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流民围城
中午时分,一辆马车在复望里通往宛城的路上,快速行驶。已经知道有流民的存在的李忠,可不敢有丝毫马虎。
昨日那些流民看起来温顺,其实都是因为拖家带口的缘故,他们还有牵挂羁绊,不敢惹事生非。
若是那些孑然一身,又身强力壮的流民,饿急眼了,他们可是什么事都敢干。
眼看一路无事,李忠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不过眼看就要到宛城了,李忠放下的心突然又提了起来,因为他发现进城的路被流民堵住了。
“小郎君,这可咋办?不然咱们还是回去吧?”
吴咏皱眉沉思,一眼望去,但见密密麻麻的流民将城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这可比昨日围堵复望里的人数要多上几倍。
就在吴咏观望之时,人群一阵躁动,只见太守陈球站在城墙上面,大声喊道:“本府乃南阳太守陈球,现已得知你们的情况,你们也是我大汉的百姓,本府绝不会袖手旁观,你们退开一段距离,稍后会有官吏出城为你们准备粥食。”
城下的流民听到有粥吃,当即互相搀扶着,向后撤出一段距离。
看着城下的流民,饿的走路都不稳,陈球心里挺不好受的,向后挥了挥手,说:“显清,你去维持一下秩序,勿要让这些流民生出事端。”
贼曹张阳领命,“是,属下这就让将士们随我出城。”
随后城中放下吊桥,张阳领着一队百人左右的官兵拿着长矛出了城,陈球为了震慑流民,在城墙上也布置了一批弓箭手。
流民们看见手持武器的官兵,心里有些害怕,不禁又往后退了退。
正好这时露出吴咏的马车,张阳看到吴咏,明显楞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疑惑问道:“你不在复望里,怎么来到这里,还混进了流民群?”
吴咏苦笑道:“不瞒大人,昨日就有流民围住复望里,小子和乡亲们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他们安置好,本打算过来告知府君大人,却没想到宛城也被流民围住。”
张阳听到他安置了一批流民,不禁有些惊异,正要再问些什么时,功曹岑晟领着一群小吏拉着几大车粮食出了城。
看到粮食,流民群又是一阵躁动。
张阳一看,大喊道:“都别动,老实在原地待着,谁敢再乱动,待会粥煮好,别想分到一滴。”
其他官兵也是亮出长矛,凶神恶煞的瞪起眼睛,死死盯住想要异动的流民。
流民们被吓住了,老实待着,不敢再有异动。
张阳看着场面控制住了,顿时松口气,赶紧让吴咏进城,同时安排小吏加快时间支起锅灶。
不大一会吴咏进入城内,让李忠找个安全地方等着,他则登上城墙,远远就看到陈球身边围着一群人,其中就有刘宗正。
吴咏随着他们目光看向城下的流民,此时小吏们已经开始倒入粮食煮粥。诱人的香气,就是站在城墙上也可清晰闻到,更别说锅灶附近的流民了,年纪小的已经开始哭闹着要喝粥了。但是因为周围有手持武器的士兵在,大人们不敢有异动,只能不断安慰哭闹的孩子们。
陈球长叹一口气,向左右的人问道:“诸位都是宛城的中流砥柱,你们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一位商贾模样的中年人,开口道:“府君大人,恕小民多言,这么多流民,一天可是要消耗不少粮食,咱们宛城虽还有些余粮,但也不能这样无限制的救助下去,否则咱们自己就要饿肚子了。”
陈球没有说话,而是皱眉深思起来,如果只是这些流民还好说,单是宛城的存粮就可以坚持数月没问题,但就怕以后流民会越来越多。到时不仅宛城会受到冲击,整个南阳郡也不能幸免。
这时城下的几个锅灶中的粥都煮好了,张阳大喊道:“粥好了,都排好队,谁都有,不准抢,不然就拉出来打断腿。”
面对强硬的张阳,流民群只好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粗碗,老老实实排着队。
功曹岑晟和其他几个负担的打粥的人,开始拿起大勺打粥,无论大人还是小孩,都是一人一碗,多一勺都没有。
领到粥的流民,很多人顾不得烫,抱着粗碗就开始吃了起来。
不大一会,流民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张阳见这边事毕,和岑晟说了一声就来到陈球身边回禀。
陈球拍拍他肩膀,夸赞道:“显清做的不错,临阵不乱,恩威并施,颇有为将之才。”
张阳苦笑道:“大人谬赞了,属下刚才可是紧张的不得了,生怕震慑不住这群流民。”
顿了一下,又指着远处的吴咏说道:“要说将才之人,非复望里的吴咏莫属,刚才属下听他之言,他昨日就收服安置了一群流民。”
陈球眼神一凝,招手让吴咏过来,问道:“你是怎么安置那些流民的?”
吴咏没有丝毫隐瞒,将流民的惨状,乡亲的犹豫,他的立言发誓,以及今早的流民安排都一五一十说出来。
众人听后,不禁暗暗钦佩他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远大的志向。
刘宗正这时走到吴咏身边,拍了拍他肩膀,夸赞道:“哈哈,不愧是某看中的人,这么快就想到安置流民的方法。你尽管大胆去做,至于所需的粮食,我自会派人给你送去。”
吴咏大喜,粮食一直是他最头疼的问题,现在刘宗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自然不会食言,于是赶紧将怀中的竹简递给他,恭敬说道:“昨日宗正大人的吩咐,小子一直记着心里,苦思冥想一夜,终于凑了这份食单,请大人过目。”
刘宗正哈哈一笑,接过竹简一看,不禁赞叹道:“好一份面食食单,只是观之,某就不自觉流口水!”
这时陈球也点了点头道:“以工代赈,真是不错的想法,本府也打算用这些流民开挖河道,修整官道,诸位以为如何?”
一群人听了,急忙作揖道:“府君大人英明,此举不仅救活流民,对宛城百姓也是一件好事。”
陈球看他们一眼,呵呵笑道:“既如此,你等在宛城也算是有头有脸之人,何不也安排些人,去搭棚施粥,救助流民呢?”
众人对视一眼,急忙表态,“是,府君大人,小民这就吩咐人去办理此事。”
等他们都走后,陈球又招来吴咏,问道:“你可还有其他计策?”
吴咏有些疑惑问,“大人怎么还有一问?难道以工代赈这个还不够吗?”
陈球叹口气,挥挥手,示意张阳说。
张阳看着城下越聚越多的流民,开口道:“吴咏,你年纪还小,不清楚里面弯弯道道,首先宛城的粮食大多掌握在这些富贾贵戚手里,郡府根本没有多少存粮!”
吴咏这时插话道:“难道官府不能出钱购买吗?”
张阳摇摇头,叹道:“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点,这些富贾贵戚会以各种理由拒绝卖给我们粮食。”
“这是为什么?他们刚才不是还答应好好的,去搭棚救济流民吗?”
张阳有些悲愤的说道:“你以为他们是好心救济流民?错了,这些人只会为自己考虑,他们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向流民展示他们有粮,等到流民没有救济时,好卖身为奴到他们的庄园”
吴咏差点气炸了,他一直以为汉代的人民风淳朴,却没想到还有这么多落井下石之人。“难道他们不怕流民饿急眼了,冲击他们的庄园吗?”
张阳冷笑道:“他们敢这么做,岂会怕这些流民,他们各自的庄园坚韧如城池,不仅易守难攻,还有大量的奴仆,这些流民就是有万人之众,也奈何不了一座庄园。而且流民一直散漫,不可能拼死去攻一座庄园。”
吴咏没话说了,想了一会又问道:“既然从富贾贵戚手里买不到粮食,那老百姓家里肯定还有留存许多粮食,不能想办法鼓励他们卖粮吗?”
张阳郁闷道:“百姓手里的粮食更难买,他们见到如此多的流民,只会心念自己,就算是杀了他们,也不可能卖粮食的,毕竟粮食也是他们的生存之本,总不能为了帮助流民,而使自家受饿吧。”
陈球这时也叹气道:“显清,你去府衙看看咱们还有多少粮食,若是可以的话,将宛城中各个粮铺的粮食都购买下来,这样就可以多撑几天,本府也好向朝廷上书求救支援。”
张阳道:“属下这就去。”说着就要转身下去。
接着又被陈球喊住,只见陈球摆摆手,“去吧,顺便派人将宛城的大户都召集过来,本府跟他们好好谈谈,让他们也出点力,这么多流民围城,他们却只会缩在自己家里,一点力也不想出。”
张阳想着这帮大户这么不识好歹,心里也有气,道:“大人,属下这就让衙役去通知各家,把人召集过来。”
陈球点了点头,“现在是非常时期,尽管放手去做,出了事情,本府替你担着!”
张阳感动的点点头,随后按照陈球的吩咐办事。吴咏这边突然想到一个办法。
第60章 流民的出路
吴咏想了许久,还是决定把心里的想法告诉陈球,神色严肃地道:“大人,既然富贾贵戚不愿救助流民,而百姓们也不愿卖出多余的粮食,倒不如让他们主动去接纳流民,到时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
陈球仔细盯着吴咏看了一阵,直到确认他没有被人打坏脑子,才出言道:“你说的倒是轻巧,可是这些人凭什么接纳流民?他们可一点都不傻!”
吴咏知道这是陈球变相骂他,也不生气,只是有些尴尬地挠挠头,继续说道:“大人明鉴,小子并非妄言。若是小子愿意教他们做太虚吃食,他们学会之后再去教百姓做吃食,不知是否可行?”
陈球听后,死死盯住吴咏,“所言当真!”
“句句真心,不敢藏私。”
陈球哈哈大笑,“有你此言,南阳的流民就是多上百倍,何惧哉?此事若成,本府亲自上书朝廷,为你表功。”
吴咏摆摆手,急忙说道:“都是府君平日教导小子心系百姓,小子才有如此想法,不敢居功。”
陈球笑笑,随手招来两位小吏,吩咐道:“你们去将张阳和岑晟喊来,本府有要事找他们。”
两人领命,匆匆走下城墙。
不大一会,张阳和岑晟来到近前,陈球说了想法。
两人钦佩道:“府君真是奇思妙想,我等拍马不及也!”
陈球摇了摇头,“非是本府所想,实乃吴家小郎的计策,这教导人做太虚吃食也非他莫属。”
两人对视一眼,岑晟道:“小郎君的计策虽然奇妙,但是实施起来,却是有些难度。”
“哦,难在何处?明方说来听听。”
岑晟思索一下,正色道:“府君应当知晓,一般的城池是不允许流民入城,百姓对流民也是严防死守,这时流民即使学会做太虚吃食,没有人相信,也不愿意接待他们,到时也是白费力气而已。”
陈球看了看他们,笑道:“这有何难!只要本府开具证明,还有人敢怀疑本府伪造不成。”
两人急忙拜道:“府君睿智,如此,此事大有可为。”
这时岑晟又提议道:“府君,既是秘法,岂可轻传。可选品行端正,忠厚老实之人教之。“
陈球叹道:“都是流民,咱们也不清楚他们的底细。何况人心难测,一时半会也看不清一个人的真面目。“
“这个倒是好办,稍后属下让小吏统计一下流民的户籍,择户口最多的优先教导,这些人即便在流荡过程中,还能照顾家小,想必品行肯定是不会差的。“
陈球想了想,这样确实可行,于是提议道:“是个好主意,那你两人多费心了。“
两人拱手作揖道:“府君心系天下百姓,能为府君办事,万死不辞。“
陈球抬手扶起两人,此时心情十分舒畅,不禁笑道:“走,你们陪本府出城看看,本府想知道这些流民是如何到宛城的。”
吴咏本想没他什么事了,却不想陈球对他招手道:“你也随本府一起,以后这些流民都要跟你学做吃食,总要先让大家见见你。”
四人来到城外,看着面前的流民,三五成群的瘫坐在地上,虽然还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但因为喝了粥,总算恢复了一些生机。
其中夹杂着一些瘦弱的儿童,他们跟在父母身边,有的头上还插着一根草杆。
吴咏跟在陈球身边,看着他们茫然无助的神情,心里有些难受,同时暗暗发誓一定要不遗余力救助他们。
就在这时,一个小女孩突然扑倒在他面前,吴咏急忙将她扶起,又替她拍拍身上的尘土,不经意间就将她头上的草杆碰掉。
“小郎君是要买下我家妮子吗?”突然一个柔弱的声音打断吴咏的动作。
吴咏楞了一下,转头看去,却是一位头发凌乱面容憔悴的妇人。
见吴咏发愣,妇人不禁用柔弱的声音再次问道:“小郎君可否买下我家妮子,俺们一家逃难于此,她父亲身染重病,急需用钱买药。”
吴咏有些手足无措,他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遇到卖女儿治病这种情况,急忙摆摆手,说:“我不买。”
妇人却是扑通一声跪在吴咏面前,啼哭道:“求小郎君买下妮子吧,哪怕只给一个铜钱也可以,不然的话,照这样下去,她早晚也会饿死。”
小女孩这时也跪在母亲身边,不断给吴咏磕头,“求阿哥一起买下我和弟弟妹妹,我这辈子做牛做马,报答阿哥恩情。”
“你们快起来,不是我不买,是你们根本没有必要这样做,如今陈太守已经答应救助你们,还会推荐你们去其他城池生活。”吴咏手忙脚乱地想扶起两人,同时不断用言语鼓励她们。
妇人却是坚持不肯起身,“小郎君不买下妮子,我就不起身,咱们这些流民,哪有城池肯要!我们一路走来,都是被官兵驱赶。”
吴咏看到很多流民都朝这边看来,当下也不再与两人纠缠,而是站起身来,环顾一下四周,高声喊道:“诸位,我叫吴咏,你们或许觉得我年纪小,信不过!但我身边的这位是南阳太守,他可以证明我刚才的话,没有半句妄言!”
流民们听到这话一阵骚动,一群人闹哄哄的。其中有人阴阳怪气道:“推荐我们去其他城,还不是想将我们赶走,任由我们自生自灭。”
流民们听到这话,骚动起来了,“我们哪都不去,就留在这里。”
“对,就留在这里!”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唤。
吴咏被吵的有些头疼,却又无可奈何,谁让他人小言微!最后还是陈球看不下去,示意张阳出来制止他们。
只见他抽出长剑,狠狠劈在一块木桩上,然后大吼道:“好了,别吵了!谁再吵就拉出来给我劈柴!”
同时一直守卫在陈球两边的官兵也虎视眈眈看着流民群,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意思。
流民们看到被劈成两瓣的木桩,心里发紧,一个个全都静寂无声。刚刚带节奏的男子也吓得不行,吞了吞口水,偷偷地往人群后面躲去。
他们都只是喝了一碗粥,刚才喊几句话已是极限,若是真被拉出去劈柴,还不得把自己累死。
跪在地上的妇人,此时也吓得直哆嗦,就是吴咏将她扶起,也没再拒绝。
吴咏将小女孩也扶起,再次替她拍去尘土,才大声说道:“流民,或许没有城池会接收,但是会教人做太虚吃食的移民,小子敢保证会有城池抢着要。”
流民们面面相觑,不明白吴咏说这话的用意是什么。
吴咏继续道:“我吴咏得苍天庇佑,曾神游太虚多年,学会了多种太虚吃食做法,接下来我会将这些太虚吃食的做法教给你们,你们学会之后,由府君大人开具路引,去其他城池教导城中百姓做太虚吃食。”
顿了一会,吴咏大声问道:“你们以为,你们学会了太虚吃食的做法,还会有城池拒绝你们进入吗?”
没有人回答,大家都呆呆地看着吴咏。
吴咏有些尴尬,他讲了这么多,竟然没人鼓掌叫好,看来得让他们见识真正的太虚吃食,才会有所反应。
当下说了一句‘你们等着’,就匆匆往城内跑去,因为李忠的马车中,有今日早上剩下来的蒸馍,他要用这些蒸馍,让流民们涨涨见识。
前后不过十分钟的时间,吴咏再次站在流民群中,只不过这次在他面前摆放着一筐蒸馍,只见他拿起一个,得意地说道:“这是解忧馍,太虚吃食的一种,也是我以后教你们做的其中之一。”
流民们看着吴咏手中的蒸馍,虽然不知味道如何,但是只听名字,看样子,就让他们不停地吞咽口水,眼睛更是一眨不眨地随着吴咏的手转动而转动。此时他们是真正相信了吴咏的话,对以后的生活也充满憧憬。
吴咏将手中的蒸馍递给小女孩,温声说“这个给你吃,以后跟阿哥学做这个吃食,不要再卖自己了,好不好?”
小女孩猛点头,接过蒸馍,刚想咬一口,却又硬生生停住,低着头,声如蚊蝇道:“阿哥,我可不可以将这个吃食,分给弟弟妹妹吃?”
吴咏怜爱地看着她,问道:“你不饿吗?”
小女孩一直不敢抬头,此时听到吴咏的问话,眼泪直往下掉,哭泣着说:“我饿,可是弟弟妹妹更饿!”
吴咏感觉自己的心被人揪了一下,用袖子替她擦擦眼泪,温柔说道:“这个你吃吧,阿哥再给两个,分给弟弟妹妹吃,好不好?”
“真的?”小女孩猛地抬起头,满脸惊喜地看着吴咏。
吴咏也不多说,从馍筐中又拿出两个蒸馍递给她。随后对陈球躬身施礼道:“麻烦府君大人派人将这些吃食分给孩子们。”
陈球全程一直旁观,此时见吴咏求助于他,不禁调笑道:“好个少年郎,本府这个太守完全成了陪衬,若不是以后还需要本府开具路引,这流民围城的难题,有你一人足矣。”
吴咏急忙摆摆手,“府君大人谬赞了,只是小子一人,纵然三头六臂也不一定能办成事。更不要说后续还需要大家一起同心协力。”
顿了一下,吴咏又道:“小子斗胆,想请府君大人派些医师过来救助这里生病的人。”
第61章 玄妙观请医师
陈球听后,却是哈哈大笑,“少年郎,这事你可找错人了,要说这宛城的医师,玄妙观最多。你不是有春龙郡主给你的玉牌吗,持玉牌到玄妙观,医师可是任你挑选。”
吴咏不明白怎么找医师要去道观,却听张阳在一旁解释说:“你应该听说过医、道不分家,这些修道之人,大多清心寡欲,也最能潜下心来钻研医术。”
吴咏这才恍然,怪不得后世医道没落,原来都追名逐利去了。
想通此处,吴咏便向陈球请辞。
陈球摆摆手,笑着说:“你去吧,正好省去本府的一个人情。”
吴咏转身离开,刚走几步,忽然想到什么,对三人说道:“府君大人勿要靠近那些病人。”
这些流民什么都敢吃,最是容易得疫病。他刚和陈球定下计策,可不想这位太守生病倒下。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吴咏乘马车来到玄妙观附近,远远就看见这边人满为患,好似外面的流民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等下了马车,才看到大道两边建有数个凉亭,里面各有一位身穿道袍的青年男女在为病人诊治。
吴咏正不知道如何行事时,忽然觉得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转过头一看,发现来人竟然是张机,不禁有些惊喜,脱口问道“世兄怎么会在此?”
