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五经十四博士
太学之名始于西周,又名大学。汉初,武帝刘彻采纳董仲舒的建议,于京师长安设立太学,经王莽之乱后,太学零落,等到光武帝刘秀称帝后,戎马未歇,即先兴文教,于建武五年,在洛阳城东南的开阳门外兴建太学。
永建元年,顺帝刘保对太学进行了重修和扩建,耗费一年时间,用工徒十一万二千人,建成两百四十房,一千八百五十室,开始大肆招揽生源,所招学生称之为太学生。
当今天下承平已久,游学增盛,洛阳的太学生人数更是多至三万人。
这几日,由于二篇半《尚书》佚文在太学的传开,让所有的太学生们都为之振奋。还未等五经博士确认,诸生便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开始研究其内容。
“此篇《保训》其内容述及上古之事,又为说教之形式,正是训诫的问题。其中蕴含着‘中道’和‘阴阳和谐’的观念,真乃不可多得的佳篇。”
“兄所言甚得吾意,但是吾更爱《厚父》,篇中有关‘天命’、‘德’、‘民’等叙述,发人深省,吾读《周易》和《道德经》时,常有疑问,近日读过《厚父》之后,茅塞顿开,大有感悟。”
“两位仁兄言之有理,不过对吾震撼最深还是《封许之命》中周文王对许国之君的嘱托:惟就章尔虑,祗敬尔猷,以永厚周邦。从此言,我们不难看出,周得民心,而天命在周。”
……
外面太学生议论得如此热闹,学院深处的一处宅院中,十四位五经博士聚在一起商讨处理办法。
五经博士,汉初武帝时立,每一经都置若干博士,博士下又有弟子。博士与弟子传习经书,分成若干“师说”,也就是若干流派。武帝时的五经博士共有七家。武帝以后经学日益兴盛,博士的数量也逐渐增加。到了东汉光武帝时期,确定了十四家博士。
《汉书》云:“于是立五经博士,各以家法教授,《易》有施、孟、梁丘、京氏,《尚书》欧阳、大、小夏侯,《诗》,齐、鲁、韩,《礼》,大、小戴,《春秋》严、颜,凡十四博士,太常差次总领焉。”
这十四家都属于今文经学,其官学地位一直保持到现在,由此而产生的十四位五经博士也都是今文经学的集大成者。
《汉书》云:田何传《易》授丁宽,丁宽授田王孙,王孙授沛人施雠、东海孟喜、琅邪梁丘贺,由是《易》有施、孟、梁丘之学。又东郡京房受《易》于梁国焦延寿,别为京氏学。又有东莱费直,传《易》,授琅邪王横,为费氏学。于是施、孟、梁丘、京氏四家皆立博士。
今洛阳太学的《易》博士有四位,分别是陈留东昏的刘昆后人刘朴专研《施氏易》,南阳育阳的洼丹后人洼度专研《孟氏易》,汝南平舆的戴凭后人戴傅专研《京氏易》,颍川鄢陵的张兴后人张慎专研《梁丘易》。
《汉书》云:济南伏生传《尚书》,授济南张生及千乘欧阳生,欧阳生授同郡宽,宽授欧阳生之子,世世相传,至曾孙欧阳高,为《尚书》欧阳氏学;张生授夏侯都尉,都尉授族子始昌,始昌传族子胜,为大夏侯氏学;胜传从兄子建,建别为小夏侯氏学,三家皆立博士。
今洛阳太学的《尚书》博士有三位,分别乐安临济的牟长后人牟御精于《欧阳尚书》,北海安丘的牟融后人牟燮精于《大夏侯尚书》,东海兰陵的王良后人王繁精于《小夏侯尚书》。
《汉书》云:鲁人申公受《诗》于浮丘伯,为作诂训,是为《鲁诗》;齐人辕固生亦传《诗》,是为《齐诗》;燕人韩婴亦传《诗》,是为《韩诗》;三家皆立博士。
今洛阳太学的《诗》博士有三位,分别是任城魏应的后人魏琨精通《鲁诗》,琅邪东武的伏恭后人伏韬精通《齐诗》,淮阳薛汉的后人薛昭精通《韩诗》。
书云:鲁高堂生,汉兴传《礼》十七篇。后瑕丘萧奋以授同郡后苍,苍授梁人戴德及德兄子圣、沛人庆普。于是德为《大戴礼》,圣为《小戴礼》,两家皆立博士。
今洛阳太学的《礼》博士有两位,分别是梁国睢阳的戴胜后人戴机研习四十九篇《小戴礼记》,梁国睢阳的戴德后人戴演研习八十五篇《大戴礼记》。
书云:齐胡母子都传《公羊春秋》,授东平赢公,赢公授东海孟卿,孟卿授鲁人眭孟,眭孟授东海严彭祖、鲁人颜安乐。彭祖为《春秋》严氏学,安乐为《春秋》颜氏学,两家皆立博士。
今洛阳太学的《春秋》博士有两位,分别是山阳东缗的丁恭后人丁衡致学《公羊严氏春秋》,河内河阳的张玄后人张仑致学《颜氏春秋》。
总结一下,此时洛阳太学的五经十四博士就是以下这些人。
《易》博士刘朴、洼度、戴傅、张慎。
《尚书》博士牟御、牟燮、王繁。
《诗》博士魏琨、伏韬、薛昭。
《礼》博士戴机、戴演。
《春秋》博士丁衡、张仑。
可别小看这十四人,太学生三万人,至少有一半是他们的弟子。
博士各以家法教授弟子于太学。师生传授之际,要遵守一定的师生关系,不能混乱。这叫作守师法和守家法。先有师法,然后有家法。师法,指一家之学创始人的说经。家法,是指一家之学继承人的说经。
汉初的董仲舒通公羊学,立为博士,他的说经即为师法。再传下去,其弟子更为章句,又衍出小的派别,如“颜氏公羊”、“严氏公羊”,就是家法。如不守师法、家法,非但不能任为博士,即使已任为博士,一旦发现,也要被赶出太学。如西汉孟喜从田王孙学《易》,即因不守家法,不得任博士。
五经十四博士,每位博士的弟子,少则数百人,多则数千人。同时博士秩卑而职尊。于教授弟子外,或出使,或议政,往往是担当国家大事。就是触犯法律,天子也要慎重对待,不可轻易处罚。
就像光武帝刘秀时期的经学博士欧阳歙在担任汝南郡郡长时,测量田亩作弊,贪污千余万钱。
刘秀知道后,勃然大怒,马上逮捕下狱,准备处死欧阳歙。
让刘秀没想到的是,欧阳歙的学生遍布天下。他的学生们一听说刘秀要处死欧阳歙,纷纷集结在皇宫门外请求皇帝饶恕欧阳歙一命。
一时间居然聚集了一千多人,甚至有人自处髡刑和剃刑。还有学生请求代替老师欧阳歙一死。
但刘秀丝毫没有动摇,欧阳歙最终还是死在狱中,但为了安抚太学生,刘秀不得已给死了的欧阳歙,赐棺木,赠印绶,赙缣三千匹。
中兴初,还是刚建立的太学,光武帝刘秀尚且如此,何况经过百十年发展的太学,五经博士的地位,连当今天子也轻易动不得。
甚至洛阳太学至今都流传一句话:十四博士聚一起,德阳殿里诸公惧。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从顺帝开始,就开始有意打压今文经学地位,而桓帝一朝的党锢之祸,导致许多名士被禁锢,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在里面。
五经十四博士之中,《尚书》博士的学生最多,也最有发言权。
此时牟御叹息一声,问道:“诸位博士对这二篇半《尚书》佚文,到底是何看法?天子已经派人催促数次了,如果我们再不给出答复,恐怕太学院会引起天子的不满。”
《礼》博士戴机冷笑一声,说:“这关我们其他人什么事!二篇半文章究竟是不是《尚书》佚文?还不是你们三位《尚书》博士说了算!”
“唉!此话不能这么讲,你我同为今文经学博士,二篇半《尚书》佚文一事,关乎我们今文经学的地位。”牟御看了一眼戴机,接着叹道。
“你我家族都是世传经学,应该很清楚,若是我们确定这二篇半文章为《尚书》佚文,今后咱们的博士地位就要受到极大的挑战。”
戴机不可置否,又反问道:“那你说怎么办?如今天子和朝廷诸公都认定这二章半经文是《尚书》佚篇,甚至大半的太学生也认定此说法,你我也清楚这事的概率极大,若是我们不能拿出明确的证据证明,很难能服众,到时不免又是一群太学生躁动不安,引起天子对我们的不满,说不得又要有人被禁锢。”
其他人闻言,都是一阵沉默。良久,《诗》博士魏琨出声问道:“这吴咏是什么家世?怎么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怎么突然就冒了出来?”
这时《易》博士刘朴站出来开口道:“此子今年只有十二岁,为宛城五姓家族之后,以前一直是痴傻状态,三个多月前突然醒悟过来,传言他神游太虚仙境十年,所得颇多。如今流传于天下的太虚吃食,都是他免费教导流民所致。你们也知道这二章半经文是他从太虚仙境听来,这也是咱们迟迟不决的原因之一。毕竟仙人传法,对咱们今文经学来说,也是有利的。”
《春秋》博士丁衡听罢,不无感慨道:“没想到世间还有如此奇人!”
接着他又问众人道:“可知他师承何人?可否将他引入今文经学的流派中来?”
刘朴拿起竹简,看了一眼,随即又递给其他博士,这才开口道:“此法确实可行,这份竹简是我派人日夜兼程查访所得,上面有记录吴咏早逝的父亲吴侃以前曾是太学生,还有一直教导他成长的叔父卓倧也曾是太学生。”
众人听罢,眼睛一亮。
“既如此,咱们就将他请到太学院中,确认一下师承。然后回复天子,这二章半经文确实是《尚书》佚文。”
第149章 师法传承与雕版印刷
“这就是太学?好多人啊!”
吴咏站在洛阳太学门口,看着面前摩肩接踵的人群,真有一种恍若后世的感觉,他是真没想到这里竟然会有这么多人。
今日一早吴咏便去陪天子读书了,好在刘宏因为下午有事,便让他先行回家。
“师弟勿要被这些表象所迷惑,他们之中有大部分是来游学的,并不是太学生。”
说话之人是《尚书》博士牟御的学生乐义,他是土生土长的洛阳人,又随牟御治学多年。太学之中并没有辈分之分,都以师兄师弟相称,平日里大多以“次第相传”的教学形式。
接下来,乐义为吴咏讲述了太学之中的人员构成。
原来太学之中只是太学生就有三万人之多。这些莘莘学子,既有豪门贵胄,也有贫寒子弟。贵胄子弟自然走到哪里都是奴仆成群,而贫寒子弟就不一样,家里为了照顾他们学习,都是家属一同来到京师洛阳。因此这座太学院中至少有十万人之多。
这让吴咏听的连连感慨,他真是小看了古代人对于学问的追求。
而乐义这边也对吴咏十分好奇,今日博士牟御让他去接吴咏,着实让他震惊一回。
这几日关于吴咏及《尚书》佚文的事情,他早有耳闻。本以为吴咏会遭到五经十四博士的抵制,没想到博士们胸怀若谷,竟有意将他收为弟子。
要知道他乐义鞍前马后伺候牟御这么多年,也没有得博士另眼相看,记他为弟子。
这让他对吴咏有些羡慕嫉妒恨,但他可不敢表现出来,即使在鬲候府等候许久,也是对吴咏笑脸相迎,浑然没有一点自视甚高的样子。而对于吴咏的询问,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两人脚步不停,一路前行,一边说着话,一边对周围指指点点,很快便来到学院深处的一处宅院内。
乐义敲开门,带吴咏进来,见屋内十四博士都在,恭敬行了一礼后,便自觉退出房间。
此时吴咏的并不清楚眼前十四人的身份,只能恭敬行礼道:“小子吴咏,见过诸位大人!”
十四博士在吴咏进来后,便一直观察他,见他虽然年幼,但却不卑不亢,对他很是满意。因此牟御笑着说道:“不必多礼,汝父吴侃曾随吾治学《欧阳尚书》,你既是吴侃的子嗣,可愿继承父志,随我治学?”
吴咏一愣,他没想到自己这才刚进来,就被人招为学生,可是他完全不知道对方身份啊,虽然对方一把年纪了,搁在后世拜一拜也无所谓,可是在这讲究师法传承的时代,拜错老师可是十分严重的事情。
就在他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时候,王繁开口了。
“牟博士此言差矣,吴侃也曾随吾治学过《小夏侯尚书》,吴咏当随我治学才是。”
另一位《尚书》博士牟燮不愿意了,他也跟着开口道:“我怎么记得吴侃也曾随吾治学过《大夏侯尚书》,要我说,吴咏还是随我治学才是。”
三位《尚书》博士之所以争吵,还是因为博士只有记名弟子,才是真正的师法传承,像吴侃那样声明不显的太学生根本没有资格被他们列为记名弟子。
如今吴咏从太虚仙境得到二篇半《尚书》佚文,虽然对他们现在的地位是有一定冲击的。不过若是将这二篇半《尚书》佚文纳入自己的师法传承中,无疑又是提升自家师法的一种途径,因此,三位《尚书》博士谁也不肯相让。
其他十一位五经博士也有些傻眼,他们没想到吴咏一来,三位《尚书》博士自己先吵起来了。他们想劝说一下,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毕竟这关系到对方的师法传承,一句话说不好,就可能往死里得罪对方。
就这样三位《尚书》博士激烈争吵,分别指出对方师法传承的不足。而其他十一位五经博士只能选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也不知道争吵多久,三位《尚书》博士似乎有些累了,便同时看向吴咏问道:“吴小子,你选择我们三人中的哪个做你的老师?”
这么一会,吴咏总算听明白了,三位老者都是太学院的五经博士。他这些天陪天子读书,自然知道五经博士的影响有多大,他们之中任何一个都不是自己能得罪起的。三人中,他选择一人,肯定就会得罪另外两人,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因此他仔细思考一下,才恭敬地回答道:“三位博士学通古今,能看上小子,是小子祖上几世修来的福分,不过小子如今身为天子侍读,择师一事却不是小子能决定的。”
十四博士这才想起吴咏还有另一重身份,如今他和天子一起随三位帝师治学,自己等人若是强逼他拜师,只怕会被当今天子疏远,一个不好,说不得博士职位也会被取消,这可就不划算了。
众人对视一眼,最终还是牟御叹气道:“拜师一事不提也罢,不过二篇半《尚书》佚文却是要留在我学宫之中。”
吴咏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五经博士们是承认了二篇半文章是《尚书》佚文。这对他来说可是一个好消息,五经之中,治学《尚书》的人最多,影响也最大,若是天下人都学这二篇半《尚书》佚文,他可就成为天下之师了,到时振臂一呼,应者云集,当真是威风得不得了。
他在这想着美事,不想《易》博士刘朴突然问道:“你既然神游太虚多年,可有办法阻止我今文经学逐渐衰微的局面?”
其他博士虽然对刘朴的这个问题有些措手不及,但也是目光炯炯地看向吴咏。
吴咏回过神来,皱眉思索一会,他第一天去陪天子读书时,杨赐就说到今文经学与古文经学的异同,其实两家之争,说到底还是官场利益之争。他可不想搅进去,这可比三位《尚书》博士的争师影响要大很多,一个不好就成为天下公敌了。
可是既然有博士这样问了,他若是不给出满意的答复,只怕那二篇半《尚书》佚文的事情,要遥遥无期了。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突然瞥到不远处的一堆竹简和一摞白纸,顿时心中多个念头闪过。
吴咏首先想到的是活字印刷术,但是这个时代活字印刷好像有一定的难度。
活字印刷有陶土活字、陶瓷活字、木活字、铜活字。但不管是哪一种活字,缺点都很多。主要的缺点就是容易损坏,不易保存,还有印刷不够清晰美观。
如陶土活字、陶瓷活字,总称泥活字,印刷时容易碎裂,弄得印刷品总是缺字。而木活字,由于木料纹理疏密不匀,刻制困难,木活字沾水后变形,以及和药剂粘在一起不容易分开等原因,应用是最少的,只有能弄到特殊木质才行得通。
铜活字一般没有人用,因为铜活字不容易着墨,现在还没有出现那种容易着墨的墨水。最重要的是铜非常昂贵,时下甚至有人拿铜当金用,估计铜活字还没刻好就会被人偷偷融掉。
随后吴咏又想到雕版印刷,这个是最有可能行的通的。
雕版印刷对文化的传播起了重大作用,但是也存在明显缺点:第一,刻版费时费工费料;第二,大批书版存放不便;第三,有错字不容易更正。
当然,雕版印刷的优点也很明显。首先是版面平整,着墨好,印刷较为清晰。其次是可以表现雕版的书法艺术。最后是雕版使用时间长,一幅雕版一般都不容易损坏。
想到这里,吴咏躬身拜道:“大人们既是小子亡父的授业恩师,小子不敢有所欺瞒,小子却是在太虚仙境之中看到一种名为‘雕版印刷术’的技艺,可迅速传播经学。”
“何为雕版印刷术?”十四位博士齐齐一怔,然后急切地问道。
“所谓的雕版印刷术,其实很简单,是准备一块稍微有些厚的平滑的木板,在其粘贴抄写工整的书稿,薄而近乎透明的宣纸正面和木板相贴,字成了反体,笔划清晰可辨。然后让雕刻工人用刻刀把版面没有字迹的部分削去,成了字体凸出的阳,印刷的时候,在凸起的字体涂墨汁,然后把纸覆在它的面,轻轻拂拭纸背,字迹留在纸上。这种雕版可以反复使用,也就是说,如果雕刻出一本《尚书》,那可以凭借这套雕版,短时间内复印出成百千本《尚书》,如此速度,将远超于手写!”
吴咏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启动“造物”技能,就在屋内雕刻起《保训》内容来。
十四位博士见吴咏拿着毛笔在一块木板上迅速写完一篇文章,然后又用刻刀认真雕刻起来,不禁有些面面相觑起来,但他们都没有打扰吴咏,十分好奇吴咏所谓的雕版印刷术到底是何神术!
《保训》一文不过百字,有系统在手,吴咏用了不到半小时的时间,全部雕刻完成。随后他仔细在上面刷了一层墨汁,摊上白纸,用竹板轻轻一刮,顿时一篇《保训》印在白纸上,然后递给众人道:“诸位大人请看,这就是雕版印刷术。”
《易》博士刘朴接过纸张,当真是爱不释手,看了又看,其他人见状,也想拿过来看一眼,不想吴咏这眨眼功夫,竟然又拓印了十多张来,让他们人手一张。
“简直是神乎其技!”众人看着纸张上一模一样的字迹惊呼道。
由不得他们不震撼,在没有印刷术的年代,书籍的复制真的只能靠手写,每一本书卷,都是读书人眼的稀世珍品。古人为什么称有学识的人为“学富五车”,就是因为他们学习的知识都是竹简,搬运时都是用马车来拉,极其不方便。
像吴咏刻录的这篇《保训》,文不过百字,却也要录一卷,不仅浪费时间,翻找起来也麻烦。
如今这雕版印刷术一出,瞬间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
除此之外,吴咏又给十四位博士讲了用麻线将纸张装订到一起,然后编码成书。
这让十四位博士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看着吴咏的眼神,简直跟看妖怪一样。
要知道,线装书,一样也是一大发明!
