头肉有信心,不相信她小小年纪能抵挡住肉香的诱惑,于是便大声对两个幼妹喊道:“你们乖乖去学堂,中午休息的时候,你们回来,阿兄给你们弄些煮好的肉吃。”
“好耶!谢谢阿兄。”两小得了吴咏的承诺,便手拉手,一蹦一跳走出家门。
吴咏跟母亲郭氏说了一声,便带着何进来到屋后那九口铁锅处,准备处理猪头和猪蹄。
何进看到铁锅,无比震惊问道:“你家怎么会有这么多铁锅?”
吴咏没好气地回他一句,“当然是买的了,难道还能是抢的!我们复望里家家户户都买了铁锅,只是一次订的太多,铁匠铺的产量不足,要等段时间给送过来。”
“你们里的人真有钱!”何进不知说什么好,只得感慨一句。
时下一口铁锅多则三四百钱,少则也要一两百钱。而一石粮食才不过五十钱,谁会舍得花这么多钱弄一个铁锅啊,而且这铁锅极容易生锈,煮起饭来也不如陶罐好使。
他们善居里也有两口大铁锅,除非里中有重大活动需要用到,否则都是放在仓库高高挂起,一般人也很少用到这两个铁锅。
他没想到吴咏家如此豪横,竟然一下弄了九口大铁锅。而且看样子,这些铁锅还经常被使用到,这让他有点想不通。不过当他看到地上的一堆猪头和猪蹄时,似乎又有些想通了,不过这时又有一个问题涌上心头,难道他们不嫌这猪头肉和猪蹄肉难吃吗?
带着这样的疑问,何进开始按照吴咏的吩咐处理猪头和猪蹄。
“猪耳朵太脏了,先将它从猪头上割下来,一会单独放火上烧,一定要将里面的茸毛都烧干净。”
“把猪头和猪蹄上的毛都烧掉,不用担心烧坏了,就是烧糊了也没事,一会还要清洗几遍呢。”
“不用管猪眼睛,一会煮熟了,照样可以吃。先将猪头劈开,把猪脑取出来,一会我还有用。把猪舌头取下来,一会单独处理。”
“注意猪头脖子处的那些淋巴组织,一定要切掉扔了,这些肉里含有大量的毒素,人一定不能吃,否则会中毒。”
“猪脚上的那些外壳都敲掉,一定要把猪脚夹缝处的茸毛都烧干净了,臭味都是来源这里。”
何进今日真是开了眼界,一个猪头都能做到如此的精细的处理,不只是烧茸毛,还要开水煮一遍,又要清水洗三遍,怪不得他家以前炖的猪头不好吃,原来是猪头上的脏东西都煮到肉里了,能好吃才怪。
想到以前吃的猪头肉,再对比现在吴咏教他的处理方法,何进不禁一阵阵作呕,他家以前都是猪头拿回来,随便清洗几下,然后放进陶罐中煮烂,这里面也不知道有多少脏东西。
而且他听到吴咏说猪脖子上还有毒素时,不禁浑身一激灵,他以前可没少吃这些肉,也不知道会不会对自己身体有影响。
两人一起动手,很快处理完三个猪头和十来个猪蹄,吴咏仔细检查一遍,发现都处理干净了,便将处理好的猪头猪耳猪蹄都放到一个锅里,又将葱姜酱料放进去一些,之后又掏出一个自制的香料包放了进去,然后盖上锅盖开始烧大火煮。
不大一会,香气就不断从锅里冒出来。
何进正在旁边的锅灶上烧猪头上的茸毛,此时闻到这浓郁的肉香味,震惊地眼睛都要凸出来了,他只是觉得吴咏这样处理完的猪头肉应该不会再有腥臭味了,却没想到煮出来的肉却这么香,简直和他家煮的肉想比,只是味道上就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随即他又反应过来,这猪头肉之所以能这么香,一定和吴咏刚才放的那包物品有关,于是便忍不住开口问道:“吴小弟,你刚才放了什么东西在锅里,怎么会这么香。”
“就是这个,大兄自己看。”吴咏笑着又掏出一个香料包递给何进。
他这个香料包就相当于后世食品界的三花淡奶,全是科技与狠活啊!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弄到,就是宛城的那些权贵阶层,想要弄到这些香料,也要费一番功夫。
何进接过纱布包裹好的料包,拿在手里时,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等到一打开,顿时一股刺鼻的香味扑面而来,刺激地他连打几个喷嚏,但这些都阻止不了他的好奇心。
只见他忍住异样,仔细观察一会,才有些不确定地问吴咏道:“吴小弟,你这纱布里都是价值不菲的香料吧。”
自从他父亲去世的这一年多来,何进为了学杀羊,经常混迹在宛城的集市中,眼界自然还是有的。他虽然认出了香料,但却不能肯定,因为在他的认知中,没人会傻到用香料去煮猪肉,而且还是猪头肉。他估算这一包香料的钱,都可以买好几只羊了。
“大兄好见识,确实都是香料。”吴咏对何进竖起大拇指,能一看就看出这是香料的,他也算有些眼界,普通百姓可是听都没听过。
得到吴咏的肯定回答,何进憋了许久才憋出一句话,“你们家可真有钱!可是你祖母和母亲知道你这样浪费珍贵的香料,不会怪罪吗?”
吴咏笑着解释道:“大兄可能是误会了,这些香料包是我在宛城给太守府做宴饮时剩下来的。这些时日乡亲们一直帮我家建房,又分文不收,我理当有所表示。恰好今日任叔父弄来一车猪头和猪蹄,我就想着都用香料煮了,慰劳一下乡亲。”
他之所以这样说,一是因为这些香料包确实是太守府中剩下的居多,还有一些是上次做全猪宴时剩下的。这第二就是这些香料包确实来之不易,他现在都没有找到稳定的渠道来源,真是用一包少一包,很是担心何进找他要。
果然何进一听他这样说,顿时漏出失望的表情,之后踟蹰很久,才开口问道:“不知吴小弟能不能将这煮过猪头和猪蹄的料包,送与为兄一个?”
此时何进再也顾不得昨日还因看不惯吴咏,踹了他一脚,今日又来吴家求吴咏帮忙牵线搭桥的事,他现在只想得到一个香料包,回去弄些羊肉煮着卖。他感觉这是一个天大的机遇,只要自己操作的好,以后定会财源滚滚,再也不用为家里的生计奔波了。
“要让大兄失望了,这些煮过肉的料包,乡亲们都商议好了,由任叔父处置,小子也无权过问。”吴咏摇摇头,如此说道。
何进一听顿时如遭雷击,一时竟呆立在那里,连手上的猪头烧焦了都不自知。
吴咏见这位以后的大将军竟然会因为一个已经用过的香料包而如此失态,心里颇感无奈,估计现在连何进自己都不会想到以后他会有权倾朝野的一天。
想了想,吴咏干净利落地开口道:“若是大兄真的需要这香料包,小子拿一个新的给你吧,也省得乡亲们多加议论。”
何进大喜,随后赌咒发誓道:“我何进以后若是发达了,定不会忘记今日吴小弟赠予之恩。”
吴咏想要说些什么,却见何大妹急匆匆跑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开口问道:“大兄,你们在做什么好吃的?怎么会这么香!”
吴咏有意逗她,便嗤笑道:“当然煮的是猪头肉了,大妹刚才可是说给你都不吃。”
何大妹一愣,随后嬉笑道:“我只是说不吃阿兄做的猪头肉而已,又没说不吃我大兄做的。大兄忙乎这么久,一定是累了吧,我给大兄按按肩膀。”
吴咏被她的话打败了,这可真应了那句话:女人说出的话,你若是信了,那就等着输吧。
何大妹来到屋后,就不走了,非要帮忙干活,不让她动手,还跟你急。
没奈何,吴咏只能让她帮忙烧火,他则是跟何进一起继续处理其他猪头和猪蹄。
差不多快中午的时候,何叶何草带着一群学堂里的孩童,跑了过来,隔着很远就对吴咏喊道:“阿兄,猪蹄弄好了没有?”
吴咏掀开第一锅的锅盖,用筷子叉出一个猪蹄来,掐下一块,尝了尝,感觉差不多了,就回道:“已经好了,你们快过来,我给你们分猪蹄吃。”
“好呀,”何叶兴冲冲来到吴咏身边,刚想说些什么,转头就看到何大妹坐在一个板凳上正啃着猪蹄,不由气愤地喊道:“何大妹,你说话不算话,说好的给你吃都不吃,现在竟然敢一个人偷吃猪蹄。”
何大妹翻翻白眼,一边啃着猪蹄,一边慢条斯理地说道:“这是我自己烧火煮的,干嘛不能吃!”
第94章 带着吃食把家还
何叶一听何大妹这么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道:“你怎么能这样,这些猪肉明明都是我阿兄煮的,你还非要说是你煮的!而且,你竟然趁我们去学堂,在这里偷吃,真是说话不算话!我跟何草以后再也不想理你。”
她一气之下,说话就像连珠炮一般,说得又快又急,眼泪都在眼眶中打转了。
何大妹愣了愣,见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站起来走到她面前,道歉道:“是我做错了,不该在你们不在的时候吃猪蹄。”
接着看了一眼手中的猪蹄,有些不舍地递给何叶道:“诺,我这个猪蹄才刚吃一口,现在给你吃。”
何叶跺了跺脚,嘟着小嘴,傲娇道:“我才不要吃你吃过的东西,我想吃的话,我阿兄自然会给我拿。”
“哦,那你让阿兄给你拿,这个我自己吃了。”何大妹说完,又自顾自啃起猪蹄来。对她来说,现在没有比这个更好吃的食物了。
何叶被气坏了,立刻跑到吴咏面前告状道:“阿兄,你看她,就知道气我。”
吴咏摸摸她的头,安慰道:“她手里拿的那个都没煮烂,肯定不好吃,我给你挑一个软烂的,再放些调料,抓拌一下,不给她吃,好不好?”
“好,谢谢阿兄!”何叶说完,还示威性看了何大妹一眼。
吴咏看了一眼孩童群一眼,发现大概有二三十人之多,便让何进将第一锅煮的猪蹄都捞出来,冷却一下,再顺着骨节将猪蹄拆分成小块。
他这边则是用葱蒜醋盐调了些料汁,倒入装有拆分好的猪蹄的陶盆中,用手抓拌几下,先让孩童们去洗手后,然后再一人一块分给他们吃。
孩童们接过吃食,先是谢了一声,便开心地吃起来。
这时候最兴奋的莫过于白犬旺财了,由于吴家经常有陌生人到访,郭氏担心它伤到人,就将它用绳子拴在屋后。此时看见人人都有猪蹄吃,便开始汪汪大叫起来,似乎在叫人注意到它,别忘了将吃过的骨头,扔给它吃。
吴咏给孩子们分完,见还有些剩余,便递给何进一块,他自己再拿一块,滋滋有味地吃起来。
何进犹豫一下,还是接过,当劲道的猪蹄肉入口的一瞬间,他敢发誓这是他吃过的最美味的吃食了。
何大妹看着众人都吃的开心,她手中的大猪蹄顿时不香了,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忍不住诱惑,走到吴咏面前,小声问道:“阿兄,我能不能也吃这个?”
吴咏笑道:“可以啊,你将手中的猪蹄扔给旺财吃吧。”
何进就在边上,一把抢过何大妹手中的猪蹄,嘟囔道:“别浪费啊,这上面还有很多肉呢,大妹不吃,给我吃吧。”
说完,就大口啃起来。
吴咏被噎了一下,又见他吃的津津有味,便没再说什么,拿起一小块抓拌好的猪蹄给何大妹。
何大妹接过,先是咬了一小口,顿时眼睛一亮,确实比她刚才的好吃,便对吴咏甜甜一笑,“谢谢阿兄,这个真好吃!”
吴咏还没说什么,那边何叶看到何大妹又拿到拌好的猪蹄吃起来,顿时不愿意了,立刻就跑了过来。
吴咏担心她又要跟何大妹置气,便率先开口道:“何叶,你拿一些去给母亲和阿姐她们尝尝。”
何叶先是瞪了一眼何大妹,然后才开心地端着一碗拌好的猪蹄往家里跑去。
何叶前脚刚走,后脚朱里典就走过来,只见他夸张地喊道:“你们这就吃上了啊,有好吃的,也不去里门口通知我下。”
他这么一喊,孩童们都害怕地将手中的吃食藏起来,然后心虚地看着他。
“叔父怎么这会过来?”吴咏先是给他见礼,然后笑着解释:“这不是宛城的屠户为了感谢任叔父教他们杀猪,特意给他送来的一车猪头和猪蹄,还邀请两位任叔父一起去宛城杀猪呢,他们临去宛城前特意嘱咐我将这些东西,收拾好,分给乡亲吃了。”
接着又开玩笑似的问道:“叔父可是有事?莫不是闻到猪肉的香味,特意过来分食的?”
“你真觉得你叔父如此不堪,专门来吃你这口猪肉。”朱里典笑骂一句,然后继续开口说道:“里门外有人给你家送来建房用的石基,你找人去拉一下。”
吴咏一怔,连忙问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朱里典叹口气道:“还不是你救助的那些流民,他们也不知道从哪里听到风声,知道你家要建房,就特意弄来这些基石。从昨日就开始送来了,今日是第二批了,也是担心怕里中乡亲误会,他们只是用推车送到里门口,随便交代一声,就离开了。”
吴咏没想到自己才刚救助流民没几天,就收到他们善意的帮助,这让他感到很是欣慰,也感觉自己做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这天下还是知道感恩的人比较多,毕竟谁都看不起忘恩负义之人!