张机哈哈一笑,“巧了,我也刚好要问贤弟怎会到此处。”
两人寒暄一下,各自述说自己的经历。
原来,昨日张机与吴咏分开后,便寻到玄妙观。他本满怀信心而来,却没想到大门都没让进。
说到这,吴咏忙问为什么不让进。
只见张机尴尬地摸了摸自己鼻子,说:“观内的都是道门高人,愚兄名望不足,不让进,也是情理之中,贤弟是没看到这大门外多少富贾贵戚想进大门而不得,只能在这外面任由这些道童学徒诊治。”
吴咏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竟然戳到张机的痛处。同时也有些不理解,这时的人们竟然不识神医的真面目!后世之人提起张仲景,那真是如雷贯耳。
两人自动略过此处,吴咏讲述了自己遭遇两次流民的经历。
张机听的目瞪口呆,连拍大腿,后悔道:“早知贤弟的经历如此丰富,愚兄就晚两天再离开了。”
吴咏笑道:“现在也不晚啊,正好世兄随我一起去为流民治病。”
张机急忙摆手拒绝,“贤弟啊,你也太高看愚兄了,我现在的医术水平跟外面这些道童学徒差不多少,怎敢去误人性命。”
吴咏一想也对,真正的医道圣手,哪个不是经过几十年的锤炼,张机现在也就二十多岁,又有几年的治病经历。于是便不再坚持,而是喊他一起向玄妙观大门走去。
此时周围之人见吴咏一个穿着朴素的小孩走向大门,不禁讥笑道:“这又是哪里来的野小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是他能来的吗?等会非被人打出来不可。”
预想的情景并没有出现,吴咏只是将春龙郡主给的玉牌,展示给守门的官兵看一眼,就被恭敬地请了进去。
外面等着看热闹的人顿时不干了,大声嚷嚷道:“凭什么让他们进去,我们只能在外面等?”
守门官兵两眼一瞪,暴喝道:“那是观主的玉牌,你们有本事就去跟春龙郡主说!”
人群顿时安静了,说话之人也悻悻地躲在一旁。
吴咏和张机进门之后,便有一位道童过来引路,问明两人的来意之后,微笑道:“观主在炼真宫清修,一般不见外客,这些琐事也不会过问。至于流民之事,今日老君堂内倒是有几位道长刚出关,在替重病之人诊治,两位可随我到老君堂内问问。”
吴咏点点头,让道童前面引路。
张机自从进了大门后,心情就顺许多,这时也有心情开玩笑说:“哈哈,没想到贤弟还有此玉牌,以后愚兄再来玄妙观就找你借玉牌一用。”
吴咏还没答话,这时引路的道童却提醒道:“玄妙观是清修之地,小道不知这位小道友如何获得的玉牌,但还是要多一句嘴,此玉牌只能使用三次,我道门讲究事不过三,三次之后,玉牌就会被观主收回。”
听到道童如是说,张机那张满是期待的脸上顿时布满了失望之色。
吴咏见他情绪有些落寞,安慰道:“世兄不必沮丧,这玉牌我留着也是没用,世兄想要的话,这次行程结束,弟送于兄便是。”
张机急忙摆手拒绝,“君子不夺人所爱,贤弟这是要陷兄于不义乎?”
吴咏还要再劝,引路道童又开口了,“恕小道多嘴,这位小道友还是收起玉牌为好,切勿轻易送于他人,以后说不得有大用。”
吴咏好奇了,这小小玉牌能有什么大用?
道童也不管他装作无知,还是本来就不知道,正色道:“《道德经》云:玄之又玄,众妙之门。我玄妙观敢以‘玄妙’两字命名,地位在道家之中可谓是独树一帜。观主所在的炼真宫乃是光武帝为其姊湖阳公主所建,非刘姓宗室之人不得进。就是当今天子来了,也要给我玄妙观主几分薄面,请示之后,方可进入。可以说持有我玄妙观玉牌,这俗世间的荣华富贵,也只不过是观主的一句话而已。”
吴咏有些愕然,他真没想到玄妙观在这个时代的影响这么大!不过对于灵魂来自后世的他来说,却从来没有听说过,不知是他孤陋寡闻,还是之后玄妙观在三国乱世中受到了冲击,淹没在历史长河中。看来想要在这乱世之中立身,要多做些准备了。
这样想着,吴咏很快被引路道童带到一处不算宏大的殿堂中。放眼望去,殿堂中间只有一座太上老君骑牛像,显得十分冷清,不过两个侧室却是人声不断。
“道长,我这病还能治吗?”
“戒燥戒怒,清心寡欲,平日饮食要清淡,慢慢调养之下,倒还有几分希望。”
“这样跟死了有什么区别,本侯拥有娇妻美妾无数,良田千顷,却不能吃喝,不能动欲,当真是生不如死啊!”
“生死自有天定,老道言尽于此,你回去仔细想想吧。”
不大一会,从左边侧室走出一位身材臃肿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身后还跟着两个青年仆从。吴咏看男子一眼,只见他满脸脓包,相貌十分恐怖,赶紧别过头。
那人见吴咏这样,明显就要发怒,这时侧室传来声音,“切记戒燥戒怒!”
男人顿时犹如泄气的皮球,狠狠瞪了吴咏一眼,领着两个仆从匆忙离开。
吴咏有些莫名其妙,自己只不过看他一眼,难道就此人被记恨上了?还没等他多想,道童请他和张机进入侧室。
进入侧室,吴咏发现这里被隔断隔成两个单间,外面一间此时正有一位胡须全白的道长为一位青年男子诊治,门口还站在一位青年男子。
吴咏来到里面的单间,只见一位面色红润的老道士正紧闭双眼跪坐在矮塌上。
老道听到来人,眼睛还是紧闭,问道:“你有何事?”
吴咏走上前,恭敬说道:“小子吴咏,持观主玉牌到此,请求道长随小子一起去城外救治流民。”
这时老道睁开眼,仔细看了玉牌一眼,有些诧异地问道:“此玉牌,你何时又因何事得到?老道却是从未听观主提到过?”
吴咏不敢隐瞒,当下说了昨日太守府的茶饮事件。
老道来了兴致,“太虚茶饮?口气倒是不小,老道这里正好还有些茶叶,今日你若是让老道满意,老道不仅随你去救治流民,还可以额外答应你一个条件。若是不能让老道满意,那就是你昨日哄骗观主,不仅要收回玉牌,还要将你送去官府治罪。”
吴咏有些懵,这和他想的不一样啊,有观主玉牌在手,还要被刁难,这玄妙观看来也不是一个清白之地。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忍气吞声将老道的茶叶接过来。正好殿内有个火炉,吴咏又让道童找来一个小型铁锅,当着老道的面就开始炒茶。
老道开始也不以为意,等到满室茶香扑入鼻中,这才面色凝重,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吴咏炒茶。
也不知过了多久,吴咏感觉茶炒的差不多了,这才停下来,将装有茶叶的铁锅端下来,放在一旁等待变凉。
等他转身过来,看到殿内不仅有老道在,还有那位给人看病的老道和两位年长的道姑在。
吴咏正在气头上,也不管他们如何诧异,径直找来开水,抓起一把炒好的茶叶,连着冲泡几杯,分别递给四人,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老道倒是毫不客气,端起一杯就啜一口茶水,良久才叹道:“果然是太虚茶饮,不同凡响,观主没看错,老道也不会食言,你说吧,有何请求?”
吴咏见老道如此光明磊落,也不好继续与他置气。不过也不想让他轻易就做到,于是看了一眼张机,开口说道:“我这位张世兄,比较痴迷医术,想请道长遍请天下名医,教导他。”
第62章 华佗
老道没想到吴咏会提这样的条件,立刻吹胡子瞪眼说:“小娃娃,你可知这天下名医何其多!有些住在深山老林中,老道我就是想请也请不到人家。”
吴咏思考一下,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便改口道:“那就请道长将宛城的名医请来,教导我这位张世兄。”
这时另一个老道阴阳怪气道:“要说咱们宛城名气最大的医师,非华佗莫属。只怕某人请不到人家!”
老道顿时嗤笑说:“他的名气还不是靠着胡人传扬,咱们大汉的医师都不耻为胡人看病,也就他标新立异,要我说,他的医术比起我可是差远了。”
白发老道拿着杯子,小心品着茶,呵呵笑道:“可没有人脸皮像你这样厚的,自己鼓吹自己医术高明。”
老道被他说的有些恼羞成怒,一把夺下他手中的茶杯,气呼呼说:“这是我的茶,你本事大,你自己去弄!”
白发老道被夺去茶杯,倒也不生气,而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吴咏,“你这小娃娃可给张老道出了不小的难题,这宛城的名医可是有不少都跟他结过怨。这样吧,你将制茶的工艺传给我,我不仅去给你这位张世兄请名医教导,还把自己的毕生所学也教给他,你看怎样?”
这时两位道姑也开口说:“还是传给我们把,贫道两人可比他们两个认识的名医要多,其中不乏有妇科圣手,小娃娃家里有女性长辈或者姊妹吧,以后她们若是疑难杂症,可来玄妙观找贫道二人。”
突然冒出来的三人让张老道急眼了,他指着三人,有些愤慨地说道:“你们真是太过分,这是贫道的机缘,你们也要横插一脚。”
白发老道呵呵笑道:“既是机缘,当然是有缘者得之,你张老道平日里眼高于顶,得罪了不少人,错失机缘,这可怪不得我们。”
张老道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你们可别血口喷人,老道虽与他们有些争端,但还不至于结仇,老道若是肯放心颜面去求他们,他们还是会卖老道几分薄面的。”
白发老道和两位道姑对视一眼,忍住笑意,继续激将说:“空口无凭,张老道今日若是将华佗请来,咱们就信了,也就不跟他抢这机缘。”
张老道也是被逼急了,当下发狠道:“好,你们说话算话,老道这就去请人。”
说完,也不等其他人反应,快步向外走去。
吴咏有些不明所以,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这时白发老道也随后走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拍吴咏一下肩膀,提醒道:“走吧,一起跟着,今日有好戏看了。”
两位道姑跟着一起,路过吴咏面前时,还不忘对吴咏笑着点点头。
虽然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吴咏和张机还是跟着一起离开玄妙观。
很快一行人来到胡市,远远就见一群胡人跪在一家济世药堂门口。而此时的张老道正在门口徘徊。
白发老道见状,哈哈大笑道:“张道友怎么不进去,难道真要放弃到手的机缘?”
张老道这时完全没有了刚才急切的神态,他见众人过来,不禁尴尬笑笑:“你们怎么来?老道这不是在思索一会怎么开口吗。”
这时人群一阵骚动,声音是用生硬的汉语说的,夹杂着外国人说汉语独有的腔调。
“华佗,我们想拜您为师,跟您学医术,求您收下我们吧。”
吴咏向躁动的源头看去,只见从济世药堂门内走出一位须发皆白,颇具仙风道骨的老者。老者直接无视跪地的胡人群,径直向吴咏一行人这边走来,还离着有段距离,就施礼道:“四位道友今日结伴而来,深感荣幸,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白发老道率先还礼,呵呵笑道:“贫道等人今日皆是陪着张老道来找华道友,有事相求。”
华姓老者看了张老道一眼,对着众人邀请道:“外面人多眼杂,诸位请随我到屋内上坐。”
众人一起来到一处静室,没想到张老道立刻指着华姓老者的鼻子骂道:“好你个华扬,当初我就不让你救这些胡人,你却以医者仁心反驳,坚持救治,现如今你更是变本加厉,竟要收胡人为徒,教导他们医术,你莫不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这这样做,是数典忘祖,汉家罪人!”
华姓老者却是涵养记好,虽然被张老道喷了一脸唾液,也不见动怒,只是用袖子擦擦了脸,淡淡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你张序除了会喷人,其他是一点长进也没有,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收胡人为徒了?”
说着,又招来一个青年人,说:“元化,今日有贵客临门,你去将门口的胡人都赶走,歇业一天。”
青年人领命,吴咏看到两位老者针锋相对,决定和张机暂时先避开,就随着青年人一起离开静室。
走出静室,没有了众多前辈在场,张机总算松口气,笑着问青年人:“某乃涅阳张机,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青年人随口说道:“某姓华名旉,字元化,沛国谯县人。”
吴咏起先也没在意,他总觉得华旉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一时也没想到在哪听说过,等到门口听到华佗之名,这才惊叫出口:“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华佗?”
华旉笑道:“这位小兄弟可是叫错了,咱们这没有叫华佗的人。佗是胡人的称呼,在他们国家是对别人敬称,和咱们这边的阁下、先生的意思差不多,称华佗,不过是‘一位姓华的先生’之意。这个称呼在很早之前,因为我伯祖父救治不少胡人,就有胡人称呼我伯祖父为华佗,所以这个名字并不是我的专属,而是所有姓华的人,胡人都可以称他们华佗。”
吴咏有些懵,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华佗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称呼!这若是被后世之人知晓,还不掀起一阵滔天巨浪。
三人说话这会就来到门口,华旉招来两个伙计,让他们将药堂内的外人都请出去,这才走到门外,对跪着的胡人们说:“诸位请回吧,我伯祖父正在会见贵客,没有时间和诸位见面。而且药堂今日暂停营业,你们就算跪着也见不到我伯祖父。”
大多数胡人们站起来,叹着气离开,但还是有几位一直跪着。
这时为首一位清瘦的年轻胡人开口道:“我安息国王子达拉布,她火祆教圣女席琳,我们安息国正在被罗马人攻打,士兵伤亡不计其数,恳请华佗传我医术,救我安息国士兵,我可以向真主发誓,我在一日,就会阻止安息国侵犯汉土。”
华旉摇头说:“你们去找他人吧,我伯祖父是不会教你们医术的,能救治你们,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安息王子看着关闭的房门,向身边的女子问道:“圣女,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华佗是唯一一位愿意救治我们的医师,他既然不愿教我们医术,相信其他医师也不会教我们的。”
火祆教圣女席琳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沉思一会,语气坚定道:“走吧,咱们去洛阳求见汉天子,就是用尽一切手段,也要学会这等神术!”
说完,几人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这南阳郡。
华旉透过门缝看到几人离开也是松了口气,这些人已经坚持十多天,每天跪在济世药堂门口,他担心再这样下去,伯祖父会狠不下去心,收他们为徒,因此背上骂名。如今见他们离开,送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担心,他听很多人说过当今朝廷腐败,若是朝廷上那些目光短浅之辈,为了眼前的一时利益,而出卖国之重术,这又有谁能阻止!
吴咏见他一直沉思不语,有些疑惑地问道:“这些人已经离开了,华世兄,为何还愁眉不展?”
华旉叹道:“伯祖父曾经对我说:我救他们,是因为我作为医师,要有医者仁心,不教他们,是因为他们是异族,倘若我教会了他们,他日两国交战,他们去救治敌国士兵,岂不是致我汉家男儿于死地,多少人会因此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我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对此,我是深信不疑。因此无论他们身份如何,是王子,还是圣女,又或者发誓言,伯祖父都无动于衷,我也不需要担心什么。”
“但是如他们刚才所言,此去洛阳,不择手段之下,又或者许以重利,就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教他们医术,到时不知又会给我汉家天下带来多少灾难!”
张机听后,也是叹气说:“哎,朝廷之事又岂是你我这样的平民能左右的,只盼朝堂上的诸公明辨是非,知晓其中的厉害。”
吴咏也跟着皱眉不说话,这种情况,后世发生的不计其数,他现在也没有话语权,只盼现在的医师都像华佗这样有坚守,不为外物所动摇。
三人在这边想着各自的心事,突然静室中传来喊话的声音。
“你们三个都过来,老夫有话吩咐你们。”
三人惊醒过来,来到静室才发现从不知何时起,四位道长和华旉的伯祖父华扬有说有笑地喝着茶水。
见三人过来,华扬对吴咏说道:“教导医术之事倒也不难,看在四位道长的面上,老夫会尽力而为。流民之事,老夫也可以帮忙。不过老夫也有一事,需要小道友帮忙。”
吴咏恭敬道:“小子仰慕华佗已久,但有吩咐,莫敢不从!”
华扬捻须笑道:“都是虚名在外,为此我还挨过不少骂。今日老夫所求之事便是,我这元化孙儿自幼也是痴迷医术,你既有玄妙观的玉牌,又有太虚茶饮这等利器,想必这天下敢不给面子的医师少之又少,因此老夫希望元化能跟你这位世兄一起去和这些名医学习医术。”
吴咏知道华旉就是后世的华佗,自然毫无意见,反正教一个也是教,两个也是教,应该没人会在意,何况这两位都是后世有名的神医,医道天赋自是无人能及!
不过这时华旉却不干了,大声嚷嚷道:“伯祖父,我才不要跟那些名医学呢,他们的医术说不定比你差远了!”
华扬训斥道:“不可乱语,医术都是济世救民,怎可有孰强孰弱之分!兼顾百家,方能有自己的医术成就。你若是只跟着我学,完全是浪费你的医道天赋!”
第63章 虚惊一场
等吴咏再次来到宛城外时,身边不仅跟着四位道长和张机,还有济世药堂的全部人员。
此时太守陈球正坐在一处凉亭中,监察着小吏们统计流民的身份信息。看到吴咏一行人到来,急忙走出凉亭迎接,等众人到近前,他才躬身拜道:“四位道长能来,流民之幸也。”
张老道将他扶起,肃声说道:“府君既能屈尊救助流民,我等闲云野鹤之人岂能坐视不管!”
