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皮影戏白蛇传
吴咏随袁术等人回到之前的雅间,众人又是一番畅饮之后,这才起身离开胡姬酒肆,准备各回各家。
他们都还未行冠礼,就跟后世的未成人一样,若是宿醉不归,第二天回到家,少不了一顿责罚,况且他们都是权贵之家,家中的休息环境要比这酒肆中强上几倍,谁都不愿意受罪住在酒肆中,因此众人都十分自觉,不用他人催促,便提出今日聚会到此结束。
不过等一行人摇摇晃晃走到门口时,却发现酒保正带着几位身强体壮的胡人将两个人赶出胡姬酒肆。
吴咏抬眼一瞧,见被酒保赶出来的两人是一老一少。老者跛着脚,大概五十来岁,头发花白,身形消瘦;少年脸上有一大片青色胎记,约莫十一二岁,个子很小,像没长开一样。
此时老者正不停地低声哀求着,“大人可否将这些时日演出的费用结算一下,我等流浪之人,全靠这些钱财度日!”
一听说要钱,酒保顿时不愿意了,大声嚷嚷道:“又不是我家主人请你们过来了,你们应该去找那群请你们过来演出的安息人。”
说完,他让人将老者的物品全部扔出门外,同时警告说:“带着你们的东西赶紧走,别影响我们酒肆做生意,不然就打断你另一条腿!”
也许是那扔东西的胡人故意为之,物品被扔出来后,顿时洒落一地。尤其是那些造型各异的剪影,微风一吹,飘得到处都是。
老者也顾不得与他们争辩,和少年一起慌忙去捡自己的物品。
吴咏拾起脚边的一个人物剪影,仔细翻看一下,顿时明白这位老者应该就是不久前胡姬酒肆内被众人打断的皮影戏表演者。
“贵人,可以将手中的剪影还给我们吗?”一个怯怯的声音打断吴咏的沉思。
吴咏扫了一眼他脸上的胎记,从怀中掏出一把铜钱,连同手中的剪影一齐递给他,说:“给你!”
少年愣愣地看着吴咏,随后迅速低下头,一把抢过剪影,转身跑开。
吴咏看着手中的铜钱,苦笑着摇摇头。虽然刚才少年没有明言,但他知道自己的行为伤害了他的自尊。
少年回到老者身边,两人一起动手将所有的物品收拾好,才再次对峙酒保等人。
从始至终,酒保和几位强壮的胡人都是冷眼旁观,既没有阻止他们收拾物品,也没有驱赶他们。
老者整理好物品,深深看了一眼酒保等人,这才背起物品,语含悲怆地对少年说道:“走吧,勿要与人起冲突!”
少年愤恨地瞪了酒保等人一眼,然后扶着老者,问道:“阿爷,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走一步,看一步吧,咱们有老祖宗传下的手艺在身,饿不死的!”老者安慰道。
吴咏看着这一大一小孤寂的身影,心中有些不忍,于是急忙叫住爷孙俩:“老丈慢走,小子有话说~”
“这位小郎君有何事?”老者听到喊话,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地问道。
吴咏笑着说道:“老丈莫要紧张,我是鬲候府的子弟,我想请你们到府中表演几天,每日有饮食供应,还有五十钱的打赏,当然,你们想要离去随时都可以!”
老者立刻将少年护在身后,紧张道:“小郎君勿要说笑,我等皆是身残之人,岂能有如此高的待遇!”
吴咏有些为难起来,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老者的做法一点没错。但是他是真想老者留下来,因为过段时间就是卓太君的寿诞,他一直想给众人一个惊喜,今日看到老者表演,便想到编排一场皮影戏给卓太君祝寿。
随后他看着身边的袁术等人,眼睛一亮,对老者道:“老者尽管放心,我身边这几位皆是朝中九卿家的子弟,你若是还不信,我等可以让此间酒肆的主人来作证。”
老者犹豫起来,而他身后的少年探出头,看了吴咏一眼,摇着他的胳膊说:“阿爷,我们答应他吧,他看起来不像坏人~”
吴咏摸摸鼻子,他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少年这样评论。
“希望小郎君说话算话!我等要走不能强留!”老者再次犹豫许久之后说道。
“放心放心,食物自然管饱,我还可以安排你们住在府里,日常开销都不要钱!”吴咏大喜,立刻承诺起来。
“那……多谢小郎君了!”老者终于答应,然后在少年的搀扶下,来到吴咏身边。
袁绍等人完全看愣住了,他们有些疑惑地问道:“吴咏,你留下他们做什么?”
吴咏不提卓太君寿诞的事情,而是笑着说:“我看家中姊妹平日里甚是无聊,就想着请他们到府中表演几日。”
几人听罢,哈哈大笑起来,“这主意好,等你们府上表演完,也让他们去我等府上表演几日。”
今日他们晚归,还在想着找什么借口,将家人糊弄过去,没想到这就有现成的了。请百戏为家中姊妹表演,这借口看起来多么完美啊!
此时月明星稀,街道两侧的店铺大都关闭着,浑然没有白天那般热闹的场景。
众人找到各家的车夫后,便分开回家了。一路畅行无阻,吴咏一行人很快回到了鬲候府
与朱垣道别分开后,吴咏便领着祖孙俩来到别院。
此时成昭正等着吴咏归来呢,听到敲门声,立刻跑过来打开大门,接着她就一怔,看着跟随吴咏的爷孙俩,疑惑问道:“这两位是?”
吴咏笑着解释道:“今日我看过他们表演的皮影戏,想着你天天在家里无聊,就将他们请了过来。”
成昭被吴咏的话感动得一塌糊涂,急忙将众人都请进屋里,接着又问了爷孙俩的姓名。
“老朽姓赵,他叫阿青。”老者看到成昭和岑晟等人,才算真正放下心来。
众人互相认识后,吴咏便安排道:“鄢展,你带他们去洗漱一下,以后他们就和你住在一起。”
“且慢!”鄢展刚想答应,老者却阻止了。
见众人都疑惑地看着他们,老者尴尬一笑道:“这孩子其实是我孙女,酒肆混杂,我就将她打扮成男儿。小郎君能不能安排她住在婢女的房间?”
“呃!”众人俱是一愣,阿青也害羞地躲在老者身后。
成昭与吴咏对视一眼,便笑着走到阿青面前,拉住她手,仔细看了一会,才嬉笑着对众人说道:“还真是一位妹妹呢!”
接下来,成昭带着阿青去洗漱去了,吴咏则跟着老者一起来到鄢展的房间。
一进屋,老者一边认真整理自己的物品,一边笑着说道:“都是安身立命的东西,可得仔细呵护着。”
听着老者的话,吴咏探头看了看他箱子里的东西。
这些剪影各式各样,有人物,也有动物,都是用精致的羊皮做成的,摸着就觉得手感很好,想来做成这样,需要花费不少的功夫。
吴咏不知不觉地就沉浸在了这东西中,有些爱不释手。
老者见他如此沉迷,便开口道:“小郎君若是喜欢,老朽可以送些与你……”
吴咏摆摆手,笑道:“老伯勿须如此,小子得到这些,除了偶尔看上一眼外,也是无用,还不如留在您老手中有作用。”
“确实如此!”老者没有再劝,这些剪影制作不易,他也不想送人。
吴咏放下剪影,又笑着问道:“今日我看老伯表演,出现许多动物的声音,是怎么操作的?”
“我亦无他,惟口技尔!”老者解释一句。
接着他便轻咳一声,润了润嗓子,开始模仿各种动物的叫声,一会工夫,便有马嘶、猿啸、犬吠、狼嗥、乌啼、雀噪、莺啭、鸡叫、蝉鸣、蛙唱等声音。
不仅是动物的声音,老者还能模仿各式各样人类的声音,比如婴儿的哭泣声、妇人的喘气声、少女的尖叫声、男人的愤怒声等等。
“此乃绝技也!”吴咏忍不住称赞了一下,他觉得,老者的这个本事,绝不是一般人能够模仿的。
不远处的房间,成昭正帮着阿青洗浴身体,听到这些动静,有些疑惑问道:“这是什么声音?才刚天黑,怎么会有鸡鸣声?还有这狼嗥声是怎么回事?”
阿青这会对成昭完全放下戒心,便嬉笑着解释道:“是阿爷的口技声,我也会呢!”
说着,她便有声有色地模仿着,虽不如老者的那般真实,但也足够令成昭刮目相看了。
吴咏这边,等老者展示完口技后,突然开口问道:“老伯,小子有一则故事,您老帮忙看看能不能改成皮影戏?”
接着吴咏便把最近改编的《白蛇传》转述一遍。
这个故事是他依据后世的电视剧《新白娘子传奇》的情节整合改编而成,其实他给卓太君拜寿准备的是黄梅戏版《五女拜寿》,为了不出差错,还是准备先拿《白蛇传》练练手,正好现在改编成皮影戏,给鬲候的诸多姐妹解闷用。
老者听着吴咏的《白蛇传》叙述,瞬间就沉迷进去,很快就陷入到了一个描写的稀奇古怪而又匪夷所思的故事之中,地名似是而非,内容光怪陆离,有妖,有人,有道家神仙,有儒家学生,甚至还把佛教的修士列进去。
尤其是那首奇怪的诗词深深地陷入他脑海之中,令他不可自拔。
“西湖美景三月天,春雨如酒柳如烟,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他为皮影戏奔波了一生,所听的民间杂谈不知有多少,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扣人心弦,波荡起伏的故事。
第164章 第一次演出
次日,天晴,无风。吴咏一大早便出门陪天子读书去了。
鬲候府别院,吴咏住处。
并不算宽敞的堂屋里挤满了人,有鬲候府的几位小娘,还有她们的婢女,也不知道从哪里听到风声,朝食刚过,她们就一起来到吴咏的别院,点名要看皮影戏。
赵老伯得知她们的身份后,苦笑着说道:“好让几位贵人得知,这皮影戏只能晚上演出,白天实在看不出名堂来。”
接着他见众人有些失落,便将吴咏留给他的故事手稿,递过去道:“这是小郎君写的故事,晚上演出的皮影戏就是按照这个排演,贵人们若是喜欢,可以先睹为快。”
“呀!咏弟还能自己写故事呢,那我们可要好好看看。”
接下来,堂屋座椅上,几位鬲候府的小娘,人手一页纸,津津有味地看着上面的故事。
“许生,名宣,上古时期禹杭人也。为人谦恭,通诗书。家素贫微,寄于药铺学徒。清明祭祖,泛舟于西湖,适逢雨,入舱避之。忽闻有女急唤,推窗望,皆纤纤弱质,苦立河岸忍恶雨冷风所侵。许生命棹近岸,载二女入室……”
她们手中的《白蛇传》,一共有《游湖借伞》、《结亲》、《盗库银》、《说许》、《酒变》、《盗仙草》、《金山寺》、《索夫》、《水斗》、《逃山》、《断桥》、《合钵》、《倒塔》十三个小故事。
吴咏写的时候,不仅借鉴了后世的电视剧《新白娘子传奇》,还借鉴田汉的京剧《白蛇传》,让故事更显得丰富多彩、博大精深。
情节大致是:许宣路过西湖遇雨,与白蛇、青蛇幻化之白素贞、小青同舟;白素贞、许宣互生爱慕,许宣将雨伞借给白素贞,订期往访。
接着白素贞几次试探许宣的性格和感情,确知他老实善良后才提出婚姻,二人终成婚。
后来金山寺僧法海暗地告诉许宣白素贞是蛇妖所变,唆使许宣于端阳节劝白素贞饮雄黄酒。白素贞现原形,许宣惊死。
白素贞乃潜入昆仑山,盗取灵芝仙草,与鹤、鹿二童格斗。幸南极仙翁见怜,赠以灵芝,救活许宣。
后来许宣听信法海谗言而随其上金山寺,白素贞偕小青到金山寺,恳请法海放回许宣,法海不允。白素贞乃聚集水族,水漫金山,法海也召来天兵天将。白素贞因有孕,体力不支,败退下来,败至断桥,腹痛难行。
许宣幡然醒悟,一路赶来,小青恨许宣负心,拔剑要斩。白素贞因夫妻情深,极力为许宣解脱,许宣一再谢罪,三人和好如初,同投许宣姐丈家安身。
白素贞生一子,法海于婴儿弥月之期,将白素贞摄入金钵,许宣忍辱向法海下跪,求法海放过白素贞,法海无视他,最终还是将白素贞压入雷峰塔下,许宣为了守护她,甘愿出家为僧。
数百年后,小青炼成剑法,率领众仙烧毁雷峰塔,救出白素贞,一家团圆。
几位鬲候府的小娘何曾看过如此曲折离奇的故事,一时连午饭都忘了吃,还是吴咏回到家中威胁她们道:“你们若再不去吃饭,今天就不排演皮影戏了,明日我就将赵伯送出府去。”
她们这才不情不愿地离开别院,去后院卓太君处吃晚饭。
或许是她们的异常惊动了大人们,吴咏这边刚跟赵伯商议好《白蛇传》排演的事情,那边卓太君的贴身婢女秋香便找了过来,笑着说道:“太夫人让小郎君带着人到后院的大厅演出呢!”