想了一会,吴咏便开口问道:“叔父今日是否有事要忙?”
“今日是李田典看守里门,我这边倒也没什么要紧事,正打算将这事告知你之后,便去田间查看一番呢。你可是有事需要叔父帮忙?咱们叔侄之间也不需要太过见外,何况你教乡亲们做面食,我们家也跟着受益,你若是跟我还客气,不就是看不起叔父吗?”
朱里典现在可是很看好吴咏的未来,不用他开口,便提前帮他搭好台阶。
吴咏不好意思地开口道:“侄儿今日一共煮了三十个猪头,一百二十个猪蹄,想分出一些给那些流民食用,不知叔父觉得是否可行?”
朱里典皱眉思索一会,才开口说道:“按理说这些猪头和猪蹄是你任叔父让你分给乡亲们食用的,你无权分给外人。但是大家都知道,如果不是交由你来处理这些东西,根本就没人去吃这些东西。何况你使用的那些香料的价值已经远远超过了这些猪头和猪蹄的价值。你既然付出这么多,就是拿走一半,相信你任叔父也不会说什么的,而你将这些属于你的东西送给流民,乡亲们自然也无任何理由反对。”
吴咏听到朱里典这样的分析,顿时松口气,笑道:“那就麻烦叔父一会和侄儿一起将这些吃食送到山脚下的流民聚集处,今日大家一起吃这猪头肉,来一个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好一个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天下之士都如此想,何来世道不太平!”朱里典感慨一下,随即说道:“我这就去取马车来,也好叫那些外来人知道,不止是他们知道感恩,咱们复望里的乡亲也是重情义的。”
朱里典走后,吴咏让何进帮忙从锅里捞出十个猪头和四十个猪蹄,准备一会带走。
何进见吴咏要离开,这边也没有需要自己要帮忙的了,也开始向吴咏提出告辞。他今日来这一趟,涨了许多见识,感觉非常值,要赶紧回去总结一下,回头杀羊用。
吴咏也没有挽留他,毕竟他自己一会也要出去,没时间陪他。见他欲言又止,便猜到他想要香料包。便从一旁的布袋中拿出一包没有使用的,塞到何进手里,并嘱咐道:“这料包可以用四五次,随着用的次数越多,香味越淡,大兄可要紧着点使用。”
“我省得。”何进慎重地点点头,死死拽住手中的香料包,这是他以后翻身的资本,容不得一点差错。
吴咏想了想,又切下半个猪头,接着分出两个猪蹄递给何进,并开口道:“大兄勿要嫌少,实在是这些东西不够乡亲分的。”
何进被感动的热泪盈眶,他现在是真心后悔昨日的冲动之举。他刚才也听到朱里典说的话了,也清楚知道这些猪头和猪蹄不够分的,却没想到吴咏还是分了他一些,这让他十分感动,有心想推辞,却又想到自己家中的母亲和幼妹,到嘴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最后只能瓮声瓮气地说道:“吴小弟今日的恩情,何进定会铭记一生!”
吴咏又问了何大妹的意思,见她态度坚定,依旧坚持留着吴家,便让她在这看着锅灶中的肉食,他则是陪着何进去跟郭氏辞别。
郭氏见何进手里拎着东西,有些不方便,又将家里的竹篮腾出一个来,把肉食放在下面,上面放满蒸馍,让何进带回家给他母亲和弟弟妹妹也尝尝味道。
何进再一次被吴家人感动了,一路上都是浑浑噩噩地想着以后怎样报答吴家的恩情,直到回到善居里的家中,才从感动中惊醒过来。
何小妹是第一个发现何进的人,因为她朝食就喝了一碗粥,到现在已经快接近晚食的点了,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一直翘首以盼等待大兄何进早点归来,可以为自己带点吃食,所以她一直坐在门槛上,望着远处的路口。
等何进刚在路口转角处露出身影,何小妹就嗖地一下窜起来,快速跑了过去。一边跑,一边还不忘朝屋里喊道:“阿母,二兄,快出来啊,大兄带着东西回来了!”
何小妹跑到何进跟前,犹如一个小麻雀般,不停地叽叽喳喳问道:“大兄,你今日为何回来得这么晚啊?你手里拎的是什么东西啊?可以吃吗?重不重啊?用不用我帮你拿一些啊?”
因为有盖布遮挡的原因,她不清楚何进手上的竹篮中又那些东西。
“给你吃!”何进笑着从竹篮中,摸出一个蒸馍递到她手上。
何小妹看着手中之物,雪白滚圆,又捏了捏,有些软,闻着还很香,小心咬了一口,顿时惊呼出声:“大兄,这是什么,太好吃了。”
“这是解忧馍,吃下去可以忘却烦恼。”
说着,两人便来到家门口,正好碰到要出门迎接他的母亲和弟弟何苗。
何苗看见正吃的津津有味的何小妹,不禁疑惑问道;“小妹,你吃的什么?”
何小妹笑嘻嘻道:“大兄给我的解忧馍,可好吃了。”
“给我也尝尝!”何苗走上前就想抢,却被何进一把拽住,面色微沉,呵斥道:“你都多大了,还抢小妹的东西吃,别人跟你一样大,都已经撑起整个家户的生计了。”
何苗顿时不干了,大声喊道:“阿母,你看大兄他欺负我,有好吃的东西不给我吃。”
何母赶紧打圆场,“好了,老大,都是一家兄弟,没必要这样,老二今年也不过十二岁,你叫他能干什么。”
何进面无表情地松开何苗的手臂,一个人来到厨房,将里面的两个猪蹄拿出来,按照吴咏指挥的那样切成小块,又调了料汁,抓拌均匀,然后对三位家人说道:“你们都来尝尝这个,这是吴家小弟教我做的。”
何苗和何小妹早就忍不住了,一人拿起一块,津津有味啃起来,边吃边喊:“这也太好吃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食物,这真的是猪蹄吗?”
“哪个吴家小弟?”何母却有些疑惑地问道。
何进有些尴尬回道:“就是昨日被我踹了一脚的那人,大妹不是在他们家吗!今日宛城内的人还是不需要羊肉,我师傅就让我找人学杀猪,我便想拜复望里的任屠户为师。等到了那里,才发现任屠户的杀猪技术都是吴小弟教的,他看在大妹的面子上便教我做了这些东西。同时又给了我一包秘料包,我打算用这个做羊肉卖。”
这时何苗吸溜着口水,插嘴道:“大妹怎么样?”
何进没好气地回道:“她现在每餐都能吃到这些东西,哪里肯回来。”
何小妹听后,顿时嘟囔道:“早知道我就与阿姐一起去了。”
第95章 高田种小麦
吴咏跟朱里典一起坐着牛车来到山脚下的流民营地,隔着很远,就可以听到人们敲击石头的砰砰声。放眼看去,整个山头都是男人们劳作的身影。
至于妇人们则是在山脚处忙碌着,有编织草席的,有缝补衣服的,还有烧火做饭的,俨然一副人间烟火的景象。
吴咏没想到,只不过才两天不见,这里已经有山寨的雏形了。各式各样的房子挤满了半山腰,有的是几块布拉起的帐篷,有的是秫秸秆搭建的茅草屋,还有用树枝撑起的木房子,更多的是下面用石头,上面木头搭起的石头房。
尽管这里的条件并不好,但人人脸上都充满对生活的憧憬,孩子们也在追逐嬉闹,再也看不到刚见到他们时,身上带着的那股绝望。
他们两人还没来到近处,就听到有人大声喊道:“大家都加把劲,争取今日将仙君家的石基都赶制出来。”
这时有眼尖的人也发现了他们的到来,也不知谁喊了一句“仙君来了”,大家都扔下手中的活计,蜂拥而来。
朱里典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不禁有些担忧问道:“贤侄,他们这么多人冲过来,会不会惊吓到牛?”
吴咏一想也对,便让朱里典将牛车停下,他则是一个人走下来,独自迎了上去。
众人很快就将吴咏围了起来,由于这条路并不宽敞,又处于河道边,很多人就站在干枯的河谷中,仰头看着吴咏。
“仙君,您怎么来了,可是有事吩咐,您放心,不论是刀山火海,只要您一句话,我们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围观众人急忙附和道:“对,只要仙君吩咐,万死不辞!”
吴咏一愣,拱手道:“诸位言重了,小子这次来,一是感谢大伙为我家建房出力,特意送来一些肉食。二是来看看大家还有没有需要的东西,我明日可能要去宛城一趟,跟太守大人求取一些粮食,顺便弄些生活物资回来。”
众人一听是这两件事,顿时垂头丧气起来,他们现在是真心想为吴咏做些什么。
这时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者站出来,说道:“大家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别都围在这里,弄得仙君也不自在。”
话音一落,很多人就陆续走开了,最后只剩下十二人,正是众人那晚选的十二位代表,刚才说话的长者,就是其中一位。
吴咏见围着他的众人离开了,这才松口气,转身给十二人介绍了一下不远处的朱昮,“这位是我复望里的里典,今日随我一起来送肉食。”
两边之人相互拱手见礼,接着吴咏又指着牛车上的煮好的猪头和猪蹄,开口道:“近日宛城兴起吃猪肉,这些两样东西,百姓们也不待见,我想着也不能浪费了,就按照太虚秘法煮制,你们来尝尝味道如何。”
本来十二人还对吴咏送来的猪头和猪蹄有些不待见,但一听是太虚秘法煮制,顿时心动不已。
只见其中一位壮汉,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从一个猪头上割下十二块肉条来,分与在场的十一人每人一块,他自己也拿起一块,放在嘴里仔细品味。
“不愧是太虚秘法啊,猪头肉也能做得如此美味,今日真是涨见识了。”
“就是天上的龙肉,也不过此味吧!太虚仙境真是一个神奇的存在,我等能得仙君庇佑,真是不枉此生啊!”
十二人吃了朱里典送来的猪头肉,顿时彼此的关系就融洽起来,便开始一一介绍自己的身份来。吴咏也是第一次听到他们的名字和过往,不禁好奇起来。
首先是那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姓杨名冀,曾为玫花乡三老,因为整个平阴县都遭了灾,只能带着一家老小逃难到宛城,一路上有不平的事,他都挺身而出,因此大家对他都很敬重,尊称他为杨公。被选为代表后,主要是监察流民中的风气和德行。
第二位老者代表,姓管名炉,曾为孟津里田典,现在带领一些流民为吴咏家打理田地。
第三位老者代表,姓栾名颢,曾为会水乡假佐,现在主要是带领老弱病残捡石头,编织草绳,供大伙建房用。
第四位老者代表,复姓夏侯名瑜,曾为白沟乡啬夫,现在主要是看管大家的粮食,顺便带领一些流民磨面,以方便妇人做面食。
第五位老者代表,姓官名屹,曾为兴隆乡有秩,现在主要是带领一些流民整治河道。
第六位老者代表,姓桂名琳,曾为孟津里田典,现在主要是带领一些流民开辟荒田。
接下来是六位壮年代表,第一位就是那个拿着匕首的,名叫申屠弼,曾为游徼,白天带着一群壮汉去伏牛山打猎,夜晚安排人轮流守夜。
第二位壮年代表,名叫臧勋,曾为亭长,现在带着一群人开凿石头,一部分用来给自己这群人建房,另一部分留给吴咏建房用。
第三位壮年代表,名叫阎晃,曾为里典,现在带着一群人到另一个山头砍树,以及搬运木材。
第四位壮年代表,名叫甘丘,曾为亭父,现在带领一群人为大家建房子。
第五位壮年代表,名叫鲜于策,曾为求盗,现在带领一群人为大家做床及家具。
第六位壮年代表,名叫郑表,曾为蒙学老师,现在也是教导孩子们蒙学。
他们十二人,几乎每人都是代表一乡之人。这些人以前或许在家乡有些地位,但现在沦落成流民,也都收起了傲气,也没谁自觉身份高贵,都是跟普通流民一般,积极投身到这山寨的建设中来。
他们现在都感觉自己十分幸运,在成为流民后,竟然能遇到仙人转世的吴咏,不仅有了吃的,还能经常吃到以前做梦都没有想到的太虚吃食。
十二人介绍完自己的身份,又问了吴咏今后的打算。
吴咏其实也有些抓瞎,他当时头脑一热立下誓言,等将这些流民安置在这里后,又觉得自己有些欠考虑,总不能真让这些流民帮他管理田地吧,自己家一共也才一顷田,若是能养活这一千多流民,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他虽然也能从宛城太守府要来一些粮食,但再多的粮食也不够这样消耗的啊。
他也想将这些流民安排的跟宛城外的流民一样,教会他们做太虚吃食,然后将他们送走,可吴咏总感觉他们不会这样的安排!
他上次问了一下,众人都是情绪激动地回应,要跟着他,这让他很是头疼。
这群人若是没有稳定的经济来源,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丧失对生活的向往。到时说不得又变成不安定的因素,看来自己要帮他们找到一个有稳定渠道的收入才行。
他在这里胡思乱想,朱里典却是与这十二位流民代表,谈论的热火朝天。
他们本来都属于这汉朝的官吏阶层,自然有很多共同的话题。虽然他们离开了自己的家乡,但是他们如今碰到吴咏,感觉这一起都好似是上天安排好的。
众人说着说着,不知又怎么说到吴咏身上来了。
只听朱里典惊叹道:“我这侄儿说是仙君转世一点不为过,昨日他去蒙学时,三步一诗,连作两首,当场就惊艳了很多人!”