就在众人说话之际,张阳匆匆来到近前,禀告说:“府君,刚才小吏们统计流民信息时,发现有几人出现发热现象,他们也不敢靠近查明情况,特来请示。”
陈球听后,心中一凛,对众人拱手道:“劳烦诸位道长前去查看一番,本府担心有些不知情的流民会引发恐慌!”
众人面色凝重点点头,流民群最可怕之处便是染上瘟疫,这样不仅会导致流民大批大批死去,而且随着他们的流窜传播,很多正常的百姓也会在不知不觉情况下,被传染上,如果不及时控制,还会导致很多城池遭到灭顶之灾。
在这个没有特效抗菌素的时代,吴咏更知道瘟疫的可怕之处,若真是瘟疫,估计就算是他,也不能幸免,他才穿越过来几天,身体还是十二岁,实在是不想就这么英年早逝。
于是急忙喊住要去查看发热流民的众人,“诸位且等一等!小子有几句话要说。”
见众人停下,疑惑地看着他,吴咏对陈球拱手道:“劳烦府君大人先派人将这些发热的流民单独隔离起来,在没有病情的好转的情况,严禁他们外出走动!”
接着又对张老道等人说道:“诸位道长先不要急着去看病人,等小子准备些防护措施再去也不迟。”
吴咏见他们一点防护措施也没有就敢去替发热的流民看病,真是替他们捏了把汗,若真有瘟疫,这些人估计一个都跑不掉。
陈球虽然不知吴咏这么做的目的,但想到他曾游历过太虚,这样做肯定有一定的道理,便让张阳喊来两个小吏,让他们找些身强体壮的流民,再找个空余的地方,将那些发热的流民都集中隔离起来。
这边吴咏让人烧了一锅开水,又找来一些白色的麻布匹在锅上蒸,蒸好后裁剪成相同形状的长方形,递给众人道:“好了,你们戴上这个面罩,可以有效隔离病毒,防止自己被感染上。”
后世的经验证明,防治瘟疫,最为重要的便是口罩,虽然这时代的医疗条件有限,制造不出来后世那个轻巧方便又防护严实的口罩,但是找一些心灵手巧之人,制造一些防护口罩还是可以的。不过现在时间紧急,只能先弄块麻布面罩遮挡,总比好过他们直面病人要强上许多。
四位道长面面相觑,他们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给人治病之前,先戴上面罩的。
张机却是接过面罩,好奇问道:“此物真能防住瘟疫?”
吴咏摇摇头,“不能,但是可以减少得病的几率!世兄应该知道这世间有各种各样的细菌,这瘟疫就是细菌的一种。只要我们不接触到这些细菌,就不会感染到瘟疫。”
站在一旁的华旉一脸茫然地问道:“何谓细菌?”
于是吴咏将对张机说的那些浅薄的细菌理论,再次重复一遍。
在场几位老者都是行医多年,此时听到吴咏的话,不禁茅塞顿开,很多以前他们想不明白的事,此时再一想,犹如一声平地惊雷,让人心神荡漾。
张老道哈哈笑道:“古人云:壶中有洞天,胸中有乾坤,于方寸之间见天地,于细微之处有乾坤。以前只道古人夸大其词,今日听闻‘细菌’之说,方知自己见识浅薄,夜郎自大。”
其他三位道长也是点头道:“小道友的点拨之恩,贫道们愧领了!今日便去探寻这‘细菌’之道。”
吴咏一脸懵,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四位老道长会有这样的理解。若是按照他的意思,先将发热的流民隔离开,再单独找一位医师专门为这些人诊治,然后将医师和病人都隔离一起,等确定了没有瘟疫才将他们放出来。
可是四位道长确是为了研究这‘细菌’之道,竟然全部进入到隔离的发热流民那里,张机等人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也都进了里面。
发热流民那边,刚开始被人抬走隔离起来,虽然有些惊恐,但因为有官兵压着,他们自然不敢造次,只能老实待着,心里却是焦躁不安。等看到有众多医师进来为他们诊治,这才放下心来。
看到医师们都离开了,陈球不禁问向发呆中的吴咏道:“吴小子,你这‘隔离’之法究竟有何意?”
吴咏躬身行了一礼后,才开口说道:这‘隔离’之法其实就是将发热的人和健康的人分开,以防交叉感染。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虽然不知道这些发热的病人是不是瘟疫所致,但发热感冒也有传染性,将发热的流民单独安置在空地处居住,可以有效防止发热病情传染出去。
再则除了日常给他们运送食物和水的人外,其他人皆不得靠近他们。如有人违反,接触了发热病人,就将此人一起隔离起来。一旦流民群还有人发病,则立刻隔离起来,同时,所有喝的水,以及吃饭做菜的水都必须煮沸才可使用。
这样之后,没有了病原体的存在,发热病情很快就能阻止,即使是瘟疫发生,也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说道这,吴咏又想到口罩之事,便继续说道:“府君大人,我曾在太虚之中看到一样东西,叫作口罩,是用纱布一层层重叠制成的,可以有效地防止疫病传染。若是医师戴上它在给病人看病时,也能很好地避免感染。”
“哦?还有这等神物?”陈球一听,眼睛顿时一亮,就连一旁的张阳都听得来了劲。
当下吴咏也不多说,将多余的麻布,一边裁剪出口罩的形状与样式,一边给陈球解释一些细节。
陈球在弄清楚口罩的用处和制作方法后也大为叹奇,当即便嘱咐张阳进行试制,所需纱布及裁缝尽可在宛城内调用。
吴咏却是笑道:“府君大人何必如此麻烦,流民群里应该有许多妇人,她们以前在家经常织布做衣,做这些口罩还不是信手拈来!”
陈球一拍脑袋,惊叹道:“本府怎么就没想到用这些妇人呢!吴家小子,你还有什么建议,一起说了,也省得小吏们跑来跑去。”
吴咏思索一会,才开口说:“按照小子的想法,所有的流民最好是都用热水清洗一遍身体,而且他们穿过的衣服也要蒸煮清洗后才能再穿!”
这时人们哪里知道,人身上的跳蚤也是疫病传播媒介!流民们由于长期不洗澡,从他们胡须,头发,领口,不时有一些跳蚤爬来爬去,看着就让人毛骨悚然。如果任由这些跳蚤猖獗,稍有一些传染病,就会很快传播开来。所以后世的防疫工作,都要提到环境卫生。
陈球听后却苦笑道:“吴小子,你这是将我这个太守往绝路上逼啊!先不说这洗澡用的水源和木材从何处来,单是这洗澡的地方就让人有些头疼!再则蒸煮旧衣服时,肯定要先给他们准备一套换洗的衣服,这一时间也没有这么多衣服啊!”
吴咏回答不上来,他的想法是好,但实施起来却有很大的难度,这也是古代生产力水平不足的社会,为什么国家很难解决流民问题。不是不想解决,而是没有那个能力。
这时华旉领着几个济世药堂的伙计从隔离区走出来,只见华旉吩咐几句,几个伙计就匆忙赶着马车向宛城内驶去。
吴咏也是头大,这刚从隔离区出来,就敢向城内跑,也不怕灭城啊!刚想开口阻止,却看到华旉向这边走来,吓得他拉着陈球赶紧向后面躲躲。
华旉一愣,然后想到什么,笑着说道:“吴家贤弟不要担心,刚才几位道长给发热病人都检查过了,没有疫病的存在,都是些常见的寒病,并无大碍,吃些草药就好了。我已让伙计回药堂取药了,道长他们稍后就会出来。”
吴咏顿时松了口气,笑着走上前道:“哈哈,世兄不愧是济世药堂的华佗,不仅胆识过人,仁者之心也是难得一见!竟是免费为流民熬煮汤药。”
华旉摇摇头,“和吴家贤弟一比,愚兄自愧不如!刚才发热的流民说的最多的就是学做太虚吃食,贤弟将所得秘技传于世人,我不能比也!”
陈球这时也反应过来刚才吴咏为什么拉着他后退,实在是担心真有疫病,传染给他!好在一切都是虚惊一场,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该准备的东西还是要准备好,于是便吩咐张阳道:“显清,你到流民里寻些心灵手巧的妇人,做一批口罩,以备不时之需!”
张阳点头领命,正要离开时,吴咏又开口了。
“哦,对了!如果郡府库中还有皮料,大人不妨赶制一批皮制手套。”
第64章 又起波澜
吴咏听到陈球要让流民做些口罩以备不时之需,便想到与口罩相配套的手套。
后世经验证明,病菌的主要传播途径就是手和口,光有口罩还不行,最好是配套手套。像后世那种可以有效隔绝病菌的胶皮手套,这时根本没有条件制作出来,但皮手套亦可一用。
要说古代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动物皮革,不过这些皮革大多会被做成皮甲,虽然做成手套有些浪费,但要隔绝病菌还得靠它。而且只给需要时常接触病人的兵士或者医师用,也不会造成无效的浪费。
吴咏向陈球解释了一下手套的作用,最后说道:“虽然戴上手套之后也不能保证不得病,但亦能降低染病机率,可与那口罩可配套使用,效果更佳。”
陈球皱眉沉思一会,觉得吴咏说的也不无道理,既然口罩都做了,那么做一些手套也是理所当然。不过他不打算都做成皮手套,毕竟皮革还有其他用处。
除了少量做几副皮手套以待不时之需外,他打算让这些流民大量做麻布手套。于是对张阳吩咐道:“显清,你另外再找些妇人,缝制一些麻布手套以待不时之需。”
张阳领命,转头又看向吴咏,看他还有没有其他想法,见吴咏有些尴尬地摆摆手,便转身向城内走去。
其实吴咏想到手套时,就想到了防护服,不过他没敢开口,因为这时的条件,做出来的防护服,和衣服没有差别,穿不穿都一样,到时换衣服就行。
张阳这边刚离开不久,岑晟又找了过来。
“府君,流民的身份信息已核对完毕,流民数共计三千二百四十一人,户数八百三十六户,符合父母双全妻儿俱在的户数只有七十五户。”
陈球听后,不仅感慨道:“当真是背井离乡,命如草芥啊,去年本府看到河南尹的统计数据,还是户均七人,却是没想到一个灾荒迁徙,就变成了户均不到四人。这还是第一批逃离的,后面的流民估计更是艰难,也不知朝廷有没有救援计策,这朝堂上诸公越来越不关注民生了。”
沉默一会,陈球对岑晟说道:“明方,你先去将那七十五户单独安排一个地方,这是第一批需要送出去的流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出现任何差错。”
岑晟称诺,有些犹豫地开口说:“府君,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属下刚才统计流民信息时,看到半数以上的户籍是亡夫或者亡妻,这些不符合条件的流民,咱们也不能一直养着啊,按属下的想法,就是让他们重新组建家庭,再由吴家小郎教授做吃食,之后府君开具路引将他们送走,方能大大缓解宛城的压力。”
陈球想了一下,叹道:“明方,你的想法是好,可是咱们对这些流民底细一无所知,贸然将他们结合在一起,导致妇人错失良人,岂不是推人入火坑,我心不安啊。”
见岑晟还想说什么,陈球摆摆手,“这事先不急,等第一批七十五户流民送走之后再说。”
岑晟张张嘴,作为属吏的他,自然不能违背陈球的意志,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就在这时张阳领着一个中年人走到陈球面前,禀告说:“府君,郡丞大人不让属下动府库的储备粮食救济流民。”
陈球看了一眼中年男子,厉声喝道:“郭驰,你好大的胆子,连本府的命令都敢阻挠!”
郡丞虽为郡太守的助手,实则是由中央任命,有监视太守的职责,因此郭驰并不惧怕陈球,而是拱手说道:“启禀府君,某并不是故意为之。府君应该知道去年全国多地出现旱情,秋粮赋税很多郡县收不上来,京都洛阳那边粮食已是供不应求,现在河南尹跟何内郡出现大量饥荒,这会直接冲击到洛阳。下官认为咱们南阳郡的粮食应该优先供应给洛阳,而不是拿来救济流民。”
功曹岑晟和贼曹张阳面面相觑,他们都是郡府僚属,由郡太守陈球自行聘用。说简单一点,郭驰是官,他们是吏,若是郭驰不同意救助流民,就是太守陈球也不敢妄动郡府库里的粮草,除非他们能自己筹集到粮食。
陈球死死盯着郭驰看了一会,才咬牙切齿道:“好,本府不动郡府的粮食,但帐篷可以发给流民吧,总不能让他们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郭驰这次倒没有阻止,“除了粮食,其他物资,府君大人可以随意安排。”
说完这些,张弛拱手告辞。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张阳唾弃一口,“什么玩意,做官不为民,只会巴结权贵!”
陈球叹道:“他说的也不无道理,流民群既然从河南尹翻山越岭赶到南阳郡,侧面说明洛阳的粮食也要告急了!想来过几日就会有洛阳的人来催粮了。”
众人一阵沉默,眼看流民的问题就要解决,却有出了这么一档事。若是没有粮食作为支撑,其他一切都是空想。
吴咏一直在一旁看着,犹如一个小透明一样的存在,见大家都不说话了,他有些犹豫地问道:“大人,咱们一共还有多少粮食?”
岑晟想了一下,说:“今日几家大户碍于府君的面子,各送来十石粮食,几家粮铺也卖了我们百石粮食,前后加起来差不多两百石粮食,若是流民群不扩大,紧着点吃,也够他们吃上十天半月了。不过这是不可能的事,今日有三千流民,明日就会有六千,后日就会有九千,流民只会越来越多,而我们的粮食只会越来越少!”
吴咏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小子倒是有一想法,只是有些不地道,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来听听,”陈球也有些好奇。
吴咏为了掩饰尴尬,摸了摸鼻子,说:“今日小子给了刘宗正一份太虚食单,当时很多人在场,大家应当都看到刘宗正很是中意这份食单。”
见到众人点头,吴咏继续说道。
“小子的想法是用这太虚食单上的食物做法,来跟百姓换取粮食,一旦粮食换一种做法!”
陈球听后,若有所思道:“倒也不失一个好办法,不过怎么保证让他们每个人都来换吃食的做法,而不是一个人换了,其他人都跟这个人学。”
吴咏傻笑道:“这就要看府君大人的手段了!”
陈球点了他一下,哈哈大笑起来,“真是个小滑头!那本府就让人将交换之人的信息记录在案,然后再出个公告:私相传授,各罚一石粮食。”
“大人英明!”
至此,粮食的事情总算搞定了!
接下来就是动员流民了,总不能官吏们忙死忙活,而让流民吃了睡,睡了吃吧。
首先是岑晟将那符合父母双全妻儿俱在的七十五户单独聚集起来,然后交给吴咏处理,又找来两个小吏听从吴咏的吩咐。
吴咏接手后就先让他们支起锅灶,开始烧水,他准备让这七十五户人家,不论男女老少,先把身上收拾干净再说。
好在这七十五户人家都算是富户,每户不仅带有帐篷,还有一些换洗的衣服。吴咏看他们的样子,猜测他们或许还有余财。
但这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主要是通过这第一批流民送出去,给剩余的流民一些信心,也方便管理后续的流民。
吴咏在这边忙碌着,张阳那边也是忙的脚不沾地!他不仅要将帐篷分发下去,还要征集一些会心灵手巧的妇人来缝制口罩和手套。
虽然有小吏们帮忙,张阳还是感觉身体被掏空,分帐篷的时候,有些流民因为没分到,差点就要闹起来,还好及时发现,武力震慑住,不然还不知道闹出多大的乱子。
而缝制手套的妇人那边也不是很顺利,因为大家一切都没见过,缝制出来的形状是千奇百怪,大小也不一致,还是吴咏过来发动造物的技能,亲自示范几个,才有所改善。
岑晟这边先是组织空闲的妇人和孩子去挖野菜,又让身强体状男人去采石伐木。
现在虽是初春,但南阳的天气还行,温度也是十度以上,很多野菜开始生长。妇人和孩子收集这些野菜,一来可以让他们有事做,不至于太闲,闹出事情,二来也可以用野菜充饥,节约粮食。
最重要的要数这些身强体状的男人,他们才是岑晟的重点照顾对象,可不能让他们闲着,一定要榨干他们最后一丝精力方才罢休!
华旉这边,济世药堂的伙计早已将草药拿来,正围着被集中起来的病人身边熬着草药。
四位道长和张机也是不停忙碌着,给病人号脉看病。
虽然这些流民中没有疫病的发生,让本来想研究细菌之道的他们有些失望,但还是尽职尽责为病人看病,并没有因为他们是流民而轻视怠慢。
张机和华旉跟着也学到不少医学知识。
所有人都在忙碌着,包括太守陈球也一样,他现在正接见城中的几个大户,和他们商议太虚吃食换粮食一事。
第65章 无法拒绝
这已经是宛城的大户们今日第二次来到城墙上,平日里他们有这个空闲时间都是娇妻美眷入怀,醉生梦死。
与早上不同的是,这次是太守陈球派人亲自去请的,而上次却是他们听到城外有流民围城,担心自己的产业受到冲击,才来到城墙上观望,没想到被太守大人抓个正着,被逼着救济流民。
这都不是事,只要流民不对他们造成威胁,救济一下,还能落个好名声。
其实他们这些大户也对流民群很敢兴趣,平日一个大奴都要数万钱,而买流民为奴,只需要数百钱,甚至几袋粮食就能换一个相貌姣好的婢女。
若不是有官府压着,他们早就开始动手了。
陈球年过半百,对人性人心看的通透,他当然知道这些所谓的大户对流民的打算,不过这次他们的如意算盘可要落空了。
这些大户,大多是居住在外城,可以说毫无根基,他这个太守一句话就可以随意拿捏他们,陈球也不怎么将他们当回事,放在心上。只要不是做的太过分,惹起民愤,随意他们怎么做。
最让陈球头疼的内城的权贵阶层,他们每家都是良田数万顷,奴婢无数,而且还不用交赋税,导致百姓流失土地,积贫积弱。
陈球有心整治他们,却最终都无疾而终,因为他自己的家族也是这种情况,整治权贵阶层就是在整治自己。
众大户看到陈球将他们召集过来,也不说话,不禁陪着小心问道:“不知府君大人召见小民,可有要事安排?小民正按照大人吩咐,组织家仆准备救济流民。”
陈球从沉思中惊醒过来,看着一众的宛城大户,微微笑道:“诸位都是见多识广之人,本府将你们招来,是有一事相商。”
众大户急忙赔笑道:“府君大人只管吩咐,只要小民能办到,绝不推辞。”
陈球看他们一眼,正色道:“今日刘宗正手里的太虚食单,想必大家也都看到了吧。”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陈球说这话是何意,其中一位瘦高的大户小心翼翼地答道:“小民远远瞥了一眼,只看到解忧馍、葱花饼、穉子面等字。”
陈球颇感意外地看了这人一眼,“你是何人?倒是有个好记性!”