吴咏只好带着赵伯、阿青、成昭,还有两个婢女一起来到后院,至于岑晟和鄢展,因为要避嫌,只能留在别院看家护院。
一行人来到后院的宴客大厅,才发现这里已经来了不少人。不仅卓太君和诸位小娘在,就连朱垣和朱孜也在其中。
吴咏走上前跟诸位长辈见了礼,又帮着赵伯搭好台子,这才退到一旁,让赵伯和阿青表演起来。
“离却了峨嵋到江南,人世间竟有这美丽的湖山!”
一段女性独白后,两位女子出现在白布上,开始对着周围的景色和行人指指点点道:
“姐姐,咱们可来着了!这儿多有意思啊。瞧,游湖的人都是一对儿、一对儿的。”
“啊,小青,你我姐妹来在江南,领略这山温水暖,好不爽快人也。青妹,你来看,那前面就是有名的断桥了。”
接着白布上出现了出现了一座断桥影子,两名女子走到桥上,忽然惊呼一声:“姐姐,雨下大了,咱们到柳树底下躲避躲避吧。”
接着白布上便出现一个男子撑伞的影子,“啊!二位娘子,你们要往哪里去呀?这样大雨,柳下焉能避得?就用我这把雨伞吧。”
一番推辞,许宣提议送二位女子回去。
这时白布上一艘乌篷船出现,船尾的艄公摇着橹,接三人上船,伴随着粗狂的声音。
“啊~~,啊~~,西湖美景,三月天嘞,春雨如酒,柳如烟嘞~”
女声:有缘千里来相会
男声:无缘对面手难牵
女声:十年修得同船渡
男声:百年修得共枕眠
……
这首歌堪称是《白蛇传》这幕剧的灵魂,即使赵伯在没有任何音乐的加成下清唱,一人分饰三角,也不显突兀,声音十分感染人。
一首歌毕,不少人也没了看皮影戏的心思,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这是什么歌调,真是太好听了!”
“歌的意境也很好呢,这真是咏弟写出来的吗?”
……
卓太君更是让婢女将吴咏喊到面前,笑呵呵地问道:“这些都是你想出来的吗?”
吴咏实话实说道:“大部分是孙儿在太虚仙境听的,只有一小部分是孙儿自己编排的。”
一旁的朱氏姑母嬉笑着说道:“没想到吴家侄儿如此诚实,你就是说都是你编排的,发生在太虚里的事情,别人又如何知晓。”
吴咏笑道:“祖母当面,孙儿可不敢乱言!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卓太君十分欣慰,连忙让婢女搬来矮凳,就让吴咏坐在身边,以便接下来随即询问他。这出皮影戏十分称她的心意,因此想从吴咏这里了解更多。
这时台上又是唱道:“千里姻缘一线牵,伞儿低护并头莲。西湖今夜春如海,愿作鸳鸯不羡仙。”
卓太君便问吴咏道:“这是你想出来的,还是在太虚中听到的?”
吴咏回说道:“回祖母,是听到的。”
卓太君呵呵笑道:“亏得是听到的,若说是你作的,不知多少当母亲要找你麻烦。”
朱氏忙笑着站起来说:“我估摸着这皮影戏传扬出去,不少女子都要来认识我这位‘愿作鸳鸯不羡仙’侄儿了。”
一旁的大伯母邓氏也跟着笑道:“这有什么!就怕她们不敢来呢。”
卓太君一指左右正看得入神的小辈们,摇头叹道:“这出皮影戏好是好,就是容易误导小辈。”
众人听了,俱是一怔,还是朱氏笑说:“阿母何故有这一说,自古都言姻缘天赐,小辈们心性淳朴,又有慈母教授,断不会任性而为。”
卓太君听说,笑道:“既这样说,那我便是多虑了,继续看戏。”
众人说话工夫,皮影戏便排演到了,金山寺僧法海暗地告诉许宣白素贞是蛇妖所变,唆使许宣于端阳节劝白素贞饮雄黄酒。白素贞现原形,许宣惊死。
这让许多看戏的人,不禁咬牙切齿起来。
“怎么会有这么坏的和尚,这还是六根清净的出家人吗?”
“就是,这也太坏了,拆散别人的大好姻缘,简直天打雷劈!”
“这许宣也是自私自利,别人一顿挑唆,就不顾往日夫妻情面,当真可恶。”
这时天色已经很晚了,卓太君上了年纪,可经不住折腾,她已经打好几个哈欠了,这会见众人吵吵闹闹,于是吩咐道:“今日就到此吧,天晚了,大家也早点休息。”
众人自然不敢违拗她的命令,于是让赵伯停下来排演皮影戏。
卓太君由贴身婢女扶着离开大厅,几位长辈也都跟着离开。剩下的一群的小辈们都有些意犹未尽,便开始聚集在吴咏身边,询问接下来的剧情发展。
吴咏今天实在有些累乏了,不想与她们过多纠缠,便笑着说道:“几位姊妹不是看过原稿了吗,接下来的剧情都是那样。”
顿了一下,吴咏接着说道:“其实我建议你们还是不要知道的太多剧情,过于剧透,就没了期待感,下次看皮影戏,也少了许多乐趣。”
众人一怔,仔细想想还真是如吴咏所说的那样,知道了以后的剧情,心里便少了很多期待感,还不如不看那个原稿。
就这样,众人也没有继续为难吴咏,而是向他道了谢。
“咏弟,今日多谢了,让我们看一出这么精彩的皮影戏!”
“嘻嘻,我倒是希望咏弟以后能多写几出这样的剧目来,咱们姐妹一直呆在府里,真是太无聊了。”
第165章 围堵白马寺
白马寺位于洛阳城东二十里,是佛教传入中原地区后修建的第一座寺庙。
相传,明帝闻西方有异神,遣郎中蔡愔、博士弟子秦景等赴天竺求法。众人跋山涉水途径大月氏,恰逢天竺两位高僧摄摩腾和法兰共契游化,遂邀二僧赍佛经、佛像到洛阳。
二僧初居鸿胪寺,后以鸿胪非久居之馆,次年明帝诏令于雍门外别建住所。因为二僧是为天竺来的客人,仍然以宾礼对待,因此,住所名延续用“寺”。
又因众人回来时由白马驮着佛经和佛像,于是为了纪念白马的功劳,便命名为“白马寺”。
官方修建时,白马寺格式仿照印度祗园精舍,中间有塔,殿内有壁画。
因为洛阳白马寺是“释源祖庭”,所以之后修建的寺庙纷纷模仿,有寺必有塔。
时下,白马寺是最重要的佛经译馆,一直都是传授佛法,翻译佛经的地方。又因离洛阳城有段距离,普通百姓若不是佛教的信众,基本不会到这里来。
但今日一群人的到来,却打破了白马寺往日的清静。
“臭和尚,快滚出来受打,你们将白素贞压在雷峰塔下,坏人姻缘,天理难容。”
“这群和尚没一个好人,唆使人出家为僧,挑拨别人夫妻感情,就不干一件人事!”
“秃驴不必笑呵呵,你带着屠刀念弥陀。任你罩下黄金钵,人间的情爱永不磨!”
……
看着来势汹汹的诸多百姓,守门的两个小沙弥吓坏了,急忙关上寺门。同时分出一人,向里面跑去。
一边跑,一边大喊道:“住持,大事不好了,有一群汉人百姓上门来闹事。”
此时大雄宝殿,白马寺住持法道正与众僧念经礼佛,听到小沙弥的动静,不由一愣,疑惑问道:“何事惊慌?”
小沙弥气喘吁吁地回道:“禀住持,外面来了一群百姓,说是咱们将白素贞压在雷峰塔下,唆使许宣出家为僧,要来讨一个公道。”
法道明显愣住了,想了好一会,才开口询问众僧道:“诸位师弟可知这白素贞和许宣是谁?”
众僧都是一脸迷惘,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能站出来为大家解惑。
这时一个汉人信徒从后排站出身来,对法道双掌合礼道:“阿弥陀佛,启禀住持,此事,小僧倒是略知一二,或可为大家解惑。”
这时的寺院只有住持,而无方丈。
“住持”一词,最早来源于佛教。佛教寺院中的住持就是寺院的最高负责人。“住持”之语义为“安住之、维持之”。原意指代佛传法、续佛慧命之人。
而“方丈”一词则不同,这个词语在佛教进入中国之前就已经出现了,最早的意思指的其实是跟蓬莱一样的仙山,本身跟佛教是不搭边的。但是后来佛教进入中原之后受到了影响和同化,便把住持之住处称为“方丈”,故“方丈”一词后来亦被引申为住持之意。
法道住持双掌合十还礼道:“阿弥陀佛,严佛调居士一心向佛,钻研佛法。待得大成之时,更欲将所学所得,奉献于众生,其信念之坚,道心之广,实为我等僧众之楷模。”
其实佛教传入中土后,在东汉末年以前其发展都是极为缓慢的。东汉末年以前,除大月氏王使臣伊存口授《浮层经》、楚王英奉佛、明帝感梦遣使求法的记载外,再无其他与佛教相关的活动。到了东汉末年,中国的佛事活动主要是翻译佛经,洛阳为当时的译经中心城市,翻译者大多是古印度或西域的僧人学者。
时下汉人百姓皆曰:“佛,外国之神,非诸化所应祠奉。汉代初传其道,惟听西域人得立寺都邑,以奉其神,汉人皆不出家。”
这位严佛调算是汉人出家的首例,因此受到白马寺住持和一众僧人的礼敬。
“住持谬赞了!佛曰:众生皆苦,唯有自渡情。与人相约,念佛之法,即胜异方便,不假诸余方便之门,以显我之本性。”严佛调回道。
接着他便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详细为众僧解说一遍。
原来自那晚鬲候府后院的皮影戏版《白蛇传》演出之后,立刻就传遍了五姓家族各个侯府。等到第二日晚上再次排演时,偌大的宴客厅挤满了来自五姓家族的女眷。
众人看的是那个叫津津有味,等散去后,都是怀着激动的心情寻找相熟之人分享心得体验,让这些没看过排演的人,有些心痒难耐,或是讨要文稿,一睹为快,或是相约下次一起观看。
因此,等到鬲候府第三次排演皮影戏版《白蛇传》时,宴客厅明显不够用了,于是便让奴仆将戏台移到外面花园之中。
这次来观看的人,不仅有五姓家族的女眷,还有与五姓家族交好的权贵之家女眷,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何况这些女子聚在一起,台上排演的又是令人津津乐道的《白蛇传》。这曲折离奇的故事,一波三折的情节,真是让她们百看不厌。
自由的爱情一直都是人们一种永恒的向往。大多数女子都会幻想着有一天,自己会收获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爱情。然而现实中,很多女人的这种愿望都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很多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嫁给一个不怎么相识的陌生人。
因此,她们对白素贞勇敢追求属于自己的自由爱情是十分敬佩,虽为妖,却敢于挑战世俗的纲常伦理。让一直做大家闺秀的她们,看的是十分刺激。
除此之外,还有随同她们而来的各家女婢。这些人大多处于社会的底层,对自由和爱情更是十分渴望。
她们看到白素贞被压在雷峰塔下,心中可谓是十分愤怒,这雷峰塔就是跟她们身上的枷锁一样,让她们跟白素贞一样永世不得翻身。等看到小青烧毁雷峰塔,救出白素贞。她们也会一起跟着欢呼雀跃,这象征了反抗压迫、追求自由爱情的胜利。
尤其是那句:“老禅师纵有那青龙禅杖,敌不过宇宙间情理昭彰”,更是紧紧烙印在她们心里。
这些婢女们看过皮影戏后,一有闲暇时间便聚到一起谈论《白蛇传》的相关情节,这让一些家奴不愿意了,同为奴仆,凭什么婢女们可以每日晚间去看皮影戏,他们这些奴仆却只能在外面守着,所以他们便在男主人面前上建言,说是要一视同仁,他们晚上也想看皮影戏消遣。
因此,等到第四条排演的时候,卓太君大发善心,将排演皮影戏的台子搬到鬲候府外面。
这下好了,附近的百姓以及各府不当值的奴婢们,全部跑过来观看这皮影戏版《白蛇传》。
随着这几日排演得越来越熟练,赵伯和阿青两人已经得心应手,不到两个时辰便排演完整场戏。
看得众人那叫一个酣畅淋漓,纷纷叫嚷着演出要每日都举行。
此后几日,鬲候府也满足的众人的愿望,一连数日,都是在侯府外排演皮影戏版《白蛇传》。
这让许多闻讯赶来的百姓,纷纷夸赞鬲候府的大义起来。
时下的百姓天黑之后除了吃饭睡觉外,也没有别的什么娱乐项目,如今出了这皮影戏版《白蛇传》,便成为了他们茶前饭后的谈资,这就导致白素贞和许宣的故事在洛阳城内疯狂流传开来。
短短数日时间,洛阳城内,只要是人群聚集的地方,必有白素贞、许宣和法海的名字出现。
百姓对于白素贞和许仙的爱情故事那是相当愤慨和同情,同时也对拆散他们的法海相当厌恶。
这不,百姓们一听说,洛阳城外就有一个白马寺,寺内不仅有众多和尚,还有一座塔,不知道寺里是不是有被蒙骗出家的许宣,塔里面是不是就镇压着白素贞?