“不知朱里典可否为老朽等人诵读一遍,也好让我等开开眼界!”杨冀最是急切,别看他年纪最大,对吴咏的崇拜最是坚定,不然也不会一大把年纪了,还来当流民代表,现在完全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杨公既然吩咐,某自当遵从,这两首诗,一首名为《咏鹅》,一首名为《悯农》,都是了不得的写实诗。”
当即朱里典就将吴咏抄的这两首诗声情并茂地大声诵读出来,他声音浑厚,读的又抑扬顿挫,很是能带动人的情绪。
十二人听完,久久无语,完全陷入两首诗的意境中去了。
直到过了许久,朱里典轻咳一声,十二人这才恍然回过神来。他们的脸上,既有兴奋,又有惊讶,还有激动,最后又逐渐恢复了平静。
只听杨冀叹道:“如此朴实无华的诗句,也只能是仙君这样的人才能领悟出来吧!”
接着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对着吴咏跪拜道:“不知仙君可否也为我等流民作诗一首,好叫我等也知晓仙君的悲天悯人的胸襟。”
其他十一人也跟着跪拜道:“恳请仙君赐下诗句,让我等沾沾仙气。”
吴咏急忙避开,几位老者比他祖母年纪都大,他可受不得这礼,想要扶起十二人,他们又坚持不起,没奈何,吴咏只能思考抄那首诗。
这真让他有些头大,实在是能抄的诗太多,诗句讲究应景,若是随便抄一首,跟现在流民的情况完全不搭边,反倒落了下乘。
吴咏想了想,正不知抄哪首诗才好时,忽然看得不远处的田垄上刚种上不久的小麦,又想到他们现在背井离乡,心里顿时有了计较,便开口吟诵道:
高田种小麦,终久不成穗。
男儿在他乡,焉得不憔悴。
这是一篇是旅客怀乡的诗,用小麦不宜种在高田,比人不宜住在他乡,是他能想到的当前最符合流民的现状的诗句了。
果然他刚吟诵完,杨冀就站起来,开口叹道:“他乡最易憔悴,说得极直捷,而其故却未说破,又极含蓄。这何尝不是我等流民真实的写照呢,今日得仙君赐诗一首,我等当时刻不忘仙君给予的恩惠。”
第96章 会造纸的张角
次日,天刚蒙蒙亮,吴咏便穿戴整齐来到里门口,此时任家两位屠夫早已等候多时,见他过来,赶紧招呼他上马车,“走喽,今日早些跟他们会合,也好多杀几头猪。”
昨日等吴咏跟朱里典再次回到复望里时,任家兄弟俩正在吴家屋后处理猪头和猪蹄。
朱里典见他们又弄来这么多东西,不禁感叹道:“你们若是每日都弄来这么多猪头,咱们里的乡亲只怕都要吃腻味了。”
任老三朝他笑笑,一边处理清洗猪蹄,一边开口道:“今日算是最后一次了,既然他们对咱们仁义,咱们也不能做得太过。回来的时候,我跟老四就商议了,明日就将这处理猪头和猪蹄的手艺也交给他们,以后我们应该不会再拉这些东西回来了。”
朱里典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对两人的行为夸赞道:“不为财帛动心,君子所为也!”
就这样又忙乎两个时辰,最后由朱里典出面,给每家每户都分了半个猪头和两个猪蹄,剩余的都留给吴咏家。面对这样的分法,大家都没意见。
等他们走后,吴咏跟任老三说了明天去宛城的事,便商定好时间,于明日里门前会合。
这会,等吴咏上车,任老三马鞭一挥,“啪”的一声,马车便出了复望里,直奔宛城而去。
一路上,任老三给吴咏讲了很多昨日他们杀猪的趣事。
吴咏听的入迷,不知不觉,时间过的飞快,感觉也就一顿饭的功夫,三人就到了宛城。
吴咏本打算先去太守府,跟陈球报备一下,却在进城门时发现张机和华佗两人的身影,于是跟两位叔父约定好申时到这里集合之后,便匆匆下了车。
“张世兄,华世兄,你们这是去做什么?”吴咏很快追上几人,疑惑地问道。
他见两人面有急色,还以为流民那边出了什么事。
张机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吴咏,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兴奋地说道:“吴家贤弟,你来得正好,我与华世兄正要去城里张角道兄住处那里取些符纸,你也一起去吧。”
吴咏不明所以,随即又看到两人身边还跟着三位身穿道袍的中年道人,不由开口问道:“这三位道兄是?”
“这三位道兄都是最近几天来宛城游历到的,”张机笑着解释一句,随后指着其中一位相貌俊逸的道人,介绍说:“这位是来自终南山楼观道的骆曜道兄。”
接着又指着一位广额阔面的道人,介绍说:“这位是来自巴郡五斗米教的张脩道兄。”
最后指着那位容貌矜严的道人,介绍说:“这位是钜鹿太平道的张角。”
三人都对吴咏善意地点点头,吴咏却是大脑一片空白。
他实在没想到今日会遇到张角,这位可是历史上有名的狠角色啊,一句“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彻底动摇了汉朝四百年的根基。可以说若是没有张角发动黄巾起义,这汉朝还能延续一段时间犹未可知。
而跟张角一起的张脩,史书上也挺有名的,他领导五斗米道在巴郡、汉中一带起义多次,朝廷都拿他没办法,最后还是靠着收编,才让他停止闹事。
三人之中的骆曜,吴咏没有任何印象,但他能和两位历史上有名的猛人在一起,想必也不容小觑。
吴咏发呆这会,张机又给三人引荐了一下吴咏,“这位就是最近传名天下的,曾神游太虚十年的吴咏。”
三人眼神一凝,齐刷刷地盯着吴咏,仔细打量起来。按理说,这三人都是见过世面,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不该对吴咏这个刚满十二岁的孩子感兴趣。但谁让吴咏神游过太虚呢,这不禁勾起他们的好奇心,想要看穿的虚实。
吴咏被三人看得有些毛骨悚然,不禁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小心问道:“三位道兄为何如此看小子?”
三人之中,骆曜最先开口说话,只见他走到吴咏面前,轻轻拍了拍他肩膀一下,“你很好!这太虚之境传说了也有上千年,古往今来,唯有你一人神游过。可见与我楼观道有缘,你可愿入我楼观道?”
吴咏赶紧摇头,“多些道兄好意,小子对着红尘多有眷恋,恐怕不能安心修道。”
骆曜摇头叹道:“可惜了,你有如此道缘,却不知珍惜。罢了,世间一切,强求不得,你以后好自为之吧,莫要做出伤天害理之事来。”
说完,也不顾吴咏诧异的目光,三两步便消失在吴咏的面前。
吴咏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使劲揉了揉,发现他确实是一下就不见了。
这时张脩笑道:“这位骆曜道兄,善使道术缅匿法。他邀请你加入楼观道,是对你的肯定,多少道人一生的梦想就是加入楼观道。别看玄妙观在南阳很有名气,可是比起楼观道来,底蕴还是要差上一些,道家典籍也数楼观最全。贫道若不是又五斗米教的羁绊,也会加入楼观道,寻求大道真理。”
张角现在好像是三人之中名气最低的,等其他两人说完,他才开口苦笑道:“贫道今日欲在流民群中传我太平道法,可是他们却都言小道兄乃是仙君转世,无偿救助了他们,余生只愿意信奉小道兄。”
吴咏吓一跳,想都没想,便开口道:“要不小子也加入太平教好了。”
其实加入太平道也没什么坏处,只要以后别参加黄巾起义给别人刷经验就行。
张角没想到吴咏会这么说,一时愣住了,不知该是拒绝还是同意。
不过他还没说话,张脩却是不乐意了,只见他脸色一沉,讥讽道:“小小的太平道才成立多久,有何名气,我五斗米教在巴郡可是家喻户晓的教派。连个道观驻地都没有,在贫道看来,这太平道要不了多久,也和那些不知名的道教流派一样,泯灭在民间。”
张角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道兄,这话有些过了。贫道传教,何须他人多言。”
“不自量力!”张脩甩下这句话,便高傲地走开了。
吴咏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三人就走了两个,不禁有些愕然地问道:“三位道兄是如何走在一起的?”
张角苦笑道:“贫道在钜鹿听闻有大量流民聚集在宛城,便想到这里传我太平道的教义,不想刚到宛城就碰到那两位道兄也在传道。之后贫道三人都遇到刚才的情况,这里的流民只愿信奉小道兄一人!”
吴咏这才发现张角竟一直喊自己道兄,这让他觉得有些荒谬,便提议道:“我与道兄一见如故,以后便道友相称如何?”
张角却是摇摇头,“道有先后,小道兄既然能神游太虚,便是先窥大道,贫道岂能与道兄平起平坐。”
吴咏还想再劝几句,这时张机笑着插话道:“道是无情,人却有情。既是一见如故,可按人伦之礼,兄弟相称,岂不美哉?”
吴咏眼睛一亮,当即对张角拱手道:“以后还请世兄多多关照。”
张角想了想,便应承下来,“那为兄就高攀一次吧。太平道如今还只是不入流的道教小派,贤弟身份特殊,唯恐遭人非议,不能收容贤弟入教,还请勿怪。”
吴咏哈哈一笑,“小事耳,何足挂齿。”
华旉这时也有机会开口了,只见他似笑非笑道:“恭喜贤弟又得一世兄啊!你这样认下去,天下道人岂不都成了你的世兄。”
吴咏不禁正色道:“想让我认世兄,那也得有一定的本事。我观三位世兄都是有大毅力之人,以后定会有大成就,这才厚着脸皮相认。”
华旉哈哈大笑,“承你吉言,我华旉今后若是青史留名,吴家贤弟之名定会出现在我名之前。”
四人说说笑笑来到张角临时落脚的客栈,一进屋便看到两个装满符纸的大箱子。
张角打开箱子笑着对三人说道:“贫道自幼便对这符纸感兴趣,还特意去拜访过数位造纸大匠,才习得这造纸术。这些符纸都是贫道精心研制所得,平常可是舍不得使用。今日若不是我那伯祖父讨要,贫道也不会如此大方。”
张机见吴咏不明所以,便笑着解释道:“张世兄的伯祖父就是前两日咱们见过的玄妙观的张道长,张道长给人开草药时,用的就是这些符纸。这两日因为给流民看病,张道长的符纸都消耗完了。今日恰好看到张世兄,便让我跟华世兄来取一些给他。”
吴咏明白事情的缘由,可是他看着两箱都是黄色的符纸,顿时大失所望,他本来还以为张角这有那种可以书写的白纸呢,于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世兄这里是否有那种白色的,可以写字的纸张?”
张角想了想,便开口道:“贤弟说的蔡侯纸吧!”。
见吴咏好像不知道蔡侯纸,张角便继续开口道:“其实纸张早在前秦时期就出现了,只不过那时都是蓖麻杆经过沤烂,制成的麻质硬纸,与其说是纸,不如说是硬布,不仅费时费力,使用起来也极其不方便。
等到本朝和帝时期,龙亭侯蔡伦总结以往人们的造纸经验革新造纸工艺,让工匠们挑选出树皮、麻头及敝布、渔网等,然后把它们切碎剪断,放在一个大水池中浸泡。过了一段时间后,其中的杂物烂掉了,再让工匠们把浸泡过的原料捞起,放入石臼中,不停搅拌,直到它们成为浆状物,然后再用竹篾把这粘乎乎的东西挑起来,等干燥后揭下来就变成了纸。
这就是蔡侯纸,既轻薄柔韧,又取材容易,而且来源广泛,价格也低廉。贤弟若是想要,宛城内就有多家出售的。”
吴咏没想到白纸还有这么一说,而且还这么普及了。他决定今天就买些纸张回去,若是有那种擦屁屁的草纸就更好了。
这时张机发现有很多符纸下面都压着各种草药,于是便问张角这是何用意。
“不瞒三位贤弟,贫道发现这些符纸若是与药材放在一起,时间久了便会沾染灵性,画出的符咒也特别灵验。”张角犹豫一下还是如实地回答。
吴咏当然知道这是草药成分渗透到纸张里了,于是便建议道:“既然世兄会造纸,何不用草药做符纸,效果岂不更好?”
张角顿时呆立当场,他怎么没想到还可以这么做。
第97章 追随者太多也有烦恼
吴咏跟着张机和华旉来到城外流民的营地,张角则留在了客栈,他在思考吴咏的建议可行性,若是真能用草药造出符纸,那么这些符纸制作出的符箓便不再是简单的符箓了,而是治病救人的法宝,因此他十分上心,甚至连传太平道的心思都没了。
这些就不是吴咏能管得着的了,此时他这边也遇到一些状况,自身也陷入困境。
吴咏没想到自己现在的名气竟然在流民中传播的这么快!他们三人刚走到营地这边,也不知谁喊了一句,“仙君来了!”
顿时一群流民围了过来,将三人团团围住,让他们寸步难行。
三人先是吓了一跳,又见这些流民没有流露出恶意,都是一脸崇拜地看着吴咏,这才松了口气。
吴咏笑了笑,对着周围的人道:“诸位可是有事?小子今日到此就是看望大家,为大家排忧解难而来。”
流民们见吴咏如此亲善待人,顿时开始七嘴八舌吵闹起来。
“仙君,您可要为我等做主啊,当初明明说好的是教大家做太虚吃食,怎么到头来,只选那么几十户人来教,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是啊,他们那些人何德何能得到仙君的特殊照顾,我等却只能在这里苦苦等待,不知何时才能轮到我等。”
“仙君既然愿意救助我等流民,我等也不是忘恩负义之辈,更不是无理取闹,只想求一个公平对待。”
吴咏总算听明白了,这些流民全都是为了太虚吃食的做法而来,他们觉得自己只教那七十五户流民,有失公允,来讨说法来了。但这是太守大人为了首批流民能安稳送出去,特意选定的,他也没办法啊!