那人见陈球看来,有些激动,连忙拱手道:“小民王稞,随县人,在宛城市米为生。”
陈球点点头,“你看的不错,本府有幸吃过这些,味道至今还记忆犹新。”
接着陈球扫视一圈,说:“今日也是你们的福气,这些吃食的发明者欲救济城外的流民,打算用这些吃食的做法,来换取粮食。”
顿了一下,陈球故意提高声音,大声向这些大户问道:“你们以为如何?”
众人一阵沉默,让他们用粮食换这见都没见过的吃食做法,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换成一般人,早被他们喷的体无完肤了,可是碍于陈球太守的身份,他们又不能发作,只能沉默应对。
这时王稞犹犹豫豫地开口问道:“敢问大人,不知怎么个换法?”
他今日好不容易被太守高看一眼,抱着破财迎合的心理,只要陈球说的条件不是太过分,他都第一个站出来支持。
陈球面无表情地说:“一石粮食换一个吃食的做法,此人既然有救世济民之心,本府又岂能让他在南阳郡遭人哄骗,说出去,本府岂不遭人耻笑。因此若是让本府发现,有人私相授受,双倍罚之。”
王稞听后却是松了一口气,他本来都准备大出血一次,没想到太守给的条件还算公允。不管是不是陈球所说的太虚吃食做法,他今日都要全部换下,权当给府君大人一个面子。
因此他不顾其他人的眼色,对陈球拱手道:“小民虽行商贾之事,平生却是最是敬佩大公无私之人,今日有府君引荐,小民深感荣幸,故愿意换下所有的吃食做法,略尽绵薄之力。”
陈球听后,对此人点点头,“你很好,本府记下了,以后在宛城若是遇到不公的待遇,可报本府的名字。”
王稞大喜,不停的对陈球说赞扬的话。
“府君大人一心为公为民,实乃天下之表率也!”
陈球却是不管他,又看向其他人,问道:“你们呢?”
“府君大人,并不是咱们不识抬举,实在是咱们没有见过这些吃食,不知这些吃食到底是模样,其做法到底值不值一石粮食。”
大户们虽然不敢与陈球闹翻,但也不愿意当冤大头。一石粮食换一个吃食做法,与其说是换,不如说抢。
他们若是答应陈球的条件,到时他弄个上百种吃食的做法,岂不是让他们白白损失几百石粮食。
“你们这是何意,不相信本府的为人?”陈球神色颇为阴沉,声音也有些高亢。
“好,你们很好,真以为本府是看上你们那点粮食?你们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府现在就让人拿出吃食来证明。”
陈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怒火压制下来,直接冷哼一声,“来人,去本府后厨取一些解忧馍和葱花饼来。”
“主君,还是让属下去吧。”充满压抑的城墙上,张阳稳步走上前,直接一抱拳沉声喝道。
陈球摆摆手,示意他快去快回。
现场的大户们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陈球如此震怒,他们就吃些亏,同意一石粮食换一种吃食做法。看陈球这架势,估计他所言不假。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只能听天由命,期盼太守大人不要太过为难他们。
甚至有人还未等到吃食上来,就直接纷纷开口哭丧着脸求情道。
“府君,我等确实没有怀疑大人的意思,只怪我们有眼无珠,不识大人良苦用心,求大人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
“是啊,府君大人心系天下,救助流民,是我等不知感恩,只想趋利避害。”
一时间哀嚎声不断,不过多数大户眼眸中却是还保留怀疑的态度,陈球任南阳太守也不久,威信还不足以让他们都臣服。
看着众人的求情哭诉,陈球却是还有闲心找王稞谈话,夸赞他有眼光,识得太虚吃食。
不久张阳走上城墙,身后还跟着两名小吏,一人提着一筐蒸馍,另一人抱着一篮葱花饼。
这时陈球拿起一张饼和一个蒸馍递给王稞,之后又拿起一张饼,咬了一口,才发话道:“将所有吃食一分为四,本府的吃食不能白白浪费了,给他们尝尝味道即可,想吃的话,回家自己做!”
张阳应诺,指挥着两个小吏按照陈球的指示办事。
不一会,城墙上的大户们都分到了四分之一的葱花饼和解忧馍。
看着手上散发着淡淡香味的吃食,众人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
陈球看他们这样,很是不屑地说道:“尝尝吧,若是还有谁觉得这吃食的做法换不得一石粮食,可以站出来,立即离开。”
众人纷纷拿起手中的吃食咬一小口,顿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幸福感涌上心头,让他们忍不住又吃了一口。
越吃越是想吃,只是刚尝出味道,手中的吃食却没有了,众人不禁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突然有人大哭道:“府君大人,我等知错了,求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恕我等吧,我等愿意用二石粮食来换取一种吃食的做法。”
不可能拒绝,哪怕陈球再提出多一倍的粮食换取,这些大户都没有办法拒绝这个提议。
因为吃过这个解忧馍和葱花饼后,没人愿意再吃以前的那些吃食!
“哼,这可是你们自己的意愿,本府并没有强迫!”
“我等自愿换取,”大户们最后全部化为了一番心甘情愿,一双双瞳孔中闪烁着激动之色,兴奋的大喊道:“求府君开恩。”
说罢后其中一名身宽体胖的中年男子站出来,一脸激动的说道:“府君不怪罪我等,实在是令吾等羞愧难当。”
“我等以小人之志度君子之意,委实可笑之极。小民愿献出百石粮食,诚心悔过!”
当看到这名中年人,陈球双眸一凝,对于眼前的男子他熟悉的很,乃是宛城内的有名大户,盐铁粮均有渠道买卖。
随着这位男子的表态后,其余众人纷纷恍然所悟般,一脸激动的纷纷叫嚷起来,争先恐后的拍着胸口一脸激昂的模样说着。
“某也愿意献出百石粮食!”
一时间城墙上乱哄哄一片,其余众人脸色通红的争相说着自己愿意献出粮食。
看着乱哄哄的人群,陈球一挥手,瞬间声音戛然而止,众人都屏气凝声等待陈球的训话。
“诸位如此识大体,本府就却之不恭了。”陈球那有些衰老的声音缓缓响起。
接下来,又不紧不慢的说道:“不过本府还是要替城外的流民说一声谢,同时也替这些吃食的发明者说声谢,他本打算一石换一吃食做法,而你们却愿意二石换之!”
当陈球说道这里后,众人的脸色兴奋激动起来,他们知道自己与太守结下的梁子已经揭过了,同时对于接下来的太虚吃食做法更是有一种期待感。
此时陈球脸上的冷漠渐渐融化,大气的一挥手。
“显清,将余下的吃食都与诸位分了!”
第66章 遭人嫌弃的菽豆
这次宛城太守与大户们的见面,可谓是宾主尽欢。陈球得到了救济流民所需的粮食,大户们寻得太虚吃食。要说谁亏了,这就是智者见智仁者见仁。
等一众大户都离开后,陈球带着张阳一起来到刘府找刘宗正,准备抄录一份太虚食单。
而大户们则来到一座酒楼,商议今日之事。
众人刚坐下,就有人大声指责道:“好你个王稞,刚才你竟然为了讨好太守大人,浑然不顾及咱们说好的共同进退,真是岂有此理,某要与你割袍断义!”
其他人也一致声讨,“王稞,你这次做的太过分了。”
没办法,以后还要在宛城这个圈子混,王稞只能不断拱手道歉,“诸位,某知错了,原谅我吧。”
这时一名身宽体胖的中年男子阻止众人道:“算了吧,今日之事也不全怪他,咱们确实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差点错失这美味的太虚吃食。”
这人名叫周铭,字醒,冠军县人士,在宛城颇有些手段,盐铁粮均有渠道买卖。因此大家对他的话还是十分给面子,暂时放过了王稞。
王稞也是有眼力见的,跑到周铭面前拱手道:“多谢周醒兄解围,某感激不尽!”
周铭对他点点头,又开口道:“其他事暂且放在一边,咱们先来研究一下这粮食怎么给合适?”
顿时人群中就有人大声喊道:“还能怎么给,当然是都给菽豆了,难不成你们想捐黍米不成?”
其他大户听到这话,顿时皱眉思索起来。
在这个时代,粟米为上等食物,菽豆属于贱食,甚至是麦饭也少有人食用。
因为这时的人们还没有发现正确食用麦子和大豆的方法,一般都是直接加水煮熟食用。这没有磨破的麦子和大豆,不但不容易煮熟,浪费木材,而且吃起来也不好下咽,还很很难消化。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们蠢笨,毕竟从上古时期开始,先民就以五谷为主要的食物。
说起这五谷,就不得不提到稻和麻两种作物,由于先民的经济文化中心在黄河流域,稻的主要产地在南方,而北方种稻有限,所以五谷中最初无稻,指的是麻、黍、稷、麦、菽。
后来随着先民活动范围的扩大,稻慢慢成为南方地区的人们主要食物,替代了麻的作用,成为五谷之一,这时的五谷指的是稻、黍、稷、麦、菽。
麻虽然失去五谷的地位,但在农作生产中还是有无法替代的作用。麻子用来榨油,主要用作灯油。
麻的茎皮,经沤制可以做麻绳、麻衣、麻袋等,很是耐用。而去皮后的茎,可以当柴烧,也可以盖房子。
因此这时的人们的主要食物就是稻、黍、稷、麦、菽五个大类,麻作为辅助的农作物,缺粮食的时候,也可食用。
这五谷中的稻指的是粳稻和糥稻,人们日常说的稻其实是粳稻,俗称大米。
而黍指的是黍类黄米和粟类小米,也是这时代人们的主要食物。
稷是指高粱,也就是秫秫,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有无可替代的作用。
麦有很多种,比如小麦、大麦、燕麦、荞麦等,但日常人们常说的麦指的是小麦,不过这时面食没有普及开来,小麦也不受百姓的待见。
菽也有很多种,像黄豆、红豆、黑豆、豌豆、蚕豆、眉豆等,豆类虽多,但却是最不受百姓待见的。尤其是黄豆,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大豆,因为大豆难消化,吃多了还容易胀气。
所以在日常的交易中,黍米最贵,菽豆最贱,通常有一斗黍五斗菽说法。
此人想要将捐献的粮食都换成菽豆,这些大户都是举双手赞成的,不过他们刚和太守陈球有过冲突,若是都给菽豆,估计刚缓和的关系,又要紧张起来。
因此思索许久,周铭才开口说道:“这事极为不妥,咱们还是按照稻二、黍一、稷三、麦四、菽五的比例交粮吧。”
其他大户想了一下,觉得还是这样做最为妥善,凉他陈球也挑不出毛病来。
王稞也是敬佩的说道:“还是周醒兄思虑周全,我等愿以周醒兄马首是瞻。”
其他大户也是附和道:“愿以周铭为首!”
周铭含笑推辞,最终还是耐不住众人的热情,勉强答应下来。
因为心里还惦记着太虚吃食的美味,于是众人又商议一会,便各自回家准备。
而陈球这边,事情办理的却是极为不顺利,因为刘宗正死活不愿意让他抄录这份太虚吃食之面食。
“我的宗正大人哎,如今宛城的粮食就只有这么多了,郡丞郭驰又跟本府不对付,不让动府库里的粮食。本府收集的粮食,虽然看起来不少,可要发给流民,却远远不够啊,顶多撑个三五天!”陈球继续苦口婆心劝说道,“宗正若是肯将太虚食单传录开来,这流民之事,轻而易举就解决了!”
刘宗正看向陈球道:“如今国难当头,大家应该同舟共济。某可是答应给吴家小子粮食让他救济流民,城里其他权贵家里应该还有不少粮食吧,你这太守怎么就盯着我一人呢!”
“若是权贵们都像宗正大人一样无偿救济流民,本府又何必苦苦祈求,自求烦恼呢!去年是大旱之年,各家能拿出的粮食本就不多,何况他们本就不愿救济流民。”陈球说道。
“真是岂有此理!”刘宗正突然拍案,眼里闪过浓重的怒气,道:“平日里享受着朝廷给的高官厚禄,等百姓遭了难,却不知为国解难,这样的人留之何用,统统贬为庶民算了!”
陈球急忙劝道:“宗正勿急,现在还没到紧要时候,权贵们一直观望也是人之常情。”
看他情绪稳定些,接着继续说:“如今之计,只需将宗正手里的太虚食单传录给宛城的大户们,他们自会献出粮食,则流民之事稳矣!”
刘宗正瞪了陈球一眼:“合着这流民的问题,就本宗正一人受到影响,你这太守也是一毛不拔!”
陈球正色道:“宗正大义,岂是我等俗世之人可比。”
这话说的,刘宗正也无法反驳,只见他极为不舍地掏出那些记录着太虚食单的竹简,咬牙切齿道:“也就是你陈球一心为民,换一个人这样逼迫本宗正,非要打得他下不了床不可!”
见陈球满脸喜色地接过竹简,刘宗正又嘱托说:“快去快回,这份太虚食单,本宗正也只是匆忙之间浏览一遍,还没来得及仔细研究,若是出了差错,你这太守也当到头了!”
陈球拿着竹简,却是笑道:“但请宗正大人放心,抄录完毕,立刻完璧归还,再说了,就是丢了,还可以找吴家小子重新刻录一份呢!”
陈球在刘宗正吹胡子瞪眼中离开刘府,协同张阳一起回到太守府。
这时宛城的大户们开始陆续送来承诺好的百石粮食,陈球吩咐张阳去接收统计,他则招来数个文书来抄录食单。
过了会,张阳过来禀告,“主君,大户们送来的粮食,其中以菽豆最多,麦食其次,黍米最少。”
陈球闭目思索一会,才叹道:“他们能做到如此,本府还能如何,若是逼急了他们,闹腾起来,大家脸上都无光。”
接着陈球冷笑道:“不过这次他们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些面食都是用麦做出来的,今年百姓种子的麦子本来就少,他们又捐出这么多,估计他们家中很难有剩余,想必一会看过食单之后,就要着急换回来吧。”
张阳这时也是嘿嘿笑道:“主君,这次咱们可要好好敲诈一下他们,可不能如上次城墙那般,轻易放过他们。”
陈球摇摇头,“不可,他们虽冲撞了本府,但能捐出百石粮食救济流民,也算是有忠义之心,咱们不可做的太过分!”
张阳点点头,随即按照陈球的吩咐去请那些大户们进来商议太虚吃食的做法换粮食一事。
这时代,面食和炒菜都还没出现,人们的物质享受极其有限,就算是皇帝,一日三餐,除了吃的种类丰富些,做法上也就蒸、煮、煎、烩、炙几种,和普通百姓无异。
因此大户们看到陈球手中抄录的太虚食单之面食时,都不敢相信,这世间还有这么多他们没吃过的食物,简直白活了半生。
这解忧馍、花卷、水饺、小笼包、穉子面、鸡蛋饼、水煎包、葱花饼等等,只看名字,就让他们直咽口水,恨不得立刻能吃到口中。
此时他们一致认为二石粮食换这一种太虚吃食的做法,太划算了。
争先恐后地表示要换取食单上全部的吃食做法,生怕错失这次机会。
不过当他们拿到太虚吃食的做法后,这些大户们又犯难了,因为他们认为麦食低贱,才舍得捐出的麦食,虽只占捐出粮食的四成,但诚如陈球所想,麦食低贱,因此种植的少。
如今他们要想得到麦子,就又要从陈球手中换取不可。
众人犹犹豫豫良久,才有人对陈球拱手施礼道:“小民愿以二石黍米换麦一石,不知大人可否应允?”
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麦食不受人待见,因此种麦的人少。他们也是日常交易中,不知积攒多久才得到这些麦子的,如今家中的麦都捐出了,又要双倍换回来,心在滴血啊。
不过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王稞,这次真是庆幸,他留了心眼,捐出百石的粮食以黍米最多,麦食和菽豆加起来捐的一成不到。
陈球这次也没有拿捏他们,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能从这些大户手里扣出这么多黍米,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相较其他吃食,流民群最需要还是黍米,易煮耐饿。
真可谓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好似这一切都是上天安排好的一样,只是可惜了,还有这么多菽豆。
陈球心里暗想:“若是这些菽豆也能换成黍米就好了!”