五经之中,单是《诗经》就有三万九千二百二十四字,若用竹简的话,恐怕要一辆马车都不定装得下。
而用线装书,薄薄的一个小册子就可以了。这么薄的一本书,甚至可以随身携带,这简直是过去都不敢想象的。
十四位博士都是人老成精,他们一瞬间就想到这雕版印刷术和线装书的作用,不禁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有这两种太虚仙术,我今文经学要大兴矣!”
第150章 第一次参加大朝会
不知不觉又是几日过去,吴咏到洛阳已有半月有余。今天是五月十五,正逢望日,按照惯例,天子会在北宫的德阳殿举行大朝会。
本来吴咏以为今日的大朝会没他什么事,没想到昨日傍晚有谒者亲自来鬲候府传下天子口谕,让他明日参加大朝会。
这边天空还是漆黑一片,吴咏就被成昭喊起来,亲自带着两名侍女帮他穿戴朝服。
自那日家宴之后,卓太君就安排了四位年轻的婢女到别院之中伺候吴咏的起居。吴咏觉得别院只有成昭一个人,每日很辛苦,便跟众人商量了一下,大家一致同意。
而朝服是昨天天子刘宏派谒者送来的,当时可羡慕坏了鬲候府的众人。
这时的朝会一般开始于夜漏未尽七刻,也就是日出前的一个时辰,此时乃是五月,大抵是六点左右日出,所以朝会大概在早上四点左右召开。
吴咏习惯性看了一下系统时间,发现此时才刚三点钟,便打着哈欠跟成昭嘟囔道:“这么早啊!我还没睡过来困呢。”
成昭一边细心为他整理衣服,一边笑着说道:“不早了,昨日太夫人亲自吩咐,一定要这个点起床呢,不然就晚了上朝的时辰。咱们鬲候府离皇宫有点远,因此要起早点。”
吴咏听罢,开玩笑道:“以后咱也当两千石的官员,住在皇宫边,这样就不用早起上朝了。”
成昭白他一眼,“就你会想,赶紧穿好朝服,吃些点心,鄢展还在外面等着呢。”
两人又说笑几句,吴咏才提着一盒精致点心出了别院大门。
当吴咏抵达鬲候府大门前时,便发现正门口停了两辆华丽的马车。一辆是鬲候朱泚的马车,另一辆是鬲候府为他准备的,这段时间一直都是鄢展驾驶。
此时朱泚已经等候一会了,他见吴咏出来,只是对他点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便让车夫上路。
在岑晟的帮扶下,吴咏上了马车,由鄢展驾车跟随朱泚的马车向皇宫方向行去。
当吴咏一行人抵达南宫朱雀门附近止车门前时,这里已经车马云集,喧闹非常。马车缓缓停在远处,吴咏悄悄撩开车帘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身着黑色官袍,头戴长冠,腰系各色绶带的官吏。
这些人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一边走,一边低声谈笑,看起来非常热闹。
从马车上下来之后,吴咏先去前面给朱泚见了礼,攀谈了几句,随后跟着他一起向北宫走去。
由于吴咏才刚刚来到洛阳没多久,当的还是天子侍读,所以,这些外朝的官吏们,吴咏基本上一个都不认识,更别说什么给人打招呼了。但因为他年纪幼小,一路走来,很多人都对他指指点点。
反倒是前面的朱泚貌似熟人非常多,一路上,不时有人拱手向他问好,道一声“鬲候”,看起来非常有牌面。
当吴咏随着朱泚刚走到北宫时,人群中忽然跃出一人,见到吴咏之后,就径直走过来道:“敢问师弟可是吴咏?”
吴咏身形微微一顿,止步于前,看着来人,疑惑问道:“我是吴咏,师兄可是有事?”
“可算等到你了,博士让我在此等候你多时,快随我一起去见几位博士。”这人大喜,拉着吴咏就要走。
吴咏不为所动,目光看向朱泚,等待他的指示。
朱泚笑着向他点头道:“去吧,这位是尚书台的班哲,《诗》博士薛昭的记名弟子。”
吴咏这才行礼道:“见过班尚书!”
“师弟不必多礼,以后喊我师兄即可!”班哲舒微微一笑,随后便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领着吴咏离开此处。
两人离开后,顿时一群人开始围着朱泚问东问西起来。
“鬲候,刚才那位少年可是天子侍读吴咏?他如此年纪就参加大朝会,真是前途无量啊!”
“刚才班哲过来是何事?他最近可是在尚书台声名鹊起,又因为是博士的记名弟子,许多人他都不放在眼里。”
朱泚被众人吵的头都大了,还没想清楚如何回答时,五姓家族的其他几位侯爵也找了过来。
“朱泚,吴咏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来参加大朝会?”
“天子召见的!”朱泚担心误会,不得不先解释一下,之后便跟众人热烈攀谈起来。
吴咏这边跟在班哲身后,刚走不远,班哲悄悄看了看一眼左右,忽然压低声音,对吴咏道:“师弟,你这次可是立下不世之功,以后还请多在天子面前为师兄美言几句!”
吴咏闻言,连忙摆手道:“师兄言重了!小子刚到洛阳没几天,虽被选为天子侍读,但位卑言浅,可不敢在天子面前多言!”
听了吴咏的话,班哲舒表情微微一变,看向吴咏的目光中,竟隐隐泛起一丝羡慕之色,沉吟了良久,这才哈哈笑道:“师弟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若是天子问询起来,你就说我是你师兄。”
两人说话间,便来到一群人面前。吴咏每日都练习射箭,目力非同一般,他一眼就看出人群中的十四位五经博士。
这时班哲走上前,恭敬说道:“博士,吴咏到了。”
“让他过来。”一声令下,人群自然分出道路来。
吴咏走到十四位博士面前,恭敬行礼道:“小子吴咏,拜见诸位博士大人。”
“哈哈,你小子今日竟然也来了,是不是听说一会老夫要亲自为你表功,所以有些迫不及待?”《尚书》博士牟御亲切地拍着吴咏的肩膀,笑着说道。
吴咏一头雾水,但也没有多问,只是实话实说道:“博士大人何出此言?昨日天子传下口谕,让小子参加今日大朝会,但并未说明缘由。”
“哦,原来你还不知道,那老夫更不能说了,一会保管给你小子一个惊喜。”牟御捋了捋胡须道。
接下来诸位博士都对吴咏进行耳提面命一番,看得周围人群颇为眼红,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十四位五经博士同时对一个后辈少年如此和蔼可亲。
说话工夫,天色渐渐放亮,很快东方的天空中渐渐升起一轮红日。
而就在此时,众人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咚咚咚”的鼓声,紧接着北宫的大门忽然缓缓打开,随后从宫内走出一行人,领头的是一个身穿黑色深衣,头戴通天冠的谒者。
这位谒者缓步来到众官吏面前,环视众人一眼,朗声道:“辰时已至,宣公卿百官前往德阳殿觐见!”
“唯~”
众人齐声应诺,随后在谒者们的引领下,按照官职大小,次序排列进入宫门之中。
本来吴咏也不清楚自己的位置在哪,但是牟御却让吴咏跟他身边,谒者只是扫了吴咏一眼,也没说什么,就让众人进去了。
也就几分钟的步行路程,一行人便来到北宫最中央的德阳殿外。
此时,德阳殿内缓缓走出一位礼官,礼官传言“入殿“,文武百官即整齐有序地依次疾步前行,拾阶而上,依次序进入德阳殿内。
吴咏行至德阳门口时,才发现,这里竟然还有侍卫搜身。
没有任何波澜,所有官员都进入殿内,在自己的位置的站好,等待天子的到来。
大约半炷香不到的时间,一声洪亮的宣唱:“吉时到,天子临朝,诸公拜见。”
随后,德阳殿内钟鼓齐鸣,礼乐奏响,天子刘宏一身黑色衮服,头戴十二旒冕,在几名宦者的簇拥下,缓缓步入殿内。
“臣恭迎陛下临朝!”
文武百官齐齐躬身而拜,恭迎天子的到来。
在诸多大臣朝拜中,刘宏亦步亦趋走到大殿中央的位置,在御案前缓缓落座,而后,环视众人,挥袖道:“诸臣免礼,赐座。”
“谢陛下!”
百官公卿再拜,而后,又迅速按照各自职位,分别在大殿两侧寻了一个坐榻,安坐下来。
与此同时,坐在上首的刘宏一眼便扫视到在不断找寻座位的吴咏,这并不是刘宏故意为之,实在是吴咏在满朝的百官公卿中太显眼了。
因此他笑着对吴咏说道:“吴侍读,你怎么又跑到殿内找座位了,朕不是和你说过,朝仪时就站在朕的身边吗。”
“刷!”殿内的所有百官公卿的目光都朝吴咏射来,令他锋芒在背,这才硬着头皮,走到刘宏身边,躬身拜道:“陛下恕罪,小臣第一次参加大朝会,一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这才乱了手脚。”
刘宏听罢,有些哭笑不得,随即摆摆手,笑道:“这次就算了,也是朕没交代清楚,今后再有朝会,你便随朕一起。”
吴咏一愣,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大殿内却传来,不合时宜的声音。
“陛下不可!”
刘宏向说话之人看去,却见是一花甲老臣,便和蔼地问道:“卿言为何不可?”
花甲老臣拱手拜道:“礼云:道德仁义,非礼不成,教训正俗,非礼不备。分争辨讼,非礼不决。君臣上下父子兄弟,非礼不定。宦学事师,非礼不亲。班朝治军,莅官行法,非礼威严不行。因此,在老臣看来,吴侍读与天子一起入殿,与礼不合,故而反对。”
刘宏想了想,转身对吴咏说道:“既如此,朕便收回刚才所言,你以后还是随百官公卿进殿吧。”
“谨遵陛下圣喻!”吴咏哪敢说一个不字。
接着刘宏,又对花甲老臣说道:“卿能指出朕的不当之处,当有赏!左右记下,赐绢十匹。”
“谢陛下!”花甲老臣说完,便退回自己座位上。
第151章 只想种田
花甲老臣刚刚落座,便有一人手持玉圭,越众而出,上前对天子拜道:“老臣牟御,有要事启奏陛下!”
天子刘宏闻言,微微颔首,温声道:“博士年岁已高,当坐下奏对。”
“谢陛下!”牟御也没有故作矜持,闻言便回到席垫位置坐下,然后开口道:“陛下前几日派人送到太学院的二篇半文章,我等五经博士日夜查阅史料文献,确定为《尚书》佚文,特来向陛下汇报。”
刘宏一愣,他没想到太学院的五经博士们这么快就确定下来,倒是令他有些措手不及,因此不无迟疑地问道:“《尚书》佚文一事,干系重大,博士们定下如此结论,可有依据?,莫要让天下人闹腾起来。”
牟御拱手道:“二篇半文章构思严谨,行文精巧,是不可多得的奇文。其中,《厚父》是孟子曾经熟读并引用过,此为《尚书》佚文毋庸置疑;而《封许之命》是周王朝分封许国的文件,汝南召陵的家谱可以为证;最后一篇《保训》,内容看似简单,却蕴含极为复杂的哲理,非上古智者不能书之,此为《尚书》佚文,实乃众望所归。”
说着,牟御一指站在前面的吴咏,说道:“二篇半文章都是吴侍读从太虚仙境无意中听得,实乃天降福瑞,我大汉之兴也!”
“哈哈,博士所言甚得朕心!”刘宏听罢,开怀大笑起来。
一边说着,刘宏一边环视满朝百官公卿,微笑着询问道:“诸卿以为何如?”
“陛下圣明!天佑大汉!”德阳殿中的所有百官公卿异口同声拜道。
这时若是有人再提出不同的建议,那真是愚蠢至极了。
赞扬声持续了近一分钟,才停歇下来,这时有心思灵巧之辈,俯身对天子拜道:“陛下,吴侍读既然愿意无私献出二篇半《尚书》佚文给朝廷,还请陛下赐赏于吴侍读,以表彰其功!”
“准卿所言!”接着刘宏看了一眼吴咏,笑着询问道:“你想要什么封赏?”
“陛下且慢!”吴咏还没答话,牟御便出声阻止道。
刘宏一愣,转头看向他,有些疑惑地问道:“博士因何阻止朕赐赏于吴侍读?他献文的功劳,百官公卿们都有目共睹,若是不加封赏,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陛下所言差异!老臣并不是阻止陛下赐赏于吴侍读,而是还要继续为吴侍读表功,赐赏一事可稍后再议。”牟御不紧不慢地说道。
“还有这事!朕这位侍读又做出什么事?让博士亲自出面为其表功?”刘宏现在是好奇心爆满,吴咏可以说几乎每日都陪在他身边,何时又与五经博士搭上线。
他看了吴咏一眼,见其目不斜视地站在那里,心中对他又多了几分亲近,自从吴咏当天子侍读以来,百官公卿们对他的夸赞比以往多了许多。
牟御这边却是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册线装书,微笑道:“陛下看完此书就明白了!”
“善!”刘宏微微颔首,并吩咐左右道:“去,将博士手中的书册取来与朕一观!”
“唯!”刘宏身旁的谒者闻言,连忙躬身应诺,并疾步来到牟御面前,将书册接过来,捧着呈给天子。
刘宏翻看着牟御带来的线装书,当真是爱不释手。
都是竹简,翻看起来那是相当麻烦!尤其是竹简拿的时间久了,还有些手腕疼,而放在案上看,时间一长,脖颈又有些受不住。
哪有今日这书册方便,想怎么看就怎么看,薄薄的一个小册,上面含括了《尚书》的所有内容,当真是越看越喜爱。
吴咏用余光瞟了一眼,刘宏此时看的正是《保训》一篇,心下不禁有了推测:这书册应该是《今文尚书》,外加他献出来的二篇半《尚书》佚文。
刘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之中不可自拔,德阳殿内,百官公卿们都面面相觑起来,都在好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竟让天子如此沉迷,但谁也不敢出声打扰。
也不知过了多久,还是牟御轻咳一声,提醒道:“陛下,老臣今日带来了五百本书册,可命人去将其取来,分与殿内诸公一览。”
“啊!博士怎么会准备这么多!”刘宏惊呼一声,随即吩咐左右道:“你们安排侍卫去将所有书册都取来。”
“喏!”两名谒者快步跑出德阳殿。
这时刘宏才惊叹道:“博士刚才所言为吴侍读请功,难道就是因为这书册?”
“正是如此!陛下当真是慧眼如炬,能从乡野之中发现吴侍读这样天下难得一见的奇才!”
牟御先是夸赞两人一番,接着说道:“陛下可不册,老臣仅仅只用数日时间,就刊印了五百册,这还是因为雕版所花费的时间甚多!如今雕版已成,匠人若是交替不停歇,一日可刊印两百册。”
随后他神情颇为激动地说道:“陛下想想,若是如此下去,我大汉天下百姓都是人手一本《五经》,这是多么大的造化啊!哪怕文景之治,也没出现如此盛况!”
刘宏这次是真的惊呆了,他刚才只想到这书册轻便,方便观看和携带,却没往印刷上想,倘若真如牟御所说,他这位天子必能名垂千古!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啊,容不得他不心动。
因此他颤颤巍巍地问吴咏道:“你是如何想到这样做的?”
他作为天子,自己都无法想象,当大量的线装书出现在世人眼前的时候,那将是何等的震撼。
吴咏立刻躬身道:“回陛下,小臣曾在太虚仙境中看到里面的百姓们印书过程,恰逢博士们让小臣到太学院解释二篇半《尚书》佚文一事,小臣在太学院之中看到许多太学生都是几人共读一卷竹简,便想到刊印书籍一事。”
刘宏盯着他看了又看,最终惊叹道:“看来朕选你当侍读,是做出的最明智选择。”
“小臣惶恐!当不得陛下如此称赞。”吴咏急忙拜道。
刘宏见他这样,轻声安慰道:“你很好!一会朕一定会不吝赏赐。”
两人说话间,两位谒者已经带着一群侍卫走进来,禀告说:“陛下,所有的书册都已经取来。”
“每人一册,分给殿内诸卿。”
刘宏一声令下,德阳殿内顿时忙乱起来,每位拿到书册的百官公卿,看到这些线装书,也都是喜欢的不行。
他们刚才对《尚书》博士牟御和天子的对话,听得云里雾里。此时看到手中的书册,方才明白其中的含义,这令他们都十分震惊!
尤其是那些在《古文经学》上有大成就的百官们,只的厉害之处,若是真如刚才牟御所说,一天能刊印两百册,那么天下的太学生估计都要学习《今文经学》,谁还会花费时间,慢慢抄录钻研古文经学。
这对蓬勃发展的古文经学一脉来说,无疑是严重的打击。
因此他们对献出此法的吴咏,不禁有些恨得牙痒痒,又见天子刘宏与他亲近,顿时心生一计,于是彼此对视一眼,立刻有人站出来,躬身拜道:“陛下,吴侍读此举,将造福天下百姓。如此高尚的德行,更是令人钦佩不已。陛下何不下旨,让吴侍读将书籍的刊印之法公之于众,到时所有百姓都将受益,感念朝廷的恩德,何其幸哉。”
此言一出,顿时引来诸多百官公卿们的附和。
“请陛下下旨,传下刊印之法,造福万民!”
十四位五经博士听罢,顿时出言阻止道:“陛下不可啊!此乃太虚仙法,怎可轻易公之于众?”
他们只顾得高兴,没想到对手会提这样要求。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若是被古文经学得到这刊印之法,他们今文经学的优势又没了。
“这……”刘宏有些犯难了,一方面他不想让太学院的今文经学一家独大,另一方面他又不想让刊印之法流传出去。不论如何太学院都是朝廷的官学,都在掌控之中,一旦流传出去,被有心人利用,恐怕会给朝廷带来动荡。
他思索良久也拿不定主意,便有些试探性问吴咏道:“吴侍读,刊印之法是你所创,你有何想法?”
一时间,德阳殿内的百官公卿们都盯着吴咏,看他给出什么建议。
吴咏作为后世人,当然知道刊印之法有两面性,一方面它能极大限度传播文明,另一方面它又会给人类文明带来破坏。
正如后世人常说的:好的书籍是人生走向光明的指南,人类的一切发展都离不开书籍。而那些坏的书籍则会使人走向堕落腐化,有时甚至会让人难以想象其恶果。
刊印之法没有出现前,不良书籍的传播非常有限,但是随着刊印之法的出现,以后将会出现越来越多的不良书籍。甚至会出现故意修改对方学说的事件!
最可怕的是官方有意“改错”,简直就是对文明的一种践踏!
如今自己传下这刊印之法,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只能尽量避免不良影响吧!
想到这,吴咏不顾百官公卿们异样的眼光,假装轻咳一声,开口道:“回禀陛下,小臣觉得这刊印之法,还是不要公之于众为好,毕竟小子曾在太虚仙境看到过,有胆大妄为之徒,借助刊印之法,大肆修改经典,误导百姓!”
“怎么有如此丧心病狂之人!难道不怕遭天谴吗!”