流民们看到吴咏不说话,还以为他心有顾忌,便直接对着吴咏说道:“仙君可是遇到某些人的胁迫了?如今这天下很难有我等流民的容身之地,只要仙君一句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对,谁敢为难仙君,就是我等之敌!”
看到大家脸上纷纷露出来的义愤填膺的表情,吴咏这才开口说道:“大家静一下,听我说几句。”
人群顿时一静,吴咏继续说道:“大家不必如此心急,既然小子曾经有言,愿意教大家做太虚吃食,那就一定不会食言。这次只选七十五户人家教导,也是太守大人考虑到小子年幼,不能一次教导那么多人。所以请大家放心,人人都会有机会学到这太虚吃食的做法的。”
吴咏刚刚说完,各种兴奋的声音就开始在流民群中响起。
“哈哈,我就知道仙君不会厚此薄彼,原来我们都可以学太虚秘法啊,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了。”
“谁说不是呢,我等早该想到,仙君现在也是肉眼凡胎,咱们有这么多人,如何能一次教得过来。”
“仙君大人心胸宽广,岂是我等能猜测的,以后这样的蠢事少做一些,也省得给仙君带来困扰。”
听到这里,吴咏不禁有些冒冷汗,这些流民真是太高看他了,这次救助流民都是由太守陈球主导,他只不过负责教流民做吃食而已,至于教导谁,教导之后安排到哪里,都是陈球说了算的。
这以后流民们若是遇到问题都来找他,可不得把他忙死,再则若是被居心不良的人举到陈球那里,他吴咏自己也不一定能落得好。
因此吴咏不得不再次开口提醒道:“大家听我一言,此次救助行动,太守大人出力最多,他为了给大家筹集粮食,不惜与权贵士绅阶层对立,之后还要为大家谋求出路,不仅劳心劳力,还要应对各种压力。相较太守大人,小子做的这些事情就有些微不足道了。”
顿了一下,吴咏继续说道:“既然大家如此信任小子,我也不瞒大家,先实话跟大家说了吧,大家也应该清楚,这流民的身份很难得到城池的收留,即使学会了小子教导的太虚吃食做法,官吏们首先要考虑到县城的安定,其次才考虑到愿不愿意接纳流民,就是太守大人也不能强求。因此太守大人要先将父母儿女俱在的家户安排好,才去考虑其他人。”
听到吴咏这样说,流民群中顿时哀嚎声一片。
“那可怎么办啊,我妻子已经过世几年了,现在家里就剩我跟我儿子两人。”
“我夫君在流浪的路上染上寒病去世了,也没留下后代,现在只有姑母跟我一起生活。”
“我家更惨啊,只有我们兄弟俩。就算其他人都安排好了,也不一定轮到我们兄弟俩!”
看到一些人脸上的兴奋表情迅速被苦恼覆盖,吴咏赶紧安慰道:“不过,大家也不用太担心,府君大人打算将这些符合条件的家户送走之后,再为大家办理合户,到时你们可以自由选择中意之人重新组建家户。”
说到这里,吴咏面色严肃道:“这可关系到你们的后半生,可要慎重对待!丝毫马虎不得。”
而后话风一转,笑道:“若是你们平日里有中意的人选,对方也同意,可到官府先行办理合户证明,到时可以先行得到安排。”
这下人群比刚才更热闹了,说什么的都有。
“还可以这样做啊,某早就看中一位妇人,这就去与她商议去。”
“真不愧是仙君下凡,如此想法令我等望尘莫及。”
“等我寻到中意的夫君,就让仙君大人为我等两家合户,以后也不怕我那良人敢负我!”
“走喽,寻良人去也!”
众人从吴咏这里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便慢慢都散去了,只留下吴咏三人面面相觑。
张机心有余悸地说道:“刚才可把我吓得不轻,以后我可不敢再跟吴家贤弟一起来到这流民营地。”
这时华旉也开口叹道:“吴家贤弟果然非常人也!面对如此局面,也能侃侃而谈,实在令人敬佩。”
吴咏苦笑一声,说道:“两位兄长说笑了,小弟刚才也被弄得七荤八素,分不清东南西北,好在这些流民还算守规矩,小弟才不至于被吓尿!”
两人哈哈大笑起来,不过却不敢再与吴咏走在一起。
吴咏见他们这样,也不强求,便跟两人提出告辞,一个人来到营地做饭的地方。
只是两天不见,此地已经成为流民群中人人向往的地方。吴咏一路走来,看到很多流民都是一脸艳羡地看着这里。
此地现在已经完全被篱笆围起来,门口甚至有两位兵士在看管。吴咏走近,顿时被两人拦了下来,“伙房重地,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吴咏笑笑,朝里面一挥手,顿时从里面跑出几人,纷纷对守门的两位士兵道:“这位是太守大人指定教我们做太虚吃食的吴咏,你们应该都听说过吧。”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抱拳对吴咏道歉道:“多有得罪,还请小郎君担待。”
吴咏挥挥手,“你们也是职责所在,勿须多礼。”
随后与几人一起走了进去,这次没有人阻拦他了,想必经过这次事件,以后也不会有人阻拦他进入这伙房了。
吴咏边走边看,一路走来,不时有人跟他打招呼见礼。他发现只是短短两天没来,他教过的这些妇人已经可以做出各种面食了,他这才看了几家,就已经有蒸馍,蒸饺,葱油饼,包子等。这些妇人的动手能力,令他十分满意,总算没白教。
等吴咏转到两位妇人面前时,不禁惊讶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两位妇人及家人是他请到伏牛山脚下的流民营地教那里的人做面食的,他还想着这两日将人接回来呢,没想到她们自己回来了。
两人不敢看吴咏,小声请罪道:“仙君恕罪,我等两家实在住不惯那里,便在第二天就赶回来了。”
吴咏这才恍然,明明只有伏牛山的流民喊他仙君,怎么今日一来宛城就有流民喊他仙君呢。人各有志,他也没怪罪两位妇人,反而安慰道:“是我将你们请去的,你们想回来随时可以,也省得我托人将你们送回来了,你们以后在这好好学做吃食,勿要辜负了太守大人的恩情。”
两人见吴咏没有怪罪她们,很是感激,赌咒发誓要好好学。
吴咏朝她们点点头,便离开了。等转了一圈,发现自己没有什么可教这些人的了,便跟众人告辞。众人想要相送,也都被他谢绝了。
谁知他刚走出营地伙房,便又被一群流民拦住。这让他很是纳闷,不过还没等他多想,就看到人群走出一人,对他拱手道:“不瞒仙君,我等都是想要追随仙君之人,希望仙君能收留我们。”
吴咏不解道:“刚才我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太守大人一定都会将你们安排好的。”
这人却是摇头道:“我等既无家室,也无亲朋,都是孑然一身,想必就是太守大人也会为难。”
吴咏被他的话噎住了,既然太守大人都为难,难道我就不为难吗!他看了一眼人群,发现竟有百人之多,顿时犹豫起来。
这人能站出来,也是有眼力见的,只见他带领众人扑通一声跪在吴咏面前,发誓道:“只求仙君能为我等寻一安身之所,我等愿奉仙君为主。”
这就是卖身为奴了,吴咏可不敢答应。他灵魂来自后世,对这个还有些接受不了。不过无论他怎么劝说,这些人就是不起身。
最终吴咏叹道:“你们既然愿意跟随我,我就说一下条件吧,你们也看到了,我现在年纪还小,尚还在为自己的生计打算,不可能收留你们。
不过我最近救助了一些和你们一样的流民,将他们安排在伏牛山脚下,你们若是执意跟随我,就先去那里吧!以后等我冠礼之后,你们若是还有追随我的心思,可直接来找我。”
众人这才站起来,交头接耳一番,这才对吴咏拱手道:“我等愿往,还请仙君送我等一程!”
吴咏点头,让他们先到宛城门口等候,他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他却不知今日所作的一切都被太守陈球看在眼里。
第98章 黑丹换容身之所
陈球今天本来想微服私访流民的情况,不想却看到吴咏两次被流民围堵的情景。最开始他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然后又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吴咏,对他的处变不惊和居功不自傲表示肯定。
不过慢慢他发现这些流民对吴咏的感恩,似乎要远远大于他这个太守。好似这一切都是吴咏做的,他这个太守只是陪衬,这不禁让陈球心里感觉有些不痛快。
那一句句“仙君”,犹如魔音般,听起来格外刺耳。
他这几日不仅劳心劳力为流民筹集粮食,还要与宛城的这些权贵士绅周旋,甚至还要顶住朝廷的压力。昨日就有朝廷使者带来旨意,让南阳郡这边尽可能多的往洛阳送粮食。
说实在的,经过几次接触,他对吴咏的感官相当好。这位仅仅只有十二岁的孩童,却屡屡做出非同一般的事来,最重要的是他有一颗仁心,能够不计较个人得失。
这在陈球看来是非常难得可贵的品行,因此他十分看好吴咏前程,也愿意提携他一把。
不过今日的情景却让他有些忌惮,虽然吴咏已经跟流民们极力夸赞他这个太守的功劳了,但还是禁不住流民们不吃这套,反而依旧认可自己的观点。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流民们对自己只有敬畏和感谢,但对吴咏却是发自内心的感恩!
尤其是陈球看到竟然有上百人之多愿意追随吴咏,这些流民本是他花了大心思救助,却对吴咏感激涕零。因此便对吴咏起了反感之心,甚至有些厌恶。不管这些流民是何缘由,他认为吴咏都不应该接纳。
虽然吴咏现在的年纪小,但他总有长大的一天,若是任由这种情况发展下去,他不认为吴咏会一直坚守本心。当权力利益足够大时,就是他陈球也不能免俗。
他的心中充满了感慨,想着以后要尽量弱化吴咏在流民群体中的影响。同时,他决定以后不能给予吴咏过多的帮助,他不想吴咏以后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来。
一直守卫在陈球身边的贼曹张阳,见陈球一脸阴沉之色,自然明白陈球的心思,不由小声问道:“府君,要不要让属下敲打一下吴家的小子?”
陈球摇摇头,“暂时不需要,他现在年纪小,不能打击到他的仁心。咱们以后尽量不去帮他就可以了。”
吴咏这边本想去太守府找陈球商议粮食的事情,不过他在流民离开后,却一眼就发现站在不远处的陈球和张阳。于是他想也没想,就匆忙走到陈球面前施礼道:“小子见过太守大人,贼曹大人。”
陈球点点头,语气平淡地问道:“你今日来宛城,所谓何事?”
吴咏一怔,他从陈球的语气中感觉到了冷淡,但他也没多想,笑道:“太守大人也是知道的,小子曾在复望里救助一些流民,现在那边流民的粮食有些短缺,还请太守大人能救济一二。”
不成想他话音刚落,陈球就冷着脸训斥道:“胡闹,流民自有官府来组织救助,你小小年纪,岂能参与此事!你回去告诉那些流民,想要官府救济,就统统来宛城这边。”
吴咏懵了,怎么前几日还好好的,今日陈球突然就翻脸起来,但他也不敢争辩,只能郁闷地回道:“我知道了,小子回去就与他们商议。”
“行了,你回去吧,以后没什么事,不要总是往宛城这边的流民群来,你现在年纪小,要多在家读书,多陪陪你母亲和祖母。”
陈球说完,就示意吴咏可以走了。
吴咏带着满肚子的疑惑地离开了,他本来还想向陈球打听一下造纸的工艺,如今陈球用如此冷淡的态度待他,他愣是没敢张嘴,同时心里也是十分不爽。不过对方毕竟是南阳郡的太守,他就是有再多的不满,也不敢表现出来。
这让他不禁反思起来,看来是最近过的太顺,他都要忘记这是汉末时期了。回去他一定要好好规划一下,借助外力总归不是办法,自身强大才是根本,要想在这汉末生存下来,一切还要看自身的发展。
吴咏被陈球训斥一番,也不敢道流民群中乱串了,只能郁闷的走到城门口,找到那群想要追随他的流民,跟他们实话实说道:“你们不必去伏牛山那边的营地了,刚才太守大人下令,让那边的流民也都搬到这边来,不然就不给粮食救济。”
话刚说完,这群人就是一阵骚动,开始聚在一起商议起来。
“咱们还是散了吧,没有官府救济的粮食,咱们就算到了那边,也可能会再次饿肚子。”
“行吧,你们想离开就离开,反正我是坚持追随仙君大人,而且我相信仙君大人能处理好粮食一事。”
“我不是不相信仙君大人,而是觉得咱们先保全自身,不给仙君大人带来麻烦,等以后再追随仙君大人也不迟。”
“你们这是懦夫的借口,不就是粮食吗,咱们一路流荡到此,饿肚子的时候还少吗,不也是坚持下来吗,怎么这会说没粮食了,反而畏惧起来,难道就是因为吃了两天饱饭,把胆气吃没了!”
就这样,他们争吵一会,一部分人面色羞愧地离开了,还有一部分人选择继续追随吴咏。
吴咏看了一眼,大概有三十人选择留下,这些人他还是能供养起的,便没有再劝说他们离开,反而跟他们亲切交谈起来。他知道身处汉末,以后总要找一些信得过的帮手,既然这些人送上门来,他就很乐意收下了。
通过交谈,吴咏记住领头之人叫鄢展,以前是一个游侠头目,颇有些武力,其他人对他也是比较信服。
下午三点半左右,任家兄弟俩架着马车出了城门。吴咏一眼就看到他们,急忙挥手示意。
任老三看到吴咏身边还聚集着二三十人,不禁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地问道:“贤侄,这些人是做什么的?”