第67章 教流民做面食
下午时分,等宛城的大户们派人将所有的粮食送来时,张阳满脸喜色地来向陈球禀告说:“主君,今日这二十多种太虚吃食的做法,共换取了粮食近千石,加上大户们献出的两千石多粮食,咱们救济流民的粮食有近四千石,粮食的问题暂时解决了。”
接下来又一脸忿忿不平说道:“不过这批粮食中,有一半是菽豆,着实让人不痛快!属下真想将这些大户都抓起来,逼着他们将菽豆换成其他粮食,哪怕不换黍米,换成稷米也行啊。”
陈球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这样做,同时也颇感遗憾地说道:“粮食的事到此为止吧,不能把他们逼的太甚,以后说不得还得仰仗他们帮忙传播太虚吃食。”
张阳听后,眼睛一亮,不禁佩服的五体投地,“主君真是睿智多谋,由这些大户宣扬出去,定会吸引更多的人来用粮食换取太虚吃食的做法。”
“我南阳郡有三十七县,户五十二万八千五百五十一,口二百四十三万九千六百一十八,倘若一户只换一种太虚吃食做法,那就有一百二十万石粮食,足够我南阳郡接纳所有河南尹流民一年的口粮了。”
陈球听他这样说,不禁苦笑道:“哪有这么容易的事,二石粮食换法,只是本府针对城中大户们和权贵阶层,百姓若来以这个价码换取,本府肯定是不能同意的,真要是这么做了,肯定会招来无数骂名。”
“额,”张阳愣住了,他作为贼曹,武力值肯定是够的,但是智商上还是有些欠缺,没有陈球考虑的那么远,若是功曹岑晟在此,一定会提出合适的意见。
人就是经不住念想,这不,张阳刚想到岑晟,就看到岑晟急匆匆进来。
“主君,粮食准备的怎么样了?流民那边今日只喝了一碗粥,很多人都不愿意再继续劳作。”
陈球淡淡的点了点头,“明方,你来的正好,本府与显清正商议着粮食的事情,他有些想法,也说你听听。”
张阳笑着接下话,对岑晟说道:“粮食的事情暂时不用担心,主君采用了吴家小郎的建议,换了近四千石粮食。”
“怎会如此之多!”岑晟被惊到了。
“这些大户开始不相信有太虚吃食,还是主君派人从府里拿来做好的,这些人才相信。不过为了平息主君的怒火,他们都自愿捐出一百石粮食,之后也是用二石粮食换一个太虚吃食的做法。”对于这些大户不信任太守一事,张阳到现在还有些耿耿于怀。
岑晟算了一下,“那也没有这么多粮食啊?”
张阳冷哼一声,“还不是他们自作聪明,捐出粮食有四成是麦食,之后发现这些太虚吃食的做法都要用麦,他们又双倍换了回去。”
岑晟哈哈笑道:“这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笑过之后,岑晟又问道:“刚才我进屋时,见主君眉头紧锁,难道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
张阳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小声说道:“某这不是看到能换这么粮食,就建议主君在南阳郡全面推广这种换法,不过主君心系百姓,断然拒绝了。”
“你也真敢想!”岑晟有些无语,诚如陈球所言,若是他真这么做了,不仅会招来无数骂名,还可能对自己的仕途造成巨大的影响。
不过以后流民会越来越多,这四千石粮食肯定是远远不够的,当下趁着这个势头,只要操作得当,再换些粮食也不无可能。
当下岑晟皱眉思索一会,这才建议道:“主君既然不愿换取百姓的粮食,何不将宛城附近的乡三老都召集过来,询问他们的意见。”
张阳也劝道:“是啊,主君,咱们既然要换粮食,就不可能免费将太虚吃食的做法传给百姓,不过这些吃食早晚都会由流民传出去,此事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陈球点点头,“你们先去将今日所需的粮食拉到城外分食给流民,本府再仔细想想。”
两人应诺,刚打算转身离开,陈球又喊住他们,“你们此行顺便问问吴家小子,他有没有办法解决这菽豆难题。”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但两人还是没问什么,应诺一声,转身离开。
等两人将从府库拉来的黍米交给小吏们煮粥后,就携手来找吴咏,刚到地方,就看到吴咏在教几个男子推磨。
只见吴咏亲自走到石磨前,舀了一瓢麦子,倒进石磨中心的孔洞中,对旁边一个男子道:“你来试试,推着这根木柄走。”
男子领命,他虽然不知道吴咏要做什么,但是推磨对他来说没有什么难度,没做流民之前,他家就有石磨,经常磨谷子用。
随着石磨转动,不一会,面粉便从石磨下方被挤压出来。
过了一会,待石磨的下方凹出堆积一层面粉后,吴咏又找来一个陶盆和一个箩筛。
接着吴咏用炊帚将凹处的面粉都扫到箩筛中,轻轻一晃箩筛,一层白中夹杂微黄的面粉出现在陶盆中。
一旁,岑晟两人和一众流民都瞪大了眼睛。
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到磨面,倒进去的是黄色的麦,被石磨压了一会,就变成白色的粉了!而且还是如此的洁白,就跟最漂亮的雪花一样。
围观的流民们不自觉咽了咽口水,仅看外表,他们就知道很好吃,有些小孩甚至流了口水。
吴咏不管他们,将箩筛的过滤下来的麦皮重新倒入石磨小孔中,再次磨一遍。
如是三次,吴咏才停下来,对围观的男性流民问道:“都看明白了吗?”
“小郎君这是做甚?我们以前在家也推磨,没什么难的。”有流民疑惑地问道。
吴咏没好气地看那人一眼,“磨面!既然你们都会推磨,那就好好推,将这些麦子都给我磨出来。”
说完,吴咏又对围观的妇人道,“诸位姑婶姊妹随小子来,我教你们做吃食。”
众人一起来到一个矮案前,吴咏开始教大家和面。
“和面最重要的是加水,水要一点一点往里面加,在加水的过程中,不断揉捏,这样出来的面团才能匀称。”
“加水的多少,依赖于你的手感,不能太干,也不能太湿。太干的话,揉不起来,太湿的话,要多加点面粉才不粘手。”
面和好后,吴咏对围观的众多妇人问道:“哪位长辈愿意尝试示范一下?”
人群一阵沉默,最后是一个身体瘦弱的妇人走到吴咏面前,“小郎君,让我来试试吧”
吴咏点头,妇人便开始专心和面,期间吴咏不断纠正她的一些错误。
很快,妇人和面成功,吴咏夸赞几句,就让她站在身边。
接下来,吴咏开始教大家做面食。
“今日小子教大家做两种吃食,一种叫穉子面,另一种叫解忧馍。”
说完,吴咏也不管众人的惊讶目光,点开技能面板,一阵花里胡哨的操作后,抓起一把面条给众人展示道:“这是穉子面。”
围观的妇人们双眼瞪得浑圆,不可思议的看着吴咏。
“诸位长辈都看明白了吗?”吴咏温声问道。
妇人们带着震撼,有人点头,有人摇头。
吴咏有些头大,问身边站着的瘦弱妇人,“叔母可看明白了?”
见妇人点头,吴咏又问:“可否请叔母为大家演示一下?”
妇人犹豫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我试一下,还请小郎君多加指点。”
吴咏笑着鼓励道:“叔母尽管放开手脚去做,有小子在,必不会出差错。”
有了吴咏的保证,妇人放下心来,开始认真擀面皮。
吴咏见妇人虽然动作有些生疏,擀的面皮也是厚度不一,但总体还算不错,至少最后切出能面条来,也算成功了。
面条成功教学之后,吴咏开始教做蒸馍,“接下来,小子教大家做解忧馍,这个更是简单,一看就会。”
吴咏做一遍解忧馍后,又让身边的瘦弱妇人演示一遍。
然后才对众人说:“这两种吃食不仅做法,蒸煮的方法也不一样,穉子面需要用开水煮熟,解忧馍需要用蒸笼蒸熟。”
这会说话的功夫,一旁早就搭建好的灶台,也由几位老者烧了两锅开水。
吴咏先是在铁锅上搭好蒸笼,将面团一个个放进蒸笼里,让老人烧大火开蒸。
之后来到另一个锅灶前,教大家煮面条。
当第一锅面条出锅后,围观的流民们都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精致的吃食。
等吴咏将这些煮好的面条分给几位孩童后,他们吃的那叫一个狼吞虎咽,围观的众人恨不能与他们位置相换。
煮好的面条一共也没多少,又分了多人,也就能尝个味道,这些孩童吃过之后,全都眼冒绿光,看着蒸馍的锅。
因为这会功夫,馍气上来了,整个锅灶四周都弥漫着浓浓的馍香味。
流民们都焦急等待着,只闻着馍香,就能断定这吃食一定是前所未有的味道。
又过了会,实在是吊足了大家的胃口,吴咏才慢慢掀开锅盖,将蒸好的解忧馍分给老人食用。
吴咏也拿起一个掰下一块,尝了一口,虽然没有酵母,蒸出来的解忧馍口感不怎么样,但对于流民来说,这已经是上天赐予的食物了。
所以当所有拿到解忧馍的老人,尝了一口后,都不由自主的瞪大眼睛,他们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食物,有些老人更是热泪纵横。
吴咏看到围观的众人都是流着口水而不自知,觉得有些好笑,不禁开口提醒道:“这两种吃食的做法,我都教给你们,你们若是想一直饿着,那就还站着吧。”
围观的众人这才恍然,与其看着他人吃,还不如大家一起动手去做吃食!
于是也不用吴咏吩咐,推磨、筛面、和面、搓面团、擀面皮、烧火等都有人抢着干。
岑晟和张阳两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吴咏做吃食,这种神乎其神的技艺,让他们也大开眼界,再也不敢将吴咏当小孩看待。
能够有此神奇手段的少年,自古以来都是少之又少,倘若让他一直成长下去,今后的成就肯定让他们望其项背。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同时暗想:“这吴家小郎的手段果然了得,看来主君让他解决菽豆的难题,也是有一定道理,说不得他还真有办法。”
第68章离奇的豆腐
“粮食中有五成是菽豆?”
当岑晟告诉他收集到的粮食情况时,吴咏表示很是惊讶,他还是用后世的思维想问题。
根据记忆得知,这时的菽豆主要是黄豆,也就是大豆,里面混杂着绿豆、红豆、黑豆、眉豆等各种豆类。
要知道后世单是大豆的价格可是比稷米、小麦高的多,何况里面还有绿豆等其他豆类,放在后世,只要是正常人都知道该怎么做。
而且这时粮食中的稻,指的是稻谷,并不是脱壳后的大米。
按照吴咏的想法,怎么都应该是稷米和稻谷最多,可粮食中偏偏菽豆最多,占了一半。
见吴咏也很吃惊,岑晟只好抱着渺茫的希望问道:“府君大人对于这批粮食也很是头疼,不知小郎君是否有好的建议?”
吴咏皱眉思索一会,试探性地问道:“能不能找这些大户换其他粮食?”
张阳在一旁不屑地说道:“这些大户可是一个比一个精明,你还不知道吧,他们开始用的粮食,麦食占了四成,后来发现做面食要用到麦,就又换了回去。”
吴咏听到这,眼睛一亮,笑道:“那我就再做一份豆食,让他们将这些菽豆也换回去!”
岑晟惊讶道:“菽豆也能磨成粉,做吃食?”
“额!”吴咏被他这个神奇的脑回路,整的差点噎住,想了一下还是解释说:“小麦的主要成分是淀粉,可以做成面食,当做主食。而大豆的主要成分是蛋白质,也可以磨成粉,做成吃食,但是不能被当做主食,多吃的话也不容易消化。”
“既然不能做成吃食,你说的豆食岂不是在拿我俩开涮!”张阳的脾气比较暴躁,狠狠瞪了吴咏一眼。
吴咏也不与他计较,而是继续问道:“两位大人可曾听说过豆制品?”
“豆制品?这是什么?没听说过!”两人都是摇头。
吴咏解释道:“就是黄豆经过磨浆处理后,做的吃食。”
两人对视一眼,岑晟开口道:“太守府中倒是有一道叫做黎祁的吃食,是黄豆制成的白色块状物,不过制作工艺十分繁琐,口感也不是很好,经常被拿来当做祭祀用品,很少有人去吃。”
“离奇的吃食?这是什么东西?”吴咏追问道。
岑晟笑道:“不是离奇,是黎民百姓的黎,资冬祁寒的祁。据说这道吃食是淮南王弄术时发现,后来由一个姓黎的门客和一个姓祁的门客将之完善,故名黎祁。”
说着,又将这黎祁的制作过程说了一下。
“这吃食是黄豆经过浸泡、磨浆、过滤之后,加入石膏,使其凝固,然后压缩成块状。”
吴咏听后,不禁有些失声道:“这不就是豆腐吗!你们都能制作豆腐了,还不明白菽豆的正确食用方法吗?”
张阳哼了一声道:“怎么食用?那东西我也吃过,不仅豆腥味重,而且还苦涩,吃过之后,还经常闹肚子。”
吴咏这次真是有些不理解了!
豆腐的发明不亚于中国古代的四大发明,因为古代的百姓大多吃不起肉,豆腐的出现,开创了一条利用植物蛋白质的新途径,弥补了中国食物结构中动物蛋白不足的缺陷,对中华民族的繁衍起了重大作用。
就像后世,二十一世纪前,中国百姓的餐桌上还只有青菜、豆腐、大米(馒头)。
既然想不通,吴咏就央求岑晟两人带他去太守府看看这豆腐是如何制作的,竟然能做到人人厌弃的地步!
岑晟点点头,他也想知道吴咏是否能将这菽豆变成跟麦食一样抢手。
一路无话,岑晟前面带路,张阳骑马带着吴咏在后,三人很快来到太守府。
岑晟向陈球禀告后,陈球也带着好奇心领他们来到制作黎祁的院子。
到了地方,吴咏也不管三人,仔细打量这时的豆腐制作过程。
入门便是一口大缸,缸后站立二人,此时正不断将麻袋的黄豆倒入盛满水的缸中,然后不断用木棍搅动,这应该是泡豆。
不远处有一个圆石磨,此时一人在推磨,另外一人不断从一个缸中舀出泡好的大豆放入石磨中研磨,这应该是磨浆。
吴咏又看到石磨的下方有个出桨口,下面放着木桶,不断有磨好的豆浆经过斜坡状的石槽后,流入木桶中。
眼看木桶将满,又一人过来,换个空木桶继续接豆浆,然后提着装满豆浆的木桶来到一处大缸前,此时缸后还站立二人,只见他们双手各执纱布一端,那人将木桶中的豆浆,隔在纱布缓慢倒入缸中,另外两人来回不停的扯动纱布,不大一会,纱布上就出现一层豆渣,这应该是滤浆。
吴咏继续观看,此时又有一人过来,先将大缸里过滤好的豆浆用水瓢舀到木桶中,然后提到不远处的小缸前,倒入进去,这时缸后一人舀了一瓢石膏水倒入进去,然后双手执棍在缸中不断搅动,只见缸中不断有白色的沉淀物出现,这应该就是点浆。
最后吴咏来到一个长方形带脚架箱子前,只见箱上有一盖板,板上横压一根长杠,杠端吊一砰陀形重物,箱左下部不断有水流出,注入地上水沟内,这应该是压制豆腐成型。
果然如他所想,等盖板打开,箱子里面出现的就是成型的豆腐!
吴咏掰下一块,尝了一口,又赶紧吐出来。果然跟张阳说的一样,不仅豆腥味重,而且还苦涩。
吴咏观察了整个制作豆腐的过程,从豆腐的浸豆、磨豆、滤浆、点卤、成型五个步骤,一下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那就是滤浆之后应该是煮浆,可是这个院子里并没有煮。这生豆浆中含有皂毒素和抗胰蛋白酶等有害成分,吃了不出问题才怪。
吴咏回到陈球身边,说了豆腐的正确制作流程。
陈球突然问道:“为什么叫豆腐?”
吴咏愣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豆腐为什么叫豆腐,只得随口说道:“因为这吃食放的时间较长了,容易长毛菌,因而被人们取名为豆腐。”
说到这,吴咏又想起后世人对豆腐的评价。
如果说豆腐的发明足够偶然,那么豆腐衍生品的出现就是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了。
有道是:人间美味,豆腐花。豆花之美味,喝过的人无不赞叹!
其次豆腐皮是用未经成型的豆腐压制而成的薄皮,性平味甘有清热润肺止咳消痰的功效。
还有豆腐乳用小块的豆腐做坯,经发酵腌制而成,有“东方奶酪”之称。
腐竹是豆浆加热时表面形成了一层薄薄的膜,取出后干燥即可,也叫“油皮”,色泽黄白油光透亮。
豆腐经盐水腌制后而成豆腐干,再让回香、花椒、大料等调味品的加入既香又鲜,有“素火腿”之称。
豆腐传到北方经冷冻后再解冻就得到冻豆腐,因其更容易入味而广受人们的喜爱。
更不要说还有油炸过的豆泡,机器加工出来的蛋白肉,都是令人称赞的豆制品。
而后世各菜系中,都会有一两道拿得出手的豆腐菜,而最能代表中国传统饮食的食物莫过于豆腐了。
想到这些,吴咏哈哈一笑,说:“今日小子就让府君大人见识一下这豆食的美味!”
他打算一会先将豆腐、豆皮和豆花做出来。
于是他得了陈球的命令,先让人将过滤好的豆浆拿到厨房煮沸,又找厨娘要了大块的盐巴制作卤水。
吴咏只打算用石膏水点豆腐,做些豆花,其他的豆腐和豆皮都用卤水做。
因为卤水豆腐的口感偏于绵韧,吃起来感觉比较硬,含水量较少,卤水豆腐吃起来有豆香味,颜色看上去白中略偏黄,质地比较粗老,俗称“老豆腐”、“北豆腐”;
而石膏豆腐的口感较细嫩,也比较光滑,比卤水豆腐要软嫩许多,但豆香味比较淡,含水量多,从颜色上来看,石膏豆腐色泽洁白,比卤水豆腐要白一些,俗称“嫩豆腐”、“南豆腐”。
卤水豆腐豆香浓郁、筋道有嚼头,适合用于煎、炸、酿以及制馅等;而石膏豆腐豆香味淡、切和翻炒时易碎,适合用于做拌、烩、烧、制作汤、羹菜肴。
豆花最是简单,煮熟的豆浆,兑上少许石膏水,不停搅拌,不大一会,雪白的豆花就做好了。
吴咏盛出四碗,又找厨娘要了一些鸡汤浇进去,少许葱花,少许香油。
将其中三碗递给陈球三人,吴咏端起另外一碗,喝了一口,无比陶醉,这才是他想要的味道!
整个过程,众人都好奇的睁大了眼睛看着,见吴咏吃过之后,没有表现出异常,
张阳也小心翼翼的用勺子舀起一勺吃到嘴里。
接着,他的眼睛豁然瞪圆!真是太好吃了!
爽口细嫩,入口即化,带着一股豆子的清香。
张阳吃了一口,震惊的看向吴咏,失声问道:“这真是菽豆做的?”
吴咏翻翻白眼,没好气地对他说:“你不都看着吗,还用我说!这叫豆花,后面还有豆腐,豆皮。”
见陈球还没动嘴,便催促道:“府君大人赶紧趁热吃,这豆花松软,特别适合老人吃。”
说完也不管他反应,三两口将剩余的豆花吃完,又去忙着做豆腐和豆皮去了。
陈球也不与他一般见识,端起碗,喝了一口,顿时眼睛一亮,快速将碗中豆花吃完,这才叹道:“果然是人家美味!”