因此众人也不问青红皂白,相约一起到白马寺讨要说法,这才有了开头的诸多汉人百姓围堵白马寺的场景。
白马寺的大雄宝殿内,一众僧侣听完严佛调的讲述,震惊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他们本来还想着是寺内某个僧人不守清规戒律,偷跑出去搞出事情,要把人交出去,平息众怒呢,却怎么也没想到引来百姓闹事的竟然是一出皮影戏。
这让他们感到十分棘手,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处理才好,这群百姓,盲目而来,一个处理不好,可能还会闹出更大的祸端来。
法道住持认真思考好长时间,也没任何头绪,于是双掌合十,向众僧问道:“阿弥陀佛,诸位师弟可有好的办法解决眼前困境?”
这时一位安息商人从后面站出身来,笑着说道:“诸位圣僧,我认为这并不是一件坏事,反而对我们佛教来说,是一件大好事!”
法道一怔,问道:“安玄施主,此言何解?”
安玄笑着说道:“咱们佛教一直默默无名,传教也不顺利,在此事中,法海作为我佛教僧人,虽不为人喜,但也使我佛教的名声传扬出去。只要我们稍加引导,相信会有不少汉人入我佛教。”
法道住持皱眉思索一阵,对着两位年长的僧人道:“安世高,支娄迦,你们两位负责处理这事如何?”
第166章 合开酒楼
这日下午,吴咏刚回到别院,便有仆人过来通传道:“小郎君,侯爷今日在前厅宴请平春候、北乡侯和固始候,要请您过去陪客!”
听说是鬲候朱泚设宴款待五姓家族其他几位侯爵,吴咏脸上便显出几分异样来。
倒不是觉着朱泚宴客有什么不对劲儿,而是突然想起他正好有事找几位家主商议。
这些时日,他虽然住在鬲候府的别院,却不想事事都依靠府里,日常别院中几人的衣食住行,还有一些人情往来,都是他自己出钱。
前几日俸禄下来,吴咏便在一家普通酒肆回请了袁术等人,一顿饭下来,竟也花去数千钱,导致他现在手头上竟有些捉襟见肘起来。
虽然当初离开宛城时,五姓家主给了他不少金银玉器,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动用这些财物。
因此他便想着在洛阳开一家酒楼,解决眼前这入不敷出的困境。这也是他考察许久才得出的结论,今日就算朱泚不宴客,他改日也会找过去。
之所以要开酒楼,是因为他发现这炒菜还没有在洛阳的酒肆中传开,而且酒肆的食物有时还赶不上家里的美味,这就导致许多人不愿意去酒肆宴客吃饭。
吴咏去过两次,敏锐发现这其中有很大的商机,因此,前段时间,他便通知皇庄的百姓开始种植一些蔬菜瓜果,为的就是给开酒楼做准备。
当然了,既然叫做酒楼,那酒楼里肯定也是要提供酒水的。为此,吴咏又研究一下蒸酒。
这不研究还真不知道,原来这时已经有了蒸酒用的蒸馏器,鬲候府就有一个现成的,该蒸馏器为青铜所制,差不多有半米高,分为甑体和釜体两部分。甑体有储料室和凝露室,还有一导流管。
不仅如此,鬲候府甚至连蒸酒都有数十坛在酒窖里存放着,为此,吴咏还厚着脸皮跟卓太君要了一坛回来研究。
等他尝过之后,感觉这蒸酒几乎与后世的白酒没有太大差别,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度数有点低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当下的人不去饮用这蒸酒?
于是他便找到朱垣问询道:“大兄,这蒸酒品质这么高,为何宴饮上却很少见到?”
“这个嘛...”朱垣闻言,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回答道:“你有所不知,这蒸酒虽有不少优点,但其缺点也同样极为明显!例如说,此酒虽极为纯净,但其酒香味却极淡,而且此酒,饮用起来颇为辛辣,远不如其他美酒那般柔绵醇香...因而,并不为大众所喜...唯有少数喜好烈酒之人,才对此物情有独钟!”
略微停顿了一下,朱垣又说道:“那蒸酒器,你也看到了,乃是青铜所制,非一般人可用之,就是富商巨贾家里,也不一定有,别说一般的酒肆了。而且,此酒制作起来过程较为繁琐,浊酒十升,未必能出一升蒸酒。因此,此酒价值不菲,虽不敢言价比黄金,但也相差无几!”
说到这里,朱垣又是哈哈一笑道:“宴客讲究量力而行,宾客要不醉不归,清酒随意喝,就算是当今天子也不敢这样做啊,几次下来,国库都要空虚了。”
接着,朱垣叹息道:“其实那些都不是主要的,最重要的是,当今天下,灾祸不断,粮食年年减产,百姓连吃的粮食都没有了,朝廷还管控着酒曲,又怎能让人随意去酿酒,更何况这浪费大量粮食的蒸酒。”
朱垣的一席话让吴咏豁然开朗,更使他明白了,原来时下的人并不是不懂得制作蒸馏酒技术,而是因为其造价高昂,又不符合大众口味,还有朝廷管控等诸多原因,才使其不被世人所青睐。
仔细想想,其实朱垣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从朱垣的讲述来看,这蒸馏酒制作技术虽然已经出现了,但世人对其开发的程度还不够,因此蒸馏酒还尚处于初级阶段,不但制作起来极为繁琐,而且价格高昂,口味也并不是太过出众,远远无法与后世成熟的白酒酿造工艺相比。
而与之相反的是,华夏正统的米酒以及果酒酿造方法却早已流传了上千年之久了,其技术基本已经成熟了。
还有就是这酒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喝得上的,时下的许多百姓可能一生都未能尝到酒味。
就拿复望里来说,百姓还算富足,但朱里典酿的酒,也只有在祭祀时候,才拿出来,等祭祀过后,所有乡亲均分了喝。吴咏也喝过一次,它的度数虽然不高,但酒香味浓郁,风味醇厚,滋味绵甜,口感极佳,至今还回味着。
别说普通百姓了,就是鬲候府众人也只是在宴客的时候,才能饮酒。
总而言之,当下这种社会状况,想要用蒸馏酒来赚大钱,那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吴咏思考之后,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不过,好在蒸馏器除了能够用来制作蒸馏酒之外,还同样能够用来蒸馏制作花露水。因此,吴咏打算以后有机会单独弄个蒸馏器。
其实,对于一个酒楼来说,酒水是其次,美味的菜肴才是关键,这也是吴咏思考一下,便放弃蒸馏酒的原因。
所谓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吃永远是排在第一位。在他所处的后世,只听说谁家饭店做的菜比较出名,没没听说哪家酒水卖得好的饭店。
因此他有信心,只凭着炒菜,就一定可以让酒楼获得巨大的利润。
当然这项买卖吴咏不可能独占,他打算跟五姓家族的侯爵一起开,毕竟想在洛阳开酒楼,那就需要巨量的资金和庞大的人脉关系。
而且按照他的想法,为了避免同行的眼红,成为众矢之的对象,他还打算主动将炒菜的一部分秘方免费公布出去,甚至有偿教授那些酒肆的庖厨做炒菜。
有了这些想法,吴咏便让成昭帮他换了常服,匆忙跑到后厨来。
大约小半个时辰后,吴咏让一位厨娘端着他刚做好的红烧牛肉和糖醋鱼,一起来到前厅。
不过当他刚到前厅,鬲候朱泚便有些不悦地问道:“为何来的如此之慢?”
吴咏立刻施礼道:“几位伯父勿怪,小子特意去后厨做了两道吃食,请诸位伯父品鉴。”
趁着众人愣神的间隙,厨娘已经将红烧牛肉和糖醋鱼摆到案上。
今日只有他们五人在,此时看着这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喉结不停滚动。
朱泚迟疑问道:“贤侄这是何意?”
吴咏回道:“小子欲以这些太虚吃食为特色,在洛阳金市开一家酒楼,不知诸位伯父以为如何?”
五人对视一眼,朱泚皱眉道:“贤侄,你的想法虽然不错,但想要实行起来却并不是那么容易。旁的不提,单是这乐者或者舞姬培养起来其实如我们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的...尤其是技艺精湛的乐者或者舞姬,培养起来更是难上加难,不但耗时颇久,而且所需花费的钱财也是极为不菲的...据我所知,这洛阳城中,几家酒肆中豢养乐者或者舞姬,每年都花费不少于百万钱!”
“呃~”听到朱泚这么一说,吴咏不禁笑着道:“伯父可能误会我的意思了,小子所说的酒楼没有乐者和舞姬一说,只是单纯的吃饭地方!”
听吴咏这样说,五人又愣住了,不禁都担心问道:“这样还能赚到钱吗?”
吴咏神秘一笑,指着案上的红烧牛肉和糖醋鱼说道:“诸位伯父不妨先尝尝这两道吃食的味道如何?”
五人听罢,纷纷举起筷子,夹起一块自己喜欢的食物,放入口中,顿时一股无法形容的味道,涌上心头,让整个身体都有些颤抖,他们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食物。
不大一会,两盘菜肴被五人吃得干干净净,朱泚这才叹息道:“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美味的食物,这牛肉和鱼肉,我们可谓天天吃,但从来没想到可以做成这样的美味。”
“几位伯父以为咱们开一家只做这样吃食的酒楼,能不能挣钱?”吴咏跟着问道。
“绝对可以!”五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这种美味,世间难得,吃过一次的人,可能对以前的食物再也无法下咽。到时整个酒楼还不天天爆满,要说没钱挣,我是第一个不同意!”
“是啊,如果只是做这样吃食,酒楼的开支就会大大消减,想不挣钱都难。”
“还有这太虚吃食的名头,到时也一定会吸引不少人过来尝试。”
……
众人一阵感慨后,朱泚才开口问道:“不知贤侄打算如何开设这酒楼?”
说完,他又叹气说:“我等也不瞒贤侄,今日喊你过来,就是问问你有没有挣钱的法子。别看咱们五姓侯府表面光鲜,其实各府都有些入不敷出。听说你前段时间给十常侍出一个主意,让他们建造厕所,他们现在可是赚得盆满钵满。”
吴咏楞了一下,然后笑着说道:“其实小子今日来,便是想与诸位伯父一起开设这间酒楼。小子只要一成得利,其他皆有伯父们做主便可。”
说到这里,他故意叹气道:“本来诸位伯父对小子颇为照顾,小子本不应该参与其中得利。但近来小子要打点宫中关系,还有一些人情往来,再加上天子赏赐的皇庄也需要维持,这才不得已为之,还请诸位伯父见谅。”
朱泚看了吴咏一眼,又与其他四人交流一下眼神,才开口苦笑道:“哎,也是咱们五姓家族没落了,以前何至于为金钱困扰。这酒楼本就是贤侄的想法,以后也需要贤侄多加指导,这一成得利是贤侄应得的。”
说着,他便跟其他四人商定接下来的得利如何分配。最后的结果是除朱羡掌管的泛乡侯府分一成外,其他四家侯府皆分两成,至于开设酒楼的一切费用均由五家侯府均摊。
一切商定结束后,众人便邀请吴咏入席,对吴咏一阵夸赞。
吴咏从容应对,等宴席结束时,还建议道:
“下月初便是老夫人的寿诞,咱们可以将这次宴席的食物都换成太虚吃食,一来看看众人的反应,二来也算是给老夫人涨涨人气。”
第167章 卓太君寿诞
七月初八日,乃卓太君七旬之庆,又因亲朋故友全来,恐筵宴排设不开,卓太君便将鬲候府及泛乡侯府的众人都召集过来,商议相关安排事宜,就连吴咏也被老夫人使春香唤来。
此时鬲候府后院的大厅中,卓太君坐在上首圈椅中,其他人分坐于下首两侧,满屋子的莺莺燕燕,男人们却只有朱泚、朱羡、朱垣、朱孜和吴咏五人。
自从合开酒楼的计划得到五姓侯府的支持后,吴咏便让朱垣找到洛阳城有名的木匠,定制了多套桌椅。不成想第一批桌椅做好,却被各府分了个干净。尤其是卓太君,对这圈椅简直爱不释手,经常当着众多小娘的面夸赞吴咏有孝心。
这不,吴咏一进大厅,就被卓太君招呼到跟前,然后吩咐左右婢女道:“去搬个椅子过来,就让吴咏坐在我身边。”
说着,又对吴咏埋怨道:“你这孩子,一天天地都看不到人影,比大人们还要忙!”