吴咏笑着解释道:“不瞒两位叔父,这些都是小子的追随者,要跟我一起前往伏牛山脚的营地。”
兄弟俩对视一眼,任老三打个哈哈道:“你们都没吃晚食吧,正好我从城里带来一些肉食和解忧馍,你们分吃了吧。”
吴咏大喜,他就早上起来时,母亲郭氏为他热了几个蒸馍,他吃过之后,后来就一直未吃到其他东西,若不是中午在营地伙房巡视的时候,顺了些面食吃,估计现在早就饿晕了。
当下也不管手还没洗,掀开陶盆上盖布,捏起一块拌好的猪头肉,夹在蒸馍里,便大口吃起来,同时不忘提醒鄢展等追随者,“你们自己动手,像我这样吃,很香的。”
众人咽了咽口水,都看着鄢展,等他的吩咐。
鄢展想了想,便笑道:“既是仙君大人吩咐,我等也无需客气,大家一起尝尝吧。”
说着,他便第一个动口,品尝夹肉馍的美味。
众人有样学样,纷纷自己动手。他们这几日都是喝的米粥,还是第一次吃到夹肉馍,不说猪头肉的美味,单是解忧馍就让他们吃的大呼过瘾。
不大会功夫,众人吃完,便跟在任老三的马车后面,跟吴咏一起先赶往复望里。
马车这才赶的并不快,一路上众人说说笑笑,他们甚至还问起了吴咏在太虚仙境的见闻。吴咏挑选几个他以前的经历,听得众人都是神往不已。
等到了复望里门口,任老四便下车到里中报平安。任老三继续赶马车,载着吴咏,带他追随者们一起来到伏牛山流民营地。
杨冀等人知道今日吴咏会来,因此提前便安排人等候。等吴咏下车,杨冀不禁疑惑问道:“仙君,怎么不见粮食?”
他没想到不仅没带回来粮食,还多带来三十个流民过来。
吴咏被问的尴尬了,只能将太守陈球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一下。
众人一听,不禁怒道:“这些狗官就是靠不住,咱们一路流荡到此,不知遭遇到多少官吏的驱逐,好不容易才找个安身之所,却又要被他们驱逐,真想跟他们拼了。”
吴咏真担心他们冲动之下,做出错事,于是急忙开口保证道:“诸位,陈府君跟其他人不一样,他并不是驱逐大家,而是给大家找个合理的去处。”
“可是我等并不想离开这里,我们只想跟着仙君!”
吴咏犯难了,他当时一时冲动收留这些流民,但现在因为粮食不足,要赶他们离开,说实话,他的内心也不好过。他当初承诺这些流民会安排好他们,其实只是这些人的粮食问题,他还能解决。
可是现在因为太守陈球的插手,若是他还救助这些流民,就是与太守大人唱反调了,这就有点棘手了。
他皱着眉头思索一阵,还是没有任何头绪。
这时杨冀从身上掏出一块被麻布包裹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打开,呈现在吴咏眼前。
吴咏看了一眼这个黑黝黝的东西,不禁有些疑惑地问道:“杨公从何处弄来的煤块?”
杨冀楞了一下,不禁开口问道:“仙君认识此物?”
吴咏笑道:“小子在太虚仙境见到很多百姓都是把这个当材火用!”
“不愧是仙境,想常人所未想。”杨冀感叹一下,然后继续开口道:“此乃黑丹,祥瑞之物,主要是用来炼铁。今日我们在山上采石时,发现此物,本想禀告仙君,没想到出了这个事情。
仙君若是将此物呈献给太守大人,告知他这里有大量的黑丹出现,想必他便不会阻止我等留在此地了。”
说到此处,他伸出手掌,抚摸着那块煤石,说道:“或许天意如此吧,咱们刚寻到这黑丹,就出现了变故。”
还没等吴咏说什么,任老三却抢先开口阻止道:“不能交上去!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去找朱里典他们过来。”
第99章 煤石在手,铁锅我有
还没等吴咏说什么,任老三却抢先开口阻止道:“不能交上去!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去找朱里典他们过来。”
说完,将马车卸下来,单独骑着马,飞奔向复望里而去。
吴咏任老三离去的身影有些摸不到头脑,按照他后世的思维,发现煤矿不都是要上交国家的吗?看任老三的意思是想要将煤矿占为己有!想到这里,他心中顿时一凛。
其实这就是他的思维误区了,时下私人采矿完全没有官府和法律约束,基本都是谁开采的算谁的。
这是因为东汉中后期由于士族阶层的日益壮大,开始跟皇权争夺利益。最典型的就是盐铁由官府专营变更到民间私营。与其说是民间私营,还不如说是士族垄断,普通百姓哪有这个实力做到盐铁自由买卖,还不都是受到士族阶层的剥削,最终这些高昂的利润都被他们瓜分。
针对这种情况,东汉朝廷几次和士族阶层博弈,但都以失败而告终。
你想想,连关乎国计民生的盐铁都是如此,其他矿产资源更是乱象频发。只要是百姓发现的矿产,那基本就没朝廷什么事了,大都是本地士族阶层接管,然后象征性地每年给朝廷交点税。
这还是比较遵纪守法的,而多数士族对于自家的矿场,都是选择隐瞒不报,私自雇人开采,最后将所有的得利都收入自己囊中。
如此一来,导致朝廷越来越弱,士族越来越强,这就有了朝廷任用宦官打压士族。于是,就出现了东汉历史上著名的两次党锢之祸。
大约小半个时辰过去,一群人骑着马匹,冲到吴咏等人面前。吴咏发现其中不仅有朱里典,还有五姓家主。
李黄还没下马,便急不可耐地问道:“黑丹在哪里?拿给我看看!”
吴咏从杨冀手中接过煤石,又转递给李黄。
李黄接过煤石,仔细查看一遍,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祥瑞现世,真是苍天有眼啊,合该我五姓家族兴旺。”
其他四位家主也在轮流看过煤石之后,最终将它交到朱里典手中。各自脸上也都流露出兴奋的神情。
李黄笑过之后,轻身下马,然后将马匹交给随行而来的仆人,这才走到杨冀面前,拱手道:“麻烦老丈带我等去看看这黑丹的出处。”
说着,他向吴咏笑了笑,叹道:“贤侄每次做事都让人出人意料啊。”
杨冀没说话,而是看了一眼吴咏。
吴咏急忙上前介绍道:“杨公,这是我五姓家族的李家主,煤石的事情,听李伯父的安排就行。”
李黄赞赏地看了吴咏一眼,随即笑呵呵地说道:“老丈尽管放心,若是黑丹的数量可观,某可以承诺,绝不会亏待你等。”
“李家主言重了,我等流离失所之人,有幸遇到仙君才能到此安身立命。发现黑丹也是偶然,本欲将这些煤石献给官府,以换取粮食。李家主若是看得上这些黑丹,尽管拿粮食来换。”
说着,杨冀便领着众人来到一处山坡前。这处山坡正好位于他们搭建房屋的那个山坡的对面,他们本打算将这个山坡的石头铲平,没想到才挖了三天,便出现了煤石,对此,他们可谓是又惊又喜。
惊的是,他们都是流民,挖出煤石,对他们来说不一定是好事。喜的是,这挖出了祥瑞,代表他们是被上天认可的,或许可以凭借这些煤石,在此立足下去。
此时正有不少人在将煤石上层的敲碎,然后再从煤石上将碎石扒出来。
他们看到吴咏等人的到来,这才停下手中的活计,纷纷跟吴咏打招呼。
这时一位老者走出来道:“老朽以前为权贵人家找过矿,对矿藏也有些见解。刚才老朽大体估算一下,此处的黑丹储量虽然不太多,但完全开采出来,也能有百万斤之多,差不多能冶铁二十万斤。”
吴咏真是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这煤矿还没开采,就能预测到总量,也不知道是不是说大话。可他看周围人的表情,好像都颇为认可。
李黄一听顿时大喜,要知道林虑县多铁石,一年产铁不过五万斤,若是将林虑的铁石拉到这里冶炼,那可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了。
这几日,眼看随着太虚秘法的传播,这铁锅的需求越来越大,他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就像他家最近买了十口铁锅,小的三百钱,大的六百钱。只是十口铁锅的价值,就赶上一家拥有百亩田地的百姓一年的收入了。
如此暴利,岂不让他眼红。
现在好了,有了这黑丹,他们五姓家族也可以分一杯羹了。甚至因为这黑丹的存在,他们还可以拿到大头,毕竟林虑有铁石,而冶铁最重要的燃料。使用木材不仅耗费巨大,还不一定带来实际的效果,不如这黑丹冶铁效果好。
李黄此时一脸憧憬,浑然没发现其他四位家主都心照不宣对视一眼。
“不知老丈想要怎么用这黑丹换粮食?”吴盱率先开口问道。
杨冀毕竟以前作为乡三老,见识还是有的,他在心里估算一下,就试探性地开口问道:“一斤黑丹换两斤粮食,不知可否?”
李黄冷哼一声道:“你们不要的得寸进尺,不要忘了这里是我们的地界,你们现在还是流民的身份,我现在给你们面子,两斤黑丹换一斤粮食,算是对你们的仁慈了。”
杨冀一听,顿时有些不悦,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降低一下要求,“若是我们开采,一斤黑丹换一斤粮食,不能再少了。若是你们派人开采,两斤黑丹换一斤粮食也可以。”
“你们啥也不干,就能得到粮食,可真是好算计!”自己开采,李黄肯定是不干的。
周围的流民们顿时不愿意了,纷纷出言斥责。
“这是上天赐予我们的礼物,若不是没办法,我等还不想换呢。”
“就是,这是祥瑞,以前多少粮食都换不到。”
“若不是看在仙君的面上,我等早就将你们赶出这里了。”
这时,吴盱走到李黄跟前,小声对他说道:“我觉得这件事情或许可以商量,咱们也不能过分逼迫他们,若是逼急了,他们将这里有黑丹的消息泄露出去,对我等来说,也是麻烦。”
李黄苦笑道:“我也知道这个情况,可是这马上就到青黄不接的时候了,各家的粮食都剩余不多。我这也是为了大家能够最大限度换取这些黑丹。”
吴盱看了一眼其他三位家主,见他们都竖起耳朵听他俩谈话,不由试探性问道:“不如先商议好兑换比列,咱们五姓各家分开找他们兑换,各家负责各家的。”
李黄楞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怒斥道:“亏你还是家主,你这是想干什么,咱们五姓同气连枝,难道就因为这点蝇头小利,而置多年的同盟关系于不顾。”
吴盱脸色也不好看,语气生硬道:“我就是担心影响到咱们五姓的关系,才这样建议,你也不想想,若是各家都出了粮食,得利又如何分配?现在你李氏的粮食不足,总不能让我吴氏多出粮食,最后来个平均分配吧?”
两人争吵起来,旁边三位家主对视一眼,这才站出来打圆场。
“都少说一句吧,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何至于为了这点小事闹得不可开交。”
“吴盱说得也不无道理,咱们还是提前协商好,免得到了利益分配时,又要扯皮,伤了和气。”
“哎,财帛动人心,我等吃点亏也没什么,就担心族人知晓了,会因此闹出事端。”
李黄此时也反应过来,合着这四人商议好了,担心他们自己吃亏,才这样提议的。他们这是有多不信任他,当即就有些气血上头,怒声道:“好,既然你们都想如此,以后咱们五姓就各管各家,谁也别麻烦谁!”
说完这句话,李黄便气冲冲离开了。
其他四位家主一看李黄是真生气了,急忙追赶,“李兄,你这是做甚,咱们就事论事,何必生如此大的气。”
五位家主就这样戏剧性地离开了,这时才轮到朱里典开口,只见他笑着对杨冀说道:“杨公有没有考虑自己冶炼铁器?”
杨冀一愣,有些疑惑地问道:“朱里典这是何意?”