不久,吴咏这边将煮好的豆浆用卤水点好,让人提到压制模具前,将豆花均匀铺放好,然后盖上盖子,压上重物,只见箱子下部不断有水流出。
吴咏也不管这些,继续让人煮豆浆,他则让厨娘找来纱布和木匣,又将纱布按照木匣的大小裁剪好。
不大一会,用卤水将煮好的豆浆点成豆花,再用竹具搅匀,用瓢浇进事先放在木匣内的纱布上,每浇一层就盖一层纱布片,等浇至与木匣齐平,再用木杠将略小于木匣的木头压进匣内,将里面的水榨干。
之后把纱布从匣内都取出来,用水轻轻地一层层剥下来,这样就得到豆皮了。
吴咏拿起一张豆皮,摊开在菜板上,用酱刷在豆皮上面一遍,又放入几根洗干净的小葱,然后卷起来,笑着递给陈球道:“这是卷豆皮,府君大人尝尝味道如何?”
等陈球接下后,吴咏又卷了两张分别递给岑晟和张阳。当然他也不会忘了自己,快速卷了一张,边走边吃,去看豆腐做的怎么样了。
吴咏走后,陈球一边吃着卷豆皮,一边感慨万千,“真没想到,这菽豆还能这样做,此法一出,粮食的问题就迎刃而解,本府这次欠吴家小子太多了,这流民之困,几乎全是他一人解决!”
接着又道:“难为他小小年纪,却有如此胸襟,换做一般人,不是藏着掖着,就是携技自重,讨要好处!”
岑晟这时笑道:“这说明主君慧眼识人,倘若是他人在主君这个位置,说不得要动手抢人了!”
第69章 权贵士绅
陈球听了岑晟的吹捧,也只是呵呵一笑,“你二人皆是本府的心腹之人,大可不必如此抬举本府。天下有志之士何其多,本府只是适逢其会,当不得如此夸赞!
吴家小子才是真正的大功之人,若是没有他神游太虚,带来这些前所未见的太虚吃食,换得千石粮食,这南阳郡面对如此数量的流民,还不知如何收场呢。”
张阳这时也开口冷笑道:“主君此言差异,河南尹离颍川和弘农两郡最近,需要越过两郡方可到达南阳郡,但这些流民既然能流窜到宛城,想必是两郡太守也遇到和主君一样的境遇。
但他们的做法却是驱赶这些流民到南阳郡,与主君所作所为高下立判。主君为国为民,岂是这些无能郡守可比。”
岑晟跟着附和,“主君不仅救助了流民,还对郡内百姓秋毫无犯,当流芳后世也!”
陈球摆摆手,“此言为之尚早,本府估计今后流民会越来越多,你二人还是早些做规划为好,避免到时流民群蜂拥而来,失了方寸。”
两人急忙保证道:“但请主君放心,属下一定竭尽所能做好此事。”
就在这时,吴咏端着一碗热豆腐向三人走来,笑嘻嘻对陈球说道:“府君大人,你来尝尝这豆腐味道如何,凭此吃食,可否让那些大户拿其他粮食来换菽豆。”
陈球捏起一块,放入口中,轻轻嚼动几下,爽口软嫩豆腐顺着食道进入胃中,不禁赞赏道:“真是不可多得之物,府中的下人也做了这么多年的黎祁,没想到只是经过蒸煮这么一个小小的改动,就变得这么美味可口,果真不愧是太虚传下来的吃食做法!”
接着又对岑晟和张阳说道:“你二人也尝尝,这所谓的豆腐,比起豆花和豆皮来,味道上一点不差。”
张阳等陈球说完,也拿起一块豆腐尝了尝,顿时眼睛一亮,对陈球拱手拜道:“主君,这菽豆换粮食之计稳矣,当务之急,主君要赶紧联系那些大户,将菽豆全部换成粮食!”
岑晟也尝了豆腐,听到张阳这样说,急忙出言阻止道:“主君,属下认为不可急于一时,既然菽豆都在咱们手中,又可以做出这么美味的吃食,咱们应该待价而沽,方能获得更多的粮食。”
“显清可是有什么想法?不妨说出来听听,本府正好参考参考。”陈球有些好奇问道。
岑晟迟疑一下,最终还是开口说道:“主君应该知道,这豆腐虽是好东西,但是菽豆一直被视为贱食,也只有穷民百姓才吃豆食,在士绅权贵眼中,菽豆都是喂牲畜的。
主君想换取粮食,虽也可以联系那些大户,但他们手中的粮食毕竟有限,咱们已经从他们手中得到四千石粮食了,也不能指望他们能拿出更多的粮食来换菽豆。”
顿了一下,岑晟建议道:“主君不妨从内城的权贵和城外的士绅身上寻找机会,这样咱们才能获取更多的粮食!”
陈球皱眉思索一阵,岑晟说的不无道理,羊毛总不能可着一只羊薅啊,宛城的大户们几乎都是从事商贾之事挣得家资,他们手中虽然有不少粮食,但宛城的权贵士绅手中粮食更多,不过如何让他们拿出粮食,却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权贵士绅可不是那些大户,可以任由他这个太守拿捏!强逼他们换粮食,稍微不注意,就可能受到他们的反噬。
于是叹道:“难啊,这些人手中的粮食虽多,但可不会轻易捐出,而且本府就算想找他们用太虚吃食的做法换粮食,估计也换得不多。别看这些权贵士绅不缺吃穿用度,但也最会节省,能免费得到的东西,绝不多出一粒粮食。”
张阳怒道:“这些人看到流民会做面食,肯定不会来换,何况他们也可以从大户手中得到这些太虚吃食的做法!”
这时岑晟插话说道:“那咱们就不将豆食的做法传给流民,也不与大户交换粮食。咱们想办法让这些权贵士绅接受这种用菽豆做成的美食,只与他们交换,给他们一些甜头。”
陈球想了一下,点头说:“这方法或许可行,反正这菽豆也不能当主粮吃,让这些权贵士绅垄断其做法,本府也不算违背良心,对不起天下百姓!”
吴咏这时插话问道:“这豆食的做法交给这么多人,想不传出去都难吧?”
张阳冷哼一声,开口道:“你当这些权贵士绅都是吃素的?他们能有今日的成就,哪个不是奴仆成群,他们若是得了豆食的做法,只会珍藏起来,传给心腹的奴仆,而这些奴仆因为保全自身原因,也绝不会背叛他们!”
说到这,他突然想到什么,不禁有些尴尬的对太守陈球请罪说:“属下只是一时心直口快,绝无冒犯主君之意!”
“无妨,你继续给吴家小子解释,他身为宛城五姓家族的一份子,这豆食又是他从太虚中学得,以后他肯定会遇到这种选择。”陈球摆摆手,示意张阳继续说。
张阳只好继续说道:“既然主君有言,我也实话跟你说了吧,这太守府所有的人都是主君的奴仆,而且是世代传承,他们的后代也只能是主君家的奴仆,主君的一句话,可定他们全家的生死,你觉得他们会背叛主君吗?”
吴咏一激灵,他此时才发现这时代并不是很美好!
陈球见他眼神有些躲闪,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本府会将你怎么着,你也算是士族的一份子,虽然本府与你们五姓家主有些利益上冲突,但真正遇到共同的威胁,咱们还是会站到一起的!”
吴咏此时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陈球的话让他觉得难受,他本以为陈球救助流民,算是一个大公无私的人,却没有想到他只是维护一个阶层的利益而已!
见吴咏不说话,陈球干脆开口问道:“本府打算明日设豆食宴邀请内城的权贵和城外的大族士绅过来品尝,你们以为如何?”
陈球这次不仅打算邀请权贵阶层和士绅中一些大族,甚至要将他们的夫人一并邀请了。
岑晟恭维道:“主君英明,这次一定能颠覆他们对菽豆的认知!”
陈球大笑,“既然要颠覆他们的认知,那就不仅用豆食,猪肉也要用到。”
岑晟和张阳急忙阻止道:“不可啊,主君,君子不食溷豚,用猪肉招待这些权贵士绅,属下担心起到反效果。”
时人对名誉看得极重,何况一郡之太守,宴饮的规格自然不能落了下乘。
陈球脸色一板,“你们这是也信不过本府?”
两人急忙摇头,请罪道:“属下怎敢有此想法,实在是这猪肉难登大雅之堂!”
陈球摆摆手,叹道:“若是本府昨日没有吃过吴家小子做的猪肉,可能也会和你们的想法一样。就比如这豆食,若不是吃过豆腐豆皮,你们会相信豆食可以做到如此美味吗?”
两人默然,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不过这时吴咏也反应过来,他现在想救助流民,必须要依靠太守陈球才行,却又不想充当他的免费劳动力,只能苦着脸开口道:“府君大人应当知晓,小子昨日曾言,这煮肉的香料比较难寻!”
不曾想,陈球听后,却是哈哈一笑,道:“你看这些是什么?本府可是从来不说无用之言。”
说罢,就丢给吴咏一包物品。
吴咏接过物品,打开一看,竟然都是昨日他说的那些香料,不禁有些惊奇地问道:“府君大人何时寻得这些香料?”
陈球摇摇头,感叹道:“一日之内寻得这些香料,本府可没有这么大的能耐!全是安众小侯爷的功劳,他昨日回去之后,就派遣家仆到内城各个权贵家中询问。”
吴咏有些懵,他没想到这小侯爷这么凶猛,竟然为了吃,可以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
既然陈球都拿出香料了,吴咏也不能再推辞了,想了想,开口道:“明日到太守府做吃食,小子这边没问题,不过还需要从里中找些人手帮忙,而且太守府这边也需要大量的人员配合。”
陈球思索一下,开口说:“这样吧,明日岑晟和张阳早些安排好人手去接管流民,随后就到后院帮忙,你有需要就去找他二人说。”
吴咏还能说什么,只能跟岑晟张阳一起应诺。
之后他想了一下,既然明天要用到大量豆食,不如今日先安排好一切,让太守府这边先准备好相应的食材。
既然是豆食宴,豆干和腐竹肯定少不了。
于是吴咏找来两个太守府的仆从,教他们如何制作腐竹。
先是选用浓豆浆,倒入平底锅中,然后慢慢加热时,不要煮沸,很快锅中豆浆的表层就产生一层皮膜。
吴咏用竹签将油皮挑出,放在一边,让它慢慢地干燥。
此膜捞出后,不久锅中再次产生皮膜,继续挑出,这样如此反复,豆浆的浓度会逐渐稀薄。
吴咏让人再次加入浓豆浆,之后让两个仆人重复他之前的动作。他自己则是去研究怎么做豆干。
至于豆干,本来吴咏想做盐豆干,可是想到明天就要举办宴会,时间上肯定来不及,只能明天现场做卤豆干。
不过还要这边提前将豆干压好,明日来到后再一起卤制。
于是便让人找来竹子,他开启造物技能,做了一些方形篦子,又让人找来一些纱布,一层压着一层,将豆花摊成薄一点的豆腐,然后用石块压着。
告知他们要压至少两个时辰后,他便跟陈球提出告辞,带着刘宗正派人送来的粮食回复望里。
陈球为了他的安全着想,特意给他安排了四名兵士陪同。
第70章 仙君下凡
傍晚时分,由吴咏带头,领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复望里方向走去,此时,队伍中不仅有太守陈球安排的四名骑兵,还有刘宗正安排的十名赶车人。
刘宗正不仅送来百石粮食,还指派来十辆牛车运送。
吴咏想着既然教了这边的流民做吃食,不如那边的流民也一起教了,就又从他教做吃食的流民中,找来两户人家,让他们随着车马队伍一起前行。
因为担心伏牛山脚下的流民群一天都没吃饭,吴咏一行快马加鞭赶路,总算在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去前,来到流民所在的山头。
原本翘首以盼的流民,看到吴咏的车队,瞬间蜂拥而来。
四名骑兵看着乌泱泱的流民群,向这里冲来,顿时拔剑护卫在吴咏两侧。
吴咏见此,急忙喊住他们,“四位大哥,不必紧张,小子此行就是为他们而来。”
四人听后,慢慢收起长剑,神情却是一点都不敢放松。
好在他们也是白紧张一场,流民群可能也是担心他们误会,都在十米外的地方停住。
“仙君,您可算来了,好多人都闹着要去复望里找你呢!”
“是啊,仙君,您再不来,有人就要开始下山了。”
吴咏有些懵,抬眼看看四周问道:“谁是仙君?”
人群一静,最后还是一位老者走出流民群,对吴咏拜道:“您就是仙君啊,咱们这些人,自从闹饥荒,离开故土之后,就变成无家可归之人,只能四处流荡,到处遭人驱赶,也就是仙君您收留了我们,还给我们仙界的食物吃。因此大家一致认为,您就是仙君下凡,为的就是来拯救我们这些穷困之人。”
说完,老者扑通一声跪在吴咏面前,“感谢仙君拯救我等草芥之人性命,活命之恩,无以为报,请受老朽一拜。”
老者身后的流民群,不论男女老少也都跟着跪了下来,“活命之恩,无以为报!”
有的小孩子还不明白发生什么,就被父母按在地上,跪着。
吴咏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反应过来,急忙跑到老者面前,单膝跪地,扶着他,“老伯,你这是做什么!长者跪小辈,岂不让小子于背负不孝之名。”
“仙君下凡,岂能以世俗的眼光看待!我等皆是心甘情愿跪拜,何人敢议论是非。”
这时随行的两户人家,也来到吴咏面前,跪了下来,其中一男子大声喊道:“仙君传授我等太虚秘法,可谓是悲悯苍生,比之圣人也不为过。”
接着他又对流民群喊道:“诸位,我等也是从河南尹过来的流民,今日我等刚好到宛城讨要些粥食,仙君可怜我等皆是落魄之人,当场扬言要教我等太虚吃食的做法。”
听闻此言,流民群一阵骚动,立刻就有人紧张问道:“后来如何?”
“起初我等因为没有见过太虚吃食,皆是不信任仙君,但仙君不与我们计较,而是拿出太虚吃食分给儿童食用,我等这才相信仙君所言。”
男子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仙君扬言,我等学会太虚秘法之后,就推荐我等去其他城池教导百姓做吃食,到时我等就不再是流民的身份了,此等恩情,比之生养之父母,一点不为过。”
吴咏被此人夸赞的有点脸红,这点事情放在后世都是习以为常,同时不禁感慨现在的人心单纯,若是放在后世,很多人受了他人的教导之后,不仅不会感恩,还会在背后诋毁谩骂。
流民群听闻此事,却是犹如平静的湖水中投入一颗石子,瞬间喧闹起来,有人更是不敢置信地质问道:“此言当真?我等流民也可以学太虚秘法?”
男子遭到质疑,立刻站起身来,怒道:“你们可以质疑我胡言乱语,但是不能质疑仙君的气量宏大。你们不信是吧,我等这就现场做太虚吃食,让你们也涨涨见识。”
说完之后,男子拉起自己的妻子就要去做吃食,这才发这群流民竟然连个锅灶都没有,更不要说和面的陶盆和案板了,当下楞在当场,不知怎么办才好。
其他人见他这样,不知是何情况,也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不敢出言催促。
好在吴咏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他不仅从宛城拉来两口铁锅准备给流氓煮粥用,还弄来了一个石磨,是准备教这群流民磨面做吃食用。
此时见到众人都在发愣,当下便扶起老者,笑着说道:“诸位先将车上的粮食和灶具全部搬下来吧!”
众人这才醒悟,刚才只顾跪谢仙君了,倒是将粮食忘在一边。好多人这时也想起今日除了早上吃了点解忧馍,好像一天都没吃过其他东西了,好在他们已经习惯了挨饿,有时连着几天都没食物吃,都挺过来了。
当下便有一群青壮年男子走出人群,争抢着要搬卸粮食。
吴咏看着他们很多人围住一辆牛车,乱作一团,就站出来,喊道:“诸位先停一下,小子有几件事要宣布一下。”
他现在说话很有威信,话音刚落,人群就全部放下手中的活计,安静的等待着他发话。
吴咏轻咳一声,说道:“这第一件事呢,就是关于粮食的问题,以后每隔几日,我会安排一批粮食送过来。”
众人一听粮食,都是神情紧张,等到吴咏说会不断送来粮食时,顿时露出欣喜的神态。
见没有人说话,吴咏只好继续说道:“这第二件事呢,就是关于太虚吃食的做法,我既然教授了宛城那边的流民,也不能顾此失彼,你们这边我也教授,你们学会之后,想要去其他城池的,也可以跟我说,我找府君要路引。”
话音刚落,就有人嚷嚷道:“仙君,我们不会离开,只有您不需要我们了,我们才走!”
吴咏摆摆手,“你们先别拒绝,有道是人各有志,咱们现在都是平等关系,你们为我干活,我提供你们粮食,谁也不欠谁!就是宛城那边的流民也一样,他们为太守出力,太守提供粮食,想要走的,太守大人也不会阻拦。”
接着又开口道:“你们以后不要叫我仙君了,我听着有些不习惯。”
顿时有人不愿意了,大声嚷嚷起来,“仙君,您曾言得苍天眷顾,神游太虚,这普天之下也只有您一人了!您又将太虚秘法免费传授给我们这些穷困潦倒的流民,恩同再造。
我们称呼您为仙君,只是提醒我们自己,我们虽流落他乡,但并没有被天地厌弃,这世上还是有人来拯救我们的!”
其他急忙附和,“对,仙君的再造之恩不能忘!”