“劳祖母挂念,孙儿以后定多来后院看您!”吴咏急忙施礼道。
接下来卓太君又问了一些吴咏陪天子读书相关的事情,两人一问一答,可把下方的朱孜看得直瞪眼,吴咏没来之前,老夫人可是独宠他一人,现在只要有吴咏在的地方,他就会被众人选择性无视。
卓太君对吴咏的亲近,众人已经见怪不怪,又见他们祖孙俩相谈甚欢,底下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过了好一会,卓太君才终止对吴咏的问询,笑着对众人说道:“你们都说说这次的寿宴怎么办,才能彰显出咱们侯府的威严来?”
于是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建言起来。
“母亲,孩儿在这次的寿宴了准备了许多太虚吃食,定不会坠了咱们侯府的名声。”
“祖母,孙儿以为这次的宴席在两府分开举办才好,男宾在一府,女宾在另一府。”
“孙儿以为要多请一些百戏到两府外为百姓排演,也好显示咱们侯府的气度。”
……
卓太君一直微笑听着,等众人声音小了下来,才最终拍板道:
“既如此,那就定下七月初五日起至七月初九日止,两府齐开筵宴,鬲候府中单请男宾,泛乡侯府中单请女宾,另外收拾出几处大地方来,以供宾客临时休息用。”
“初五日请皇亲国戚及关内候爵位以上者。”
“初六日便请三公九卿及朝廷诸公。”
“初七日便请两府幕僚并下属官吏等。”
“初八日是五姓家族中合族长幼大小共凑的家宴。”
“初九日是两府管事及奴婢等共凑一日。”
“另外初一日开始就请百戏到两府外为百姓表演,直到十五日止。”
说到这里,卓太君对两个儿子吩咐道:“这次寿宴,我会将当年陪嫁的财物拿出一些,你们勿要再像前几次那样办的寒酸。”
“知道了,母亲!”朱泚和朱羡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尴尬。
接着卓太君又看向吴咏,笑着打趣道:“听说你最近结识了不少贵人,不如一并请来,到时一应花费,都由侯府承担。”
“那就多谢祖母了!”吴咏想了下,便站起身躬身施礼道。
接下来数日,两府的主人和奴婢们都忙碌起来,着手准备卓太君寿诞的事情。
吴咏更是忙得脚不沾地,他白天不仅要陪天子读书,余下的时间还要教导两府的厨娘做炒菜,甚至桌椅板凳这些事情也得他亲力亲为。
夜间更是苦思冥想改编《天仙配》,本来他打算给卓太君拜寿准备的是黄梅戏版《五女拜寿》,但思来想去,还是《天仙配》,更符合时下的社会环境。
于是吴咏结合牛郎织女的故事,改编了一个新型的《天仙配》故事。
一连数日精心打磨,吴咏将故事分为八个小节,分别为\"卖身葬父\"、\"织女下凡\"、\"助君偿债\"、“天庭受审”、“老牛断角”、“鹊桥相会”,最后吴咏甚至将那首着名的古诗《迢迢牵牛星》也添加到里面。
紧赶慢赶,吴咏终于在七月前夕将《天仙配》的故事整理好,并喊来赵伯和阿青一起来商讨。
这段时间,赵伯可谓是在百戏这个行业很出名,他排演的《白蛇传》皮影戏,每次都能达到万人空巷的效果。
许多皮影戏表演者都找过来拜师,他也不藏私,在取得吴咏的同意后,一有空暇时间,便耐心教导众人,这让许多人对他心服口服。
要知道这《白蛇传》皮影戏如今在洛阳城可谓是火得一塌糊涂,许多听过几句的百姓,只要一开口唱那个“西湖美景三月天”,便会遭到一群人的围观。
对他们这些皮影戏的从业者来说,只要能完整排演出《白蛇传》,不少酒肆愿意花大价钱请他们去演出,甚至有权贵之家开出一场千钱的费用,请人登门表演,他们这些底层人何曾受到过这种待遇!
因此众人对于赵伯的无偿教导,都十分感激,皆以师礼待他。
吴咏思绪翻转间,赵伯和阿青便进了屋。
赵伯经过这些时日的调养,面色红润,看起来很有精神。阿青也换回了女装,看到吴咏,也没有当初那种胆怯畏惧的心理。
吴咏看了他们一眼,便将《天仙配》的故事递过去,笑着说:“赵伯,这是我新写的故事,这次老夫人的寿宴上,我打算按照这个排演,你看看是否可行?”
赵伯一听吴咏又写了新故事,浑浊的眼睛顿时清亮起来,他急忙接过纸张,便目不转睛看起来。
“董永,千乘人。少偏孤,与父居。肆力田亩,鹿车载自随。父亡,无以葬,乃自卖为奴,以供丧事。主人知其贤,与钱一万,遣之。三年丧毕,欲还主人,供其奴职……”
吴咏见赵伯看得如痴如醉,便不再管他,而是转向阿青问道:“听说你最近在跟鄢展学习剑术?是想学白蛇传里的小青,行侠仗义吗?”
见她认真地点头,吴咏笑着鼓励道:“那你可要努力学,等学成后,我单独给你写一个故事。”
“真的?”阿青眼睛亮亮地盯着吴咏。
吴咏故作不悦道:“我还能骗你不成,你也来府里多日了,何曾见过我言而无信?”
阿青皱着眉头思索一阵,然后摇摇头。
吴咏笑道:“你看吧,我既然承诺你了,只要你能剑术有成,我就一定会兑现诺言。”
“我会努力的!”阿青坚定道。
接着吴咏又问她近日的生活,阿青一一如实回答,就连赵伯教导何人排演皮影戏,她都如数家珍地给吴咏说了。
两人说话工夫,赵伯也已经看完《天仙配》的总结诗: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
终日不成章,涕泣零如雨。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赵伯拿着纸张,怔立许久,才叹息道:“这《天仙配》的故事,不比《白蛇传》差,没想到小郎君小小年纪,便有如此的能力,故事构思得如此精妙绝伦,当真是让老朽汗颜啊!”
吴咏对于他的夸赞并未放在心上,这些都是后世人的成果,他只是借鉴抄录而已,与那些人,他就完全不值一提。
转眼便到了七月初一这日,鬲候府和泛乡侯府中俱悬灯结彩,屏开鸾凤,褥设芙蓉,笙箫鼓乐之音,通衢越巷。
待夕阳西下,两府门前便聚集了成千上万的百姓,他们都是听说卓太君过寿诞,会在今日傍晚排演一出叫《天仙配》的皮影戏,因此许多人刚吃过晚食就等在这里了。
当然不仅是这些百姓,就是卓太君听说吴咏特意为他的寿诞编排一出皮影戏,也表露出十分浓厚的兴趣,吩咐仆人给她留一个靠前的位置。
因此等皮影戏开始前,卓太君到来时,便看到两府的女眷全部赶来,等候她多时了。
卓太君见此,笑着说:“你们都来了啊!今日的人可真多啊!”
“今日是专门为老夫人寿诞排演的皮影戏,我等作晚辈岂能不来凑凑热闹,沾沾福气!”
“就是,老夫人真是羡煞旁人矣!这么多百姓陪着过寿诞,天下少有啊!”
“嘻嘻,祖母过寿诞,我们这些做晚辈的也跟着涨了不少见识。”
……
“哈哈,都是晚辈们孝心!”卓太君对于众人的吹捧,十分受用。
就在众人说笑的时间,临时搭建的舞台上已经开始了《天仙配》皮影戏的排演,台下很快便安静下来,众人不知不觉沉浸在这扣人心弦的表演中。
随着剧情的推进,那些经典的唱词开始一一出现。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从今再不受那奴役苦,夫妻双双把家还。”
“你耕田来我织布,我挑水来你浇园。寒窑虽破能避风雨,夫妻恩爱苦也甜。”
“你我好比鸳鸯鸟,比翼双飞在人间。”
听到这个,在场的妇人脸上都流露出一种向往,她们大多虽已嫁人生子,但对于这种纯粹的男女爱情,还是止不住地羡慕。
就连卓太君也惊叹道:“没想到吴咏这孩子小小年纪心思便这么细腻,不仅孝心可嘉,而且才学兼备,有这么一个后辈,当真是祖宗显灵。”
说完,她又开玩笑似的对身边的少女们说道:“你们可要把握住机会,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错过如此郎君,你们以后可有得后悔了。”
第168章 洛阳王孙
转眼又是几日过去,到了七月初五宴客这天。
当初众人商定是于今日请皇亲国戚及关内候爵位以上者,但五姓家族经过这些年衰落,慢慢远离了大汉朝的权力中心,因此他们对于初五日到来的人数也没抱太大的期望。
只不过是出于礼节,鬲候朱泚还是派人挨家挨户上门通知一声。
但真到了这日,他们才发现跟自己想的有些不一样。
一大早,先是南宫的窦太后派谒者送来贺寿礼,接着“永乐太后”和当今天子刘宏都分别派谒者送来寿礼。
这么大的动静,一下子便惊动了洛阳城中所有权贵的眼线。
接着,凡是收到鬲候府通传的府邸,纷纷派自家子弟来给卓太君贺寿。就是那些因为有事不能来的人家,也都派家仆送来贵重贺礼一份。
这让两府众人惊喜的同时,也都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最后还是卓太君见多识广,亲自坐镇指挥,众人这才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其实吴咏对于这些洛阳王孙的到来还是挺期待的,因为他也想见识一下这些贵族子弟到底有哪些后世传颂的名人,说不得要结交一番,以后在这汉末乱世中生存,也多个依仗。
最近他出入皇宫,看过不少资料,对这洛阳王孙也有一些基本了解。
自光武帝刘秀定都洛阳开始,洛阳就是整个皇族生活的中心,皇族是洛阳城中最显赫的群体。光武帝在位期间,以他为中心的家族都是生活在洛阳的。地位最高的就是他的叔叔刘良。
由于刘秀之父刘钦早卒,刘秀兄弟由其叔父抚养成人。刘秀称帝后,封刘良为赵王。不过刘良并没有到封地去,一直生活在洛阳。刘良临终弥留之际,刘秀专门前去探望,并问叔父还有什么遗愿。
刘秀的两个侄子也被封为诸侯王,刘秀对他们关怀备至。刘秀称帝后,手足中仅有姐姐湖阳公主尚在,湖阳公主也生活在洛阳。刘秀对姐姐非常关照,曾经委婉地替姐姐向大司空宋弘提亲。
光武帝的儿子们先后被封为诸侯王,不过这些诸侯王也都没有到封地,而是留在洛阳,一直等到刘秀去世后,他们才陆续离开洛阳。
汉明帝的弟弟东平宪王刘苍与汉明帝关系最为密切,汉明帝即位后,刘苍被任命为骠骑将军,在朝辅政。后来刘苍多次辞职,获准后离开洛阳到封地去,但他经常来洛阳朝见汉明帝。
一次刘苍来洛阳朝见汉明帝,刘苍已经明显发福,腰围见长,日子显然过得不错。闲聊的时候,汉明帝问刘苍居家过日子什么最快乐,刘苍答道:“为善最乐。”
汉明帝听后非常高兴,说道:“这句话真是配得上你这腰围!”