朱里典苦笑道:“不瞒诸位,我复望里的田地因为都是靠近这伏牛山,这些年的粮食收成一直不理想,丰年的时候也只能勉强维持个温饱,若是遇到灾年,经常需要五姓主家的接济,才不至于流落他乡。”
说道这里,他看了一眼面色戚戚然的杨冀等人,继续说道:“就是因为我复望里的粮食不足,这才喊上五姓家主一起来到这里。毕竟这天赐的祥瑞之物,不能白白便宜了官府中人。不过刚才看五姓家主的情况,好像也不能拿出太多的粮食出来。”
“而且你们这边也不可能一直等着他们拿粮食来换,因此我才提议由你们自己冶炼铁器,就是不知道你们这边人手是否齐全。”
杨冀皱眉道:“人手倒是不少,不过这铁石何来?造出的铁器又该如何处置?官府那边也不允许生产兵器。”
朱里典哈哈一笑,“铁石的事就交给我们复望里的人办,你们只管造铁锅,你可不知道现在铁锅有多抢手,只要能造出来,多高的价格都会有人买。”
杨冀顿时来了兴趣,急忙追问原因。
朱里典一指吴咏,“还不是我这侄儿,前几日他去宛城给太守家做府宴,用铁锅做出各种各样的美食,这可馋坏了那些权贵士绅,开始疯狂买铁锅。连带着现在整个宛城都在抢购铁锅,平日两百钱一个的铁锅,直接卖到三百钱,还供不应求。”
杨冀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不过一想到吴咏做的美食,他就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然后笑道:“仙君做的吃食,确实独步天下,无人可比。”
两人又说了会话,然后开始商定冶铁的各种细节,最后谈到利益分配的时候,朱里典坚持四六分,杨冀却是坚持五五分。
“我复望里的乡亲再如何落魄,也比你们这些刚安定下来的人生活要好,你们正是用钱的时候,勿要再推辞了,我复望里出钱购买铁石,然后将铁锅卖出去,所获之利,我复望里得四,你们得六。”
“这怎么使得,你们既出钱又出力,我等还占着你们的地方,岂能让你们吃亏,所获之利,均分之后,也是我等占了便宜。”
吴咏见他们竟然都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实在有些费解,要是搁在后世,自己一方吃一点亏,那都是无法容忍的。
第100章 写字和柳树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复望里就开始热闹起来。牵牛的,赶车的,告别的,各个忙得不可开交。
昨日朱里典带着吴咏回到里中,便开始召集乡亲们到广场集合,商议购买铁石及售卖铁锅的事宜。最终大家一致同意,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所得之利,无论各家人口多寡,皆按户数均分之。
这不,一大早,朱里典就带领众人,赶着从各家凑齐的三十辆牛车,浩浩荡荡朝林虑县而去。
里中发生了这么的事件,吴咏家的建房进程理所当然地被推辞下来,吴家今日也难得清静下来。
上午吴咏带着一众姊妹一起到蒙学学堂上学,其他人都被卓文宣安排了相应的课程,只剩他一人独自在卓文宣的书房练写起繁体字来。
说实在的这是他第一次拿毛笔在竹简上写字,尽管很是不适应,但他还是坚持了一上午。因为他想看看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水平。
等中午休息时,卓文宣领着吴咏的一众姊妹到书房一看,所有人顿时惊呆了,他们没想到吴咏仅仅用一上午的时间就抄写了这么多竹简。
看着一地的竹简,卓文宣示意众人不要打扰还在继续写字的吴咏,他则是随手拿起一卷。
这时他惊讶发现这竟然是《急救章》,又拿起一卷,发现是李斯《仓颉篇》,等他将所有的竹简,查看一遍,竟然惊讶地发现,这些都是蒙学的内容。
也就是说吴咏仅仅只用了一上午的时间就将所有的蒙学内容抄录三遍以上,而且字迹除了刚开始几卷竹简显得稚嫩外,后面越来越老练,尤其是吴咏手上正在抄录的那卷胡母敬《博学篇》,字迹比起他这个写了二三十年字的老师来,一点都不差,甚至远远超过他。这让他相当郁闷,甚至一度怀疑起人生来。
何莲在卓文宣看过竹简后,便一边收拾散乱的竹简,一边查看吴咏抄录的字迹,她也是越看越心惊,没想到短短一上午的时间,自己这位阿弟已经将字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在她心中,她那刚过世不久的父亲何文的字迹已经非常厉害了,可是对比一下,发现吴咏的字迹更苍劲有力,完全不像一个十二岁的稚童写出来的。
在这一瞬间,何莲的心中又是震惊,又是担忧,又是欣喜,她自己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喜的是吴咏进步神速,以后前途无量,说不定还能传名天下,忧的是她本来以为凭借自己的学识,可以令吴咏刮目相看,没想到只是几天时间,吴咏就要超过她了。
何莲心中不禁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多看书学习,才能不至于让学问落下吴咏太多。从小到大,她都是被誉为天才,父亲对她的期望也很大,常常感叹何莲若是男儿身,将来成就必然不会比他低。
一时间各人都想着心事,书房内也静悄悄的,只有吴咏一人在竹简上沙沙的写字声。
又过了一会,吴咏写完最后一字,放下笔,甩了甩有些发酸的手腕,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书房已经站了一群人。于是笑道:“你们怎么都来了,是不是要回家吃午饭?”
卓文宣这时反应过来,没好气道:“你当自己是权贵之家啊,你去宛城打听打听,有几家可以奢侈到吃午饭的地步,就是太守府一天也不过两餐。”
接着他又好奇地问道:“你小子告诉我实话,真的是第一次写字吗?”
“侄儿一直都生活在叔父的眼皮底下,有什么底细,叔父还不是一清二楚!”吴咏没有正面回答他,反而说了一个事实。
这更让卓文宣郁闷了,吴咏的情况,确实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但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更心塞,自己勤学苦练这么多年,竟然比不过一个刚会写字的孩童,或许真是自己的天赋不足吧。
这时何叶何草跑到吴咏身边,嬉笑道:“阿兄,你真厉害,字写的真好看!比文宣老师写的还好!”
一边说着,一边还比划了几下,引得卓文宣郁闷不已。
吴咏有些汗颜,他的字迹之所以进展神速,还要多亏了他随身携带的系统。这些天一直没用系统,他都差点忘记自己是有系统的穿越者了。
也就是刚开始写字的时候,一个字写了几遍都不理想,他才想到系统的造物技能,没想到一试之下,确实可行,于是之后便一直开着系统写字,所以字才越写越好,一上午的练字时间,都抵得上别人一二十年的水平了。
不过他不可能跟别人说这是系统的功劳,就算说了,别人也不信啊。
因此对于两位幼妹的夸赞,吴咏也只是哈哈一笑道:“阿兄也是今日才发现自己竟然有写字的天赋,不过我以后还得努力才行,不能因为有天赋就开始夜郎自大起来。”
两位幼妹急忙点头附和,“我们以后也要努力学习,争取超过叔父的学问。”
卓文宣听完,憋了好久才对吴咏憋出一句话来,“你以后不用来这里了,这些五经你拿回去吧,以后在家好好温习即可。”
他现在真是看到吴咏就闹心,以后还是少见他为妙。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小子还真是天赋异禀,小小年纪不仅能作诗,字还写的这么好,前途无量啊。想到这,他又想起自己家的儿子卓弢,真是人和人不能比啊。
吴咏也没将卓文宣的话放在心上,他带着五经和一众姊妹回到吴家,便开始准备午饭来。
刚穿越过来的那几日,他不是自己做吃食,就是教别人做出吃食,一天到晚,嘴上都闲不下来,倒也没觉得不吃午饭有什么。
但是今日吃过早饭后,就再也没吃过其他东西,这让他有点不适应。何况他穿越前的时候一天最少三顿饭,有时候还加份宵夜,现在若是一天只有两顿饭,他真受不了。
吴咏翻缸倒案查看一番,最终决定烙油馍吃。
想到就做,是吴咏的一贯作风。让母亲郭氏帮忙打下手,顺便教大家做这烙油馍。
刚才在学堂的时候,何大妹一声不吭,现在一看到又吃的,比谁都积极,洗菜烧火的活都抢着做。当然等吴咏将这烙油馍做好之后,她比其他人吃的都多,还叫嚷着晚食也要吃这个。
饭后,何大妹不情不愿地被何叶跟何草拉去蒙学学堂。吴咏跟何莲成昭则留在家里,无所事事的三人被郭氏打发安排去修剪柳枝。
吴咏也没当个事,不过当他看到修剪下来的柳枝都被何莲跟成昭小心收起来时,顿时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不禁开口问道:“要这些没用的柳枝做甚?烧火都嫌烟大!”
何莲白了他一眼,知道吴咏缺乏这些常识,便开口解释道:“这可是救命之物,怎么说没用呢,以后在外人面前可不能说柳枝是无用之物,会遭人耻笑的。”
吴咏一怔,有些不相信地问道:“柳枝能救命,这是谁说的?可有凭证?”
“不是柳枝能救命,是这些从柳枝上剥下来的柳树皮,用它们煮出来的水,不仅可以止疼,还可以治寒病。若是身上有皮癣,经常用柳树皮煮的水擦洗,也能治好。所以每年这个时候,各家各户都要备上一些,留着需要的时候用。”
“这柳枝不仅治病救命,还能刷牙齿用呢。等过段时间,可以采摘这柳树上的嫩芽做菜,很美味的。然后还可以收集柳絮做枕头,有助于睡眠的。还有这夏季的柳条,裁剪下来,可以用来编筐,很结实耐用。因此不论条件多差的家户,都会在空余的地方种植几颗柳树。”
何莲如数家珍般介绍了柳树的功能和作用,这让吴咏忽然想起在后世看到一本关于柳树的详细研究。
他原本就是学农林专业的,也听说过柳树全身都是宝的说法。可是后世丰富的物质条件,让人很容易忽略柳树的存在。
记得他曾经看过报道,这柳之根、皮、枝、叶、花均可入药,有祛痰明目,清热解毒,利尿防风之效。尤其是柳树皮含有天然的水杨苷,吸收后经酵素转化成水杨酸,更是一种天然的止痛药。后世大名鼎鼎的阿司匹林就是水杨酸的衍生物。
柳树皮可以治疗皮癣,是因为柳树皮中含有水杨酸,水杨酸能渗透入皮肤,具有杀菌的作用,很多皮肤病是由于真菌感染导致的,不过柳树皮治疗皮肤病见效比较慢,后世已经没多少人使用了,不过对于医疗条件落后的古代社会,还是很有用处的。
而柳芽在后世可以食用,还可以泡茶喝,可谓是不可多得的良品。
其实鲜嫩柳叶的含碘量比一般食物高数千倍,后世就有人将柳叶研末制成糖衣片内服,对地方性甲状腺病有良好疗效。
夏天柳树可以遮阴观赏,枝条能编成结实的箩筐。树干可以做成光滑的家具,别看它树干不大,但是质地却很硬。而且用柳树干做成的家具不仅硬,而且不易翘裂变形。
柳树的这些功能和作用,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对于普通人来说只具有了观赏性,确实令人惋惜。
想到这些,吴咏才发现自己刚才的话是有多么幼稚可笑,时下的医疗技术尚还处于探索之中,对普通百姓而言,这柳树简直就是天赐之物。
当下他也收起了玩弄之心,开始对这柳树敬畏起来。同时在心里暗自告诫自己:做人不能离了敬畏之心,否则就容易出事。
何莲见吴咏有些郁郁不乐,还以为自己刚才说的话,伤了他的自尊心,便嬉笑着问道:“过两天就是祠太社之日了,阿母为你准备新衣服和新靴子,你一会要不要试穿一下?”
第101章 末都与春酒
拥有后世灵魂的吴咏自然不会被何莲这种小手段糊弄,但他也知道何莲这是好意开解自己,便笑着问道:“阿母何时动手做的新衣?我这几天怎么一点都没发现。”
何莲轻笑道:“你这一天天忙的不着家,哪里能看到阿母做针线活。”
说话间,她的目光又落在了吴咏似笑非笑的脸上,不由俏脸一红。
这时成昭也插话道:“衣服是阿母跟我们一起做的,鞋子却是莲姐姐一个做的。”
吴咏顿时惊讶不已,他没想到何莲比他大不了几岁,却能缝衣做鞋了。于是哈哈一笑说:“既是阿姐做的,那我以后可要时常穿着。”
何莲面色有些微红,娇嗔道:“就会说好听的话,你以后若是能时常记挂家里,也不枉费阿母和我辛苦一场。”
吴咏拍着胸脯做出保证,“阿姐放心,小弟以后一定会乖乖听话。”
成昭突然语气有些失落地小声说道:“我感觉自己好笨,什么都不会做,这些年来,一直做饭,还没咏弟做的好吃,现在连针线活也不会做,真不知道以后能为咏弟做什么。”
吴咏急忙安慰道:“有我在呢,小昭姐姐不需要做什么啊,何况我也离不开你啊!”
何莲也在旁边劝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我像你这么大时,也是什么都不会做,也就是最近一两年才学的呢。”
成昭这才开心起来,笑道:“虽然我现在不会做,不过我会学的。以后一定也像莲姐姐一样,心灵手巧。”
吴咏夸赞她一句,又跟两女忙乎一会,这才将几颗柳树修剪好,三人这才带着几捆柳枝回到家里。
刚进门,吴咏就看到母亲郭氏在摆弄煮好的黄豆,于是便将手上的柳枝放到一旁,走上前,好奇问道:“阿母这是在做什么?难道今天晚食要吃黄豆饭吗?”
郭氏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天天就知道吃,这是晒干以后做酱用的。”
说完,又小心翼翼挑选起破碎的黄豆来。
吴咏一怔,郭氏的话成功勾起了他前世小时候在农村的经历。
那时各家各户都是自己做酱,黄豆煮好,裹上面粉,发酵几天,等长出绿毛,就可以加入西瓜,一起放入坛子中,做成西瓜酱,真是百吃不厌。在那个年代,能吃上这个酱豆,已经是难得的美味了。
不过后来进入城中,时代变了,生活节奏变快了,时间成本变得更高,人也变得懒惰起来,制作传统的酱油和豆酱,也变得奢侈起来。吃的酱都是加入各种添加剂,早没了原来的味道。
此时吴咏看着郭氏做酱,当真是回忆满满啊。
这时吴咏又发现郭氏用的黄豆竟然都是碎豆,有些惊讶问道:“怎么都是碎豆啊,咱家不是还有许多黄豆吗!”