不仅刘宏被震惊得目瞪口呆,连殿内的百官公卿们都纷纷出言指责,他们此时也有些后怕,真要是将刊印之法公之于众,说不定真有人敢这样做。
等议论声小一些,吴咏这才接着说道:“小臣建议陛下,单独建立一个刊印官署,由知名大儒审议核定后,方可刊印成书。而民间私自刊印,将视为大罪。”
“此言大善!”吴咏刚说完,就得到天子和百官公卿们一致认可。
就是原本对吴咏有敌视的古文经学研究者,也赞同支持吴咏的建议。毕竟他们古文经学中,不乏知名大儒。只要能参与到刊印的官署中,对他们来说也是有利的。
其实吴咏说了修改经典后,他们才是最担心的,因为古文经学对于今人来说,毕竟都说看不懂的文字,就是被篡改了,也很难被人发现。
见百官公卿们都支持吴咏的这个建议,刘宏也是心情舒畅,因此他笑着问吴咏道:“今天你立下如此功劳,你想要什么封赏?”
吴咏可不敢随意开口要赏赐,但这是天子今天第二次问他了,总要给个回答才行,因此他想了一下,开口道:“小臣出身乡野,对种田比较感兴趣,陛下若想赏赐小臣,就给小臣几亩田地即可。”
刘宏一愣,随即哈哈一笑道:“朕今日可算长了见识,碰到一个只想种田的臣子。”
笑过之后,他郑重地对吴咏说道:“如此,朕就将洛阳皇庄中的田地分与你一顷!”
第152章 虎贲宿卫王越
吴咏在德阳殿中,不仅受到百官公卿们的夸赞,还被当今天子刘宏赐赏,风头可谓是一时无两。但守在外面的鄢展却不是那么好过,因为他遇到了正在执勤的虎贲宿卫王越。
前些年鄢展游历各州郡时,曾拜在王越门下练习剑术,后来王越去了洛阳,鄢展不想被束缚,选择继续游历,没想到两人今日能在皇宫内相见。
说到王越,洛阳人都对其剑术称道。
王越乃是辽东燕山人,自幼苦练武艺,以击剑出名,是当地赫赫有名的侠客。十八岁时,为了替当地汉族打抱不平,只身一人杀入贺兰山,无人敢挡其锋芒,硬生生地取了作恶多端的羌族首领首级,大胜而归,被当地人称为辽东大侠。
随后王越便开始周游各州,挑战天下剑客,从无败绩,因此名声大噪。时值第一次党锢之祸,朝廷正处于混乱阶段,他便选择了入朝进京,在洛阳开了武馆。
王越此举,一是出于对汉朝的忠诚,想着乱世之中尽自己一份力,二者也是因为功利心,寻找接触权贵世家的机会,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回去后能光宗耀祖。
不过他虽然自命不凡,却只是平民出身,在这十分注重家世门阀的时代,尽管他名气很大,但也屡屡碰壁,最后因为剑术无双,被人举荐到宫里,当一个虎贲宿卫。
汉制,天子有虎贲作为卫兵,而王侯则有名为旅贲的卫兵,而权臣如受“九锡”,其中之一就是虎贲卫士。
据《周礼》记载:“有虎贲氏,掌领虎士八百人,军旅会同,君宿于外,则守王闲。”,先秦至汉初“虎贲”一词泛指精锐武士,其中“贲”通义“奔”,意指其有如老虎的奔走。据传王莽辅政时,以古有勇士孟贲,所以改奔为贲。汉武帝建置北军校尉时,其中之一为虎贲校尉,主要掌管战车部队,同样是用虎贲勇猛迅速之意。
建元三年,汉武帝微服出巡期间,诏陇西北的良家子能骑射者“期诸殿门”,始开始设置期门。当时期门并没有特定编制人员,最多可至千人,以期门仆射领,秩比千石。西汉末年,汉平帝元始年间,乃将期门更名为虎贲郎,并设置虎贲中郎将为统领,秩比二千石,建制与地位都得到了确立。东汉初年,期门之称曾再次出现,不过很快又被虎贲替代。
汉兴以来,深考古义,推万变之备,于是制宣室出入之义,正轻重之罚。故司马殿省阙至五六里,周卫击刀斗禁门。自近臣侍侧尚不得着剑入,防未然也。天子圣德纯备,海内晏然。此国家之明制,必前后备虎贲。
至此朝廷设置虎贲中郎将,秩比二千石。左、右仆射,比六百石。左、右陛长,比六百石。虎贲中郎,比六百石。虎贲侍郎,比四百石。虎贲郎中,比三百石。节从虎贲,比二百石。掌宿卫侍从,多至千人。
虎贲将主虎贲宿卫也,虎文絝,白虎文劒佩刀。仆射,主虎贲郎习射。陛长,主直虎贲,朝会在殿中。虎贲武骑皆鹖冠,虎文单衣。
而虎贲宿卫,说白了就是皇帝身边的侍从,大头兵一个,只不过是得以贴身宿卫君王,对于一般人来说是一种极大的荣耀。
因此王越看到鄢展竟然甘愿当一名车夫,内心是十分的生气,也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眼光,快步走到鄢展的马车前,对着他胸前就是一掌。
鄢展的反应也是迅速,他听到掌风,便一跃而起,跳下马车,然后转头看向来人,不禁有些惊讶地问道:“老师,何故如此?”
王越偷袭没有得手,心中怒气更甚,指着鄢展鼻子骂道:“别叫我老师,我没有你这样甘愿下贱的弟子!赶紧从我面前消失,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好好的人不当,非要当权贵的走狗!”
鄢展面色变得极其难看,忍着怒气,平静地说道:“王越,我看你曾经教导我剑术份上喊你一句老师,你不要得寸进尺,你辱我可以,但辱骂我主君,那就别怪我鄢展不敬师长。”
“怎么,还想跟我动手?”王越冷笑一声,接着说道:“不是我看不起你,今日我就站在这里不动,你若是能逼退我一步,就算我输!”
“那弟子就得罪了。”鄢展也不怂,尽管他知道自己不是王越的对手,但还是想尝试一下。失败并不可怕,若是连动手的勇气也没有,他以后也不配待在仙君身边了。
时下的人都比较尚武,见有人敢跟虎贲宿卫动手,也不怕事大,顿时围成一圈,纷纷叫好起来。
就在两人要动手时,突然从人群外围传来一声暴喝。
“王越,你还想不想当这虎贲宿卫了?不想干,就早点滚出洛阳,别在这皇宫之中丢人现眼!”
人群赶紧让出一条路来,鄢展一看,是一位头戴鹖冠,虎文单衣的中年魁梧男子。
这人浑然不顾脸色铁青的王越,径直走到鄢展面前,温声道:“你是吴侍读的随从吧,我是虎贲郎中左保,王越他因何事与你动手,你且说来,本官自会为你做主。”
鄢展一愣,随即拱手道:“多谢大人,小民曾随虎贲郎王越学过几日剑术,今日故人相见,王大人只是想考校一下小民的剑术有没有进步,并无其他冲突。”
“原来是这样啊,倒是本官错怪了王越。”左保何哈哈一笑,接着又开口道:“不过皇宫重地,岂是剑术切磋之地,若是被其他人误会就不好了,你们有时间,私下再去切磋如何?”
“谨遵大人教诲!”鄢展再次拜道。
“好说!”左保将他扶起,随即笑着说道:“本官对吴侍读是仰慕已久,等哪天空闲,本官做东,邀请他聚上一聚。”
鄢展抱拳道:“大人放心,小民一定将话带给主君。”
左保拍拍他肩膀,开口道:“朝会快结束了,本官还有事要处理,就先行一步。”
“恭送大人!”鄢展又一次躬身拜道。
左保对他点点头,随即呵斥王越道:“还傻站着做什么,马上就要下朝了,还不去准备一下。”
王越一声不吭地走了,看得鄢展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当初他与王越一起游历州郡时,王越是那么地意气风发,怎么转眼间,为了权势,就变成这样卑躬屈膝了呢!
这边左保将王越拉到身边,叹息道:“王兄,你可知你刚才差点就闯下大祸事!”
本来还在生闷气的王越,听到这话,明显一愣,忍不住开口问道:“大人此话何解?”
左保看他一眼,提醒道:“新来的天子侍读吴咏,你应该清楚吧!”
见王越点头,左保继续开口道:“那你可知,刚才吴咏在德阳殿献出刊印书籍的仙术,不仅受到百官公卿们的夸赞,还被天子当面赐赏一处皇庄。”
“大人所言当真?”王越有些吃惊。
“咱们共事多年,我还能骗你不成!”左保有些不满地看他一眼,接着叹气道:“我知道王兄志向远大,才甘愿屈尊在这洛阳皇宫中当一名虎贲宿卫。可是你刚才的所为确实有些莽撞了,你可知你那位弟子正是吴侍读的侍从,若是你刚才与他动起手来,说不得立刻就会有人禀告天子,你这虎贲宿卫的职位就要保不住了。”
王越面色一变,躬身拜道:“刚才大人相助之事,王某记下了,以后大人有吩咐,王越定不会推辞。”
“些许小事,不值一提!”左保哈哈一笑,随即有些羡慕地说道:“如今吴咏越来越受到天子器重,你以后还要多与你那弟子来往才是,说不得以后我还得依靠你的提携呢!”
王越赶紧拜道:“大人说笑了,王越以后不论官职如何,都唯大人马首是瞻。”
嘴上虽是这样说着,王越心中却不是这样想。
这几年,他一直居于宫廷之中,对自己的前程可谓有些绝望。本来他还以为当上虎贲宿卫,凭自己的武艺,升官还不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但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进宫之后,他才发现凡是虎贲中郎、虎贲侍郎、虎贲郎中、节从虎贲者,都是父死子继。如果其父是因君王而死者,或是功臣贤人之子,亦可为虎贲郎。
他这一个平民,无权无势,如何能在权贵子弟云集的虎贲近卫中脱颖而出!
人分三六九等,可不是说着玩的,除了常说的士农工商四个等级外,细分之下,可以说等级划分更明显。
第一阶层的皇室与王室,这些人生来只需使用好自身的权力就可。
第二阶层的贵族、宗室、外戚和功臣,这些人无论是前人蒙荫或是通过自身努力,也可以说只要不触怒龙颜,世代无忧。
第三阶层的官员,这部分人,自然是掌握了底层的权力分布,对上负责,对下管制,既有责任,亦有义务。
第四阶层的宦官,曾经服务于顶层的这批人,从桓帝时,地位达到了顶峰,超越了原本第三阶层的官员,更是在某些方面凌驾于第二阶层之上,甚至引导第一阶层的思想。
而宦官也不再只是残缺之人,他们获得的地位更随着他们的受宠程度不断提高,哪怕是跟他们毫无血缘关系的后代都受到了恩泽。
这四个掌管权力的阶层,就是所谓的士!而剩下的,则是平民。包含了剩下的农、工、商三大类,农为本,工次之,商人最为低贱。
在这个时代的制度而言,平民中的农、工两个阶级,是可以通过举孝廉制度做官的,而商人身份,则不能通过正常途径做官。
但看似公平的制度,实则本末颠倒,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士人阶层,只要他们的家族不衰败,则后人会不断地通过举孝廉成为新的士族。而原本能公平角逐的农、工两个阶层,子女连读书的机会都没有,何谈举孝廉报效国家,换言之,哪怕你才华过人,没有大人物推举你,你依旧无法上升到士的阶层。可笑的是,原本是最低等的商人阶级,反倒可以通过改籍,买官甚至买爵位来改变家族的地位。
导致的结果就是,士人永远是士人,平民中除了那些大商贾之外,根本看不到出头之日,能够维持温饱已经谢天谢地了,如果遇到点挫折,有很大的可能直接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王越在宫中几年,方明白这世间平民跻身的难处。本来已经死去的斗志,在得知自己曾经的弟子竟然是天子侍读的随从时,不禁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就好像看到了出路一般。
尤其是在德阳殿门口看到太傅和三公都对吴咏格外看重时,王越眼中更是射出异样的炙热。
第153章 袁术宴客
时光如流水,转眼又是几日过去。吴咏并没有因为洛阳闻名而懈怠下来,每日还是一如既往地低调,除了陪天子刘宏读书外,很少出鬲候府别院。
今天又是休沐日,吴咏本打算继续读书,却没想到朱垣找上门,拉着他就来到安国亭侯府做客。
袁逢继承其父袁汤的安国亭侯爵位,因此安国亭侯府不仅住着袁逢和袁隗两家,还有其他一些汝南袁氏的族人。
今日袁术宴客,对吴咏也是格外看重,他亲自到门口迎接两人进入。
三人一起来到袁术的别院,才发现还有四位青年男子在等候着,袁术连忙给吴咏引荐道:
“这位是卫尉张颢的次子张勋。”
“这位是少府陈耽的三子陈兰。”
“这位是弘农杨氏的杨弘。”
“这位是廷尉桥玄的亲族桥蕤。”
接着他又为几人引荐吴咏,“这位就是新进的天子侍读吴咏,他的事迹,诸位应该都清楚,想必不用我来介绍了吧!”
“吴咏见过几位兄长。”
“哈哈,吴侍读的大名最近可是如雷贯耳啊!”
几人相互见礼,随后来到堂屋分主宾落座,话题开始围绕吴咏吹捧起来,这让吴咏有些坐立不安,不明白袁术今日宴客的用意何在。
谈笑之间,时间很快就到了正午,而这时,一个袁府的男仆忽然走入屋堂之中,并来到袁术身旁,对其耳语道:“少主,庖厨那边禀报,膳食已备好了!想请问主人,何时开宴?”
袁术挥手让其下去准备,然后笑着对众人说道:“诸位今日可有口福了,我父的下属刚从边疆带来一批牛羊,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肥美牲畜。”
“那我们今日可是沾了吴侍读的光了。”
“铛~”说话间,外面钟鸣声响起。
随后,一个个手捧珍馐美味的仆人鱼贯而入,将一道道膳食整齐地摆放在长长的案几上,没一会儿就摆满了整整一案。
案前有五尊小鼎,鼎中分别为马,牛,羊,鸡,犬,为食材烹制炖煮的肉羹。而吴咏以及杨弘六人面前,则只有两到三尊小鼎,分别盛放了牛,羊,鸡三种肉羹。
除此之外,案几上还摆放了许多其他样式的美食,如焖炖鳖汤,脍鲤鱼,豉汁煎鱼,炙鹿肉,酱驴肉,炖雁肉,蒸熊掌等总共九道菜品,这些美食按照样式种类,分别盛放在金银青铜等不同的器皿之中。
等到膳食上齐了之后,仆人们躬身向屋堂内的主宾几人行了一礼,排成一队,整齐地从堂内退了出去。
接着一群抬着编钟,手持各式乐器的乐师及舞伎,从门外而来。
“奏乐,起舞!”
乐师们闻讯后,随即敲响编钟,吹笙鼓瑟,悦耳的丝竹之声四起,舞伎们踩着碎步,来到堂中央,在乐声中,翩翩起舞起来。
看着这群容貌秀美,身姿婀娜的少女们罗裙轻舞,吴咏双目发直,一时间竟呆立当场。
“好家伙~,这排场,这阵势,这就是顶级权贵们的日常么?吃个饭都要以歌舞礼乐相陪?可真够奢华的,这次可算是开眼了!”
穿越之前,吴咏曾经看到许多人分析说,古代生产力落后,皇帝或者权贵们的生活未必有现代的普通人好,还摆出各种论据详加分析。
因此吴咏一度也是这么认为的。毕竟古代社会,比起现代社会来说,生产力落后太多了,只是物流运输就天差地别。
但是今天在袁术这里见到这番盛大的排场之后,吴咏对于以前的观点,立即秉持怀疑的态度。
这满案的珍馐美味,除了味道上有少许单调外,其他真是秒杀后世五星级酒店了!
“大丈夫,生当五鼎食,死亦五鼎烹!”
吴咏总算是明白,古人为何总说这样的话!
“这样的朴实无华,且枯燥的生活,谁不想要啊!”
想到这里,吴咏情不自禁地越过舞池中的舞伎们,将目光投向对面的对面的几人。
端坐在主位上的袁术,见吴咏看来,含笑向他点头示意,随后缓缓端起酒爵,举杯示意道:“诸君,膳食至,歌舞起,筵席当开,且满饮此杯,与我共享之!”
堂中众人闻言,纷纷起身,端起酒爵,向袁术致意道:“谢袁少君!”
“酒肉美食已齐备,诸君可随意品尝,不必拘谨!”袁术哈哈一笑道。
“唯!”众人齐齐点头应喏,随后拿起案几上备好的刀箸,开始准备享用美食。
吴咏看着满桌的珍馐美味,也是胃口大开,先是捞起一块牛肉,仔细品尝一会,除了煮得软烂外,再没有其他味道,之后又是捞起其他的一些肉食,味道都是一样。
其实真正的肉食,吃不多少就会感觉油腻,对于习惯了后世煎炒炸烤的吴咏来说,煮的肉确实吃不了几块,因此很快便停下筷子,专心欣赏歌舞来。
主位上的袁术一直关注着吴咏,看到他吃了几块肉食后便停了下来,俊朗的面容上不禁泛起一丝疑惑之色,随后他抬抬手,示意乐师及舞伎停下,有些好奇地向吴咏询问道:“吴侍读,为何不食?可是宴席不合胃口?”
堂中众人的目光刷一下都集中在吴咏这里,让他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连忙摇摇头,否认道:“不是不合胃口,而是小子自幼出身贫寒,成长至今,还是首次参加如此隆重的宴会,见过如此多的珍馐美味,自当继续品味才是,诸位不用在意小子,尽情享用便是。”
袁术闻言,轻笑一声,随即挥手示意乐师及舞伎接着奏乐接着舞。
有了这次教训,吴咏便一会动一下筷子,一直装着在吃,其实面前的肉食都没怎么动,浊酒倒是喝了不少。
这时的酒水基本没有经过蒸馏过滤,都是在酿酒的容器中直接取出,喝酒时,酒爵中间有个过滤网,专门过滤酒中的杂质。
筵席之间,吴咏也少不了和其他几人进行互动,不时举杯共饮美酒。觥筹交错之间,一杯杯美酒下肚,让他不知不觉间有些微醉。
可尽管如此,众人就依旧没有放过他,尤其是作为主家的袁术,席间多次向吴咏劝酒,而且还在歌舞暂歇之时,兴致勃勃地拉着吴咏玩起了投壶的游戏。
所谓投壶,乃起源于春秋时期的射箭之礼。在春秋战国时期,诸侯宴请宾客时的礼仪之一就是请客人射箭。那时,成年男子不会射箭被视为耻辱,主人请客人射箭,客人是不能推辞的。
不过后来,有的客人确实不会射箭,于是便有人发明了,以箭投酒壶代替。久而久之,投壶就代替了射箭,成为宴饮时的一种游戏。
投壶礼举行时,宾主双方轮流以无镞之矢投于壶中,每人四矢,多中者为胜,负方饮酒作罚。
汉以后,投壶在士大夫阶层中盛行不衰,每逢宴饮,必有“雅歌投壶“的节目助兴。
投壶,吴咏是不会,但是他每日都有练习箭术啊!目力自非堂中所比。
因此,一番比试下来,吴咏差不多每局都是百发百中!