汉明帝的儿子也都封为王,等到汉明帝去世后,汉章帝特别仁厚,并没有打发兄弟们离开洛阳。汉明帝之子淮阳顷王父子两代都没有到封地里去。
当然按照规定诸侯王是必须到封地里去的,除非有天子特赦,否则他们想生活在洛阳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而公主则不然,她们可以名正言顺地住在洛阳。
汉和帝时,功臣梁统家族被打发回原籍,但是作为梁家儿媳的舞阴公主却得以留在洛阳。后来窦氏外戚专权,梁家进一步落难,舞阴公主也仅仅是被安置在离洛阳不到百里的新城县。
自汉和帝以后,东汉帝王往往子嗣不继,朝廷为了防备万一,往往会征召宗室子弟留居洛阳。
汉和帝去世后,邓太后临朝,汉殇帝即位时才是刚刚百天的婴儿,邓太后下令将清河王刘庆的长子刘祜留在洛阳。果然,不到一年汉殇帝夭折,邓太后下令刘祜即位,他就是汉安帝。
后来邓太后为了加强对皇族近支的教育,曾下令将汉和帝的弟弟济北王、河间王子女年满五岁以上的都征召到洛阳,为他们开设了专门的学校。
不仅皇族近支,其他皇族成员也可以留在洛阳,这些人大多是宗室近亲或者公主的子女,他们大多借口为已故天子守墓,向朝廷要官,而留于洛阳。例如汉章帝去世后,齐殇王的儿子都乡侯刘畅借口吊唁而来到洛阳,他甚至得到窦太后的垂青而被留在洛阳。
如今的皇室宗亲以河间王宗室刘合为首,其兄刘倏协助大将军窦武扶立天子刘宏为帝有功,又因侯览王甫等大宦官深恐这样一个宗室大臣受到小皇帝依仗,对宦官集团不利。侯览等人便设计将刘倏调任为泰山郡太守,并唆使司隶属下在其上任的路上将其迫杀。
不过朝廷追悯刘倏的功劳,就重用刘合以示回报。刘合虽与侯览王甫等人仇深似海,但他为了忍辱负重,还是纳了中常侍程璜的女儿为妾。
这些洛阳王孙中除了皇室宗亲子弟外,便是与皇族关系最密切的就是外戚家族。这些外戚一朝得势,便能世代生活在京师洛阳。
光武帝的母亲樊氏家族是东汉地位最高的外戚家族,不过由于光武帝母亲早卒,樊氏家族也比较收敛,在京城之中他们并不十分显赫。光武帝起兵之后在南阳迎娶了阴丽华,后来在河北娶了郭圣通,阴、郭两家都是京城望族。虽然郭圣通最终没有能守住皇后之位,但是郭家的富贵并未受到任何影响。光武帝经常到郭圣通的弟弟郭况家中,“会公卿诸侯亲家饮燕,赏赐金钱缣帛,丰盛莫比,京师号况家为‘金穴’”。
伏波将军马援马革裹尸而还后,虽然遭受谗言家道中落,但在汉明帝时随着马援女儿成为皇后,马氏家族也东山再起,成为京城豪门。汉明帝执政风格以严明着称,为了防止外戚违法乱纪而加强对外戚的教育,在京城专门为樊、阴、郭、马四家外戚设立学校,教育四姓外戚子弟。
汉章帝时,窦氏外戚开始走出低谷。汉章帝去世后,窦氏外戚如日中天。此后,外戚与宦官轮流专权,窦氏、邓氏、阎氏、梁氏等家族先后显赫一时。
不过政治斗争风云诡谲,一旦失势,下场往往很凄惨。汉和帝时窦氏外戚失势,被赶回原籍。汉安帝时,邓太后去世后邓骘父子绝食而死。安帝去世后,阎氏卷入政变,阎显兄弟及其党羽都被诛杀。汉桓帝时,梁氏外戚失势后,家属都被迁到日南郡比景县。汉灵帝时窦武失败后,家族也被迁到日南郡。
如今洛阳的外戚势力还是樊、阴、郭、马四家。
除了皇室宗亲和外戚家族,洛阳王孙中还有一个群体,那便是功臣之后。
汉光武帝对功臣严加防范,不过只是“飞鸟尽,良弓藏”,并没有“狡兔死,走狗烹”。光武帝对功臣仅仅剥夺其实权,但厚加赏赐,封为侯爵,还允许他们生活在洛阳,朝廷重大仪式上都少不了他们的身影。而功臣们都在洛阳建起豪华的府邸,长期定居。
比如五姓家族这样的存在,只要不是参与朝廷的政治斗争失败,后代都能很好地生活在洛阳。
当然除了他们这些旧的功勋集团外,还有后来新兴的功勋集团,例如汝南袁氏和弘农杨氏,他们都是因为经学起家的勋贵。
除了这些,还有依靠天子宠信而封侯的宦官,比如桓帝时,单超、具瑗、左悺、唐衡、徐璜五人因共诛专擅朝政之外戚梁冀有功而被封侯,并称为\"五侯\"。
站在鬲候府大门口迎宾的吴咏,不知不觉想得有些多了,直到一家接一家的宾客纷至沓来时,他才惊醒过来,陪着朱垣一起接待宾客。
“皇室宗亲,少府卿刘合携家人到!”
“费亭侯,大司农卿曹嵩携家人到!”
“安国亭侯府,大鸿胪卿袁隗携家人到!”
“程乡侯马遵携家人到!”
……
随着鬲候府的管事报喊声,吴咏开始忙得脚不沾地起来,他没想到今日曹嵩一家和袁隗一家都来了。
曹嵩承袭了曹腾的费亭侯封爵,今日确实有资格来,何况他位列九卿,能亲自来,已经给鬲候府极大的面子了。朱泚亲自出面接待,同他一起进院,曹嵩的长子曹操、次子曹彬、三子曹玉、幼子曹德紧随其后。
至于他的夫人丁氏则是带着侄女丁茸,由婢女领着去了泛乡侯府那边的女眷中。
而承袭了袁汤安国亭侯封爵的袁逢,因袁隗与鬲候府熟络,今日便由他到鬲候府贺寿。
朱羡负责接待袁隗,两人说笑着进院,后面跟着还跟着他的长子袁文、次子袁定、幼子袁昌。
至于他的夫人马伦也是带着袁眉,由婢女领着去了泛乡侯府那边女眷。
值得一提的是,袁术和袁绍也跟着他们一起到来,见吴咏等人有些忙不过来,便主动提议帮忙接引宾客,曹操见他们如此,也主动加人进来。
就在众人忙的不可开交之时,原本拥堵的鬲候府门前突然让出一条道路来。吴咏还在疑惑是怎么回事,管事便大声喊道:
“舞阳长公主刘生携家人到!”
“冠军长公主刘成男携家人到!”
“汝阳长公主刘广携家人到!”
“阳安长公主刘华携颍阴长公主刘坚和阳翟长公主刘修到!”
这次可把众人吓一跳,朱泚赶紧让人去请卓太君来,这些皇家公主可不是他能轻易接待的。
刘生却不在意,由婢女扶下马车,问向刘华三人道:“你们不在宫中,怎么到这里凑热闹来了?”
刘修年纪最小,她先是瞪了吴咏一眼,然后才转向刘生,嘟着嘴不满道:“是母后让我们过来的!”
刘生看了一眼吴咏,若有所思起来。
这会功夫,卓太君已经带领两府女眷过来接驾。众人一阵寒暄后,女眷们便随着卓太君去了泛乡侯府。
她们刚走,又有三位宦者送来贺礼。鬲候府管事请示一下朱泚,便大声喊道:
“育阳侯,长乐卫尉曹节曹常侍派人送来金玉如意一柄。”
“高乡侯,长乐太仆侯览侯常侍派人送来金玉环四个。”
“关内侯赵忠赵常侍派人送来金寿星一尊。”
第169章 都想赚钱
接近正午时分,吴咏和朱垣等了许久,也不曾见到有马车过来,这才让人关上侯府大门,结伴来到宴客的大厅。
此时人声鼎沸,到处都是谈论新式桌椅的声音。
“这椅子坐着真舒服,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宴客方式,当真是别出心裁!”
“嘁!你这就有些孤陋寡闻了吧,这种宴客方式两月前便盛行在宛城地带,只是洛阳人觉得这是乡下人用的东西,有失体面,这才没有传播开来。不过据我所知,洛阳城中不少百姓已经开始在家里放置这些桌椅板凳,就是当今天子也开始每天做圈椅,朝廷上的诸公也纷纷效仿。”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样,我家祖父就有一个这样的圈椅,平日里可宝贝了,我趁他上朝时偷坐过几次,真的很舒服,本来还想着也找人做一把,却没想鬲候府有这么多椅子,明日我就让家仆来鬲候府要几把,留在自己用!”
“这个主意甚好,我明日也让家仆过来要!”众人都是跟着附和,就连吴咏和朱垣进来也没注意到。
还是袁绍眼尖,吴咏一进门便被他拉到他这桌坐下,不等吴咏反应,便佯装生气地开口道:“阿弟,你这也太不把为兄几位放在心里了,家里有这么好的东西,也不见你送几套过去给兄长们开开眼!”
“就是,若不是今日老夫人寿诞,我等还蒙在鼓里呢!”袁术也跟着附和道。
吴咏一愣,接着反应过来,不禁苦笑道:“不瞒诸位兄长,这些桌椅是开酒楼用的,做工尚不够精细,几位兄长若是有意,小弟吩咐木匠做几套精致的桌椅送过去。”
袁绍等人明显一怔,随后有些惊讶地问道:“谁要开酒楼?”
“我们五姓侯府一起合开的。”吴咏不提他自己参与其中,避免众人追问不休。
“呃!这能行吗?我听说好多人开酒肆都赔钱!”
吴咏神秘一笑,道:“几位兄长稍后便知。”
说话工夫,便有仆人开始将已经准备好的各种菜品一一上桌,四周顿时传来连绵不绝的惊叹声。
宴席上的菜品算是让来参加寿宴的众人大开眼界,他们虽然贵为洛阳王孙,平日见识到不少山珍海味,但今日的每一道菜品都是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这些吃食都是怎么做出来的,不仅色香味俱全,让人胃口大开,而且还有一种独特视觉冲击,只看一眼,便能让人认定这是一种无法比拟的美味。”
“是啊,今日幸亏来了,不如后悔终生矣,也不知道这鬲候府何时请来这么厉害的厨师!”
“真是太好吃了,呜呜,我以后一定要天天吃这些东西,不给吃,就绝食!”
……
吴咏这桌,袁绍等人也被眼前的美食震惊的无以复加。他们先是小心翼翼尝了一口后,接着便再也顾不上其他,纷纷开始抢食起来。
一番风卷残云过后,桌子上的盘子顿时都空空如也。
袁绍等人这才停了下来,惊叹道:“现在我等终于知道你们五姓家族合开酒楼的底气在哪里了!有如此美味的吃食,酒楼就是想赔钱都难!”
接着不等吴咏开口,众人便你一言我一语,兴致勃勃地讨论起刚才美食。
“我是怎么也没想到鸭肉还可以这么卷着吃!这鸭肉也不知道是怎么烤的,外酥里嫩,蘸些酱,让人吃一口就回味无穷。”
“那个羊肉汤才是真正的美味啊,我都不知道羊肉还可以这么做,吃起来劲道爽口,而且香味十足,尤其是酸味入口,让人胃口大开。”
“我觉得那个牛肉才是美味,不仅香滑软烂,而且吃起来也很舒服,也更合某的胃口!”
“这都不算什么,刚才吃过那个糖醋鱼之后,才知道以前的鱼真是白吃了。”
“哈哈,某更喜欢吃那些炒青菜,当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吴咏在一旁听着,微笑不语,今日这场宴席可是他亲自督导的,各种食材的处理都要求严格,不仅动用了两府所有的厨娘,甚至还找来数十位刀工精湛的屠夫。
像上桌的烤鸭全是剔骨后的薄片,鱼丸和肉丸更是剁的极其细腻。而且为了照顾今日到来的老人和小孩,糖醋鱼也是选择刺少肉多的鮦鱼作为食材。
众人一番惊叹,然后又同时看向吴咏,问道:“这些不会都是你传出来的吧?”
由不得他们不这样想,因为鬲候府在洛阳这么多年,一直都是默默无闻,甚至都快被众人遗忘了,但自从吴咏到来后,鬲候府三个字经常出现在众人耳边。
“确实是小子所为!”吴咏点点头。
吴咏倒是很想说跟自己没关系,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早晚都会知道这些太虚吃食是自己传下的,与其让他们误解,还不如大大方方地承认。
众人多吴咏佩服得五体投地,就连不怎么待见吴咏的曹操,对吴咏也刮目相看起来。他没想到吴咏除了箭术了得外,厨艺也是如此精湛,尤其是吴咏的才学连五经博士们都赞不绝口,让他有种深深的挫败感。
就在吴咏回答众人提出的各种关于美食问题时,一位家仆突然来到他身边,附耳道:“小郎君,侯爷让你到偏厅去一趟。”
吴咏点点头,起身对众人歉意道:“大人相招,小子去去就来,失礼之处,还请诸位兄长多担待。”
“快去快回!”袁绍等人笑着摆摆手。
吴咏随家仆来到偏厅,发现厅内这桌坐着八人,他飞快扫视一圈,发现朱泚、曹嵩和袁隗三人也在其中,其中几人因在门口迎宾时,朱泚介绍过,吴咏也有些印象。
坐在最里的刘合,见他进来,就招手道:“到我这边来,我有话问你。”
“见过诸位大人。”吴咏跟众人见礼后,才快步走到刘合身边。
吴咏走动的时候,除了朱泚,其他七人都在仔细观察着他,他们对于吴咏是相当好奇。
从吴咏通过太傅和三公的考核,当上天子侍读那时起,众人都对吴咏上了心,开始派人调查他过往的一切。
等到吴咏抛出二篇半《尚书》佚文,又无偿献出刊印之法,顿时刷新了众人对他的看法。
还没等众人消化完这些消息,吴咏又为十常侍提议建厕所,让十常侍从中获取了大量的声望和利益,这更让众人坐不住了。
前不久,吴咏改编的皮影戏《白蛇传》和《天仙配》,更让他的名气在洛阳大噪。
本来他们打算今日给卓太君贺寿的同时,来见见这位名声大噪的天子侍读吴咏,却没想到自己等人又被今日的宴席狠狠震撼一次。
尤其是曹嵩和袁隗,这才几日不见,吴咏又办下好大的事。他们尝过这些美食,又听闻朱泚说起五姓侯府合开酒楼一事,而这一切的推手都是吴咏这个年仅十二的稚童时,顿时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已经很高看吴咏了,自降身份向他表达亲近之意,却没想到还是低估了他。单从这才五姓侯府合开酒楼一事,就能看出吴咏的潜力无限。
等吴咏走到身边,刘合见他面上波澜不惊,不禁叹道:“小小年纪,便能做到处事不惊,果然是人中龙凤。”
“大人谬赞了!”吴咏有些汗颜,他每一次见长辈,都会被夸,搞得他现在走路都有些飘。
“本候看人一向很准,这次也定不会看走眼!”刘合正色道。
接着,他便笑呵呵问道:“听鬲候说你们五姓侯府还打算一起合开酒楼,而这些桌椅和吃食都是你一手操办的,可是实话?”