郭氏将他赶到一边,不耐烦道:“去玩去,小孩子家的,懂什么,这是做末都的,用碎豆就行,好豆还要留着,等六七月份做其他酱用。”
她说完这句话,扭头一看,见到何莲跟成昭,就招呼她俩过来帮忙。
两女自然不敢违抗郭氏的命令,将手中的柳枝扔到地上,也不洗手,就开始挑选黄豆来。
吴咏给她们让出位置,站在一旁更加好奇了,现在还没出正月呢,这煮好的豆如何能储藏五六个月去做其他酱,越想越纠结,于是便围在郭氏面前撒娇道:“阿母给我说说如何做酱,好不好嘛,我也想学做酱。”
郭氏被他烦的没办法,只能停下手上的工作,没好气地开口道:“这是你想学就能学的吗!这个做酱可不是容易的事,先是炒豆,然后煮豆,还要将煮好的豆,在其半干不干的时候用石臼捣碎,再重新将其揉捏成大团,放在日光下发酵,还不能晒的太过,只需要将表面晒的干燥就可。”
说着,郭氏很是骄傲地说道:“别小看这做酱,这一切都要凭经验,一般人没做上几次,根本弄不清其中的道理,只会白白糟蹋了黄豆。”
说到这里,顿了顿,忽然抬起头来,看着吴咏道:“你没事可别给我瞎折腾啊,家里就这么点黄豆,我都有用处的。”
吴咏笑道:“又你这么里面阿母,我干嘛要费那工夫,阿母既能上得厅堂,又能入得厨房,家务做的也是一流,谁人不羡慕。”
郭氏被自己儿子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捋了捋头发,道:“行了,我自己几斤几两,还是心里清楚的。”
吴咏嘿嘿一笑,接着又问道:“这碎豆做的末都又是怎么回事?”
郭氏一边忙着手上的活计,一边轻声说道:“这碎豆最是容易坏,要在蒸好之后,放在阴凉处,等长出绿毛,再淘洗干净,放入罐中,慢慢发酵,这样过上几天就可以吃了。”
吴咏又是一怔,这好像是酱油的做法。但转念一想,这末都的做法又跟后世的酱油不一样。就像做酱,很多人都觉得很简单,但是实际操作起来,要么太淡,要么发霉,要么太咸,味道不好。
吴咏又看了一会郭氏挑豆做酱的过程,便失去了兴趣。左右看了看,忽然想到还有新衣服等着穿呢,便跟郭氏说一声,喊着何莲跟成昭一起去西屋试穿衣服鞋子去了。
郭氏也烦着他一直问来问去,就让两女跟吴咏离开。
不久之后,何大妹带着何叶何草回来。两小看到吴咏的新衣服和新鞋子,聚在郭氏身边,吵嚷着也想要一套。
就这样一家人吵吵闹闹,吴家的小院内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这时李田典拎着一个坛子走进吴家,看到正与姐妹们玩耍的吴咏,不禁笑骂道:“乡亲们都忙的脚不沾地,你可倒好,在家逍遥自在。”
吴咏嘿嘿一笑,“叔父可真是错怪人了,侄儿也是忙了一天呢,这不刚得空闲,还要哄姐妹们开心,可忙死小子了。”
接着又问道:“叔父来此,所谓何事?”
李田典将坛子往吴咏面前一送,开口道:“今日酿春酒,正好要腾出一些酒缸,这起出来的酒糟就给你家送来一坛。”
吴咏闻了一下,确实是一股酒香味扑鼻。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酒,但却是很好闻。
这时郭氏走上前来,接过酒坛,笑着说道:“您让人来喊一声就行,怎么好意思麻烦您李田典亲自跑来一趟。”
李田典摆摆手,“些许小事,不足挂齿。”
接着叹道:“也就是起出的酒糟太少,不敢让假借他人传话,就是担心没有分到酒糟的乡亲们心里不痛快。”
吴咏楞了一下,这后世喂猪的酒糟竟然在汉代这么吃香,人人都争抢着要?再说了,就这装酒糟的坛子也不过七八斤,隔后世扔了都没人要!
郭氏听到这话,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急忙转移话题,问道:“今年的春酒怎么样?”
李田典叹口气道:“没敢多酿,去年天灾不断,不仅咱们收获的粮食有所减产,就是粮价也有所提高。现在宛城地界又闹起了流民,粮食更是供不应求,春酒的酿造只能这样了,来年再看看情况吧。”
李田典站着又说了会话,便起身告辞。
等他走后,郭氏打开酒坛,发现不仅有酒糟,还有半坛清酒,顿时有些喜出望外。
吴咏好奇问道:“阿母,这春酒是干嘛用?难道还有夏酒,秋酒和冬酒吗?”
“竟会胡扯,哪有这些乱七八糟的,酿造春酒是为了夏至和秋分祭祀用的。”
说完,郭氏又嘱托道:“以后在外面可不允许这样瞎说,会遭人耻笑的。”
闻着这么久的酒香,吴咏忍不住舔了舔嘴巴,笑着对郭氏说:“阿母,给我弄点尝尝,我还没喝过酒呢。”
“就你贪嘴!”郭氏虽然瞪了吴咏一眼,但还是给他倒出半碗来,并嘱托道:“少喝点,第一次喝酒的人,容易醉。”
“我酒量大着呢!”吴咏嬉笑着端起碗,轻轻抿了一小口。感觉有些甜甜的,跟后世喝的葡萄酒的度数差不多。
其实他在后世不经常喝酒,也没有什么酒瘾,因为他对白酒实在提不起兴趣来。现在只是单纯好奇这汉代的酒比之后世的酒如何。不过喝过之后,也没啥感觉。
但当他看到一众姊妹都咽着口水看着他,不禁好奇问道:“你们也想喝酒?”
见何大妹跟何叶何草三个小的猛点头,吴咏便将手中的碗递给她们,笑道:“只能喝一小口哦!”
三小喝过,吴咏又分别给何莲和成昭各喝了一口。
吴咏见她们喝完之后,不停咂摸着嘴,不禁好笑道:“真的有这么好喝吗?以后我们自己酿酒,让你们一次喝个够。”
郭氏朝着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莫要胡说,这酿酒是需要官府特许的,没有官府准许,私自酿酒可是违法的!”
“额”吴咏这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古代怎么动不动就违法,还让不让人活了。
三小吵着还要喝,但吴咏还是没让她们喝,虽然只是十几度的酒,喝起来跟饮料一样,可吴咏也不敢让她们多喝,毕竟她们年纪还小,喝酒容易伤身体。
就是他自己虽只是喝了几口,但他还是低估了自己此时身体的酒量,已是满脸通红,说话已然有了大舌头,“这酒好,好喝。我还还要喝”
郭氏见他这样,有些哭笑不得道:“嘱咐你喝一小口,谁让你贪嘴的。”
第102章 二月祠太社1
转眼又是两日过去,今天二月初二,祠太社之日。这一天,对时下的百姓来说,是一件非常隆重的事情。
因为在这一天,不仅要祭祀太社,还要祭祀祖先。人们在这一天还会举行各种民俗活动,祈求风调雨顺,寄托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作为后世人,吴咏根本没有见过祭祀太社的场景,而他翻遍原身的记忆也没找到相关的经历。至于为什么这样,吴咏倒是知道缘由,因为祭祀是非常神圣的一件事,身体有缺陷的人是不能参与进来的。
吴咏只好自己翻阅资料,又拐弯抹角从卓文宣口中得知一些细节,这才对二月祠太社有了一定了解。
原来这太社在上古时期就有了,原为祭祀农神、土地神及五谷神的庙宇,不过只是皇家专祀,历代帝王都把其作为国本精神的象征和彰显国之根本。
等到西汉初期,朝廷为了安民和休养生息,便开始大肆兴建后土祠,这时祭祀太社才开始在民间流行起来。而由于太社的兴起,祖宗祭祀也由以前庙祭转变成墓祭。
因此二月祠太社又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为祭祀太社,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另一部分则是祭奠先人,祈求祖宗保佑,子孙昌盛。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后世的土地庙虽然还有两三座,但也只有寥寥几座,并没有以前那么热闹了。此外,在不同的史料中,也有不同的记载。
这时还没有清明节祭祖一说,反而是在祠太社之日,去到先人坟墓前修葺一番,顺便祭奠一下,成为时下比较流行的做法。
所以二月祠太社对于时下的人们来说,是一件非常隆重的事,需要准备的事情有很多。
就拿吴咏家来说,这两日一家人可是忙得晕头转向。不仅要将家里各个角落打扫得干干净净,还要将家中的家具擦拭一遍,然后摆放齐整,这还不算完,家里的各种炊具也要清洗一遍,最后还要准备祭品。
这时的祭品也是令吴咏大开眼界,竟然是韭菜和鸡蛋,只不过要经过精挑细选。韭菜要挑选根茎粗壮的,鸡蛋要选大个的。
做完这些,还要梳洗打扮一番,准备好干净的衣服,来表示对神明和祖先的恭敬,而且还有一堆的规矩要遵守。比如祭祀当天不能吃饭,因为在这段时间里,要先让祖宗们吃饱,只有在祭祀完成之后,才可以吃饭,以示对先祖的尊重。
这不,一大早,郭氏就将家里的孩子们都喊起来,一边帮她们整理穿戴,一边给她们灌输各种祭祀规矩。尤其是吴咏被郭氏耳提面命好几遍,惹得一众姐妹咯咯直笑。
“阿兄真是笨哦,这些规矩都不知道!”
郭氏也忍不住笑出声来,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她们还只是个孩子,这样虽然不懂规矩,但是也没什么,等她们长大了,自然就会明白,现在太过严厉,反而会有点拔苗助长。
就连老夫人今日也是起了个大早,盛装打扮一番,准备和大家一起去祭祀。
今时不同往日,以前祠太社的时候,吴家三人因为吴咏的关系,只能眼睁睁看着别家的热闹景象。
现在要说谁最受复望里的乡亲欢迎,非吴咏莫属。别看吴咏年纪不大,但却很受尊重。
自从吴咏恢复正常后,不仅教大家做太虚吃食,让大家这几日都赚了不少钱,还让复望里得到五姓家主的重视,这不,今年的祠太社之日,有很多乡亲都被五姓主家邀请参与祖祭,这在以往他们是没有资格参与的。
所以等吴家一群人来到广场时,这里早已站满了人。他们互相打招呼,嘘寒问暖,他们的目的都是为了今日的祠太社。
这些人看到吴家老夫人,纷纷上前打招呼。
“几日不见,老嫂子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这就是所谓的人逢喜事精神爽吧!”
“我还以为叔母今日不来呢,正打算让我家小子去喊一声,没想到叔母就来了,人真是禁不住念叨呢。”
“婶母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现在吴咏这么出名了,以后就等着享福吧!”
老夫人脸上带着微笑,一一回答着他们的问题,所以导致一行人的行走速度非常缓慢。
还是何叶比较眼尖,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卓文宣一家,便拉着妹妹何叶以及何大妹一起去找卓婧、卓姳两姐妹玩耍去。
这才几日的工夫,几人已经相当熟稔了。她们有说有笑,互相打招呼后,便挤在一起,叽叽喳喳说着一些悄悄话。
郭氏担心她们的安全,便带着众人一起跟了过去。
卓文宣看到众人到来,赶紧跟老夫人行礼,还嘘寒问暖道:“伯母也来了,身体可是全好了?”
老夫人笑了笑,“前些时日多亏有你在,不然我们这个家早散了。我现在的身体好多了,也多亏了近来有郭氏的看顾。”
“伯母这样说,文宣真是羞愧,当年如不是文广兄的救命之恩,也不会有我现在的成就。”卓文宣急忙说道。
“过去的事都让它过去吧,这些年你也不容易!”
两人又说了一些以前的事,都是感慨万千。
这边李氏也拉着郭氏问东问西,两人也不知说些什么。不时指着吴咏掩嘴轻笑。
吴咏则是悄悄靠近何莲,凑近她的耳边,小声问:“阿姐,为何祭祀要用到韭菜和鸡蛋?这是有何典故吗?”