按照投壶的规则,比试输的一方是要受到惩罚的,或为罚酒,或为作赋,而在吴咏与众人的比试过程中,几乎每局都赢,这让其他人相当郁闷。
吴咏一看这样下去不行啊,于是在接下来一局与袁术的比赛中,估计投不准,输掉这次投壶的游戏。
赢得此局游戏,袁术心情大好,忍不住哈哈笑道:“某听闻吴侍读能五步成诗,不如今日作诗一首如何?”
“作诗…”
听了袁术的话,吴咏嘴角不禁泛起一丝苦笑,这次估计又要豁出去脸皮不要,当一回“文抄公”了。反正都抄那么多了,不在乎多这一首了。
可是作诗要讲究场合意境,不能随便抄,而且这时是汉代,流行的五言律诗,这让吴咏想了好一会,也不知死了多少脑细胞,才晃晃悠悠站起来,来到堂中央,装模作样吟诵道:
今日良宴会,欢乐难具陈。
弹筝奋逸响,新声妙入神。
令德唱高言,识曲听其真。
齐心同所愿,含意俱未申。
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
何不策高足,先踞要路津?
无为守穷贱,轗轲长苦辛。
这首诗是《古诗十九首》中的一篇,写客中对酒听歌的感慨,用在今日袁术宴客的场景中再合适不过了,尤其是这首诗意境很婉曲深远,富有哲理,涉及一系列人生问题、社会问题,引人深思。
袁术等人听后,都是一脸震惊看着已经醉得东倒西歪的吴咏,对他小小年纪就能作出这样的诗来,简直佩服的简直五体投地。
他们几人都是家中不太的重视的浪荡子弟,平日里斗鸡走狗还行,若是让他们也像吴咏一样作出诗篇,简直比杀了他们很难受。
因此他们对于吴咏的诗才又佩服又嫉妒,当下也不和吴咏比投壶了,开始接连不断地敬吴咏酒。
如此一来,让本来就有了几分醉意的吴咏,因而更加醉意朦胧,几乎到了难以自持地步。
不久之后,吴咏便彻底醉倒了!
见此,朱垣本想带吴咏离开,却被袁术阻止道:“你们先喝着,我安排人将吴咏扶到后院歇息,反正我这别院也没有家眷,就让他今日住在我这里,省得来回折腾。”
朱垣自是不敢与袁术争论,何况他巴不得与袁术交好呢。
就这样袁术让两个男仆架着吴咏来到后院,刚打开房门,便有一位少女埋怨道:“兄长怎么让他喝如此多的酒,看看他都醉成什么样了!”
袁术苦笑道:“好妹妹,你可冤枉我了,可不是我让他喝的,是他自己非抢着喝。为了完成叔母交代下来的任务,我这次可是将未来两个月的开销都花光了,我还想他们少喝点酒,节省一些支出呢。”
站在少女身旁的妇人,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道:“少废话,我安排你做的事怎么样了?若是做得好,这次宴客的开支,我都给你报销。”
“叔母交代的事情,侄儿怎敢不用心。不就是考验一下吴咏的才学,小事一桩。”说着,袁术忙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递给妇人,随即又对少女笑道:“阿妹真是好眼光,这吴咏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才学,将来成就肯定非同一般。”
少女红着脸移到妇人身边,垫着脚看向妇人手中纸上的文字。
这母女两人正是袁隗的妻子马伦和女儿袁眉。
马伦看女儿垫脚的样子,觉得又好笑又好气,于是便将纸张往她手中一递,故意叹息道:“女儿大了,就是留不住啊!你这位小情郎的诗篇,你就好好留着吧。”
袁眉大羞,接过纸张,转身就跑开了,一边跑,一边不忘狡辩道:“我只是将他当做和满来一样的弟弟看待。”
第154章 来自马伦的逼迫
次日清晨,当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房间时,昏睡了一夜的吴咏缓缓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个非常陌生的房间。
这是哪里?”
揉了揉依然隐隐发胀的脑袋,吴咏慢慢起身,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只穿着小衣和短裤。
“嘻嘻,当然是在我家喽!”吴咏的话音刚落,耳边忽然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听到笑声吴咏循声望去,却见一位容貌秀美的少女正抿着嘴,笑吟吟地看着他。
吴咏楞了一下,才疑惑问道:“袁眉,怎么会是你?”
袁眉听了问话,皱了皱可爱的眉头,嘟着嘴道:“这是我家,怎么不能是我!难道你还想其他女子侍候于你?”
“额…”吴咏被噎了一下,然后有些尴尬的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个…你贵为袁府的小娘,怎么会…”
见吴咏支支吾吾了好半响,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袁眉美眸中微微闪过一丝笑意,轻轻摆手道:“你不必解释了,昨日晚上你醉酒之后,还是我服侍你就寝的…”
“什么,就寝?!”吴咏大惊失色,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少女,震惊道:“你竟然,竟然…”
“嗯?”见吴咏反应如此剧烈,袁眉瞬间明白,对方可能误会了什么,俏脸瞬间闪过一丝羞红之色,情不自禁地跺跺脚,狠狠地剜了吴咏一眼,羞愤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看你醉得可怜,才帮你除去外衣而已…总之什么也没有发生…你可不能胡思乱想!”
说罢,袁眉柳腰一扭,迅速转过身,从一旁的置物箱上抱起一摞衣物,扔到床上,落下一句“衣服你自己穿吧”,便匆忙跑出房间。
“呼~”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吴咏不禁拍了拍胸口道:“还好,还好…没有铸成大错!”
随即想到自己这个才十二岁,还没发育完成,吴咏又有些自嘲道:“这时代女孩儿的意识都是觉醒这么早吗?”
想了一会也没任何头绪,吴咏刚想起床穿衣服,这时袁眉重新走进房间,疑惑问道:“你怎么还没穿衣服?”
接着不等吴咏回答,便莲步轻移,缓缓来到吴咏面前,随即拿起一件月白色的中衣,语含怨念道:“我就知道你跟我弟弟满来一样,要等着侍女给你穿衣服!”
“呃”吴咏下意识地瞪大了眼睛,望着面前容貌秀美的少女,然后急忙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了!”
“那可不行!”袁眉摇了摇头,坚持上前一步,缓缓靠近吴咏道:“你们男人穿的衣服歪七八斜,最后还要婢女重新整理,简直就是多此一举!”
“别!”吴咏闻言大惊,连忙抱着被子后退,一直缩到角落里,这才连连摇头对面前的少女道:“正所谓男女授受不亲,小娘又非我家婢女,岂有让你来服侍我更衣的道理…我也受不起啊!小娘,你还是把衣服放下,让我自己来吧!”
“哦!”袁眉明眸闪过一丝黯淡之色,默默地将吴咏的衣衫重新放在床榻上,微微垂下头,哽咽道:“你是不是也嫌弃我笨手笨脚的!”
“小娘此言怎讲??”
吴咏满脑子问号,有些莫名其妙的的看了看面前神色低落的少女。
只听面前少女低声缀泣道:“我每次给弟弟满来穿衣,他都嫌弃我笨手笨脚的。”
“呃”吴咏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又见她哭得伤心,便宽慰道:“小娘,你真的误会了呀!我自幼出身贫寒,这十数年来,一直都是自己穿衣吃饭的,都已经习惯了…根本不需要别人来服侍,也不想让别人来服侍我…那样会让我感到很别扭的!”
顿了一下,吴咏接着说道:“至于小娘的弟弟满来应该不是真的嫌弃你,而是不习惯姐姐伺候弟弟,小子家中也有位姐姐,每次给我穿衣,我都感觉别扭。”
“嗯?”袁眉闻声后,不禁微微抬起头,眼角带着一丝泪痕,瞪大了眼睛望着吴咏,嗫喏道:“真的吗?你真的不是讨厌我?”
吴咏非常肯定地点头,道:“当然是真的!我这人最实诚了,从来不骗人!”
“你这人真是的,哪有自己夸自己的!”袁眉噗嗤一笑道。
见袁眉阴转多云,吴咏也开起玩笑,“小娘笑起来很好看呢,以后还是多笑笑为好。”
袁眉听罢,害羞地立刻低下头,连耳朵都有些羞红。
“阿妹,你在干嘛,母亲找你过去一趟。”
就在这时三名少年跑了进来,见到屋中的场景,齐齐一愣。
为首一人,大约四十五岁,他看见吴咏身着小衣短裤,袁眉又是站在那里脸上的泪痕未干,顿时大怒道:“哪来的小子,竟然敢在袁府欺负我妹妹!看我今日不打死你。”
说完,便带领另外两名少年将吴咏按在床上,拳脚相向。
吴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三名少年死死按住,胸口结结实实挨了几拳,才反应过来。此时他也顾不得其他,使劲挣脱一条胳膊,对着年龄最大少年的眼睛就是一拳。
少年吃痛之下,急忙捂着眼睛放开吴咏,两位两名少年见状,也跟着远离吴咏。
袁眉这时才反应过来,急忙跑到吴咏面前,紧张地问道:“你怎么样?”
“我没事!”吴咏朝她笑笑。
袁眉这才转身看向三位少年,嗔怪道:“大兄、二兄、小弟,你们是怎么回事,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打人。”
三人正是袁隗的长子袁文,次子袁定,幼子袁昌,而袁昌的乳名就是满来。
袁文听到袁眉的话,简直肺都要气炸了,他为妹妹出头,不仅挨了一拳,还遭到妹妹的数落,这向谁说理去。因此他死死盯着吴咏,咬牙切齿道:“小子,躲在女人后面算什么男儿,敢不敢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吴咏朝他翻翻白眼,心想:你们三个一起上,我也不怵。但毕竟是在别人家,该低调时,还是要低调,他刚才打了袁文一拳,已经失了礼数,万不可再意气用事,到时有理也变成无理。
因此,他懒洋洋地开口道:“你们先出去,等我穿好衣服再说。”
三人恨恨地看吴咏一眼,随后一声不吭地走出房间。
他们走后,袁眉有些担心地问道:“你真的要跟大兄他们打架啊?”
吴咏笑着安慰道:“我是客,他们是主,何况又是你的兄弟,我怎敢再与他们动手,你去通知一下你家大人,省得一会纠缠不清。”
袁眉听罢,深深看了一眼吴咏,对他这种深思熟虑的处事手段,很是满意。因此对着吴咏甜甜一笑,便离开房间,去请她母亲马伦去了。
袁眉走后,吴咏便开始抓起床榻边的衣服,慢条斯理地穿起来,这可不能着急,他要赶在马伦来之前穿好就行。
大约过了一炷香左右时间,门外的袁文早就等不及,不时对吴咏嘲讽道:“你若是害怕了,跪下向我们磕头认错,今日我就放你一马。”
吴咏懒得与他们浪费口舌,对着镜子自顾自梳洗起来。他来到这个时代已经几个月了,唯一让他难以接受的就是长发,打理起来是真费劲。
又过了会,就在吴咏也等得有些不耐烦时,马伦这才带着袁眉和一群婢女姗姗来迟。
袁文三人见到马伦过来,犹如斗败的公鸡一样,低着头跟随进屋。
马伦进来之后,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当着吴咏的面,就教训袁文三人道:“你们三个真是出息了啊!一起上都打不过一个稚童。”
袁文三人满脸通红,却不敢争辩一句,只是恨恨地瞪着一旁看戏的吴咏。
吴咏见状,整了整衣冠,走到马伦面前行礼道:“吴咏,见过夫人!”
马伦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随后冷笑道:“你小小年纪就敢在袁府闹事,莫不是真以为你是天子侍读,我就不敢处置你?”
“母亲,这不关吴咏的事!”袁眉有些急了。
马伦立刻训斥道:“闭嘴!女孩家的,一大早就进陌生男子房间,成何体统!我是怎么教育你的,是不是不将我这位母亲放在眼里了。”
袁眉委屈极了,以前马伦从来没对她说过这么重的话,因此泪水在眼眶直打转。
吴咏见此,便开口道:“夫人此言差矣,上次袁隗大人到鬲候府做客,言明我与小娘可姐弟相称,既是姐弟,姐姐看望弟弟,有何不可?”
“吆喝,小小年纪还知道护花了。”马伦有些阴阳怪气,随后怒声道:“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今日之事,你想我如何处置你?”
听到马伦的话,吴咏下意识地揉了揉太阳穴,不卑不亢道:“夫人乃是大家之后,天下闻名,处事自有法度,定不会与小子一般见识。”
“巧言令色!”马伦呵呵一笑,然后对众人吩咐道:“你们都去门口守着,我有几句话单独跟吴咏说。”
众人闻言,全都退了出去,袁文三兄弟看着吴咏有些幸灾乐祸,倒是袁眉对吴咏十分担忧,但她也知道,此时多说一句话,不仅不会起到效果,还可能惹母亲不痛快。
众人走后,马伦沉吟了一会,才开口对吴咏询问道:“你觉得眉儿如何?”
“呃…”这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吴咏愣了愣,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马伦,迟疑片刻,才夸赞道:“小娘容貌绝美,堪称国色天香,性子婉柔,端庄秀丽,又待人真诚,实乃世间难得的奇女子。”
“嗯…”马伦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目光灼灼的盯着吴咏道:“我且问你,若是将眉儿许配给你,如何?”
“啊?”吴咏瞬间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了马伦,震惊道:“夫人,可是玩笑话?”
“如此大事,谁与你说笑!”马伦有些不悦。
“这个…”见马伦如此表情,吴咏才确定对方真的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但他现在才十二岁,并不想人生大事就此束缚,何况他心中对何莲跟成昭都有一种极为特殊的情感,并不想辜负她们。
因此,吴咏只能向马伦拱了拱手,硬邦邦的回道:“抱歉了,夫人的美意,小子无福消受!”
马伦闻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目光阴沉地盯着吴咏,质问道:“眉儿自幼聪慧,三岁能言,五岁识字,七岁即可诵诗书,今年也就不到十三岁,就能织布刺绣,样样精通,兼之性情柔顺,就算王侯亦可嫁的!难道还配不上你区区一个天子侍读么?”
说到这里,马伦的声音不由提高,“况且你刚才还言道,眉儿姿容绝美,为何却不愿娶她?难道是觉得我袁家可欺吗?”
“夫人慎言,小子并无此心!”吴咏也不惯着她,之后不卑不亢道:“小子曾立志,所见之处并无饿殍,如今志向未实现,怎敢轻易言结婚。”
马伦听后,盯着吴咏看了许久,见他一直面不改色,就知道他所言非虚,最终叹息道:“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志向,着实令人敬佩,可是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如今她痴心于你,非你不嫁,我亦不忍心她嫁与不喜欢的人,你说该怎么办?”
吴咏默然不语,他与袁眉只见过两次面而已,感觉马伦说的非他不嫁,有些言过其实了。
马伦对吴咏这样油盐不进的态度,也有些头疼,因此不得不开口建议道:“你跟眉儿现在都还小,我这个做母亲的只希望你今后能对她多些关照,不要刻意疏远她,在她嫁人前多一些属于自己的快乐时光。”
接着又看着吴咏的眼睛真诚道:“至于你们的姻缘,就交给上天吧,我可以对你承诺不干预你们!”
第155章 袁府夜话
傍晚,袁府的客厅中灯火通明。袁逢跪坐在主位,袁隗和袁基在左侧坐着,袁绍和袁术在右侧坐着。
袁逢看向袁隗,轻声问道:“老三,我听府里的老管事说,今日弟妹马伦逼迫吴咏与袁眉定下亲事,吴咏死活不同意,可有此事?”
袁隗闻言就是一怔,随即苦笑道:“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这独女自幼就随她母亲的性子,非常执拗,她认定的事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也是我的错,上次到鬲候府拜访,就不应该带她去,也不该提互为婚姻之家一事。”
接着他叹息道:“我是真没想到这吴咏小小年纪,就志向远大,完全不为外事所动。那日我也是随口一提,却不想眉儿却上了心,这几日茶饭不思,这才有了马伦托袁术宴请吴咏一事,为的就是方便考察他一番。”
“嗯?还有这事?怎么没人告诉我?”袁逢转头看向袁术。
袁术急忙开口解释道:“叔母让孩儿不要声张,只在孩儿的别院宴请几位好友,是故没有告知父亲。”
袁逢点点头,又转向袁隗问道:“结果怎么样?是否令弟妹满意?”
袁隗感叹说:“何止是满意,就是因为太满意了,马伦才有些急不可耐,闹出笑话。”
袁逢有些不悦道:“这吴咏好大的胆子,仗着自己有些才学,我袁家三番两次说亲,他都敢拒绝,当真以为我袁家奈何不了他?”
袁绍略显兴奋的道:“叔父,这一次让侄儿出手,保管让他得一个难忘的教训。”
他本是袁逢的庶子,过继到袁汤长子袁成名下,现在独领一门,在洛阳城中有些名望。但最近吴咏的突然出现,不知不觉抢了他许多风头,这令他心里有些不舒服,如今听到袁逢要惩治吴咏的无礼,立刻自告奋勇。
袁逢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自己这个已经过继出去的庶子,对他还是比较敬重的,自己每次遇到棘手的事情,都是袁绍给他排忧解难,也从来没有给他闯下过祸事。
不过,当他的目光投向了三弟袁隗和长子袁基时,看到他们都是摇头表示不赞同。
袁隗立刻出声道:“这件事,兄长还是不要插手为好,就让他们顺其自然吧,否则只会让咱们袁家更加难堪!”
袁基也适时插言道:“是啊,父亲,教训吴咏容易,可是带来的一系列变故,却是对咱们袁家极为不利。”
袁逢慢慢的收起了笑容,道:“你说说有哪些变故?”
袁基波澜不惊,缓缓站起身,道:“父亲应该听说吴咏能当上天子侍读,中常侍程璜和中常侍郭胜两位功不可没,单单一个吴咏,咱们自是不放在眼里,可是他背后的人物,咱们还是要掂量掂量。”
看到袁逢脸色变得凝重,袁基顿了一下,继续开口说道:“不提两位中常侍,就是五姓家族,咱们也不应该与他们为敌。时下朝廷局势变幻莫测,多结交几股势力,才是咱们袁氏今后的出路。”
说到这里,袁基停了下来,因为他突然发现,吴咏现在的地位,内有两位中常侍协助,外有五姓家族帮忙,简直就是牢不可破,任何人都拿他没办法。
别看五姓家族现在没落了,但他们的家主身为侯爵,又在洛阳经营这么多年,绝非一般世家门阀所比。若是这次他们以吴咏为首,说不得又能屹立于大汉的权力中心。
摇了摇头,他正待说话,却听袁绍笑道:“兄长,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
袁基双目一凝,语气严厉道:“你想教训吴咏,就以自己的名义去做,千万别牵扯到袁家,我可不想为你收拾烂摊子。”
袁绍面色阴沉下来,他能有今日的名声,全是背靠袁氏得来,若是抛开袁氏子弟的身份来,他既没有吴咏那样的才学,又没有吴咏那样的处事能力。碰到一起,谁教训谁,还不一定呢。
因此,他只能看向袁逢,寻求他的支持,“叔父,这事该如何处理,您说句话,侄儿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这……”袁逢这时也有些下不台,他刚才说要教训吴咏,袁绍立刻附和,此时若是驳了袁绍的话,感觉脸上有有些挂不住。
就在他拿不定主意时,袁隗开口了。
“此事还是作罢吧,自从吴咏给了太学院刊印书籍的仙术,那帮太学生简直对吴咏奉若师兄,我们此时要是找他麻烦,那群太学生闹起来,可不是开玩笑的。”
众人听后都是脸色一变,他们怎么忘了这回事。经过这些天的发酵,那些太学生都将吴咏当做自己人,可以这么说,现在太学院中,除了五经十四博士,谁敢说吴咏一句坏话,保管他遭到所有太学生的唾弃。
实在是吴咏免费送出的刊印之法,对他们用处太大了,以前他们来到太学院学习,只是竹简就要拉几车来,对于富裕人家子弟还好说,无非就是出行有些麻烦,但对于那些穷苦人家子弟,这简直是要他们倾家荡产了。
但自从这书籍问世,所有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这对于所有太学生来说,简直就是福音。
尤其这几日,听到风声的商贾们,更是每日守在太学院门口,一本《今文尚书》开价万钱,都买不到,人人都视刊印的书籍为珍宝。
而带来这种变化的吴咏,自然受到太学生们的拥戴。谁敢与之为敌,就是与整个太学院的太学生为敌。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要知道这些太学生闹起事来,就是当今天子束手无策。
想到这些,袁逢有些意兴阑珊地摆摆手,“此事,以后勿要再提!”