“确实如此!”吴咏点点头,大方地承认,随即又有些疑惑地问道:“不知大人问这是何意?”
刘合看了一眼桌上的其他人,接着开口道:“既然你问了,我也不隐瞒你。之所以将你叫过来,是想问问你还没有其他赚钱的门路?”
说完,他盯着吴咏,一字一句道:“最好是跟建造厕所一样,既能获得利益,又能获得名声。”
吴咏有些汗颜,刘合这是既当又立啊,真把自己当财神了,赚钱的门路想来就来。
但刘合现在是勋贵集团的首脑人物,自己若是拒绝他,以后估计会给自己小鞋穿,因此吴咏认真思考一会,才犹豫道:“小子倒是想到一法,只是操作起来有些难度。”
“说来听听?”刘合来了兴趣。
“其实方法很简单,那就是在洛阳建造澡堂!”
吴咏之所以想到这个,是因为能取得名声的,只能是从民生入手,搞建设。但若是想赚钱,又必须是与百姓生活息息相关的,因此他便想到后世的澡堂。
还有一个原因是,这个问题虽然是刘合问的,但其他勋贵估计也是要掺和其中的。他要保证这个利益蛋糕足够大,才能被众人分而食之。
刘合听罢,却是眉头一皱,疑惑地看了吴咏一眼,试探道:“这个真能赚钱?”
“做好了,要比建造厕所挣得多!”吴咏肯定道。
同时他表示心真累,这些古人的见识真不行!后世的大小澡堂可谓是遍地开花,只要经营得当,很少会出现亏损。
第170章 澡堂计划
吴咏见众人听到他的话,并没有表现出高涨的情绪,于是继续开口到:“诸位大人,小子所说的澡堂计划是这样的……”
按照吴咏的规划,这个澡堂可分为高、中、低三个档次:
低档次的是面向所有人,里面就是一个公共的大浴池,外加一些冲洗的地方。
中档次的是对一定有身份地位的人,分建为许多小型浴池包间,私密性比较好。
而高档次则是针对权贵富贾,都是单独的大包间,每个包间都要单独浴池和休息的地方,当然这个浴池的水也是从外面运来的温泉水。
《黄帝内经》云:“其有邪者,渍形以为汗,其在皮者,汗而发之,其悍者,按而收之,其实者,散而泻之。”
说的就是热水洗浴,可起到祛风散寒、消热解毒、通行气血等功效。
其实古人很早便发现温泉具有治疗疾病的功能,早在西周时,便有叫\"星辰汤\"的温泉。至秦始皇以石砌池,名\"骊山汤\"、\"神女汤\"。时下距离洛阳百里处有一座温塘,更是成为皇帝的沐浴游猎地。
当然要想澡堂实现盈利,单单只是洗浴功能可还不行,吴咏还将搓澡、修脚、推拿按摩等项目也加入其中。
除此之外,吴咏打算加入百戏娱乐项目和餐饮吃喝项目。
按照吴咏这一系列操作下来,这澡堂就是就是集休闲娱乐一条龙服务。
不过吴咏说了半天,众人还是情绪不高,他们显然还是不能理解吴咏所说的这些建言。
刘合听完,沉思许久,才开口对吴咏说道:“你先回去吧,我们再商议一下,等确定下来,再找你详谈。”
吴咏一看如此,只能无奈退出偏厅,同时心里碎碎念道:“这么好的机会,都不抓住,若不是实力不允许,我都想自己单干了!”
不一会,吴咏重新回到袁绍这桌,众人见他神情沮丧,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刚才诸位大人找你过去所谓何事?你怎么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吴咏叹气道:“也不算是什么重要的事……”
当下,便说了建造澡堂一事,同时也给众人说了他的那些计划。
众人听后,都被吴咏这天马行空的想法震惊得无以复加!
最后还是袁绍擦了擦额头的虚汗,苦笑道:“你这想法太匪夷所思了,别说诸位长辈,就是我等也不敢随意这么做啊。”
接下来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为吴咏普及汉朝的沐浴文化。
这时吴咏才明白自己有些想当然了,原来这沐浴和洗澡还是两回事!
许慎的《说文解字》云:沐,濯发也。浴,洒身也。洗,洒足也。澡,洒手也。
吴咏这才明白,把许慎对“沐”、“浴”、“洗”、“澡”的解释合起来,才是完全意义上的后世所谓的洗澡。
早在商周时期的甲骨文和金文中都有“沐浴”的记载。沐,字形像双手掬盆水沐发状,会意为沐,是洗发之义;浴,字形像人置身于器皿中,并在人的两边加沙锅内水滴,会意为浴,是洗澡的意思。“盈”字字形则向人们展示了先秦人用浴器沐浴的情景。
到了西周时期,沐浴礼仪逐渐形成定制。不仅仅把沐浴单纯地看做洁身净体,润肤养身;而视为隆重礼仪。祀神祭祖之前都要沐浴净身,这已是个定法,表示内心洁净虔诚,称之戒,亦称斋戒。斋戒之礼始于殷商,至西周已成定制。斋戒沐浴已是西周朝廷祭祀礼仪的重要组成部分,由专职官员执掌。这在《周礼》中均有记载。
《礼记·内则》载:“男女夙兴,沐浴衣服,具视朔食。”居家过日子,男女要早起,沐浴更衣。作为夫妇之礼,妻子不能和丈夫共用一个浴室,所谓“外内不共井,不共湢浴”。因为古人认为,与女人一起洗澡不仅带坏社会风气,还会沾上晦气,致阴阳失调,不利养生。
在家庭里还有尊老礼节,“五日则镡汤请浴,三日具沐。其间面垢,镡潘请缋;足垢,镡汤请洗”。意思就是:晚辈要五天烧一次温水,为父母洗一次澡,每三天烧一次温水,为父母洗一次头。期间如果父母脸脏了,要烧淘米水为父母洗干净;脚脏了,则用温水为父母洗干净。
《礼仪·聘礼》载:“管人为客,三日具沐,五日具浴……飧不致,宾不拜,沐浴而食之”。意思是掌管客馆的官员接待来客时,要满足客人三天洗一次头,五天洗一次澡的要求,主人用飧礼招待来宾时,来宾不用拜谢,但要沐浴之后再就食,以表示对主人的尊重。
《礼记·玉澡》载:“浴用二巾,上絺下绤,出杅,履蒯席,连用汤,履蒲席,衣布曦身,乃屦进饮。”
这是规定了洗澡一套程序,洗澡的时候,要用两种浴巾擦身:擦上体用细葛巾,擦下身用粗葛巾。从浴盆中出来,要先立在蒯席上面,用热水冲洗双脚,然后再脚踏蒲席,穿上布衣以吸干身上水滴,最后穿上鞋子,接着再喝点酒,吃点东西,听听音乐,以恢复疲劳。
《礼记·玉澡》载:“日五盥,沐稷而靧粱,栉用椫栉,发曦用象栉,进禨进羞,工乃升歌。”
大体的意思是:君子每天要洗五次手,用淘樱的水洗发,用淘粱的水洗脸。梳理刚洗过头的湿发,要用白理木作的梳子;头发干了以后容易发涩,这时要用象牙梳子。洗过之后,要喝点酒,吃点东西,同时命乐工升堂唱歌,这对恢复疲劳有好处。
随着秦汉两朝的社会发展,沐浴的礼仪臻至完备,也渐渐深入到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并形成全社会性的沐浴习俗。
就像《礼仪·聘礼》所载的“三日具沐,五日具浴”的良俗,在时下已经正式以“休沐”的形式被法律固定下来。所谓“休沐”是汉代朝廷官员法定的假期。
汉制,中朝官五日一下里舍休沐。天子每五日给官吏放假一天让他们回家去洗澡浣衣,这算是历史上第一次以沐浴为理由而制定的假日。
“啊!还有这么一回事呀!这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吴咏听完,是真的有些懵圈,他没想到这时的沐浴习俗已经在世俗间广泛流传,并且许多人都有经常洗澡的习惯。
他本以为古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至始也。立身行道,扬名於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一说,所以想当然以为古人不爱洗澡,或者缺少沐浴洗澡的条件。
其实,古人认为头发体肤是指本身的发肤,而不是头发和体表上的灰垢。经常洗去这些灰垢,才能更好地体现对父母的敬谢之意。特别是遇到重大事件,都要先行沐浴更衣以表示对天地君亲师的敬意。
而且事实证明吴咏的想象力还是匮乏了,就拿他计划建造的那个高档次澡堂来说,跟时下洛阳王孙沐浴的场所比较,简直就是下里巴人与阳春白雪相较,这些人沐浴洗澡时,不仅有吃有喝,还有乐者演奏放松心情。
不过这样的沐浴至少是士绅贵族的人家才可以为之,或者说是权贵的沐浴享受,贫苦百姓根本无法享受到。
吴咏忍不住感慨一句:真是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这时袁绍开口安慰道:“其实你也不必沮丧,你的这些想法,我觉得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我觉得建造中档次的澡堂,然后取温泉水充盈浴池,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应该会吸引不少外地人来沐浴。”
一旁的袁术也插言道:“我倒是觉得低档次的澡堂有利可图!”
“兄长,何出此言?”本来已经对澡堂不抱希望的吴咏,听到袁术这样说,急切问道。
袁术看了众人一眼,呵呵笑道:“其实你们都忽略一个重要原因,洛阳看起来水系极多,但对百姓而言,还是会感到用水紧张。况且我们都知道沐浴时,最好使用温水,而洛阳的百姓却时常缺火材用。因此许多百姓春秋冬三季基本都是一月沐浴一次,或者数月沐浴一次。”
说到这里,袁术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只要咱们建的澡堂沐浴价格足够低廉,我想一定会有许多百姓来光顾。到时就算是没有盈利,咱们也可以获得巨大的声望,说不得朝廷还会赏赐我等,这可是莫大的殊荣!”
这时曹操也开口说道:“民间用水,只能用开凿的明渠或水井。近些年洛阳附近旱灾频发,我在府里也听人说过百姓用水紧张的问题。咱们这样做,或许真能帮百姓解决一些沐浴难题。”
说完,他又叹息道:“自从濯龙园修建完成以后,天子每年三月都有祓禊的习惯,朝廷为了避免污染水源,却禁止百姓夏季去上游沐浴,许多百姓有苦难言,咱们这样做,或许也能为朝廷减轻骂名。”
接着,他又转向吴咏问道:“你说的那个修脚是什么意思?”
吴咏想了想,开口道:“你们有没有发现洗过澡之后,脚部皮肤、趾甲膨胀变软,这时修治脚上的死皮和趾甲会容易许多。”
时下的人们认为指甲是凝滞之物,不属于身体发肤范畴,不剪会抑制浊气外发,从而影响生产生活,因此也会经常修剪。
众人俱是一愣,然后又问了一些其他关于澡堂建造的问题,吴咏也都一一如实回应。
众人边吃边聊,等筵席结束,袁绍才最终拍板道:“明日开始,我使人建一处中档澡堂,袁术使人建一处低档澡堂,诸位若想参与其中,可自行选择一处,到时咱们看看效果如何,再另行商议,大家以为如何?”
第171章 虞大家
泛乡侯府中,众多皇亲国戚及候府女眷相聚一起,莺莺燕燕,好不热闹,这其中身份最尊贵的莫过于虞大家,也就是舞阳长公主刘生的母妃,同时也是汉冲帝刘炳的生母。
说起这位虞大家,很多人都是唏嘘不已,感叹命运不公。
永建三年,虞大家以良家子的身份,同梁妠姑侄一起被选入掖庭,后为汉顺帝刘保生下女儿刘生。永和三年,刘生受封为修武长公主。汉安二年,虞大家又为汉顺帝生下独子刘炳。
建康元年,汉顺帝立刘炳为皇太子。同年八月初六日,汉顺帝去世,虞大家年仅两岁的太子刘炳即皇帝位,是为汉冲帝。汉冲帝即位后,尊汉顺帝皇后梁妠为皇太后,并由梁妠临朝摄政。
之后梁妠的哥哥大将军梁冀擅秉朝政,忌恨其他家族,又因汉顺帝既没有给虞氏加爵号,而汉冲帝又早早夭亡,所以虞大家一直受压抑而没能进升,只是被人们称为“大家”而已。
自从汉朝兴盛以来,皇帝母氏没有不受尊宠的,虞大家也算是破了先例。但她虽然没有封号,众人可不敢轻慢于她,卓太君更是按最高礼仪迎接她入府。
大家厮见,卓太君先将众人请进偏厅暂坐歇息。
这几日泛乡侯府也大变样,为了接待好宾客,府中置换了不少桌椅板凳。
虞大家还是第一次见到圈椅,此时她双手不停抚摸圈椅两侧的雕花,不时发出惊叹,然后转头问向卓太君道:“这是何物?为何以前我从来没有见到过!”