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吴咏也不想跟他们因为这个话题有过多的纠缠,于是便道:“随你们吧,你们开心就好!仙君就仙君,我倒是无所谓。”
众人见吴咏承认仙君的称呼,顿时开心不已,这是他们对仙君独有的称谓,将来若是传扬出去,他们也与有荣焉。
接下来吴咏又开口道:“这第三件事呢,就是我以后会非常的忙碌,不一定能每天都过来,你们应该自己人组织起来,齐心协力,共同度过这次难关。”
众人一阵迷茫,都不清楚该怎么做。
吴咏不得不提醒他们一下了,“你们可以选出几位代表,以后粮食由他们统一分配,劳作也由他们统一安排,遇到重大事件时大家再一起商量。”
众人开始三五成群,商议起来。吴咏也不去管他们,转身对身边的两位男子说道:“小子一会还有事要先走一步,两位叔伯今夜要受些委屈,只能带着家人跟这群人露营在此了。”
两位男子摆手说:“仙君何出此言,我等流民都是天为被,地为床,走到哪里睡哪里,能吃饱饭就已经不错了,何来委屈一说。”
吴咏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将人请来,碍于他们流民的身份,却又不能带到复望里。
两人对于自身的处境还算满意,他们本身就是流民,不敢奢求太多!他们这时也明白吴咏将他们带来的目的,无非就是让他们教授这边的流民做吃食。
这时流民群也选好了代表,一共十二人,都是男人,六位老者,六位壮汉。
他们过来跟吴咏打招呼,吴咏笑道:“很好,既然你们成了人民的代表,就应该好好为人民办事!”
众人连忙保证,吴咏见天色已晚,就开口道:“你们先安排一下粮食,我和两位伯母指导一下妇人做太虚吃食。”
因为吴咏一句话,所有人都开始忙碌了。男人们搬卸粮食,妇人们生火做饭!
吴咏先是让两位男子教授流民磨面,接着又指导妇人们和面,用来制作面食。
吴咏教的认真,大家都很用心记得吴咏的每一句话,生怕错过什么。
不知不觉,第一锅蒸馍要出锅了,吴咏问道:“你们还有什么不了解的地方吗?”
众人回过神来说道:“记住了,多谢仙君提点。”
吴咏教完后,现场的妇人们又开始红红火火的忙碌起来了,对于吴咏教授她们的太虚吃食秘方,她们心存感激,心中都暗暗的发誓,以后一定要将自己所学发扬光大。
第一锅蒸馍很快被分完了,吴咏也分到一个。他尝了一口,口感有些硬,应该是面还没发酵好,他打算去提醒一下。
当他再次走向了正在制作吃食的妇人们,他看到有位妇人不小心将一个面团掉到地上,妇人赶紧将面团捡起,又将灰尘吹掉,继续用,其他人也没说什么
吴咏当然也不会说什么,因为他知道,流民们经常吃不饱饭,浪费粮食是会遭天打雷劈的,所以他们都不会去浪费粮食,就算再难以下咽都比饿肚子强。
吴咏交代一下妇人们要将面团要多放一会再上锅蒸,就走开了,因为他在场,会影响到她们做饭。
站着灶台不远处,吴咏看着四周忙碌的流民们,此刻他们的脸上充满着希望,他心中也是一片祥和。
眼看天已经黑透了,吴咏只好跟流民们告辞。临行前又特意叮嘱几位来送行的代表,“水一定要煮开后再喝,另外厕所也要尽快建起来,粪便都挖个大坑集中起来,我以后有大用!”
第71章 落魄士族
好在今晚月亮也给力,格外的亮,月光透过树梢照在小路上,使众人能在夜间赶路。
十位车夫在流民们卸完粮食后,就先行离开了,此时只剩下四位骑兵跟着吴咏。
等吴咏拍开复望里的大门,四位骑兵的护送任务也到此结束,他们便提出告辞。
朱里典让他们稍等,随后提来一篮蒸馍,递给他们,拱手笑道:“诸位将军护送小侄,一路辛苦,今日天色已晚,招待不周,还请见谅,这些解忧馍还请诸位拿着,路上充饥用。”
接着又拿出一小袋铜钱,递了过去,“这些钱,是我这个做里典的一些心意,还请诸位将军收下。”
为首一人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收下东西,说了一句告辞,就带着其他三人上马离开。
两人目送马匹跑远,这才关上里门。
此时吴咏才发现,除了朱里典外,门后还站了几人,分别是卓文宣、李田典和成昭。
吴咏一一打完招呼后,刚想开口告辞,却被卓文宣打断,“小昭你先回去报下平安,告诉祖母,咏儿要去我那里坐一会。”
成昭自然不敢反对,看了吴咏一眼,就屈身施礼告辞离开。
吴咏这一天马不停蹄,早就疲乏,只想回家休息,这会被卓文宣拦住,心情有些不爽,不禁有气无力的问道:“叔父找我何事,侄儿忙碌一天,还没吃上饭呢。”
卓文宣笑骂道:“怎么?没事就不能找你了!你小子现在倒嫌弃叔父了。”
又见他一脸疲惫,不禁好奇地问道:“你不是去宛城找刘宗正要粮吗?怎么弄成这副德行,好似几天没吃饭一样。”
吴咏叹气道:“一言难尽啊,侄儿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叔父还是问忠叔吧,他今天一直都跟在我身边,所有事情都清楚。”
卓文宣看向李忠,却不想李忠尴尬笑笑:“主家,很多地方不让小人进,具体细节,小人也不是很清楚,但小郎君却是一天都在跑来跑去。”
当下李忠便说了在宛城遭遇流民,去玄妙观请医师,教流民做吃食,在太守府商议换粮。
当然其中很多事情他不太清楚,
众人都是一脸的好奇心的看着吴咏,没想到他出去一天,办了这么多大事。
吴咏看着都是满脸好奇,不禁翻翻白眼,他现在实在太饿了,也没心情解释,“叔父,你这是想饿死侄儿吗?”
卓文宣摇头苦笑道:“走吧,先去我家,我让你叔母给你弄点东西补补。”
说完又对朱里典和李田典邀请道:“两位贤弟若是无事,一起到某家里坐坐。”
两人都比较好奇吴咏的经历,也没推辞,于是一群人到了卓家。
卓文宣让李忠收好马车,又吩咐婢女陈氏做些饭菜,一会送到客厅。
四人一起来到卓家的客厅中坐下,李氏这时也得到了消息,在给其他人上薄荷水时,特意给吴咏端来一小碟点心。
看着吴咏狼吞虎咽吃着点心,李氏有些心疼地说道:“你这孩子,再重要的事情也比不上自己的身体啊,以后莫要这样了,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饿着!”
吴咏吃了两款点心,又喝一口蜂蜜薄荷水,感觉饥饿感下去一些,便笑着对李氏说道:“好叫叔母得知,其实今日侄儿吃过好几次食物,可能是不停的奔波,导致消化特别快,这才容易饿。”
李氏嗔怪道:“宛城有那么多大人物在,就显你有本事是吧!他们现在可是省心了,却让你一个少年人忙前忙后,最后害的自家人担心。”
卓文宣听罢,挥手驱赶道:“去去,你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多少人想替太守做事而不得,今日咏儿救济流民,筹集粮食,请医师,服太守,周旋于流民和官府中间,不知多少人为之叹服,凭此一事,咏儿的前途就不可限量。”
接着想到什么,对李氏说道:“明日开始,你让弢儿跟着咏儿多出去涨涨见识,省得一天到晚就知道围着自家的两个姐妹转。”
“咳咳”吴咏听到卓文宣让卓弢以后跟着自己,差点没被水呛到,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吴咏担心他们乱想,无奈只好如实说道:“不瞒叔父叔母,明日太守要宴请宛城的权贵士绅,需要侄儿去做吃食,恐怕不能带着弢弟一起去。”
众人知道他做吃食,无人能及,对于太守请他去做吃食,倒也不在意,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太守在救济流民关键时,去宴请权贵士绅,到底是何用意。
吴咏踟蹰一会,开口道:“在场诸位都是看着小子长大的,又是小子的长辈,小子自然不敢隐瞒,这次太守宴客是因为小子可以将菽豆制成豆食,目的是打算用制作豆食之法跟权贵士绅换粮食,用来救济流民。”
见众人还是有些不理解,吴咏只好用最简单的比喻,“这豆食可以比肩肉食,甚至比肉食更有益于人体的健康。”
震惊,除了震惊还是震惊,朱里典,李田典和卓文宣夫妇都瞪着大眼睛,看着吴咏,一动不动,这实在是太惊世骇俗了。
要知道,这菽豆可是每家每户都可以种植的啊!而这时的百姓,一年也尝不到几次肉味,很多人因此体弱多病,若是真有豆食之法替代肉食,那就是对天下黎民百姓的再造之恩。
半响后,卓文宣等人回过神来,看着吴咏的眼神都变了,尤其是朱里典,他管理复望里,最是明白这豆食之法的意义。时人大多不看好菽豆,总是以贱食相称,若是这豆食之法传出去,将是对整个天下饮食的颠覆。
卓文宣更是一脸严肃地问道:“太守大人是何意?为何不将这豆食和面食一样传给天下百姓?”
吴咏摇摇头,有些郁闷的说道:“太守大人之意,这菽豆既然不能当主粮吃,不如让权贵士绅垄断其做法,好换取粮食救济流民。”
卓文宣皱眉沉思一会,叹道:“太守大人考虑的也不无道理,百姓可以不吃豆食,但不能不吃粮食。”
朱里典这时插话道:“贤侄有没有问太守大人,咱们复望里是否可以用这豆食之法。”
吴咏一愣,不明白朱里典这是何意,这豆食之法是他发明的,难道连他自己都不能用吗?
见他一脸茫然之色,朱里典不得不解释道:“虽然这豆食是你发明的,但是现在太守大人要用这豆食之法跟权贵士绅换粮,自然是不希望有人破坏他的计策,若是不经过他的允许,你私自用这豆食,恐怕咱们整个复望里都会跟着遭殃。”
接着他用有些落寞的语气说道:“也就是咱们五姓家族现在落魄了,当年我等五姓何其辉煌,封侯拜相,别说一郡太守,就是皇帝也对咱们家主礼敬有加。”
李田典这时也叹气一声,开口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咱们若想恢复祖先荣耀,就目前来看,还得靠吴咏才行。”
“当年卓家去爵,朱、吴、任三家式微,仅余李家亦不复往日荣华。咱们五姓世代交好,家主们这才商量建立复望里。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不仅没有阻止家族衰落,咱们复望里也经常因为粮食不足,而人口逐渐减少,再这样下去,复望里也可能不复存在了,咱们也只能各奔东西,好在苍天有眼,出了吴咏这个异数。”
“哎!”卓文宣也跟着叹了口气,“虽然说咱们五姓同气连枝,但现在各家的情况都不乐观,家主们也都是以各家的利益为重,有时咱们五姓之间甚至出现冲突!
放在以前出现吴咏这个异数,咱们五姓还可以一致对外,现在人心散了,不知是福是祸啊!”
朱里典和李田典两人人对视一眼,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卓文宣说的也是事实,别说五姓家主那边,就是复望里中不同姓之间也是常有矛盾发生。
当下众人也不说话,都在回忆感叹五姓家族的兴衰过程。
像李氏家族,先祖李通以平民之身倡导起事,帮助光武帝成就帝业,后来娶了光武帝的小妹宁平长公主刘伯姬为妻,备受恩宠,李氏家族一时荣耀至极,然而时过境迁,百十年过去,现如今李氏除了一个固始候的爵位,昔日风光都已不在,甚至传言现任家主李黄经常克扣家仆的口粮,补贴家族日常开支。
如吴家家族,先祖吴汉,出身寒微,起家亭长,后率众归顺萧王刘秀,又忠心支持光武帝刘秀称帝,为东汉建立立下汗马功劳,曾经一门五侯爵,荣耀一时。然而现在吴氏家族除了一个平春候的爵位,族人的生活大多与庶民无异,就连家主吴盱平日里也是过得紧巴巴的。
还有朱家家族,先祖朱佑自幼与光武帝刘秀相识,两人关系极好,自刘秀起兵就一直跟随左右,多次受到光武帝的赏赐,恩宠有加。然时移世易,到了第三代子孙因参与皇家的巫蛊事件所牵连,被免为庶人,还是后来邓太后念及先祖恩情,续封后人为鬲侯,至此朱家才算是没有继续没落下去,但也让朱氏元气大伤,一度成为五姓之中垫底的存在。
再则是任家家族,先祖任光原为宛城小吏,在光武帝之兄刘演攻破宛城后,投降汉军,后多次献计光武帝刘秀,为东汉的建立做出卓越贡献,列土封疆,何等荣耀。然三代之后,家族衰落,现如今任氏家族只有北乡侯这个爵位,俸禄食邑还不够侯府的日常开销,更不要提接济族人了。
最后是卓家家族,先祖卓茂因才学而受到光武帝重用,就任东汉第一任太傅,对东汉初的社会稳定有突出贡献。后因才学而被封侯,及至去世,光武帝身着丧服送葬,何等荣光。然卓氏族人大多淡薄名利,三代之后,去爵罢官,现如今卓氏家族已与庶民百姓无异,有雄心壮志的族人,第一目标就是复爵。
吴咏有些懵,怎么说着说着,卓文宣三人就一脸的颓废。
他哪里知道,造成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士族的崛起,冲击到了皇权,受到了来自皇权的打压,这才是造成五姓家族衰落的原因。
因为士族与皇权相互对立,士族不仅在中央抱团以对抗皇帝的权威,还在地方与朝廷争夺权力。
主要表现有在经济上,士族拥有越来越广阔的土地,导致百姓无田可耕,收不到更多的赋税;
在政治上,士族通过察举、征辟等手段进入了政治领域,垄断了朝廷官员,成为累世公卿,把控朝廷。
在文化上,地方教育也被这些士族垄断,形成了累世经学,导致庶民百姓无上升渠道。
就像汝南袁氏为什么可以做到四世三公的程度?
正是因为他们是士族,通过察举制度举荐了大量的官员,这些官员和袁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是皇帝也不敢轻易得罪袁氏。
因此,士族的发展壮大对东汉的皇权造成了极大的威胁,受到皇权打击是在所难免。
古语有云:“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
意思是如果把服器与爵位假手他人,这就是把政权给了别人,离亡国就不远了。
正是皇帝意识到这些,近些年才重用宦官打压士族。
也不知过了多久,朱里典率先打破沉默。
“近些年,咱们这些落魄士族的日子越发不好过了,桓帝时期重用宦官,打击士族,大族倒是没有受到影响,咱们这些落魄士族就遭殃了,被各种针对,现在朝廷还是宦官把持,我等何时才有出头之日。”
卓文宣这时也苦笑道:“哎,这当皇帝也不想想,若是没有咱们这些士族的支持,这天下如何治理。”
第72章 太守宴客1
吴咏没想到只是一个豆食做法,牵扯到这多复杂的事情。但不论如何,也改变不了他明日去太守府做豆食的行程。
因此他快速吃完李氏端来的食物,又等卓文宣三人发表一番感慨,就提出告辞。
卓文宣见天色很晚了,就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
吴咏行礼后,刚想转身,忽然又想起明日去太守府不仅做豆食,还要做猪宴,于是又开口道:“明日还需要两位杀猪的屠夫随侄儿一起去做猪宴。”
卓文宣摆摆手,“你先回家,别让你祖母等急了。我一会安排李忠去通知你两位任叔父明日一早和你一起同去,现在他们杀猪最在行。”
吴咏回到家,自然又少不了一顿嘘寒问暖,等听到他第二天还要去太守府做府宴时,吴家祖母让他赶紧去休息。
,一夜无事,第二天一早,吴咏领着两位任叔父来到了太守府,却看到了让他惊呆的场面,此时后院里竟然准备了三头大肥猪!
张阳看着吴咏被惊住,不由笑道:“太守大人本来只准备一头猪,剩余两头猪都是安众小侯爷让人拉来的。”
吴咏翻翻白眼,暗道这小侯爷可真会给自己找事,好在今天请了两位帮手,倒也不需要他动手,于是问道:“今天一共宴请了多少人?”
他要先问清楚多少人,计算安排多少菜。
“府君大人昨日就派人给各家传了口信,若是没有差错的话,大概百人左右,另外女眷那边,差不多也是百人。”
吴咏想了一下,又开口问道:“今日宴客是用桌子,还是以前的矮案?”
张阳闻言,夸赞说:“小郎君果然细心,这都能想到,今日府君打算让这些权贵士绅涨涨见识,所以连夜让人做了三十套桌凳。”
吴咏心里有数了,那就按三十桌做菜。不过他还要看看太守府准备的食材,好确定接下来的菜品。
于是又开口问道:“咱们太守府准备了哪些食材?厨房只有四个锅灶,好像有点不够用!”
张阳笑道:“昨日为了熬豆浆,单独建造了两个灶台,为了杀猪也建了两个新灶台,厨房后面还有以前太守府宴客建造的十二个灶台,这下够你用的了吧。”
吴咏点点头笑道:“这么多灶台,我一个人可用不了。”
“哪能让你一个人忙活,太守府原来有厨娘六人,都能帮上忙。”
接着张阳有些犹豫说:“安众小侯爷将他府中八位厨娘也都打发过来,说是让她们跟着小郎君学做吃食。”
吴咏笑道:“好啊,我正愁人手不够呢!”
说话间,岑晟又领着一群人进来,见到吴咏,便介绍说:“她们是刘宗正府里的厨娘,过来跟小郎君学做吃食。”
吴咏一看,又是八人。这些人不能拒绝,那就留下来吧。
厨娘的事情解决了,吴咏想了一下,说道:“我要去看看那些食材,有些食材得要先切好备用,不然现切现做,时间上赶不及。两位大人若是有事,可以先行去忙。”
“也行,正好前面还有许多事要忙,我可能抽不出时间来后厨帮忙,就让显清留下来帮你看顾些吧,太守府不比你在家里,规矩也多。”
接着岑晟又叮嘱道:“今日你可要好好表现,不然落了府君大人的面子,咱们可都要吃挂落。”
“两位大人不是已经尝过了吗,难道还不相信小子的手艺。”吴咏笑道。
岑晟点点头,匆匆离开。
张阳笑着说道:“我带你去看看食材吧,府君大人让我今日听你的吩咐,不过有言在先,你可别安排我做吃食,我还从来没厨房忙乎过。”
“哪敢让大人动手,有诸位厨娘就够了。今日我特意找来里中两位叔父过来杀猪。”吴咏笑着说。
“哈哈……那行,我就边上等着你的吩咐。”张阳爽朗的笑道。
说着话,吴咏跟着张阳来到堆放食材的地方,此时不少婢女正在做清洗工作。
吴咏查看一番,这个时节,可以吃的青菜不多,除了窖藏的萝卜、莲藕、菘菜(白菜)这些不易腐烂变质的,剩余就是平日晒制的干菜和腌制的咸菜了。
至于新鲜蔬菜,像芹菜、蒜苗、瓠瓜、小葱、韭菜等,这些都是可遇不可求,都是大户人家利用自制的暖房,少量栽培。
不过太守家宴客,这些青菜自然是不缺的。而且今日的主角是猪宴和豆食,其他都是青菜都是配角。
想了一会,吴咏找来四位厨娘,让他们将这些清洗干净的食材,该切片的切片,切丝的切丝,哪些青菜要过热水,哪些干菜需要泡发,弄好后还要分开装。
等吩咐完这边,吴咏又来到豆腐坊,看看这边情况怎么样了。
看着堆积如山的豆腐豆干,还有成盆成盆的豆皮腐竹,吴咏满意地点点头。
接下来吴咏又来到杀猪的地方,看到两位任叔父在跟人起争执,急忙走了过去,询问怎么回事?