袁绍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也只能作罢,独自坐在那里生闷气。
这时袁术忽然呵呵笑道:“我倒是觉得这或许对咱们来说是个机会?”
“此话怎讲?”袁逢看了一眼小儿子一眼,对他也没抱太多希望。毕竟袁术在他眼中一直都是浪荡子弟,平日里也没过多管束他。
袁术却是收起笑容,郑重其事道:“父亲可还记得中常侍袁赦这人?”
“袁赦?”袁逢一愣,接着有些随意地说道:“打过几次交道,倒不是很熟。你提他做什么?”
袁术想了一下,组织好言语,才开口道:“是这样的,孩儿前几日跟好友朱垣一起去皇宫接吴咏时,恰好遇到袁赦,他得知我的身份后,跟孩儿说了一句话,现在想想,还觉得有些意味深长。”
“什么话?别吞吞吐吐的,赶紧说。”袁逢立刻拿出做家长的威势来。
袁术自然不敢怠慢,紧接着说道:“他当时是这样对孩儿说的:你我两家同为汝南郡汝阳县人,说不得祖上是同出一支,今后当互相扶持才是。孩儿当时并未放在心上,此时想来,他是想与我袁氏结盟?”
袁逢听完,立即呵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现在才想起来说!”
“孩儿当时以为他是玩笑话,并未放在心上。事后又与吴咏他们饮酒,便忘记此事,直到刚才大兄提起中常侍,孩儿才想起。”袁术有些委屈道。
“你……”袁逢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这时,袁隗劝慰道:“兄长勿要与袁术侄儿一般见识,他还小,又是贪玩的年纪。咱们还是赶紧商量一个结果来,尽早去回复袁赦。”
“还商量什么,直接回绝便是!宦官与士大夫势不两立,咱们袁氏岂能与宦官为伍!”袁基插言道。
“肤浅!”袁逢瞪他一眼,然后问向袁隗,“你是怎么想的?”
袁隗呵呵一笑道:“机会就在眼前,岂能轻易错失良机!何况愚弟还想让吴咏帮忙牵线搭桥。”
“你倒是会谋算!”袁逢感慨一声,随即问道:“你应该知道后果吧?”
袁隗点点头,“兄长放心,出了差错,弟绝不会连累兄长一家,只说是某一人为之。”
“既如此,你自己看着办吧,稍后我会交代下去,在府内找几位信得过的族人帮你专门处理此事。”
“那就多谢兄长了!”袁隗拱拱手道。
袁逢点点头,接着突然说:“蔡邕此人,你们可有听说过?”
众人一怔,都纷纷摇头表示不知道。
袁逢想了一下,开口道:“是这样的,前几日陈留袁氏的袁滂找到我,想让我给他的甥男蔡邕在洛阳谋一份差事。”
袁隗微怔,道:“陈留袁氏怎么会求到咱们这里?”
袁基冷笑道:“还不是想与咱们汝南袁氏套些关系!”
袁逢点头认可,沉吟一会,道:“这事不急,举手之劳而已,让陈留袁氏欠下人情,也是合算的。不过最近朝廷三公变动的速度极快,咱们可得盯紧点,让咱们袁氏的利益最大化。”
接下来,众人又商讨一下朝廷最近出文的一些政策。
又过了一会,袁逢站了起来,道:“今日就到此吧,天色已晚,大家早些歇息。”
众人同时应是,分开后,便向自己住的别院走去。
在另一处别院之中,马伦的目光有着些许的懊恼,她看着斜靠在床上看书的袁眉,心中暗叹一声:真是冤孽啊。
袁眉手上拿着正是刊印版的《今文尚书》,是马伦靠着关系,从太学院弄来的,尤其是听到上面还刊印着吴咏的二篇半《尚书》佚文,更是让袁眉爱不释手。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袁眉抬起头,疑惑问道:“母亲,因何叹气?”
马伦犹豫了一下,叹息道:“也是你外祖父马融前几年过世了,否则让你外祖父出面,就是当今天子也要给几分薄面,谅他吴咏也不敢拒绝你们的婚事。”
袁眉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考虑什么,终于鼓起勇气道:“母亲以后勿要再为难吴咏了,婚姻之事,强求不得,我与他的缘分就看就看上天的安排了。”
说完之后,她再度低下了头,用心继续读着手中的书籍。
马伦张了张嘴,但最终她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心中问着自己:你怎么就生出一个这么执拗的女儿来……
第156章 十常侍问计
转眼又是几日过去,吴咏除了每日陪天子刘宏读书外,不参与外界的任何事情。他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身为天子侍读,接触过多的人,未必是一件好事。
这不,刘宏见吴咏如此洁身自好,对他更加亲近,好几次去北宫的濯龙园游玩,都带着他一起。
这日申时,吴咏刚才从濯龙园出来,就被一个声音喊住。
“吴侍读留步。”
吴咏停下脚步,发现是自己刚到洛阳时教导他宫中礼仪的谒者,笑着问道:“大人找小子何事?”
谒者快走几步来到吴咏面前,这才摆摆手道:“我可当不起大人的称呼!宫中规矩甚多,吴侍读可不要害我,若是被其他人听到,告到仆射那里,少不得一顿责骂。”
缓口气,接着又道:“是几位常侍大人让我来接你,他们有事找你相谈?”
吴咏一愣,也没多问,就随谒者向宫外走去。
路上,吴咏顺便询问了谒者的姓名。两人现在同在皇宫中为官,今后见面的次数应该很多。不过当知道他叫鞠守时,吴咏还惊诧一下,一个太监也叫这个名字,确实不多见。
两人左拐右绕,来至一所院落前,一身深黑色便服的程璜和郭胜站在院门口的屋檐下含笑相迎。
程璜一见吴咏到来,便笑着打趣道:“你小子,可算来了,可是让我们一阵好等!”
“好家伙,没想到几日不见,你竟当上了天子侍读!幸好老夫在宛城时便与你交好,不然的话,此时再想结交你,可是难于上青天。”郭胜也在一旁感慨道。
“两位大人太看得起小子了,还出门相迎,折煞小子矣!”吴咏有些汗颜,急忙见礼道。
“哈哈,你当得起,今日我等是有事相求。”
说着,两人便拉着吴咏进入院中,鞠守很识趣地关上门,守在门外。
此时虽是五月下旬,外面燥热难耐,但进入此院,却是一阵清凉袭来,端的让人心旷神怡。
原来是这宽敞的院落中间栽植着一棵枝繁叶茂的槐树,院子东南角用木头搭起的架子上爬满了葡萄的枝蔓。几盆姹紫嫣红叫不出名字的花卉散落在葡萄的根脚处,正在用绚烂而短暂的美丽迎接着夏天的来临。
不一会,三人来到一处宽敞明亮的花厅里,厅内的窗户尽皆大开,初夏的凉风袭来让人感觉舒适无比。
这时吴咏才发现厅内还坐着八人,他飞快扫视一圈,发现竟一个都不认识。
程璜一进来就哈哈大笑道:“诸位同僚,这位便是当今天子侍读吴咏。”
接着他又拉着吴咏上前,为吴咏一一介绍道:
“这位是育阳侯,长乐卫尉曹节曹常侍。”
“这位是高乡侯,长乐太仆侯览侯常侍。”
“这位是关内侯赵忠赵常侍。”
“这位是张让张常侍。”
……
一圈介绍下来,吴咏总算明白这些是什么人了!
曹节、侯览、王甫、程璜、张让、赵忠、淳于登、袁赦、封易、郭胜,这些都是当今天子刘宏的前十常侍啊!
这些人可没一个是简单的人,吴咏回想起前些时日,鬲候朱泚为他准备的资料,这十位中常侍首当其冲。
首先是曹节,他作为十常侍之首,资料最多。
曹节本是平阳侯曹参的后人,家族世居魏郡,因朝廷对其家族恩宠有加,爵位传承不衰,不过所封之侯,二三代后便会断绝。
永初三年,和帝诏令大鸿胪寻访曹湛近亲以绍封,续曹参祀,便找到曹节的家族,袭爵容城侯,家族担心子嗣再次断绝,便举家移居到南阳新野。自此家族开始兴旺,世代担任俸禄二千石的官职。
曹节少年时因欺男霸女,被路过的游侠斩断阳.根,只能入宫,后来经过家族的打点,累迁西园骑。汉顺帝初年,曹节以西园骑之职,升任为小黄门。汉桓帝时期,升任中常侍、奉车都尉。
永.康元年,汉桓帝去世。建宁元年,曹节率领中黄门、虎贲、羽林军一千人,迎接天子刘宏继位。曹节因迎立天子刘宏的功劳,被封为长安乡侯,食邑六百户。
建宁元年九月,曹节与长乐五官史朱瑀、从官史共普、张亮、中黄门王尊、长乐谒者腾是等十七人,共同诈称天子刘宏的诏令以长乐食监王甫为黄门令,带兵诛杀陈蕃和窦武以及尚书令尹勋、侍中刘瑜、屯骑校尉冯述,并将他们全部灭族。曹节因此功劳升任为长乐卫尉,改封育阳侯,增加食邑三千户。
建宁二年,曹节病重,天子刘宏下诏授任他为车骑将军。过了一百多天后,曹节病情痊愈,上交车骑将军印绶,免去车骑将军职位,仍旧担任中常侍,官位特进,俸禄为中二千石。
曹节之下便是侯览,也是被封侯的宦官之一。
侯览,山阳防东人,自幼家贫,无奈之下,进宫做了宦者,但他为人奸猾,善于察言观色,逢迎巴结,颇得天子的欢心。桓帝初年,升为中常侍。
延熹年间,因朝廷连年征伐,致使府库空虚,于是借用百官的俸禄和王侯的租税。侯览看到这是一个迁升的绝好机会,就带头捐献缣五千匹,由此取得天子刘志的信赖,赐封关内侯。又因为参与谋划翦除梁冀有功,进封为高乡侯,后迁为长乐太仆。
刘宏继位后,他继续逢迎巴结,很快得到天子的欢心,对他恩宠有加。
至于剩余几人都是以曹节和侯览为首,资料都是很少。
值得一提是赵忠和张让,这两人可是后十常侍之首,不过两人现在作为曹节的附属,资料也是不多。
赵忠安平人,张让颍川郡人。两人都是自幼入宫,少年时便在宫廷中做事,桓帝时任小黄门。赵忠因为参加诛杀梁冀功封都乡侯。延熹八年,黜为关内侯,食本县租千斛。天子刘宏继位后,一眼就看中两人,将他们两人一起升为中常侍。
想到这些,吴咏深吸一口气,看来今日要慎重行事了,也不知这十位中常侍将他请来,到底要做什么。
吴咏在想事情的时候,这八位初次见面的中常侍也都在仔细观察着吴咏,他们对于吴咏是相当好奇。
从程璜第一次将太虚吃食送到天子刘宏面前开始,他们就留意了。由于当时程璜严防死守,又因为有南阳太守陈球的存在,他们始终得不到更多的信息。
后来好不容易从郭胜口中得知实情,又千方百计将陈球从南阳太守的位置弄下来。没想到天意弄人,天子刘宏一句话,将吴咏从宛城招到洛阳,当了天子侍读。
本来还想着与吴咏套近关系,没想到吴咏上来就掏出王炸,献出二篇半《尚书》佚文,弄得朝廷上下沸腾一片,搞得他们也不敢轻易接触。
再后来,吴咏又献出刊印之法,受到太学生的追捧,这就让他们坐不住了,深怕吴咏会被拉到太学院的阵营中。
要知道这些太学生平日里苦心专研经学,为的就是通过甲乙两科考核,成为朝廷官员,因此也最看不起就是他们这些宦者通过谄媚天子获取官位。
这才有了他们十位中常侍聚集,一起给吴咏来个下马威,顺便问问他有没有好的赚钱方法。别看他们作为中常侍,外表很风光,但朝廷不少官员一直视他们为眼中钉肉中刺,一个不小心,就会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他们都是贫苦百姓出身,可比不得那些世家大族,一朝身死,就会被破家灭族,最后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厅中静默一会,还是曹节率先打破沉闷的气氛,呵呵笑道:“我等早就听闻吴侍读智慧通达,是难得一见的奇人,今日一见,当真是名副其实!”
“常侍大人谬赞了,小子愧不敢当!”吴咏谦虚一下,随即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诸位大人将小子招来,所谓何事?”
曹节与众人对视一眼,故作叹息道:“既然吴侍读如此爽利,我等也不隐瞒。实在是我等最近开销有些大,但又没有赚钱的门路,想让吴侍读给指点一下。”
说着,他一指身下的圈椅,道:“就如我等坐着这些颐养椅,如今在洛阳很是流行,一把便可卖到千钱,据说还是出自吴侍读之手。”
吴咏一怔,这才发现他们坐的竟然都是圈椅,这传播的速度也太快了吧。不过他在鬲候府和袁府怎么没见到人用呢?看来自己有时间还是多出去走走才是。
曹节却是不管吴咏的惊诧,继续说道:“还有吴侍读传给太虚院的刊印之法,这若是交由我们处理,不仅轻易获得钱财,还能赚取名声,真是一举多得啊!”
说完,他还有意无意看吴咏一眼。
吴咏顿时明白了,十常侍这是想要赚取钱财,又要赚取名声,所以才让自己想个两全之策。
吴咏眉头一挑,认真思考一会,随后呵呵一笑说道:“这有何难!诸位与程常侍和郭常侍一样,都是小子长辈。小子刚才想了一下,确实有一方法可行。”
“哦,你且说来听听?”曹节的话语很平淡,似乎不相信吴咏会这么快想到方法。
“其实方法很简单,那就是在洛阳建造厕所!”
吴咏之所以想到这个,那时因为他想到随着肥田之法的流传,百姓肯定会对农家肥的需求急增。时下,牲畜的养殖不多,所以牲畜的粪便需要日积月累,但是人不同啊,一日三餐不停,每日的吃喝拉撒,可是不少,尤其是洛阳这百万人口的超级大城市。
后世不是有证明吗,直到民国时期,都还有专门买卖粪球的行当。
曹节听罢,却是眉头一皱,疑惑地看了吴咏一眼,随即怒声道:“你这是在敷衍我等,拿我等来寻开心吗?”
吴咏叹口气,表示心真累,这些人见识真的不行啊!但他不得不解释道:“大人一定误会了,都是长辈当面,小子岂敢有这样的想法!大人先听小子解释,若是觉得不满意,要拿小子问罪,小子无话可说。”
随后吴咏就解释一下,粪水的作用,如何在人流密集处建公共厕所,又如何将粪水卖出去,而且进厕所还要收钱等等。这一系列操作下来,真是一本万利,想不挣钱都难,关键这钱挣了,还能捞取一定的名数,真是一举多得!
这话听得厅中众人真是目瞪口呆,良久之后,曹节才反应过来,感叹道:“吴侍读真乃奇才也!”
接着,他又站起身来,拍拍吴咏的肩膀,大有深意地说道:“你今后放心,只要有我等在,你这天子侍读就不会被别人抢去。”
第157章 大司农曹嵩和中黄门吕强
当天晚上,送走吴咏之后,十位中常侍就聚在一起商议。经过反复计算,就是不算卖粪水的钱,每日只要有一万人上厕所,他们一年就有三百多万钱的收入。
何况凭借他们的身份地位,建造厕所的费用根本不用他们自己出一分钱,等建好后,坐等着收钱便是,这可是会下蛋的金鸡啊!
别看他们强取豪夺多年,占了不少田地,但每年收入百万,除去日常开销能剩二三十万钱就不错了。
如今有这样天上掉金子的好事,他们岂能不疯狂。
侯览首先建言道:“不如咱们将入厕的费用提高到两钱一次,这样咱们每人都能多分一些!”
赵忠犹豫道:“这样不太好吧,就怕到时去入厕的百姓少了。再说那些粪水,咱们不是也可以卖钱吗?”
侯览冷笑道:“粪水能卖几个钱,到时有没有要,还不一定呢!”
王甫立刻阴笑道:“呵呵,这还不好办吗,等咱们建好厕所后,就让城卫每日巡查,抓住一个大小便不入厕的,给他按个有伤风化罪,罚钱一百。这样几次下来,看他们谁还敢随地大小便。”
众人听后,眼睛一亮,一直被当做透明人的封易,也适时建言道:“我看还可以这样,将整治随地大小便的通告发往各里典处,每半月派人检查一次,有不合格者,直接罢免职务。”
“好,就这样干!咱们赶紧先将厕所建起来,这每耽搁一天,都是数十万钱的损失,想想都心疼。”
于是他们便一起找到天子刘宏,声情并茂地说:“陛下,奴婢们想在洛阳城中建造一些厕所,用来改善洛阳百姓的生活环境,也好给那些个番邦外臣看看,咱们大汉才是真正的文明之邦!”
当然这些都是吴咏给他们说的,他们当时听后就十分激动,何况年幼的天子刘宏,听后只觉热血上涌,接连夸赞道:“诸位常侍不愧是朕的心腹,能如此为百姓着想,朕心甚慰啊!”
接着他又想到什么,冷着脸问道:“是不是有人逼迫你们这么做的?”