圈椅最明显的特征是圈背连着扶手,从高到低一顺而下,坐靠时可使人的臂膀都倚着圈形的扶手,感到十分舒适,因此,坐过一次的人,立刻就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卓太君笑着说:“这叫颐养椅,有颐养天年的意思。据说是我那孙儿吴咏专门为他祖母歇息,发明出来的。”
虞大家楞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试探性问道:“可是当今天子侍读吴咏?”
“不是他,还能有谁!”卓太君呵呵笑道,接着叹气说:“也是可怜见的,小小年纪便被天子招进洛阳,我想着他毕竟是五姓家族的后辈,便差人将他接进鬲候府里住着,日常也算是有个照应。”
虞大家夸赞道:“还是你心善,他能遇到你这样的长辈也算是福运无双!”
“哈哈,不能这样说,都是我们祖孙俩投缘。自从他住进府里,家里顿时热闹许多。”卓太君开怀大笑,随后又叹息道:“这人啊上了年纪,就希望家里能人多热闹些。”
这句话顿时引起了虞大家的共鸣,她有些羡慕地说道:“你现在也算是儿孙满堂,不知羡煞多少人。”
卓太君笑而不语,她对如今的生活状态还算满意,虽然家道中落,但儿孙孝顺比什么都重要。
这时婢女们正好端茶水上桌,卓太君亲自为虞大家倒满一杯,然后笑着说道:“来尝尝这茶水如何,这可是吴咏费了不少功夫弄出来的,据说是太虚中的仙人饮品。”
“哦,还有这说法,那我可要好好尝尝!”虞大家说完,便端起一个茶杯,轻嘬一口,仔细品味起来。
良久之后,一杯杯茶水下肚,虞大家这才感叹道:“这茶水不愧是仙人饮品,当真是奇妙,刚入口苦涩,甚至有点难以接受。但第二口之后,便甘甜生津,还有茶的香气,回味无穷。”
说完,她又看向卓太君,恳求道:“没想到同样是茶,这茶汤与仙人饮品竟然有如此大的差别,以后再让我喝茶汤,肯定是难以下咽了。今日我便厚着脸面向您这老位寿星讨些回去。”
“虞大家既然开口,老身岂敢回绝,您放心便是,以后缺了这饮品,尽管差人来取,鬲候府的大门可是随时为您敞开。”
说着,卓太君又对厅中众人说道:“你们今后谁想喝这饮品,尽管来鬲候府取用便是。”
厅中众女眷听闻,立刻闹哄哄回应起来。
“嘻嘻,多谢卓太君美意,我就不推辞了。”
“这茶饮真是太对我胃口了,我还想着怎么开口跟太夫人讨要呢,没想到您老人家就开尊口了。”
“老太君仗义,我等岂能白取,当回以重礼,还希望我们两家日后能多来往才是!”
……
这边虞大家看着众人的反应,忍不住惊叹道:“我听说这吴咏今年不过才十二岁,却能做下这么多令人侧目的事情,真想现在就见他一面啊!”
卓太君笑道:“今日没想到会来这么多宾客,他跟着朱垣在鬲候府那边接人待客。等晚会,我差人喊他过来!”
“哈哈,老身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这么期待见一个晚辈呢!”虞大家呵呵笑道。
众人又谈笑一会,期间的话题大多是围绕着吴咏展开。
这时春香走过来询问道:“启禀太夫人,庖厨那边过来人说菜品已经准备就绪,询问是否开席?”
“去告诉他们现在开席!”卓太君吩咐一声,又笑着对虞大家说道:“今日所有的吃食,都是吴咏从太虚仙境中学来,也不知味道如何!”
“是太虚吃食吗。那一会可要仔细品味才是!”虞大家立刻来了兴致。
于是一行人来到宴客大厅中拜寿入席。大家谦逊半日,方才坐席。因是众人第一次坐桌椅吃饭,也不知规矩如何,卓太君便让众人随意搭席。
众人听得新奇,便找相熟的人凑成一桌八人,大人们自是随意,那些稚童少女便由各家随行的婢女们服侍。
卓太君这席并虞大家及六位公主,春香等婢女站在卓太君身后侍立,四周另有婢女侍候上菜上酒,还有众多婢女在门口侍候呼唤。
须臾,便有婢女开始将各种菜品一一上桌,四周顿时传来连绵不绝的惊叹声。
这些菜品算是让来参加寿宴的众多女眷大开眼界,她们虽是皇亲国戚及候府中人,平日见惯了山珍海味,但今日的每一道菜品都是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这就是太虚吃食吗,真是太好吃了!”
“我决定了,回去就让府里的厨娘学做这太虚吃食!”
“嘻嘻,真是不虚此行,本小娘今日一定要饱餐一顿!”
……
卓太君这桌,几位公主也被眼前的美食震惊得无以复加。每次婢女们将菜品夹到她们面前,她们都是小心翼翼地细细品尝,生怕自己因为美味闹出笑话来。
春香更是拿着菜谱,每上一道菜都为卓太君等人解说做法,吃法。
虞大家毕竟在皇宫中生活多年,虽惊讶这些菜品做得精致,但也只是浅尝辄止。
少时,菜已四献,汤始一道,这次筵席也进入了尾声。卓太君吩咐婢女们撤下桌上的碗碟盘筷,另献好茶和点心。同时又让人去将赵伯和阿青请来,为众人表演皮影戏。
不大一会,赵伯和阿青带着行囊进到客厅,自有健壮妇人帮着搭建戏台,另有婢女拉起窗帘遮住外面的光线。
说话间,有婢女关上房门,大厅开始暗淡下来,赵伯和阿青也开始了排演,先演《白蛇传》,后演《天仙配》。
众人纷纷沉浸在这跌宕起伏的剧情演绎中,直到婢女们拉开窗帘,打开房门,才发现外面的天色已不知不觉到了傍晚时分。
这时众人也纷纷醒悟过来,开始找相熟之人倾述此刻的心情。
“这就是最近洛阳盛传的《白蛇传》吗?白素贞真是太痴情了,为了追求爱情奋不顾身,当真是我等女子的楷模。”
“我太喜欢看《天仙配》了,何时我也能找到一位董永这样的郎君!”
“这才是皮影戏啊,以前排演的都是什么,情节太枯燥了,看一会就令人昏昏欲睡。”
……
虞大家看完这些,面上竟有些感伤,悄声问卓太君道:“这些真是吴咏写出来吗?”
“断然不会错的,这些都是他为他的那些姐妹解闷写的,那位赵戏师也是明证,所有的戏幕都是经他手排演出来的。”卓太君回道。
虞大家想了想,笑道:“既这样,叫人请来。今日不见见这位小郎君,竟有些心有不甘。”
“去将吴咏喊来!”卓太君回头吩咐春香一声。
春香答应了,来至吴咏这边,只见他正与袁绍等人看百戏表演呢,便将他拉走了。
吴咏随春香来至厅中,余光扫过,便目不斜视,径直走到卓太君面前,见礼道:“祖母何事唤小子来。”
“没事就不能喊你来见见了吗!”卓太君笑骂一声,接着一指身边的虞大家,道:“是这位要见你!”
“见过贵人!”吴咏急忙见礼。在鬲候府门口,朱垣给他介绍过虞大家。
“果然是好姿色!”虞大家微笑道。
说完,指着桌上其他几人道:“这几位公主想必不用我介绍了吧!”
吴咏立刻施礼道:“见过诸位公主殿下!”
顺帝的三位公主对吴咏印象不错,纷纷夸赞。而恒帝的三位公主虽早前与吴咏有过节,但经过今日发生众多的事情,对吴咏的印象也大为改观,对他也是笑脸相迎。
接下来,卓太君又为他引见厅中众女眷。众人中也有见过的,但大多是不曾见过的,都齐声夸赞不绝。
一番引见,吴咏回到原来的位置。这时,虞大家也笑道:“快过来让我仔细瞧瞧,你卓家祖母都将你夸到天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天仙下凡呢。”
等吴咏到近前,问了一些宫中学习的事情,才夸赞道:“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才学见识,怪不得能当上天子侍读。”
说着,虞大家又从身上掏出一块玉佩来,递给吴咏道:“这块玉还是当年先帝在世时赏赐给我的,今日便送你了,望你日后能为大汉的江山社稷多做贡献。”
第172章 三方势力
卓太君劳乏了一日,次日便不会人,初六日泛乡侯府中的女宾,一应都是邓氏、卓氏管待。
经过有心人的宣传,昨日鬲候府盛大的寿诞场面,已经在洛阳传得人尽皆知,因此今日来的宾客虽有些多,不过这都在众人的预料之内,一切井然有序,并没有出现昨日那样手忙脚乱的情景。
其实说是便请三公九卿及朝廷诸公,而发去的请帖,官职俸禄最低也是六百石。
这时可不比后世那样官员臃肿,整个洛阳城,六百石以上的官员不过二百余人,除却那些有事不能来的,到场的不过百余人。
时下有“一个县衙,十个衙役一个官”的说法,而且汉朝也是这么执行的。即便是在永寿三年全国人口进入五千六百万的时代,官民比例还是一比七千多,就意味着整个国家的官员总数不超过八千人。如果再按照汉朝全国一百个郡国的行政区划的划分,那么平均每个郡也只有七十几个人,据记载,汉代人口超过十万的大郡,官员总数不过百余人。
搁在后世这是很难想象的一件事,就吴咏穿越来时,十几个人养一个官员是很常见的事,甚至有些地方几个人便要养一个官员,这么多不干事的人存在,确实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当然这就不是他所能管的事了,反正他现在已经穿越到了东汉,就是有心,也没办法穿越回去啊!
吴咏一边感慨时下的朝廷官员之少,一边跟朱垣一起迎接宾客进府。
不知为何三公九卿今日全部都来了,就是昨日已经来的少府卿刘合、大司农卿曹嵩和大鸿胪卿袁隗,也都来了。
吴咏不明所以,朱垣却是一直紧锁着眉头,不时朝里面看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最后吴咏实在忍不住,有些好奇地问道:“大兄何故如此?”
“你还小,朝廷中的诸多事,还是不要打听为好!”朱垣叹气道。
吴咏还想再问,却看到《尚书》博士牟御领着一群太学生向这边走来,急忙小跑过去,迎接道:“博士大驾光临,小子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牟御扶起他,哈哈笑道:“你的师兄弟们听说鬲候府用太虚吃食宴客,便央求老夫带他们过来吃筵席,你不会嫌我们人多吧?”
自从吴咏的二篇半《尚书》佚文被五经博士们认可,洛阳的太学生便将吴咏视作自家人。后来吴咏传下刊印之法,一下让太学生们沸腾起来,纷纷称吴咏为师兄。
要知道这时师兄的含金量是非常高的,尊对方为师兄,是对这人品学的认可,甘拜下风。
牟御的话一说完,便引来一阵哄笑声。
“师兄今日可莫要吝啬,我等从昨日开始便禁食,只为今日饱餐一顿!”
“是啊,师弟们听说这太虚吃食乃是人间难得的美味,吃过之后,便再也不想吃其他事物,今日特来验证一番,是否为真!”