“吴咏,你可算来了。”任老三走到吴咏面前愤愤地说道,“这些人不让俺们杀猪,说咱们是乡下来的,杀猪的技术肯定不行。”
“嗯。”吴咏回应了一声后,对着面前的几人说道:“大家一定在想这是谁家的孩子,太调皮了,杀猪的事也来凑热闹。”
众人一听,脸露惊容,心道:“他怎么知道?”
吴咏看着他们的表情,微微一笑说道:“我在想你们现在心里一定在问我怎么会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很简单,因为我站在这里实在是太显得突兀了,完全不符合实际。”
接着面色一变道:“我叫吴咏,宛城复望里人氏,这两位是我的叔父。今日太守府宴一切都要听我的安排,你们这些人今日都给我两位叔父打下手,若是有人不服现在站出来,可以出去了。”
吴咏有些恼火,他平生最讨厌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仗着自己有点身份地位,就贬损看不起他人。
众屠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人站出来。
“既然你们都不走,那就听我两位任叔父的安排。若是之后还有人搞小动作,耽误了太守宴饮,你们应该知道后果。”吴咏很平淡的说道。
张阳这时也站出来,大声训斥道:“你们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这时候还敢闹事,耽误了府君大人的大事,都给你们发配到边疆去。”
吴咏看着他们唯唯诺诺,不急不缓的说道:“你们也别觉得委屈不公平,等你们看到我两位任叔父杀猪后,你们还要感谢他们。论起杀猪技术我敢说,当今天下还没有超过他们的。”
这时任老三不好意思笑笑,“吴咏,你别埋汰你两位叔父了,我们的杀猪技术还都是你教的呢。”
吴咏嘿嘿一笑,“我只是理论杀猪,可不敢动手,两位叔父才是真材实料。”
接着又对两人拱拱手,“这里就拜托给两位叔父了,尽快将猪杀好,血肠、内脏、猪头都处理好,我一会要用到。”
“这你就放心吧,交给我们就行。”任老三回应道。
吴咏点点头转身离开,张阳急忙跟上。
等两人离开,众多屠夫都围了过来,不停道歉,他们只听到处理猪内脏,就觉得任老三的杀猪技术就非他们能比。
因为他们杀猪,猪头和猪内脏都扔了,若是学得内脏处理方法,以后替别人杀猪,将这些内脏收起来,够他们发一笔小财了。
当下也顾不得前面还看不起任老三两人是乡下人,纷纷道歉恭维。
“两位,是我们错了,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教我们杀猪吧,以后在宛城杀猪界,我们唯两位马首是瞻。”
都是成年人,他们看得很开,面子算什么,学会真本事,那才是立身之本。
吴咏这边离开后,就让张阳领着,来到厨房后的十二个灶台前,这时的灶台为了充分利用热量,建造的都是一台两灶,十个灶台分为三处,每处建四个锅灶,灶台程正方形,锅灶两两相对,烧火的地方在另外两侧。
此时每个灶台站在一位厨娘,她们一边清洗自己的灶具,一边聊着天。
“你们说咱们做了半辈子饭了,到头来却要跟一个小娃娃学做吃食,听起来都有点好笑。”
“可不是嘛,做饭还要怎么学,不就是食材往锅里一放,开火煮就行了。也不清楚小侯爷是怎么想的,说是学不会就不要回侯府了。”
“听说是从太虚仙境传下来的吃食,我们郡主吃过之后也都心念念的。你们知道的,我们郡主是出了名的清心寡欲,能让她记挂的吃食,估计非同一般。”
“是啊,你们就知足吧,多少人想来学,还求不到门路呢。咱们今日是捡了大便宜。”
见张阳领着吴咏过来,厨娘们急忙站起身来,有些惊疑的看着吴咏,心道:“可别听到咱们说的那些话,将咱们撵出去吧。”
吴咏见这些厨娘有些拘谨,微微一笑说道:“诸位婶婶,我是吴咏,承蒙府君大人厚爱,今日负责太守府的宴饮事宜。诸位的情况,张大人也跟我说了,既然是来学做吃食,我必当用心来教,诸位想学什么尽管开口。”
诸位厨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先开口说话。
最后还是太守府一个厨娘大声说道:“你们来此不都是为了学做太虚吃食的,这位小郎君会做的面食可多了,有解忧馍、葱花饼、包子等等,你们还在犹豫什么,错过这次机会,你们后悔都来不及。”
众人犹豫一会,一个身材稍胖的厨娘站出来有些拘谨地说:“我们想学太虚食单上所有面食的做法,不知可不可以?”
“这个恐怕不行。”吴咏摇摇头。
场面瞬时安静下来了,许多厨娘有些垂头丧气。
吴咏看着众人不急不缓的说道:“今日是太守的宴饮,我恐怕没这么多时间教你们做面食。”
众人一想也对啊,又燃起了希望。
吴咏也不逗她们了,笑着说道:“刚才是与诸位婶婶开玩笑的,面食的事情,以后再说,今日你们先跟着我学做炒菜。”
所有人大喜过望,她们只想做面食,没想到吴咏还教她们做炒菜,今天没白来一趟。
当下便有厨娘屈身施礼道:“小郎君宅心仁厚,奴家先行谢过了。”
众厨娘反应过来,齐声道:“谢过小郎君。”
吴咏摆摆手,“诸位婶婶不必多礼,小子母亲比之诸位年纪还要小,你们向我施礼,若是让我阿母知道,又该说我目无尊长了。”
厨娘们见吴咏年纪小,又会说话,顿时拘谨感少了许多。
有厨娘甚至开了吴咏玩笑,“呵呵,小郎君年纪轻轻就知道孝敬父母长辈,不知羡煞多少做父母的呢。”
第73章 太守宴客2
吴咏任由她们调笑几句,便开口说道:“时间也不早了,我先教你们做豆食吧,你们去准备一下。”
说完,吴咏又对张阳说道:“麻烦大人安排一些人将做好的豆腐豆干和豆皮腐竹都抬到厨房来,我现在就要用到。”
张阳点点头,便去安排人干活去了。
不大一会,厨娘们都做好了准备,伙夫将火也生好了,包括豆制品在内的各种食材,络绎不绝堆放到灶台一旁。
吴咏满意地点点头,开始给厨娘发放食材。
吴咏给了第一组豆腐,用来制作红烧豆腐、小葱拌豆腐、脆皮豆腐等等。
又给了第二组豆干,用来制作小炒豆干、葱香豆干、卤豆干等。
给予第三组豆皮,用来做卤豆皮、豆皮卷、炒豆皮等。
给予最后一组腐竹,用来做凉拌腐竹、烩腐竹、炖腐竹等等。
厨娘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些豆制品,都是十分好奇,拿在手里也不知该如何处理。
吴咏见此,笑道:“食材已经交给大家了,下面我一组一组的教大家。”
吴咏走到第一组,说道:“你们手中这些叫做豆腐,可以直接吃,你们尝尝。”
四位厨娘听罢,迫不及待的切下一小块尝了尝,顿时眼睛一亮,“这个好,入口软烂,吃起来有一种黄豆的清香。”
吴咏微微一笑,“这就是黄豆做的,你们以后就知道了。我现在教你们如何做豆腐。”
说着,吴咏拿起一块豆腐,一边熟练的切着,一边讲解道:“这豆腐除了带有酸性的食材,其他都可以搭配,不仅可以凉拌,还可以炒、煎、炖、煮、烩等。豆腐能做的美味佳肴非常多,我先教你们做红烧豆腐。”
只见他拿起一把洗净的小葱,分别将葱白切成段,葱叶切成末,再拿两个蒜瓣拍成末,又将豆腐切成小丁。
然后热锅淋油,放蒜末炒香,加少量开水,之后放少许酱、少许盐,放入豆腐丁烧制,使豆腐均匀入味,等水份快收干时,加入葱段,勾点面粉水,开锅后迅速盛出,撒点葱花,一份红烧豆腐完成。
四位厨娘看的眼都直了,她们身为厨娘,平生第一次对自己产生怀疑,以前做的都是什么吃食啊,只是品相上,和这个红烧豆腐一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何况还要香味上也差上许多。
吴咏也不管她们如何羞愧不如,用刚才剩下的葱花和豆腐丁,用热水将豆腐丁抄一下,然后出锅装盆,撒上葱花,加少许盐,少许麻油,稍微搅拌几下,一份小葱拌豆腐完成。
接着吴咏又做了一份脆皮豆腐。
豆腐切厚块,鸡蛋打散成蛋液,将豆腐块均匀地蘸上蛋液,锅中加油,烧至七成热,放入浸过鸡蛋液的豆腐块,煎至两面变金黄,盛出备用。
蒜瓣捣碎,热油浇一下,加入盐和酱,少许葱花和香油,调成汁,将煎好的豆腐块蘸酱汁食用即可。
第一组有四位厨娘,做完三道豆腐菜,吴咏打算再做一份豆腐羹。
这个也比较简单,水烧开,搅入面粉水,然后加入豆腐丁、萝卜丝、瓠瓜丝、白菜叶,再次煮开后,放入葱花和少许盐,盛出装盆,滴入少许香油,一份清汤豆腐羹完成。
四份豆腐做完,吴咏笑着问道:“怎么样,看明白了吗?”
四位厨娘点点头,又摇摇头。
“好叫小厨师得知,咱们看是看明白了,但真正做起来,还不清楚能不能行!”
吴咏点点头,“你们先尝试自己做一下,我去教其他组。”
转身,吴咏又走到第二组说道:“你们手中这些叫做豆干,也是可以直接吃,不过最好还是卤和炒,我先做四道菜,你们注意学着。”
吴咏先让伙夫烧一锅水,然后在锅中加入两大勺酱,又用布包好的桂皮、八角、茴香等香料放入一包进去,又放入几个洗干净的鸡蛋进去,盖上锅盖开始煮。
他则是趁这个时间,做一份小炒豆干和一份蒜苗炒豆干。
小炒豆干比较简单,豆干切薄片,韭菜切段,锅里油热后,放入葱姜蒜爆香,之后倒入豆干丝,翻炒至豆干丝变软,然后撒少许盐,倒入韭菜段,炒软即可出锅。
蒜苗炒豆干做法一样,豆干切条,蒜苗择好,洗净,沥干水分,切段,锅烧热放少许油,倒入葱姜蒜爆香,再倒入蒜苗和豆干,翻炒几下,加盐调味,拌匀即可出锅。
两份菜炒好,那边的卤水也烧开了。吴咏先将鸡蛋捞出放凉,剥去外壳,然后和豆干倒入卤水中,一边搅动,一边解释。
“卤水沸腾后,要转用小火保持水微沸状态,还要不停搅动,方知下面糊锅底,这样可以让被卤的豆干不会变形烂掉。等豆干煮透后,撤去材火,盖上盖子,再焖制一会,这样更入味,吃起来更爽口。你们明白了吗?”
四位厨娘用心记得吴咏的每一句话,都不知道回答了。
吴咏微微蹙眉再次问道:“你们还有什么不了解的地方吗?”
四位厨娘回过神来说道:“记住了,多谢小厨师提点。”
趁着焖豆干的时间,吴咏又炒了一份葱香豆干。
“所有的炒茶都是大同小异,要掌握食材的下锅顺序,容易熟的都是最后下锅,尤其是葱和芫荽这些调味品,出锅前放入即可。”
吴咏一边将小葱切段,豆干切片,一边说着炒茶要领,等锅中烧热油,下豆干片,炒至表面微黄,放入葱段翻炒,少许盐调味,再翻炒几下,即可出锅。
三个炒茶做完,吴咏将卤蛋和卤豆干捞出,控干水分,然后将豆干切条,鸡蛋切片,又调了一碗料汁,做了一份卤蛋拌豆干。
做完这些,吴咏让第二组的四位厨娘自由练习,又走到第三组说道:“你们这组分到的是豆皮,也是可以直接吃,不过最好还是凉拌和卷东西一起吃,我还是先做四道菜,你们注意学着。”
说完,吴咏还是先弄一锅卤水准备做卤豆皮。
趁着这个期间,吴咏又做了一份凉拌豆皮和一份豆皮炒白菜。
凉拌豆皮最是容易,豆皮切成丝准备好,香菜切断备用。锅中烧开水,加豆皮焯一分钟捞出,等到豆皮稍微凉一些,再倒入大盆中,加入调好的料汁和香菜,拌匀即可。
豆皮炒白菜主要是看刀工,豆皮和白菜都要切成菱形,然后过一遍热水,之后下油先把葱姜蒜爆香,倒入豆皮和白菜翻炒,加盐调味,简单翻炒几下,即可出锅。
至此做的差不多都是素菜,吴咏想了想,便准备做一份豆皮肉卷和一份京酱肉丝。于是便让人去拿一块猪肉来。
这会功夫,吴咏也不闲着,他又弄了些卤豆皮。
之后对四位厨娘说道:“这些卤豆皮,可以凉拌,也可以炒菜,你们自己学着搭配。”
四位厨娘点点头,吴咏看到猪肉拿来了,便将猪肉一分为二,安排其中一位厨娘将猪肉剁成肉馅,另一位厨娘将猪肉切成细丝腌制。
他则是来到最后一组说道:“你们这组分到的是腐竹,也是豆制品的一种,这个是不可以直接吃的,要先将腐竹泡软泡透,才能做菜,腐竹最好是炒和做汤用,还是我先做四道菜,你们先学着。”
说着,他将已经泡好的腐竹拿出来一些,控干水分,先做一个凉拌腐竹。这个应该是最容易做的,弄些蒜泥、微量醋,少许盐和香油,倒入一个盆中拌匀,最后洒上炒香芝麻,一份脆爽的凉拌腐竹完成了。。
之后吴咏又做了一份芹菜烩腐竹、一份萝卜炖腐竹,蒜苗炒腐竹。
做完四道腐竹吃食后,吴咏让这组的厨娘勤加练习,又回到第三组,教她们做豆皮肉卷和京酱肉丝。
豆皮肉卷不算难,先将猪肉剁成肉馅,加入他特制的香料粉,然后再加入葱、姜末,搅拌均匀,之后准备一张豆皮,将豆皮抹上均匀的肉馅,然后将豆皮卷紧,用细草绳系好,上锅蒸。蒸熟出锅,切成片即可。
京酱肉丝有点难度,先腌好的肉丝中加鸡蛋清拌匀,锅置火上少许油烧热,倒入腌好的肉丝,迅速划散,炒至肉丝变色盛出。锅留底油,倒入豆酱炒匀,然后倒入炒好的肉丝翻炒,待所有肉丝均匀的沾上酱汁即可出锅。然后将豆皮入沸水锅煮透,捞出待用,葱白去芯切细丝备用。这样一份京酱肉丝就完成了。
就这样吴咏一组一组的教大家做美食,其中最麻烦的是第三组,因为要用到猪肉,香料必不可少,还要剁肉馅,腌制肉丝,最后上锅蒸,炒,稍微不注意就会浪费了食材。
吴咏在第三组待的最久,但第三组四位厨娘还是做的不理想。没奈何,吴咏只好让继续剁肉馅,切肉丝,剩下的工作,由他来完成。
至于第四组,腐竹的做法,除了凉拌,就是炖、煮、烩、炒,这个不需要太多的技术含量,做的多了,就熟练了,他们这组虽然出菜慢,但是最是稳定。
最省力的要属于第二组的豆干了,除了除了卤就是炒,只要火候掌握到位,豆干的做法就很简单了。
第一组的豆腐虽然也省事,但是需要煎,这就有点难度了,稍微不注意就煎坏了,还有就是豆腐羹,面粉经常加多,导致糊锅底。
吴咏教完后,现场的妇人们开始红红火火的忙碌起来了,对于吴咏教授他们的吃食秘方,她们是心存感激,心中都暗暗的发誓,以后一定要将自己所学发扬光大。
这边做着豆食,吴咏抽时间到杀猪的地方看了看,此时大家都心悦诚服地听着任老三的指挥,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猪可以杀到这么干净的,连毛都要收集起来,不能浪费!
他们今天真是涨了见识,杀猪要提前给猪洗个干净的澡,说是这猪养了一年,有感情了,不能就这么不干不净的去了,猪也是要讲体面的。
听听这话,杀猪都杀到一定的境界了,他们以前杀猪怎么就没想到呢。
还有就是猪头和猪内脏的处理,甚至猪血也要收集起来,说是要制成血肠。
他们真是羞愧啊,杀了这么多年的猪,还是第一次知道可以这么做。就这一开始还大言不惭,说人家是乡下人,不懂杀猪。
如今看来自己等人就是个笑话,幸好人家也没跟他们一般见识,为他们讲解如何杀猪,还给他们讲解,那些猪肉可以做什么吃食。
真是让他们无地自容啊!
众人看到吴咏到来,都露出感激的神情来,若不是这位小郎君坚持让任家两人留下来杀猪,他们今日还学不到这么多杀猪的技术。
而且据说这些技术,还是这位小郎君传下来的,这更加让这群人恭敬了。
吴咏见大家都恭敬看着他,不明所以,但他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是看看猪肉是否都准备好了,他一会还要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