十位中常侍这时也反应过来,他们太心急了,以往他们给天子刘宏留下的印象都是谨小慎微,清白廉洁的形象,今日突然跟,他们要出钱为百姓做好事,一下就露出破绽来。
因此他们对视一眼,才不得不将吴咏推出来,打消天子的疑虑。
“陛下误会了,并没有人逼迫我等。陛下也知道,最近我等宦者与朝廷诸公的关系甚为紧张,我等不想让陛下为难,就拜托吴侍读想想办法,他就给我们提了这个建议,我等商量一下,感觉花费并不算多,就同意下来,特来向陛下请示。”
刘宏一愣,随后叹息道:“真是难为你们了,既然如此,你们就放心去办吧,如有人阻扰,就说是朕的口谕。”
“谢陛下!”众人大喜,立刻拜道。有天子刘宏这句话,以后就是出了问题,也没人能奈何他们。
刘宏摆摆手让他们起身,随后又想到什么,笑着说道:“上次吴侍读传下刊印之法时,朕就赏赐给他一顷洛阳皇庄中的田地,想来是朕小气了,这样吧,曹节,明日你去告诉大司农曹嵩一声,直接赏赐吴咏一座小型皇庄,连同里面的佃农一起给他吧,也省得他还要雇人耕种。”
“喏!”曹节应答一声,心情愉悦地跟着其他几位中常侍退了出去。
接下来数日,只要吴咏空闲下来,曹节等十常侍就会将他喊过来商讨建厕所一事。
显然他们对于这种既能赚取大量钱财,又能获取名声的事情,十分热衷。
对此,吴咏也没有藏私,将后世公共厕所的模式简单说了一下,像公厕的选址建造,男女厕分开,每日派人打扫清洗,多建在人多的闹市等等。
这些建言让曹节等人茅塞顿开,纷纷表示等厕所建成,会给他一个惊喜。
本来吴咏以为他们这都是客套话,并未放在心上,却没想到昨日洛阳金市内首批四个厕所刚建好,今日他就受到大司农曹嵩传召,而且给他传令的还是一位中黄门。
这待遇可不是什么人都有的!中黄门,宦官,属少府,秩比三百石,居禁中,在黄门之内给事者。可以说宫中除了中常侍,就数中黄门最亲近天子。一般情况,除非天子接见,否则不会出现中黄门传令引见的情况。
吴咏在宫中陪天子读书也有段时间,当然知道中黄门的厉害之处,因此他有些汗颜道:“大人亲自传令,真是折煞小子了。”
“哈哈,吴侍读勿要在意这些,今日我正好去大司农府有事,实属顺路之举。”
“原来是这样啊!”吴咏一愣,接着问道:“敢问大人贵姓?”
“某姓吕名强,字汉盛,河南成皋人也!”
吕强?这名字有些耳熟!应该是位名人。吴咏飞速思考着,突然他想到了,这位应该就是侯览死后接替中常侍位置的那位吕强吧。
按照记载,吕强少时入宫成为宦者,初入皇宫就很受大太监曹腾的赏识,被识为心腹而重用。后来曹腾任中常侍大长秋,封为曹亭候时,提拔吕强为小黄门。到刘宏登基时,吕强升为中黄门,等过两年侯览畏罪自杀后,吕强会接替他中常侍的位置。
后世史料记载,吕强为人清正忠诚,奉公守法。天子刘宏封他为都乡候,吕强坚决不接受。光和七年,黄巾起义爆发,天子刘宏问计于吕强,吕强提出“先诛杀皇帝左右贪污腐化官员,大赦党人,考察刺史及秩二千石官员的优劣”的意见被天子刘宏采纳。
之后,吕强的意见引发中常侍赵忠、夏恽等的不满,于是共同诬陷吕强与党人共议朝廷,经常读霍光传,想废帝另立皇上。并说吕强兄弟所在的地方都贪污枉法。天子刘宏很不高兴,派中黄门持兵器召吕强。
吕强生气地说:“我死,国家就会乱起来。大丈夫尽忠国家,岂能听从狱吏的处置!”
于是吕强不愿意在牢狱中受辱,就在外面野草中自杀。于是赵忠等人更坐实吕强的罪行,将他的宗亲收捕,并没收了全部财产。
想到这里,吴咏又想起这吕强和曹腾的养子曹嵩称兄道弟,为世交。曹操称吕强为世伯。吕强还有一个兄弟叫吕伯奢,怪不得他要去大司农府办事呢,原来是去见老朋友曹嵩啊。
想到曹嵩,吴咏又想起曹腾和曹嵩的一些资料来。
曹腾的祖先原姓是夏侯。此应追溯到汉朝开国之时,当时刘邦跟前有个名臣是曹参,也就是曹节的祖宗。在当时曹参手下有个姓夏侯的将军,对其忠心耿耿,后来曹参让其改姓为曹,这就是沛国谯县曹氏与夏侯氏互称兄弟的原因,其实他们本来就是一家。
曹家在曹腾的父亲曹萌那一代开始衰落,曹腾的父亲为了振兴曹家,于是把幼子曹腾送到朝廷当官宦,本是为了庇荫本家子弟。
曹腾在汉安帝时,升为黄门从官。永宁元年,刘保被立为皇太子。邓太后诏选中黄门从官年少温谨者侍奉皇太子读书,曹腾入选。太子特别与他亲爱,饮食赏赐,与众有异。及刘保即位,曹腾由小黄门迁中常侍。
本初元年,曹腾与长乐太仆州辅等七人以定策迎立汉桓帝有功封侯,曹腾被封为费亭侯,迁大长秋,加位特进。
曹腾在宫廷三十余年,奉事四帝,未尝有过。好进达贤能,他所推荐的陈留虞放、边韶、南阳延固、张温,弘农张奂、颍川堂溪典等皆致位公卿,而不夸耀自己的功劳。
蜀郡太守通过计吏修书于曹腾,被益州刺史种暠查出,乃弹劾曹腾身为内臣,结交外官,所为不当,请免官治罪。桓帝认为书自外来,不是曹腾的过错,所以没有治罪。曹腾不但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反而称赞种暠为能臣。
曹腾混出名堂后,就把自己兄弟的儿子,也就是自己的侄子曹嵩过继而来,并通过关系进入官场,完成父亲的遗愿。
延熹二年,曹腾因为生病久治不愈,在洛阳去世。曹腾死后由养子曹嵩嗣为费亭侯。按照当时的制度,曹腾要被送回到家乡安葬,而他的子嗣还有亲眷必须辞去官职。
汉桓帝末,依靠曹腾的关系,加上得体的待人处世,曹嵩官拜司隶校尉。
到了天子刘宏即位,依靠曹腾以前留下的人脉关系,曹嵩升为大司农,掌管着国家的财政,位列九卿,可谓是位高权重。
大司农秩为中二千石,为九卿之一。掌钱谷,为国家财政长官,与管理皇帝私财的少府并列。属官有太仓、均输、平准、都内、籍田五令、丞,斡官、铁市两长、丞,及郡国诸仓农监、都水共六十五长、丞。
大司农每年从百姓赋敛所得达四十余万万钱。凡百官俸禄、军费和工程造作等用度,都由大司农支付。官田和煮盐、冶铁和其它官营的手工业也都归大司农主管。
曹嵩并不像养父曹腾那样是个清廉之人,做大司农的这几年,他因权导利,使曹家开始兴旺起来。
吴咏不知不觉想得有些多了,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到了大司农府内。
有吕强的带领,也不需要通传,两人径直走到曹嵩办公的地方。
曹嵩看到吕强,颇为惊喜,隔着一段距离就迎了过来,“哈哈,今日哪阵闲风将吕兄吹了过来!”
两人互相见礼后,吕强笑道:“曹常侍亲自吩咐我来办理吴侍读接管洛阳皇庄一事,岂敢怠慢啊!”
曹嵩一愣,随即又看到吕强身边吴咏,不禁感慨道:“吴侍读如此年幼,便受到天子青睐,当真是羡煞旁人矣!吾曾在德阳殿中几次目睹吴侍读的风采,不得不令人信服啊!今日得见,三生有幸矣!”
吴咏急忙见礼道:“大人谬赞了,小子倒是对司农大人钦慕已久!”
“哈哈,老夫虽贵为九卿之一,如今论起名气来,却是远远不及你。我若是将你这句话传出去,不知要羡煞多少同僚。据说现在多少人想见你一面,都很难实现。”
说着,曹嵩对里间喊道:“伯奢,你为吴侍读找一处上等的洛阳皇庄,务必要土地肥沃,佃农殷勤!”
“喏!”里间传来应答声。
接着曹嵩又笑着介绍道:“那位是籍田令吕伯奢,也是这位吕大人的胞弟!”
吴咏一愣,没想到现在吕伯奢就与曹嵩混到一起了,也不知这时的曹操在做什么!
接下来,吕强又说了吴咏给十常侍提议修建厕所一事,让曹嵩对吴咏更是高看一眼,接连感叹道:“生子当如吴侍读也!”
吴咏谦虚道:“听闻司农大人家的几位小郎,个个都是人中之龙,恨不能一见也。”
曹嵩开怀大笑道:“好说,等过几日我介绍阿瞒他们与你认识,你们年纪相差不大,应该会志趣相投。”
第158章 公田和私田
第二天恰逢休沐日,吴咏吃过朝食,就动身前往昨日曹嵩给他挑选好的皇庄实地视察一番,陪同的正是籍田令吕伯奢,这也是昨天吕强亲自安排发话的。
为此吴咏让鄢展赶着马车,亲自到吕府门口,接上吕伯奢。
等到吕伯奢上了马车之后,吴咏拱手道:“今日耽搁大人休沐,小子实在惭愧!”
“好说好说----”吕伯奢摆摆手,笑着说道:“吴侍读终日陪侍天子读书,岂能与我等这些闲人相比,今日能陪吴侍读一起去接管皇庄,也是在下的荣幸啊!”
“大人说笑了,能得到您的相助,小子不胜感激!”吴咏再次冲着吕伯奢拱了拱手,态度十分的客气。
吕伯奢看见吴咏对他如此尊重,更是笑得眯起了眼,说实话,他是十分羡慕吴咏如今的地位,想他快四十岁的人了,才靠着吕强的关系,在曹嵩手底下当一个籍田令。每日不仅工作任务繁重,还经常看别人脸色行事,着实活得不痛快。
哪像吴咏年仅十二岁就当上了天子侍读,听说不仅太学院的五经博士对其十分欣赏,就是十常侍也都对他另眼相看,自己的顶头上司大司农曹嵩更是将上好的皇庄给他,为的就是向他示好,拉近彼此关系。
正在吕伯奢感慨万千的时候,吴咏却是笑着问道:“大人,这皇庄有什么说道,可否为小子解惑?”
吕伯奢想了想,开口道:“与其说是皇庄,不如说是公田合适。因为天下各处都有公田的存在,朝廷为了区分,就将靠近洛阳城附近的数十处公田,称为皇庄。”
接下来,吕伯奢详细为吴咏介绍了公田和私田的一些情况。
原来时下朝廷实行基本土地制度是名田制,即国家编户可按二十级爵等第的高低,占有一定数量土地,这就是所谓的私田。私田的占有者每年向国家缴纳一定的赋税,国家就承认其合法性。
而在名田制下,国家对全国土地拥有最高所有权,这是名田制施行的所有权前提。因此在吏民百姓所有的土地之外,也存在着大量国家控制的公田。
朝廷拿这些公田“赋“与百姓,或“假“给百姓,来维持社会稳定。
假民公田对象有流民,有贫民,有赦免的罪犯。假田以贫民为主要对象,通常是作为一项惠政来宣布的。除此之外还有一部分人是能够假取公田的,那就是豪强权贵或富裕商贾。
这些人之所以能假取公田主要还在于假田制度本身。其实,假民公田是有具体条件限制的。他们需要向官府交纳押金或保证金,或是预付一定金额的租金,并有一定的期限。因此,一般情况下,有能力假田的都是豪强权贵或富裕商贾。
而赋民公田的对象比较明确,皆是贫民。这是因为由于土地兼并日益严重、名田制松弛的情况下,朝廷为了解决无地少地的贫民、流民日渐增多的社会问题而采取的应对措施。以部分公田授予贫民,作为名田制授田的替代政策。
除此之外,朝廷还有许多未开垦的土地则称为“草田”,这也属于朝廷控制的公田的一部分。对此,朝廷会经常招募流民或贫民进行开田,然后转化为公田。
再则因出于特殊的政治和军事需要,朝廷也在公田上推行屯田。屯田的生产者主要是征发来的士兵,也有罪犯充当着屯田的重要角色。
可以这么说,公田作为朝廷直接掌握的土地类型,是与名田制相辅而行的配套制度,是名田制的减压阀和稳定器。
说到这里,吕伯奢却是叹了一口气道:“哎,近年来,边关地区常年动荡,纷争不断,朝廷几次用兵,都没取得效果,还导致许多士卒伤残,之后,朝廷为了安抚他们,就将不少洛阳皇庄赋予他们耕种,然后免除多年的赋税!”
说完,他又向吴咏解释道:“天子赏赐你的这处皇庄,你也不要期待过高。虽然昨日大司农吩咐,给予你一处上等的洛阳皇庄,我也给你挑选出这处没有免除赋税的皇庄,但其耕种者都是这几年聚拢的流民,短时间内,你想要收取租赋,只怕不易。”
“呃!”吴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没想到一个皇庄,就有这么多少说道。这还是大司农曹嵩亲自吩咐,换成旁人,还不知道要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皇庄呢。
接下来,吕伯奢因为要给鄢展指路,便止住这个话题,与吴咏聊起一些家常琐事来。
闲聊中,便到了皇庄所在处,吴咏一看,位置倒是不错,在洛阳的近郊,来到这里只花费了一个时辰左右,跟复望里到宛城的距离差不多。
此时乃是六月初,百姓刚收完麦子,正忙着翻耕麦田,为接下来的播种做准备。
吴咏到了之后,便走下马车,伸了伸懒腰,四处察看一番。
这时立刻就有一个身穿锦服的男子,跑过来咋咋呼呼的道:“你是谁家小郎,竟然敢不经通传就乱闯?不知道这里是皇庄所在吗?小心拉你去见官,快走,快走!”
吴咏还没开口,吕伯奢便掀开车帘走下车,对着那人训斥道:“李田官,你休要放肆!这位是吴侍读,天子已将这处皇庄赐予他,以后他就是这里主人!”
“是是是----”李田官虽然不认识吴咏,吕伯奢作为籍田令,可是经常与他们这些田官打交道。
“吴侍读,您大人大量,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呵呵!”李田官低眉顺眼的说道。
“没事----”吴咏淡淡的道。
“不过希望你对手下的农户们好一些,也不要是这种嘴脸,不然的话,可别怪我到时不讲情面。”
吴咏可不是开玩笑,既然这处皇庄已经属于他,他自然是要大加整顿一番了!因为吴咏知道,这种小吏信奉的就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很多明明很好的事情,可是到了下面在执行中就变了味道,往往好事变成了坏事。譬如后世的疫情吧,一些防控政策,搞到最后,层层加码,让百姓苦不堪言!
“知道知道----”李田官一听,汗顿时就下来了,偷眼看一看面无表情的吕伯奢,他立刻就知道吴咏所言非虚了,连忙点头称是。
同时心下暗想:现在的少年都是这么厉害了吗!面前这位不过十二三岁就当上天子侍读,来头定然不小,自己以后可得小心了……
吴咏挥挥手,淡淡说道:“去给我找几个熟悉田地的好手来,我有些事情要问他们。再把这里所有的百姓集中起来,一会我有话要说!”
“是是是----”李田官连忙领命下去了,一路小跑过去。
不一会,就有两个衣衫褴褛的老者畏畏缩缩的走了过来,等到一看见吴咏,便拱手道:“见过小郎君,不知唤我们来,所谓何事?”
“两位长者,小子想到田里看一看,你们能陪我一起去吗!”吴咏和颜悦色地道。
两位老者见吴咏穿着不俗,以为他是洛阳城中哪家贵戚子弟,此时一听他要下田,担心他有什么闪失,自己可吃罪不起,慌忙连声道:“哎啊,不可不可,小郎君这么金贵的身子,怎么能下田呢!”
“呵呵,没事的----”吴咏摆了摆手,然后笑着说:“不瞒两位长者,小子以前也是经常下田呢!”
两位老者面面相觑,见吴咏已经下地,这才赶紧追上去。
三人一边走,一边看,吴咏不时问一些问题。
“平时都种些什么…”
“今年收成如何…”
“可否能吃饱饭…”
说到这些,两位老者的话就多了起来,毕竟种了几十年的地,可以说是对于这些太熟悉了…
很快地,吴咏就有了第一手的资料。他昨日接到这处皇庄时,便有了一些想法,刚才经过吕伯奢的提点,又有两位老者的解说,对接下来如何运作也渐渐有了思路…
等到三人看完土地后,已是花了大半个时辰,这时李田官也已经把这处皇庄所有的人都叫齐了,吴咏一看,男女老少都有,最大的拄着拐杖,最小的穿着开裆裤。可是无一例外的都是衣衫褴褛,面有菜色,看来生活得都不怎么如意。
吴咏依照他们所站的团体,大概数了一下,应该有一百户左右人家。从吕伯奢给的田契地契来看,这处皇庄一共二顷田,合计二百亩,也就是说一户能分到二十亩田地。怪不得他们生活如此凄惨,依照现在的粗放种田方式,就是不交赋税,能吃饱就不错了。
想到这里,吴咏也不跟他们啰嗦,直接开门见山说道:“我叫吴咏,当今天子已将这处皇庄赐予我,今后你们需要听我的安排的种植,我保证你们顿顿都能吃饱饭。”
吴咏的话一说出口,在场的百姓都愣住了,他们都不敢置信地看着吴咏,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能吹大气的,每家就这么点地,还顿顿吃饱,不饿死就不错!倒是一些小孩,一听见吃饱饭,眼里都冒出了光!
吴咏也没想到,他的话,刚说完,众人都像傻子一样看着他,不禁让他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护卫在吴咏身旁的鄢展大声说道:“呵呵,你们大概还不知道吧,我家主君便是传下太虚吃食的宛城吴咏!”
“什么!你就是宛城的吴仙君!”人群中,顿时传来阵阵惊呼声。
接着便有一位男子高声呼喊道:“诸位乡亲,我刘东可以作证,咱们只要按照吴仙君的吩咐去做,他一定会让咱们吃饱饭的!”
接着他又说道:“咱们现在吃的解忧馍和稚子面都是前不久吴仙君传下来的,现在吴仙君能接收咱们,当真是苍天开眼啊,不亡我等!”
一听见这么说,所有人顿时都嗡嗡议论起来,看向吴咏的眼光也变得炽热起来。
第159章 庶长子曹操
“嗖,嗖,嗖!”
大司农府前院的演武场,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连射三箭,每箭都正中靶心。
不远处一位十二三岁的少女,见状,立刻拍掌欢呼道:“表兄太厉害了,竟然三箭都射中同一个位置!”
少年脸颊扬起了得意的笑容,有些自得道:“这有什么!当年飞将军李广能一口气连射九箭,我跟他比,还差得远呢。”
“区区一个庶子,真不嫌害臊!人家飞将军李广怎么说也是秦朝名将李信的后代,你一个妾生子,也配与他相提并论?”
少女身边,一个八九岁的稚童,满脸嫌弃道。
这句话,一下就点燃了少年的怒火,“曹德,你欺人太甚,看我今日不教训你。”
说完,少年就将弓箭一扔,快步冲到稚童面前,刚想要动手,却被另外两位少年抓住手臂。
年龄大一些的少年先开口道:“阿瞒,你这是做什么?曹德还小,说话口无遮掩,你作为兄长,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另一位年纪小些的少年,看起来年龄与少女的年纪差不多大,也跟着附和道:“是啊,兄长,若是让父亲知道,咱们少不得又是一顿责骂。”
这时少女嘟着嘴,不满道:“曹彬表兄,曹玉表兄,曹德表弟,你们再这样说曹操表兄,我可要告诉姑姑去了!”