何莲侧脸看他一眼,轻声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在《礼记·王制》看到过记载:大夫士宗庙之祭,有田则祭,无田则荐。庶人春荐韭,夏荐麦,秋荐黍,冬荐稻。韭以卵,麦以鱼,黍以豚,稻以雁。祭天地之牛,角茧栗;宗庙之牛,角握;宾客之牛,角尺。”
吴咏低头思索一阵,感觉还是没有任何头绪,便不再想这事,反正知道春天的祭祀要用韭菜和鸡蛋就可以了。就像后世人,祭祀要烧纸钱一样,时下的人们祭祖,要给祖先吃韭菜鸡蛋。
这个小插曲,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大家的注意力此时都集中在祠太社上,虽然说话聊天,但眼睛却是一直瞄着太社那边看。
这时一群壮汉抬来一张崭新的供桌,放在太社前面。知道祠太社要开始了,人们说话的声音也逐渐小了些。
说是太社,其实就是厚土社,里面只有厚土娘娘一人的雕塑。
突然人群一阵躁动,吴咏跟随众人的目光向前看去,原来是朱里典和李田典到了。
只见朱里典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在各种五谷杂粮。而朱里典则是抱着一个大酒坛,不用想里面一定是装着酒。而广场上的之所以躁动,也是因为这酒香。
要知道这酒可是好东西,平常百姓也只有在祭祀的时候才能品尝一口。平日里粮食都不够吃的,怎么可能去酿酒,更何况酿酒的酒曲是官府垄断,想要酒曲要先到官府报备才行。普通百姓就是有钱,也根本不可能买到酒曲。
那有人就要说了,我不酿酒,我买酒喝总行了,那也不行。
《汉律》规定:"三人以上无故群饮,罚金四两",这也是从法律上禁止"群饮酒",也可以说得上是中国古代的禁酒令之一。
一方面是为了防止有人喝多了闹事,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防止造成粮食的浪费。
像吴咏前几日,本来只想喝一口,没想到一时控制不住就多喝了几口,醉倒了,惹得家中姊妹嘲笑他好几天。
想到这些,吴咏不自觉舔舔嘴唇,他没想到这时的酒真跟琼浆玉液一样好喝,完全没有后世那种辣嗓子的感觉。以后谁要再跟他说蒸馏酒好喝,非要唾弃他一脸不可。
自从喝过一次之后,吴咏是久久不忘怀。若不是郭氏将剩余的酒藏得严实,那小半坛酒,早被他喝光了。
吴咏脑海中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前面看。他知道今天祠太社之后,便会分酒喝。
这会随着五谷杂粮及酒水被端上供桌,朱里典又点燃一把香,插在香炉里。
这时人群自动安静下来,面上都显得有些庄严肃穆,就连孩童们也不再嬉闹,安静地待在父母亲人身边。
“跪!”随着朱里典一声大喊,所有人不分男女老少都跪在地上。
“拜!“朱里典又是一声大喊,众人瞬间跪伏叩首。拜完之后,又拜了一拜。
“今日祠太社之日,我朱昮身为复望里的里典,带领复望里全体乡亲,叩拜厚土娘娘,祈求我复望里今年能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起!“三叩九拜之后,朱里典抬头道,众人纷纷起身肃然而立。
这种的祭祀,虽然规模不大,但仪式感很强,每一个环节,每一个细节,都非常讲究。也只有朱里典这种经常主导祭祀的人,才能顺利完成所有流程。
这时李田典说话了,“各位乡亲,今日祠太社之日,我等要忆苦思甜,不忘苍天眷顾之情。一会分酒的时候,大家要根据自己的酒量估算一下,勿要多喝,别到时候喝醉了,弄起事来,丢了颜面。”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本沉重的心情,也因为这一笑而一扫而空。
“开始分酒”随着朱里典一声吩咐,众人轰然叫好,各家户主喜气洋洋地拿陶碗走过来。
其实李田典的话完全就是多余,一家最多分一碗酒。每家多则十几人,少做五六人,一碗酒能有多少,也就一人一口,怎么可能会喝醉。
这时的酒就跟后世的饮料差不多,不仅大人喜欢喝,小孩子也喜欢。毕竟带点甜味的东西,一般的百姓子弟,平常极少喝到。
就这样,各家都领到一碗酒,无论男女老少都会抿一口。
当然吴咏家也是一样,等他端来酒,先给祖母和母亲喝一口,然后一众姊妹跟何大妹都各抿一口,最后剩下的,都被他笑纳了。好在剩的不多,这次倒没喝醉。
一开始的时候,气氛还算不错,大家都是客客气气的。但有人喝着喝着,便开始引吭高歌起来:
春社无雨莫种田,秋社无雨莫种园。
处暑荞麦白露菜,头伏芝麻二伏瓜。
清明种尽茄瓜苋,谷雨播尽早禾秧。
穷人莫听富人哄,桐子开花才下种。
……
完全没有什么节奏感,吴咏皱眉听了一会,感觉这与其说是歌,还不如说是关于时令的谚语。
他不喜欢,不代表其他人不喜欢。只见随着这人的歌唱,其他人也跟着高声附和起来,不仅男人们如此,甚至妇人孩童也跟着唱起来。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仿佛放下了身上的包袱,开始尽情地释放着自己。
吴咏不明白这种感情,但当他跟家人们一样,尝试融入其中时,便发现这是一种对生活的向往精神,也是一种前人总结的智慧。
这时吴咏好像有点明白祠太社的意义了,这不仅是百姓的一种精神寄托,也是百姓对生活的理解。做人要顺应天意,要懂得敬畏自然,不能狂妄自大。
大人倒是不知疲倦,唱的了一遍又一遍。少年人呢,心思活泛,跟着唱了一会,便感觉枯燥乏味,开始追逐嬉闹起来,大人们此时也懒得去管他们。
今日很多孩童也跟吴咏一样,穿了新的服饰。但他们又没有吴咏那样的成人灵魂,懂得隐藏,于是便开始得意地去显摆了。
这就导致许多孩童聚在一起,不停争论谁的衣服好看,谁家阿母针线缝得好。
就这样吵吵闹闹,等祭祀仪式告终,已是晌午,早起的众人全都疲惫不堪,吴咏都感觉自己快要站不住了。
第103章 二月祠太社2
也就在这时,里门外突然跑进来一人大喊道:“主家的马车到了,今日要去祖地的人,赶紧准备一下。”
人群顿时一静,朱里典趁此机会对众人开口道:“诸位乡亲先在此继续进行这太社活动,我等先到祖地拜祭完祖先,再回来与大家一起去赞美复望里的墓地祭奠。”
说完,便急匆匆回到自己家人身边,让他妻子帮他整理一下仪容。
人群也是一阵骚动,只要是今日被邀请到祖地参加祭奠的男人,都会有人替他们整理衣冠。而没有被邀请的人则是羡慕地看着他们。
吴咏这边也是一样,郭氏一边给他整理衣服,一边不忘叮嘱他注意规矩。
也就是说话工夫,卓文宣领着卓弢走到这边,笑道“嫂嫂不必如此费心,刚才我已经跟吴岙说好,他家今日也被邀请到祖地祭祀,我让他在祖地那边多看顾些吴咏。”
郭氏这才松口气,她一直担心吴咏一个人在那边受到委屈。
吴咏倒是一脸轻松,并未在乎这些。对他来说,就是去了祖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一会,一行人出了里面,各自上了马车。吴咏发现这次去祖地的人群不仅有朱里典、李田典和卓文宣等大人,还有一些跟他年岁差不多的孩童。
其实这次祖地邀请复望里的人并不多,每个姓氏只邀请两家,除吴咏是一人外,其余都是每家父子两人。
与吴咏一同去吴氏祖地的父子俩,吴咏的记忆中也有些印象。大人叫吴岙,在复望里有些声望,田宅家资也颇为丰厚。小的叫吴普,比吴咏大三岁,是吴岙的长子。
吴普一上马车就做到吴咏身边,不停问他神游太虚的经历。现在几乎所有的复望里乡亲都知道了吴咏神游太虚的经历。
见吴岙也流露出感兴趣的目光,吴咏随便挑选几个后世很俗套的生活经历说给他们听。
只听得吴普双眼放光,恨不能他也有如此生活。
时间过得飞快,不大一会,马车就在一处依山傍水的庄园门口停下,只听车夫轻喊一声,“到了,你们下车吧。今日特殊,庄园内不允许马车通行。”
吴咏下车,看着眼前规模宏大的庄园,不禁有些暗暗吃惊,这是整座山开凿的吧!
吴岙见吴咏有些震撼,不禁有些自傲地说道:“怎么样?我吴氏祖地比之太虚仙境的贵人居所也不差吧!”
吴咏点头认可,何止不差,就是后世的各国首富也不一定住得比这高大上。
这一路走来,吴咏不仅看到多处亭台楼阁,还看到各种奇花异草。若不是他确定自己还身处汉代,差点就以为来到仙境了呢,果然任何时代,人和人是不能相比的。
他还以为这祖地也跟复望里情况差不多,谁知来到此处,一比较,才发现竟是云泥之别。同时他也有些暗暗心惊,这落魄的吴氏家族祖地建筑已经如此豪华了,不知那些权贵家族又是何等奢靡!
这时身边的吴岙,却是有些神情低落地感慨道:“现在的吴氏,已然没有了当初的辉煌,若是搁在二十年前,听到咱们吴氏祭祖,这宛城的大小官员必定到场,就是附近的各大家族也会派人到此观礼。”
接着又看了一眼冷清的四周,语气更是低沉。
“当初咱们吴氏家族兴盛的时候,这庄园内可谓奴婢成群,祭祀的时候更是比肩接踵,却没想到短短一二十年的时间,竟会落到如此冷清的光景,据说现在主家连庄园日常维护的钱都掏不出来!”
“若不是平春候景况还算不错,经常补贴一些,让庄园大抵可以收支平衡,估计这吴氏祖地早就破败不堪了。这些年一直不让咱们这些支脉参加祖祭,一是因为主脉落魄了,担心支脉的人抢了风头,二是因为祖祭耗费颇大,主脉这边越来越感觉心有余而力不足。”
吴咏对他的话却没有半点感同身受,虽然这里或许是他祖宗生活的地方,他不认也得认,但这是他第一次来这里,以前什么样,他真不知道啊!何况时移世易,人不能总活在过去的荣耀幻想中。
三人又走了一会,这时有人迎了过来,见到几人,微微皱眉,语气有些不善道:“你们谁是吴咏?”
“我是!”吴咏站出来,朝他点了点头。同时心里有些莫名其妙,但脸上还是保持着淡然平静。
那人先是一愣,随即有些恼怒道:“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慢,其他人都等候多时了。果然是小破落地方来的,一点规矩都不懂,往年不让你们来,果然是对的!也不知道家主今年这是怎么了,祖祭还专门等你们来到以后,才开始举行!”
吴咏三人有些尴尬,这也不能怪他们啊,复望里本来就离这祖地最远,车夫又将他们扔到庄园门口,他们走了许久,也没看到一个人影,差点都要迷路了。
有了这人带路,一行人很快来到了祠堂。
走入祠堂,吴咏便看到了许多陌生的面孔,但却都不认识,更别说是熟人了。
不对,还是有两个吴咏认识的人,一个是他的伯祖父有得公,另一个便是吴家家主吴盱了。
此时吴盱看到吴咏到来,神情有些激动地走过来,哈哈一笑道:“贤侄你可来了,为了等你,我这个家主都让人数落好几遍了!”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吴咏三人的身上,吴普吓得赶紧躲在他父亲吴岙身后。
吴咏干笑了两声,抬眼偷看一下吴盱的表情,见他似乎没有生气,便老实的回道:“好叫伯父得知,小子第一次来祖地,被这祖地气势所震撼,一时竟忘了赶路。”
吴咏话音刚落,周围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声。
“家主哪里请来的野小子,竟然第一次来祖地,就让大家等他,真是岂有此理!”
“这小子年纪看起来不大,家主为什么会对他另眼相看!”
吴盱却是笑呵呵的拉着吴咏的手道:“时间不早了,走吧,今日祖祭缺了谁都可以,唯独不能缺了你。”
说着,吴盱便带着吴咏来到队伍最前面。
吴咏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莫名其妙地跟着吴盱站到祭祀的最前面。
这还得了,祖祭的时候都是对家族有重大贡献的人才能站到前面,否则都是论辈分站位置。
没看到,就是家主吴盱的长子吴著也得老老实实站在人群中间,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野小子,小小年纪竟然敢跟家主一起站到最前面去。
只见一位比有得公年岁还要大的老者缓缓开口问道:“家主,今日是祖祭的日子,不可意气用事啊。我吴氏虽然没落了,但该有的规矩还是得有的。”
老者说得有些动情,身子微微颤着,道:“这是谁家的小子,若是不能服众,还是早点让他下来吧。”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大家都齐刷刷地看着吴盱,等待他的解释。
吴盱轻轻咳嗽一声,然后一指吴咏,肃声说道:“这位是我吴家的麒麟儿,我吴氏以后能不能恢复祖先的荣光,全靠他了。”
这时老者用不徐不疾的声音道:“家主为何有此言论?我吴氏虽然近几年英才不显,但也不至于让一个小儿全部比不下去。”
吴咏本来就不稀罕这祭祖,正想寻个借口,走个过场,但他却低估了自己现在在吴盱心中的地位。
只见吴盱冷冷一笑道:“这根本就不用比,你们可知为何今年的祭祀用品换成这两样东西吗?”
吴咏顺着吴盱的手指的方向,才发现今年吴氏的祭品竟然是蒸馍和豆腐!
就在他不明所以的时候,吴盱指着他,大声说道:“想必你们之中有些人已经吃过这两样食物了吧,但我今天要告诉你们的是,这两种吃食都是他吴咏发明的。”
众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吴咏,慢慢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这小子才多大,竟然能发明两种吃食!这解忧馍我是一天不吃,就浑身难受!”
“我们家喜欢吃这豆腐,只是家主每次都分给我家的太少。却没想到也是这小子发明的。”
“这小子什么来头,看起来,比我家小儿子年纪还小些!”
这时吴盱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他则继续说道:“这只是吴咏发明的两个微不足道的东西,你们可知他曾神游太虚仙境十年,随便一个想法就能改变咱们现在的生活。我家的神仙桌和逍遥凳,你们也见过吧,这也是吴咏发明的。”
众人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但吴盱感觉还不够,于是又大声说道:“前几日吴咏又作《咏鹅》《悯农》《种麦》三首诗,我想过不了多久他就会传名天下。”
说着,吴盱又将三首诗吟诵一遍。
众人听罢,当真被震惊得无以复加。
但偏偏有人还是不信,唯恐天下不乱道:“我等还是不相信一个孩童能有如此文采,可以一连做出三首诗篇来。除非他现在能当场再做出一首诗来,我等便无话可说!”
“对,现场做出一首诗!”人群也不知是什么心理,一齐大声起哄道。
最好就连吴盱也是盯着他看个不停!
吴咏一看眼前的情形,知道已经避无可避,干脆跨前一步,朗声道:“诗词一道,并不是小子的强项。但若是诸位今日非要让小子吟诗一首,小子也勉为其难。”
在场的人一听,均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吴咏,其中也包括他那位伯祖父有得公和从复望里一起来的吴岙父子俩。
只见吴咏来回踱了五步,便开口吟诵道:
洒洒沾巾雨,披披侧帽风。
花燃山色里,柳卧水声中。
石马立当道,纸鸢鸣半空。
墦间人散后,乌鸟正西东。
这是后世宋代范成大的《清明日狸渡道中》,吴咏在这祭祖期间吟诵,也算应景。
吴盱听罢,却是哈哈大笑道:“真是苍天眷顾,祖宗显灵啊,我吴氏要大兴了!”
这次没有人再跳出来反对他的话,他们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他们都有一种感觉,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惊才绝艳的人,莫非这小子是仙人转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