“呀,表妹,我们闹着玩呢,你可不要去乱告状哦!”
四位少年正是曹嵩的长子曹操,次子曹彬,三子曹玉,幼子曹德。而少女乃是他们舅舅的女儿丁茸。
曹嵩的正室丁夫人生有两子,分别是曹彬和曹德,而曹操和曹玉则是妾生子。因为曹家都是男丁,丁夫人为了改变府里阳盛阴衰的气氛,便将大兄家的女儿丁茸接过来陪伴。
有了曹彬和曹玉的阻拦,曹操只有愤恨地瞪了曹德一眼,然后便转身离开这里。
“表兄,等等我啊!”丁茸急忙追过去。
曹操心里憋屈,正无处发泄,见丁茸跟过来,不由对她吼道:“走开,别来烦我!”
丁茸一愣,随即蹲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这下曹操可捅了马蜂窝了,曹彬三人立刻将曹操围住。
“曹阿瞒,你竟然敢欺负表妹,看我们今日怎么教训你!”
曹操不屑地看他们一眼,“让开,别逼我动手!”
“动手就动手,我们还怕你不成!”
眼看四人就要动起手来,丁茸赶紧站起来,拦在中间,泪眼朦胧地哀求道:“我求求你们,不要动手好不好!若是被姑父知道,肯定又要责罚你们了。”
曹德立刻大声嚷嚷道:“表姐,到现在你还在维护这个妾生子,他都把你弄哭了。”
丁茸赶紧擦干眼泪道:“我没哭,这下你们可以放心了吧。”
曹操见丁茸如此维护自己,心里也有些感动,伸手将她拉到身边,一边用衣袖替她擦擦脸上的泪痕,一边柔声道:“刚才都是我的不是,我心里有些不痛快,不该对你发火的。”
“嗯!”丁茸任由曹操给她擦去泪痕。
曹彬三人站在一旁,尴尬地直挠头,当真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就在这时,一位仆人气喘吁吁跑过来禀告说:“四位少主,府里来了贵客,主君让你们都过去一趟!”
众人俱是一愣,曹彬最先反应过来,询问道:“可知来的是何人?父亲为何要我等去见客?”
仆人想了想,答道:“主君没有说,奴婢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来人是一位大人跟一位少年,主君称呼他们鬲候和吴侍读。”
“我知道了,是天子侍读吴咏,前几日父亲说过要介绍吴咏给咱们认识!”曹德一听,兴奋得差点跳起来。
说完,他也不管其他人如何反应,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走吧。”曹彬对仆人点点头,然后带着曹玉一起离开。
“你先去找母亲,我也去会会这天子侍读吴咏。”曹操见状,对丁茸嘱托一句,也赶紧跟了过去。
丁茸见四位表兄弟都扔下她不管,去见一个陌生人,不由跺跺脚,紧随其后。
前厅这边,吴咏和朱泚刚坐下不久,便看到一位稚童,气喘吁吁跑进来,一边跑,一边还不忘喊道:“父亲,吴咏在哪里!”
曹嵩满头黑线,怒斥道:“曹德,不得无礼,吴咏也是你能喊的吗!还不赶紧给吴侍读道歉,你看看你成何体统!”
“哦!”曹德转身来到吴咏面前,盯着他仔细看了许久,才有些失望地开口道:“没想到你除了长得好看一些,也是和我们一样,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他们都说你是太虚仙君转世,我还以为你有三头六臂呢!”
吴咏先是被他盯得有些摸不着头脑,随后听他这样一说,不禁有些汗颜,一时也没想到如何回答他。
就在这时,门外又走进来三位少年,他们没有像曹德一样,大喊大叫,而是恭敬地走到曹嵩面前,见礼道:“父亲!”
曹嵩对他们点点头,随后一指吴咏这边道:“这两位是鬲候朱泚和天子侍读吴咏,你们去跟他们见礼。”
三人急忙过来见礼,“见过鬲候,吴侍读!”
朱泚让他们起身,随后笑道:“我与你们父亲同辈相称,你们与吴咏也同辈相称吧,年轻人嘛,勿要太过生分了。”
曹嵩哈哈笑道:“某也正有此意,就是不知道吴侍读是什么想的?”
吴咏急忙拱手道:“我与诸位小郎一见如故,求之不得!”
曹嵩对吴咏的回答很是满意,随后吩咐道:“为父跟鬲候还有一些要事相商,阿瞒你们四个带吴咏去府里转转,一定要多亲近亲近。”
“是,父亲!”说完,四人便带着吴咏一起退出客厅。
出了客厅,五人才齐齐松了口气,然后相互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吴咏对曹操拱手道:“阿瞒兄,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不曾想,曹操的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生冷地怼道:“咱们还不熟,阿瞒也是你叫的吗?”
吴咏有些尴尬地挠挠头,不知怎么回答他才好,他真没想到曹操对于阿瞒这个称呼会这么在意。
眼见场面被曹操搞得生冷起来,一旁的曹彬赶紧打圆场道:“听说吴侍读箭法了得,不如咱们去演武场试试弓箭。”
“好呀,我也要去!”吴咏还没回答,旁边便跳出来一位少女,抢着答道。
“你怎么过来了!”曹彬惊讶一下,然后给吴咏解释道:“这位是我舅舅的家表妹丁茸。”
吴咏向她拱拱手,谁知丁茸一点不怕生,嬉笑道:“你长得可比我表兄曹操好看多了!”
“哼,男子汉大丈夫,长得好看有什么用,武力才学才是男儿们最看重的!”
曹操听丁茸这样夸赞吴咏,心里有些吃味,不禁冷哼一声,随后又对吴咏挑衅道:“你敢不敢与我到演武场比试一下箭术?”
吴咏有些莫名其妙,他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曹操,让他开始针对自己,但现在吴咏是真不怵他,于是淡淡开口道:“好,那就比一比。”
曹操见吴咏真的答应下来,只觉吴咏是看不起他,于是心里更加愤愤,语气生硬道:“你比我小几岁,到时我让你十米。”
“不用!”对于箭术,吴咏还是很有把握的,他不想让曹操觉得他胜之不武。
他这样说,却让曹操下不了台,当下,也不多言,脸色铁青地向演武场走去。
等曹操走远些,曹彬才有些担忧地问吴咏道:“阿瞒自幼不喜欢读书,倒是对习武感兴趣,他现在可以做到三十米外,三箭连中。你可莫要小看他!”
“没事!最近我箭术经验大涨,也想看看自己水平如何。”吴咏笑着解释一句,随后又有些疑惑地问道:“为何刚才我叫他阿瞒,他好像很生气?”
曹德在一旁冷笑道:“瞒,平目也,就是眼睛小的意思。你没看到他是眯眯眼吗,他平日不喜欢别人喊他阿瞒!”
吴咏顿时有些汗颜,他没想到第一次与曹老板见面就戳到对方痛点。
刚才从曹操的反应来看,显然他对“阿瞒”这个小字应该不是很喜欢,毕竟是针对自己的生理缺点嘛,自家人喊可能还有亲近的意思,如果让外人喊,曹老板的心里肯定还是比较介意的。
众人边走边说,很快便来到演武场,只见曹操早已拿着弓箭在等候了。
吴咏刚想走过去,却被丁茸拉到一旁,哀求他道:“你一会能不能让着曹操兄长一些?”
“为何?你对他这么没有信心吗?”吴咏有些不明白丁茸的操作。
丁茸苦着脸说:“外面都传你无所不能,我见如此从容淡定,想来你箭术方面肯定了得。”
“那我谢谢你的肯定!”吴咏笑道。
不曾想,丁茸叹息道:“其实曹操兄长他很可怜的,他生母在他很小的时候便去世了,我姑姑又不太待见他,他不敢过于表露自己的才华,一直都表现有些不务正业,导致姑父也对他期待不大,才导致他性格有些多疑。”
吴咏一愣,他没想到曹操还有这样过去,同时也有些敬佩面前的少女,没想到她年纪不大,心思却这么玲珑。于是吴咏便答应下来她的请求,一会比试箭术的时候,不那么尽力。
接下来,在吴咏有意放水的情况下,曹操与他比试几次,都是平局收场。
没有在自己的强项上胜过吴咏,这让曹操十分不甘心,但却也无可奈何。
曹彬等人对吴咏箭术如此了得,也是十分吃惊,等他与曹操箭比试完,便拉着吴咏,非要让他作诗一首,他们都知道吴咏能五步成诗,对此有些好奇。
吴咏看了曹操一眼,忽然来了恶趣味。于是开始装起来,走了五步后,吟诵道: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讌,心念旧恩。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这首《短歌行》是曹操的代表作之一。吴咏当着曹操的面抄这首诗,纯属是为自己出口气。
不过别人可不这么想,曹彬等人见吴咏真的五步成诗,而且还是这么长一首诗,不禁都瞪大眼睛看着他。
就连丁茸也是一脸崇拜地看着吴咏。
而曹操就更不用说了,他见吴咏轻易就能吟诵一首诗拉来,心底无比的丧气。同时又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刻苦治学,争取超过吴咏!
第160章 歌舞坊听曲
“时下洛阳凡四市,大市名曰金市,其他三市曰南市、马市和粟市。”
这日下午,吴咏刚回到鬲候府的别院,朱垣便急匆匆找上门,邀请吴咏一起去歌舞坊听曲乐。
吴咏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他对这时的歌舞乐曲也十分好奇。
临出门前,成昭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一定不能再在外面过夜。上次吴咏夜宿袁府后,回到家后可没少被她念叨。
路上,朱垣解释一通后,吴咏才知道他们要去的歌舞坊位于金市内。
洛阳四市,粟市是永平五年汉明帝刘庄于城东所设立,而其中三市在光武帝定都便已经存在。其中南市位于南郊,马市位于东郊,金市在城内。
南市以经营日常商品为主,市场规模最大。各类重要商品如金、银、珠宝、瓷器、皮毛、丝绸等从全国各地汇集到这里,再从这里发送到全国各地乃至西域和海外。
马市和粟市都位于东郊,顾名思义,就是买卖牲畜和粮食的,两市前有石桥,桥用大石拱出,桥下可过大船,交通运输相当便利。
金市是唯一在城内的市场,其位置在北宫的西南,南宫的西北,这里可以说是当今大汉天下最繁华的集市了。
“金市在雍门和上西门之间,紧邻城墙的一大片区域。洛阳金市,并非只买卖黄金制品。‘金’字,乃是形容市场之繁荣,有日进斗金之意,能在金市开设商铺的人,皆是豪商巨富,能来金市消费的客人也是非富即贵。”
见吴咏听的入迷,朱垣又笑着多解释了几句,接着又叹息着说道:“今日若不是袁术他们请客,我也不敢带你来这边歌舞坊听曲乐啊。”
“改日俸禄下来,我单独请大兄来听曲!”吴咏看他唉声叹气,安慰道。
朱垣一愣,随即苦笑道:“可别!不是大兄看轻你,你那点俸禄,估计连来这里一趟都不够!”
“啊!这么贵!”吴咏惊叹一声,要知道他的俸禄是三百石,折算起来,大概是一万五千钱,差不多是五口之家,三年的收入了,没想到却不够场听曲的费用,让他不禁觉得有些尴尬。
说话间,两人乘坐的马车绕开南北二宫,抵达洛阳金市。
吴咏本以为这么高级的消费场所,应该会没有多少才是,但是到地方才发现,他想错了,有钱的人多的是!
两人刚到金市门口,便看到接踵而至的人群。抬眼看去,竟有一多半的人群来自异国番邦,五彩瞳,两撇卷胡须,频频入目。
两旁建筑更是大有不同,所售皆是各地名产,甚至有来自世界各地的物品,如各种西域特色的珠宝首饰、皮货、药材、香料……
商街两侧,排建商肆。商肆外还搭设临时摊位,不时传来伙计的叫卖声。
操持着各国口音的汉话,夹杂着急促的卷舌音,汇聚成轰鸣的声浪。将来自世界各地的名产所释放的混合香气,一股脑地迎面砸来。
将初来乍到的吴咏,瞬间淹没,让他犹如置身后世的大都市一般。
“跟紧我!”朱垣拽着吴咏的衣袖,努力向前挤着。
此时各种风土、人物,乡音、俚语,名品、名产,不同的装束,不同的相貌,还有不同的吆喝,直让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这么多人,吴咏可不敢有丝毫松懈,一直紧跟在朱垣身后,只有眼睛不时瞥向一侧。
时下商人,亦知抱团取暖。每一条商街,皆贩卖某一种商品。功能类似,不过是质地、装饰、风格上的不同。汉胡百蛮皆有。胡服汉袍相间,素雅豪华相杂。丝履皮靴交错,皮帽发冠相擦。
两人一路无话,终于在半个时辰后,来到一处人少之地。
“总算到了,没想到今日会有这么多人!”朱垣感叹一声。
吴咏也是松口气,侧耳倾听,前方好像隐约传来曼妙的音乐声,各种古典乐器交织在一起,汇聚出一首极为动听的旋律。
举目看去,一排排精致大气的楼阁映入眼帘,离得最近的两家,赫然是绝音坊,妙舞坊。
朱垣见吴咏发呆,上前拍拍他肩膀道:“走吧,前面不远处就是。”
两人又走了大约百米左右,朱垣停下脚步,笑着说:“就是这里,一起进去吧。”
吴咏一抬头,发现竟是一处精巧院落的楼阁,牌匾上面还写着“胡姬酒肆”四个字,不禁有些疑惑问道:“大兄,怎么是酒肆?”
朱垣有些神秘道:“这里胡姬多来自西域诸国,歌舞曲乐也是豪迈奔放,实乃是不可多得的去处。”
吴咏白了朱垣一眼,他现在也明白过来,这时的歌舞坊听曲,可能不是那么正经。但来都来了,不进去,实在有些不甘心。于是带着考究的心理,吴咏随朱垣走了进去。
一踏进庭阁之内,正殿的人工荷花池上交错着精致的小桥,吴咏这一看,整个一室内花园啊!此时外面虽然还是白天,楼内却是点着各式造型别致的油灯,让整栋楼看起来格外有情调。
而周围的隔间分别都是用影纱隔开了,那些悦耳的曲调,也都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这……这也太奢侈了吧,白天还点着油灯!”吴咏不可思议地看着这里的一起,感慨道。
朱垣笑道:“要不然你以为这里怎么如此的昂贵,不但这灯油消耗甚巨,据说里面的胡姬也是从西域各国精挑细选而来,不少还是小国公主呢。”
说话间,有两名胡姬走过来,朱垣与她们一番交流后,两名胡姬便带着两人上了二楼,来到袁术等人所在的雅间。
此时袁术、张勋、陈兰、杨弘、桥蕤五人身边左右各跪坐一位胡姬,她们玉手持勺,从樽内舀酒添杯,殷勤服侍着众人。
下首则是一群胡人乐师演奏着奔放的胡乐,胡姬们身着暴露的胡服,翩翩起舞。
袁术等人无需朝议,一整天都有空闲,在此饮酒作乐。这时看到吴咏和朱垣过来,有些醉意朦胧地说道:“你们怎么才来啊!速速满上,共饮之!”
朱垣谄媚道:“吴咏他今日回来得有些晚,加上来时的路上有些拥堵,我们费了好大力气才进来。”
“嗯!”袁术点点头,又对外面吩咐道:“酒保,并榻!”
此间还是坐榻,两两对坐,中间并无案几相隔。榻后竖屏,榻前置案。案上放漆盘、耳杯、酒勺等物,案前置一漆樽。
“贵客且稍待。”酒保乃是汉人,他一挥手,乐师和胡姬都停了下来,然后一脸谄媚地带着两名胡人奴仆,麻利地将相邻坐榻移近,两座拼成一座。
如此,前后屏风合围,两张几案并列。案上漆盘、耳杯、酒勺等物成对,案前亦置双漆樽。组成了一个相对封闭的小空间。
之后挥手示意乐师和胡姬们接着奏乐接着舞,这才躬身退出雅间。
一番行礼后,吴咏和朱垣,脱鞋上榻,与袁术等人对饮。
袁术又喊来四位胡姬分别跪坐在两人左右,服侍着,给两人舀酒添杯。
众人又是一番畅饮,好不痛快。吴咏也是第一次歌舞坊听曲,而且还是来的胡姬酒肆,不知不觉沉溺其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雅间的乐师和胡姬都停了下来,就在吴咏好奇时,楼下开始响起阵阵丝竹声。
“演出开始了。”袁术让胡姬将雅间的窗户打开,一行人晃晃悠悠站起来,越过窗栏,看向一楼中间的一个流水小亭。
吴咏也跟着看去,这个小亭,就像是后世可供演员演出的台子,不过要比那个华丽小巧许多。此时一位戴着面纱的女子,正用古琴忘情演奏着。
这是吴咏从未听到过的琴声,只见女子手起滑落之间,清幽绕梁,皎洁之如。抚下一把急促,叹一声高山流水,清澈的像一幅水墨,宁寂不失典雅;抖一声舒缓,落下一笔惆怅,或明、或散、或亢、或缠绵。余音绕梁,柔中的刚毅,让人不知不觉陶醉在其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这琴声戛然而止,众人才回过神来……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没想到这胡姬酒肆竟然请来这么一个琴曲大家。”袁术感慨一声。
“要不要我们找此间酒肆主人,将此女要过来,以后只为我等弹奏?”张勋有些不坏好意地笑道。
“先不急!等打听清楚此女的背后靠山再说。”袁术想了一下,开口道。
张勋点头附和道:“也是!有如此琴技,想来并不会默默无名。”
两人说话间,一楼又热闹起来。只见中央空出一大片场地来,接着一群人上来,玩起杂技幻术来,有喷火的,有吞刀的,还有找鼎寻幢的……
“这角抵戏有些看头,以后咱们宴会时,也请些过来表演!”袁术呵呵笑道。
所谓角抵戏,是由于汉代社会经济的发展和人民文化生活的需要,民间舞蹈、杂技艺术也相应得到发展。为了适应政府在政治、外交上的需要和追求娱乐的需要,汉室十分重视杂技与舞蹈的演出活动,使先秦时期的角抵戏得到进一步发展,并吸收了外国的歌舞、杂技、幻术的成果,使之推陈出新,成为丰富多彩杂有众技的表演方法,也称之为百戏。
袁术都开口了,众人自然不敢驳他的面子,都纷纷赞同。
接下来,又有一群胡姬聚到一楼中央,开始跳起各种西域风格的舞蹈来。
众人看得兴致勃勃,突然袁术一指最中间的一位胡姬道:“她怎么还在洛阳?”
众人一愣,询问道:“袁少君认识这位胡姬?”
“她想要学我大汉的医术,曾找到我父帮忙。”袁术呵呵笑道。
吴咏有些好奇,向下看去,忽然觉得这胡姬有些眼熟,仔细一想,这才想起她不就是在宛城向华旉伯祖父求学医术的波斯火祆教圣女席琳吗!
第161章 曹操和袁绍
众人说着话,角落里身穿胡服的乐师忽然换了一首欢快的曲子,原本吵闹的众人也自觉安静下来。
“咚咚,咚咚”随着鼓声,众多胡姬踏着节拍立即开始翩翩起舞。丝竹之音靡靡,艳丽的胡姬们罗衫从风,长袖飞舞,纤姿素霓,眉目含情。
“美哉、妙哉……”袁术一边摇头晃脑,一边抓住身边正搀扶他的两名胡姬的细白小手,醉醺醺地言道:“你们两个一会可以好好伺候我沐浴!”
两位胡姬也不躲闪,同时身体更加贴近袁术,用熟练的汉话,娇笑着说道:“贵客吩咐,奴婢岂敢不从。”
忽然,乐声一止,胡姬们也跟着停了下来,纷纷走下台去。
“这就完了?”吴咏的语气颇有些可惜。
“早着呢,精彩的还在后面!”朱垣眉飞色舞地答道。
果然,胡姬们退去之后,一楼的灯光忽然变暗了许多,稍顷,便有几位壮汉拉起一块白布,紧接着白布后面便出现人物的虚影,随后便有一个浑厚的男声响起。
“话说罗马人入侵安息后,四处烧杀抢掠,搞得安息国的百姓,民不聊生,安息国王只会妥协,便有安息国王子达拉布和火祆教圣女席琳来到大汉帝国求取医术……”
随着男人的声音,白布上会出现各种人物的动作,倒也生动有趣。
一开始,吴咏还有些好奇,他没想到这时就有了皮影戏。
皮影戏,也称“影子戏”或“灯影戏”,是一种用灯光照射兽皮或纸板做成的人物剪影以表演故事的民间戏剧。表演时,艺人们在白色幕布后面,一边操纵戏曲人物,一边用当地流行的曲调唱述故事,同时配以打击乐器和弦乐,有浓厚的乡土气息。
但听了一会,吴咏终于反应过来,这是变相地在进行舆论导向啊,这圣女胡姬的手段,当真了得,连这种方法也想得出来。
不过显然她用错了地方,能来这胡姬酒肆的都是些浪荡子弟,他们连自己本国的百姓都关系,怎么可能去操心你一个万里之外的百姓死活。
因此,这皮影戏还没结束,许多人便开始闹腾起来。
“噫~也不换点新鲜玩意儿,翻来覆去就这几个故事,早就听腻味了,快下去,我们不要看这个枯燥的影子戏,我们要看胡姬们跳舞!”
“对,赶紧滚,再不下去,小心我拆了你们的台子!”
……
眼看反对的人越来越多,酒肆的主人急忙让伙计把皮影戏撤下来。
一楼的灯火再次大亮,乐师们开始奏起轻快的曲调,紧接着又是一群胡姬齐聚台上。这次与上次不同了,胡姬们则是绕着台子挑选宾客与她们一同上台跳胡旋舞。
被选到的人都十分兴奋,不顾形象地在台上跟着胡姬们扭动起来,气氛一下就被带动了。
袁术肆无忌惮地指着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对众人说:“你们看他,这么壮的身躯还挺灵活,看他转起来跟陀螺似的。”
吴咏环顾一圈,发现不光袁术,其余宾客的目光也都被这汉子吸引了去,更有甚者,还替他数着圈数。
“十五、十六、十七……”越来越多的客人加入进来。
“你们猜他能转多少圈?”袁术问。
张勋不怀好意地笑道:“估计什么时候他腰不行了,才会从胡姬身上下来。”
众人俱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此刻一楼大厅中充斥着酒色与暧昧的气息,让众人身上都感到一阵燥热,搂着身边的胡姬,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楼下的胡旋舞。
又过了会,袁术有些醉醺醺地问道:“我要去沐浴去了,你们去不去?”
“同去~同去!”除了吴咏,其他几人异口同声道。
“酒保,给他们每人安排一个房间!”袁术对着门外喊道。
说完,他就带着两名胡姬率先走了出去。
吴咏不明所以,拉住正要往外走的朱垣,问道:“干嘛要在这里沐浴?你们看起来很兴奋的样子。”
“你还小,你不懂沐浴的快乐。”朱垣有些吞吞吐吐。
吴咏扫他一眼:“你神色如何这般古怪?”
朱垣还没有答话,守在吴咏身边的两位胡姬,便嬉笑道:“小郎君是第一次来胡姬酒肆吗?沐浴时有很多惊喜呢,小郎君要不要尝试一下!”
“什么惊喜?”吴咏下意识地问道。
两名胡姬掩嘴轻笑,就是不说。她们第一眼看到吴咏的颜值时,便喜爱异常,频频劝吴咏喝酒,但吴咏非常克制,只饮少量。如今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可不能让吴咏跑了,拥着吴咏,便向外走去。
朱垣趁此机会,赶紧带着两名胡姬离开。
吴咏带着强烈的好奇心,来到一处房间内。说是一间,其实是用屏风隔成了三间,正中这间房里,摆放了一只大浴桶,热气腾腾,旁边还有盛热水的小桶,方凳上搁着木勺、巾帕。
他还在研究这沐浴能有什么惊喜时,伺候他的那两位胡姬,已经在换了一身着装。
“郎君,我们好看吗?”
只见她们上身只一件朱红色抹胸,下身一件檀色短裙,外面只裹着一件薄纱,身形高挑纤细,露出大片白嫩肌肤。见吴咏看来,她们流露出亦羞亦嗔的神情,开始往吴咏这边靠过来。
“你们不要过来啊!”吴咏大惊失色,他此时终于明白惊喜在哪里了。这哪是惊喜,分明是惊吓好不好!他现在才十二岁,可不想就此丢掉童子之身。
因此他再也没有心思搭理两名胡姬,转身就跑出房间,只留下两女面面相觑。
吴咏将门合上,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却不想转头却发现曹操正在不远处一脸愕然地看着自己。
“见过大兄,兄长怎么会在这里!”吴咏一愣,他没想到会在胡姬酒肆碰到曹操。
曹操这时也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回道:“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汝南袁氏的袁绍。”
接着又为袁绍介绍了一下吴咏。
说完,曹操又对吴咏解释道:“今日张邈兄请客,便选在这里,我也是适逢其会,你呢,为何在这里?”
吴咏跟袁绍相互见礼后,便实话实说道:“也是巧了,今日袁术兄长请客,朱垣兄长便带我一起过来了。”
然后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袁绍仔细打量,今日,他与袁绍算是第一次见面。对这位大名鼎鼎的名人,他可是十分好奇。
袁绍见吴咏看过来,对他点点头,笑着问道:“哦,袁术兄长也在啊!不如将他们喊过来,一起聚聚,如何?”
吴咏有些尴尬地挠挠头道:“他们正在沐浴,不准别人打扰!”
两人顿时明悟,心照不宣地对吴咏笑笑。
“既如此,咱们到雅间说话,我正好有一些事情要跟你商量。”袁绍一把拉住吴咏的手,向前走去。
曹操紧随其后,三人一起来到二楼的另一处雅间,此时屋内还有另外两人在。
袁绍介绍道:“这两位是南阳许氏的许攸和东平张氏的张邈。”
接着又为两人介绍道:“这位就是最近名动洛阳的天子侍读吴咏!”
又是一番见礼后,张邈感慨道:“吾对吴侍读可是心驰已久,今日一见,方知果然名不虚传。”
“兄长谬赞了,小子对兄长的仗义疏财才是佩服有加。”吴咏急忙回道。
张邈一愣,随即哈哈笑道:“没想到我这么有名,竟能让吴侍读记挂在心上。”
这时许攸也笑着对吴咏说道:“吴侍读,你我同为南阳人,以后还要多亲近才是。”
“那是自然!小子曾听三位帝师点评过天下才俊,许攸兄的名字就在其中。”吴咏恭维道。其实这根本就是他瞎编的,三位帝师怎么可能关注一个少年,吴咏认定许攸不敢去向三位帝师证实,才敢这么说,其实就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真的吗!”许攸不知道啊,他还真以为三位帝师夸赞过他,话里话外,透露出惊喜。
曹操在一旁却是十分郁闷,他与袁绍三人已经认识一段时间了,虽每日都见面,但他们却都是不冷不热,如今看到三人一见到吴咏,就对他热情似火,心里更觉得憋屈,这吴咏好像跟他有仇似的,每次见面,都让他心里一阵不痛快。
吴咏可不知道曹操心里所想,他与袁绍三人有说有笑,不知不觉,彼此感情又亲近几分。
这时袁绍看了一眼曹操,突然叹息说:“吴侍读作为天子的近臣,却不应与宦官走的过近。”
“兄长此言怎讲?小子不甚明白。”吴咏一愣,有些疑惑地问道。
袁绍盯着吴咏仔细观察一会,不知道他是真不明白,还是故意装作如此,只能开口询问道:“吾听闻十常侍在洛阳大肆建造厕所的行为是吴侍读提议的,不知是不是真的?”
见到吴咏点头,袁绍立刻埋怨道:“那你可知,最近十常侍因为厕所收费问题,闹得民怨沸腾?”
“啊!还有这事?小子确实不知情啊。”吴咏惊叹一声,接着解释道:“诸位应该也清楚,小子之所以当上天子侍读,中常侍程璜和郭胜,在中间起了很大作用。当小子献出刊印之法时,他们便找上门来,问询得利之法。”
说到这里,吴咏叹气道:“小子当时也没多想,于情于理都不应该拒绝,但又想着他们得利的时候,能为百姓做些贡献,于是便提议建造厕所。当时小子是建议他们将粪水卖给百姓种田用,却没想到他们竟然拿来收费,当真是小子始料未及的。”
袁绍等人面面相觑,他们对于吴咏说的话,也没办法反驳,从吴咏的出发点来说,确实是为了洛阳的百姓着想。
就在众人沉默之际,雅间的房门,却被突然推开。
“请问哪位是大鸿胪卿家的袁绍?”
第162章 火祆教圣女席琳
众人一齐向门口看去,只见一群胡人不经通传,便闯入进来。
袁绍有些不悦道:“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这时为首一位清瘦的年轻胡人,躬身施礼道:“我是安息国王子达拉布,听闻大鸿胪卿家的郎君在此,特来拜见。”
声音是用生硬的汉语说的,夹杂着外国人说汉语独有的腔调。
“我管你是哪国王子,赶紧离开,别耽搁我们的酒宴!”袁绍一点不给他面子。
安息国王子达拉布一脸尴尬地站在那里,他没想到袁绍上来就赶人,让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一位蒙着面纱的少女站到达拉布,脆声道:“郎君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我等从万里之外远道而来,今日拜访,只是为一睹郎君风采。”
袁绍一怔,随后有些不耐烦道:“你又是谁?藏头露尾的,是何居心?”
少女迟疑一下,然后去掉面纱,轻声说:“我是火祆教圣女席琳,郎君可以让我等进来说话了吧?”
此胡姬高鼻深眼,肤白如雪,四顾流盼,倾国倾城,实在是百年难遇的绝色美人。
袁绍失神一下,然后转头问许攸道:“你可知道他们是何来头?”
许攸皱眉思索一阵,才开口说道:“我记得班孟坚《汉书》中有关于安息国的记载。”
“安息国,王治番兜城,去长安万一千六百里。不属都护。北与康居、东与乌弋山离、西与条支接。土地风气,物类所有,民俗与乌弋、罽宾同。亦以银为钱,文独为王面,幕为夫人面。王死辄更铸钱。有大马爵。其属小大数百城,地方数千里,最大国也。临妫水,商贾车船行旁国。”
“武帝始遣使至安息,王令将将二万骑迎于东界。东界去王都数千里,行比至,过数十城,人民相属。因发使随汉使者来观汉地,以大鸟卵及犁靬眩人献于汉,天子大悦。安息东则大月氏。”
说到这里,许攸看了一眼听得津津有味的众人,颇为自得,接着说道:
“章帝章和元年,安息国遣使献狮子、符拔。符拔形似麟而无角。和帝永元九年,都护班超遣甘英使大秦,抵条支。临大海欲度,而安息西界船人谓英曰:‘海水广大,往来者逢善风三月乃得度,若遇迟风,亦有二岁者,故入海人皆赍三岁粮。海中善使人思土恋慕,数有死亡者。’英闻之乃止。十三年,安息王满屈复献师子及条支大鸟,时谓之安息雀。”
“自安息西行三千四百里至阿蛮国。从阿蛮西行三千六百里至斯宾国。从斯宾南行度河,又西南至于罗国九百六十里,安息西界极矣。自此南乘海,乃通大秦。其土多海西珍奇异物焉。”
袁绍听到这里,眼睛一亮,不禁问向火祆教圣女席琳道:“你们此次来,可曾带来珍奇异物?”
达拉布与席琳对视一眼,才躬身道:“不敢欺瞒郎君,我们来时确实带来许多珍奇异物,只是大部分都上贡给了大汉天子,剩余部分也被我等换了日常物资。”
袁绍一听,大失所望,忍不住讥讽道:“没有珍奇异物,你们来见我,是否看我年幼可欺?”
达拉布面色大变,他没想到袁绍说翻脸就翻脸。
席琳犹豫一下,然后一咬牙,从左边小腿处取出一把短刀,献给袁绍道:“这把镔铁刀乃是我火祆教圣物,今日就当是送给郎君的见面礼。”
“圣女不可!”跟随她过来的胡人,出言阻止,却统统被她无视了。
“好漂亮的刀啊!”袁绍接过镔铁刀,见其刀把和刀鞘都镶嵌着各种宝石,立刻爱不释手地把玩起来。
又过了会,袁绍收起短刀,才开口问道:“说吧,你们见我到底是为了何事?若是能帮上忙,我尽量帮!”
“多谢郎君!”席琳立刻屈身拜倒,接着说道:“现在罗马人正在攻打我们安息国,百姓伤亡不计其数,我等此次来大汉,就是为了习得医术,救治我国百姓。”
袁绍一愣,随即笑道:“我当是何事呢,此事……”
“此事还要同我家大人商议后,才能给你们回复!”袁绍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从门外进来的袁术接了过去。
袁术等人沐浴后,没看到吴咏,询问酒保之后,才知道被袁绍等人拉走,这才找了过来。
袁绍看到袁术到来,有些尴尬地笑道:“三弟怎么过来了?”
“我来找他!”袁术一指吴咏,接着叹息道:“兄长不该应下此事的!”
袁绍面上有些挂不住,拉着脸道:“我的事不用你来管!”
袁术面无表情看他一眼,轻声道:“他们曾去拜访过叔父,但叔父迟迟不决,难道你不该向叔父问问缘由吗?”
袁隗作为大鸿胪卿,典掌礼仪,诸侯王死亡,大鸿胪遣使吊唁,并草制诔策和谥号。臣属于汉的藩属国君长,在接受汉的封号或朝见皇帝时,以及外国使臣来贡献等,属于礼仪方面的事务,都由大鸿胪承办。
既然席琳等人进献过珍奇异物,必然被袁隗接见过,而他们的请求没有被袁隗批准,这中间肯定有不为人知的原因。
袁绍顿时明白其中隐情,心里一惊,迟疑一下,有些不舍地将镔铁刀重新递给席琳道:“这把短刀你先收回去吧,等我问过家中大人之后,再来寻你。”
席琳坚决不收,接着又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从右边小腿处取出一把匕首递给袁术道:“既是大鸿胪卿家的另一位郎君,定不能轻慢了,这是我火祆教另一件圣物鍮石匕,还请这位郎君收下。”
袁术摇头说:“你们去找他人吧,这件事,我是不会插手的。”
“此物只是见面礼,我等并不会提任何要求,郎君尽管放心便是。”席琳坚持道。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袁术呵呵笑道,送上门的好处,他岂能不要,这把鍮石匕镶嵌着各种珍贵的宝石,想必价值一定不菲。
其实他对这位火祆教圣女的美色更加垂涎,只是见她眨眼间就从身上拿出兵器来,立刻就打消了心思。
席琳见袁术收下鍮石匕,也松了口气,绝美的脸上露出笑容,不过就在她刚想说点什么时,耳边却传来胡姬酒肆主人的怒斥声。
“你们这群安息人竟然敢私自惊扰贵客,这里不再欢迎你们,请你们立刻离开!”
接下来无论安息国王子达拉布和火祆教圣女席琳如何道歉,胡姬酒肆的主人就是不松口,一定要赶他们离开。
最后惹急了他,甚至破口大骂道:“你们这群安息人最不守规矩,我好心好意收留你们,你们却想弄砸我的酒肆!”
能在洛阳金市中开一间胡姬酒肆,信誉和口碑才是最重要的,这里不缺人来消费,但若是让客人感到不够隐秘,这就离倒闭不远了。
就跟后世的五星级酒店一样,客人的隐私得不到保证,以后谁敢去!
见胡姬酒肆的主人态度如此坚决,席琳不得不带领这群安息人离开,只是临走前,非常有深意地看了吴咏一眼,搞得吴咏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他可不想与这火祆教有牵连,也不想参与此事中来,医术可是中华民族的隗宝,传给外族,就是祖先的最大不尊重。
别看席琳这火祆教圣女的身份在汉朝不受待见,但火祆教现在可是中东、西亚和中亚地区最有影响的宗教,没有之一,因为现在其他宗教或没有诞生,或影响小。
尤其是火祆教的因果论和善行论,可谓是世界宗教之萌芽,其理念信徒之得救与否,非与生俱来,而是取决于信仰及生前之思想、言论、行动,对后来的犹太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都有深远的影响。
这些知识都是他后世比较喜欢金庸武侠小说《倚天屠龙记》中的明教,特意去查阅资料才知道的。
席琳等人离开后,吴咏也随袁术离开了。
袁绍等人却陷入沉思,因为袁术走时留下一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而离开胡姬酒肆的安息人,此时也是茫然无措。
安息王子达拉布看着漆黑的夜空,向身边的席琳问道:“圣女殿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席琳沉思一会,叹息道:“走吧,咱们先找个地方落脚再说!”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不想我火祆教的圣女竟会落到留宿街头的地步,若是在国内传扬出去,不知多少教众会伤心落泪!”
“谁在哪里?”达拉布一群人急忙守在席琳身边,守护圣女的安全。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高大的胡人男子带着一群侍从出现在众人面前,胡人男子嗤笑一声,然后有些傲慢地说道:“我乃波斯王室后裔贾维德。”
接着他来到席琳面前,对她恭敬地鞠了一躬,才继续说道:“圣女殿下,本人在大汉经营多年,若是您与我合作,或许我可以满足您的心愿,习得这医术!”
“圣女殿下勿要与这等人合作!”达拉布大惊失色,安息帝国现在绝大部分土地都是以前波斯帝国留下的,与波斯可谓是世仇。
火祆教本就是波斯帝国的国教,只是后来波斯帝国瓦解,才被安息帝国所接纳。
若是火祆教选择站在波斯王室后裔贾维德那边,这对安息帝国来说,可是致命的打击,因为波斯王室一直想复国。
席琳看了看达拉布,又看了看贾维德,叹息道:“如今我火祆教的教众正在受到罗马人的迫害,当务之急便是尽快习得神术,救教徒于水火之中。你们谁若是能最先得到神术传承,我火祆教便与谁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