“哈哈,本来今日有数百人想来,都被博士们拦住,担心你们鬲候府接待不了这么多人。”
……
吴咏听罢,有些汗颜,知晓他们是在向自己表达亲近之意。可别以为他们是趋炎附势之徒,那就大错特错了。
太学生们的出身大多不太好,大都是凭借才学进来的,他们最厌恶就是以势压人,就是专断朝政近二十年之久的大奸臣梁冀,面对太学生,也是小心翼翼,不敢太过触怒他们。就是两次党锢之祸,太学生们都有参与,朝廷也是安抚,并没有处罚太多人。
吴咏扫视一圈,见他们的穿着打扮都是官身,估摸着今日能被博士牟御带来,肯定都是通过朝廷的设科射策,劝以官禄的人。
设科射策,是汉代太学的考试方法。相当于后世的抽签考试。学官将疑难问题书于简策,据问题的大小,分为甲科和乙科。将简策并列排放,覆盖试题。考生随意择取其中一策,解答策中所书的问题。学官据以评定成绩。
汉平帝时,王莽将甲乙二科改为甲乙丙三科:甲科四十人,授郎中;乙科二十人,授太子舍人;丙科四十人,补文学掌故。
东汉初年,复甲乙二科之制。本初元年,岁满课试,无甲乙科之分,以高等五人补郎中,次五人补太子舍人。其后屡有变更。桓帝永寿二年,改革课试之法,采用\"两岁一试\",废止录取名额限制,以通经的多少,定等第高下,并据此分别授官,其后一直延续到现在。
察举制被地方豪门大族垄断之后,太学院的设科射策算是寒门子弟进身朝廷官场的重要通道。
一瞬间就想了这么多,吴咏也不敢怠慢,急忙将他们请进府内,之后更是领着他们一起来到宴客大厅。
本来高谈阔论的官员们,看到牟御到来,顿时止住话题,纷纷站起身来,以示尊敬。就连太尉闻人袭、司空刘嚣和司徒许训这时听到动静,也急忙从侧室走出来,迎接牟御。
博士秩卑而职尊,于教授弟子外,或出使,或议政,往往是担当国家大事,他们的影响力是任何人都不可小觑的。
朱泚作为这次筵席的主人,也没想到今日会有五经博士到来。好在他反应也是迅速,慌忙将牟御请进侧室,又吩咐吴咏好生安排这些跟随而来的太学生。
牟御进入侧厅,对着司空刘嚣就是一顿训斥。
“堂堂临湘侯的后代,竟然靠着谄媚宦官当上三公,真是丢尽初代长沙王和临湘侯的颜面。同为汉室宗亲,比起刘矩和刘宠来,你刘嚣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刘矩,沛国萧人;刘宠,东莱人,两人都是汉室宗亲,但才学过人,不畏权贵,都是凭借自身的努力当上太尉。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东汉的藩王政策。
光武帝起家时,势力微弱,于是便与西汉宗室真定王达成联姻同盟,还娶了真定王侄女郭圣通。此外刘秀也看到其他宗室远支势力的强大,他即位的第二年曾下诏:“惟宗室列侯为王莽所废,先灵无所依归,朕甚愍之。其并复故国。若侯身已殁,属所上其子孙见名尚书,封拜。”
刘秀如此之举便是拉拢有实力的宗室,随着天下趋于太平,光武帝建元十三年又下诏,“长沙王兴、真定王得、河间王邵、中山王茂,皆袭爵为王,不应经义。其以兴为临湘侯,得为真定侯,邵为乐成侯,茂为单父侯。”
这四位宗室王爷有着共同的祖先西汉的汉景帝,刘秀削藩的根据正是诸位藩王与刘秀血缘关系超出五代,他们才被降封。不过此次降封仍然让一百三十七名远支宗室获得封侯。同时刘秀近支宗亲开始被封侯,并逐步晋封为王。如此一升一降,宗室便有远近之分。
既然有了宗室有了远近之分,那么这些宗室的待遇自然也就不同。对于近支藩王,朝廷除了严厉打击他们的势力外,在经济上还是挺照顾他们的,分封食邑,诸王兄弟封侯等措施。正是这种“萝卜加大棒式”的政策,东汉诸王基本上也就成了吃喝玩乐的主,不能有太多的表现。
至于对于远支宗室,由于他们几代于同一个地方生活,已形成以宗族聚集方式,对地方影响非常大,朝廷为了地方的稳定,还允许他们担任地方官吏,经济上对他们主要以赏赐为主,但他们爵位的保障自然比近支宗室弱许多,被剥夺侯爵也是十分正常。
不过这种情况在汉桓帝时又发生了变化,刘志除灭梁冀家族后,朝官几乎为之一空,于是下令这些远支宗族可以凭借才学在洛阳担任大员,这就导致许多汉室远支宗族开始频频到洛阳寻求机会。
刘嚣才学不足,但他善于钻营,他靠着宦官得势,在朝堂上步步高升,更是一举做到司空的位置,因此许多有志之士对他的行为很是不齿。
牟御进来就训斥刘嚣,倒是吓了屋内众人一跳,不过他们都有心理准备,牟御眼里揉不得沙子,当五经博士这么多年,不知多少朝廷官员被他训斥过。
刘嚣虽然贵为司空,被牟御骂得有些郁闷,但他也不敢顶撞反驳牟御,皆因牟御曾经教导过他经学。
牟御见刘嚣不说话,又转头看向司徒许训,“还有你,许季师,最近有不少人跟我反应,你与宦官走得颇近!若是让我知晓此事为真,你就等着我上门吧。”
许训有些心虚,近年来宦官越来越受到天子宠信,他们的势力越来越大,他确实起了结交宦官的心思,开始频频向中常侍曹节等人示好。今日牟御当众点出,让他有些下不来台面。
牟御却是不再搭理他,转向太尉闻人袭,摇摇头没说什么。然后又转向朱泚,叹息道:“你们五姓家族如今有吴咏这样的神童存在,恢复旧日的荣光指日可待,只盼你们今后能好好引导他,勿要让他走入歧途。”
“博士尽管放心,我等一定按您的吩咐行事!”朱泚有些受宠若惊,五经博士对于他们这些日渐落魄的家族来说,当真是救难一般的存在,往往他们一句话,便能让一个家族或者一个人得到朝廷的重视。
牟御点点头,没有再多言,侧室也是陷入静默之中。
外间大厅的吴咏,在安排太学生们就坐时,就感觉大厅之中有一股诡异的气氛,好像这些人泾渭分明地分成三个群体,彼此互不干扰。
他不明白为何,等来到门口,百般求问之下,朱垣才道出实情。
原来闻人袭代表勋贵集团,刘嚣代表宦官集团,许训代表士族集团,三方势力在朝廷中有着微妙的平衡。
第173章 宾客盈门
七月七,乞巧日,又恰逢休沐。两府皆是宾客盈门,座无虚席。
按照之前的计划,今日便请两府幕僚并下属官吏等宾客,可是登门拜寿的宾客比肩接踵,纷至沓来,远远超出众人预估的人数。
今日虽开大门,迎宾接待的人,却都是两府家仆婢女。
吴咏跟着朱垣一起在大厅会见宾客,他总结一下,今日来的客人大抵可分为三类,一是洛阳各府的门客,二是官兵戍卒,三是各地上计吏。
吴咏一开始也不明白这些人因何到来,直到朱垣笑着解说一遍后,他才知道个中缘由。
说起门客,流传最广的莫过于孟尝君,收揽门下食客三千。在古代很多有权势的人都比较喜欢在即的家中收揽门客。
在春秋战国以前,门客是作为权贵世家财富和地位的象征,其实际作用相当于后世八九十年代香港的“马仔”,而到了战国时期,由于社会动荡,为维护自己的地位,以便在朝堂上占有一席之地,门客的价值就体现出来了,出谋划策就成了主力因素。
权贵世家养门客都是有明确目的,或是突显自己的身份、地位和财富情况之好,或是储备人才,以备不时之需,再或是为了得到一个好的名声。
而甘愿为门客的人,大多出身中下层的阶级,他们想凭借自己的努力与实力,脱离了原定的社会关系,攀升更高的阶层,来实现自己的价值。
但是随着时代发展,制度的不断完善,到了东汉时期,门客的作用也发生巨大的变化。
所谓权力所在之处,总少不了趋炎附势之徒,他们如苍蝇逐臭一般奔走于豪强之门。洛阳作为帝都,自然聚集不少豪门权贵,他们的周围自然吸引了大量的门客。这些人,或者属于“帮闲”一族,陪同权贵附庸风雅,或者帮助权贵聚敛财富,打击政敌。
不仅豪门权贵如此,自汉顺帝以后,外戚宦官轮流专权,他们所豢养的门客更多,不少人因攀附他们而封官晋爵。这就导致了时下的洛阳聚集了大量甘愿为门客的人,他们大多是抛弃家业,来洛阳谋生,期待一朝鱼跃龙门,衣锦还乡。
当然这些门客并非全部都是趋炎附势之徒,里面也有许多有真才实学而郁郁不得志的人存在,他们期待能得遇明主,一展平生抱负。
因此,这些人听闻这两日鬲候府盛大的寿诞场面,大多料定吴咏今后一定会成为朝廷栋梁之材,便千方百计混进鬲候府,想在吴咏面前露个面。
说完洛阳各府的门客,接下来谈谈洛阳城的官兵戍卒。
洛阳是帝都所在,又因其地理位置极其特殊,吴天险可守,当然是军事防备的重心。早在光武帝刘秀建国之初,就在洛阳驻有重兵。顺帝以后,政治腐败,又天灾不断,社会开始动荡不安,各地不断有流民冲击官府,洛阳周围更是大军云集。
其中在官制设置中与守卫京城相关的二千石级官员就有一二十人之多。比如光禄勋所属的就有五官中郎将、左中郎将、右中郎将、虎贲中郎将、羽林中郎将、骑都尉等。更别说那些将军、司马、校尉等直属军队要职。
只是吴咏听说的驻军就有:卫尉所属南宫卫士令统辖卫士五百三十七人,北宫卫士令统辖卫士四百七十一人,右都候统辖卫士四百一十六人,左都候统辖卫士三百八十三人,各宫门卫士总计六百三十九人;执金吾所属七百二十人;北军中候所属屯骑校尉统辖七百人,越骑校尉统辖七百人,步兵校尉统辖七百人,长水校尉统辖七百三十人,射声校尉统辖七百人。
这些官兵戍卒,有些是边疆的勇武之士,有些是各地挑选出来的精壮,还有些是权贵世家子弟,他们之所以选择今日来贺寿,一部分是因为与五姓家族有旧,二是因为吴咏。
这次并不是因为吴咏天子侍读的身份,而是因为吴咏“仙君”的名声已经由洛阳皇庄中传了出来,不少官兵戍卒对于吴咏能继续接管那些流民十分敬佩,尤其是这次来,他们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便是看看吴咏能不能接管一些伤残士卒。
自吴咏接管那处皇庄后,便吩咐庄子里的百姓开始种植各种瓜果蔬菜。起初他们还半信半疑,直到卓太君这次寿宴,每日都要用到上万斤蔬菜,这才让他们放下心来。
尤其是随着这次寿宴,炒菜在洛阳城中一下就火了起来,不少人得知他们皇庄种植大量蔬菜,纷纷前去购买。不提被鬲候府消耗的那些蔬菜,单是这些人的购买,每日都能给各家带来不少于二百钱的收入,这让其他皇庄的百姓羡慕不已,每日都有大量的人过去围观。
又因为离这处皇庄最近的几个皇庄都是伤残士卒管理种植,因此他们便纷纷托关系,想要找到吴咏协商有关种植蔬菜一事。
他们之所以这么做,一是因为敬重吴咏的眼光和手段,二是怕担风险。要知道这时不比后世,种植的蔬菜不愁卖。这时种植蔬菜都要下很大的决心,而且销路也是问题,毕竟人可以不吃蔬菜,但不能不吃饭。种植蔬菜,一个不小心,不仅会血本无归,而且一家人可是都要饿肚子的。
基于以上这些因素,今日来给卓太君贺寿的官兵戍卒,不在少数。
说完前面两类宾客,接下来谈谈最后一类宾客——各地的上计吏。
所谓的上计,是指地方官年终向国家汇报情况。
秦汉时期为了加强对地方官员的考核,规定地方官员定期向中央汇报工作,称为上计。但在古代交通不便的情况下,地方长官不可能长期离开任所亲自前往中央汇报工作,往往派手下吏员前往首都汇报。
这些从全国各地来到洛阳,向朝廷汇报工作的吏员,便称为上计吏。
东汉初这些上计吏不仅要背井离乡,还要背负巨大的风险,稍有失误便会担责,因此,许多人都不愿从事这个工作。但从汉和帝开始,上计吏便成为一个抢手的职业。
永元十四年,朝廷开始恢复西汉从上计吏中选郎官的制度。这些上计吏,如果汇报得比较好的话,很有可能会被选为郎官,从而留在中央任职。比如《楚辞章句》的作者王逸就是以上计吏的身份来到洛阳,最终被选为校书郎,从而踏入仕途的,后来更是官至豫州刺史、豫章太守,妥妥的底层逆袭模板。
这类人士来到洛阳以后,住在各郡国在洛阳的郡邸之中。有一些上计吏长期停留洛阳。他们中的一些人在洛阳展开了广泛的交游,成为洛阳城中一个比较活跃的群体,很多上计吏还对重大朝政提出自己的意见。
今天贺寿的宾客中之所以有许多上计吏,归根到底还是吴咏的作用。
吴咏在宛城时,经由流民,向各地传下各种太虚吃食的做法,引发了极大的轰动。尤其是到洛阳的这两个月,隔段时间,吴咏便做出一件轰动的大事来。因此他的名字,可谓是在地方各郡国也是被人时常提起。
近日恰逢卓太君寿诞,这些上计吏请示各家主君后,便得到统一的回复,让他们去鬲候府贺寿,这便有了今日宾客盈门的场景。
可以这么说,今日来给卓太君贺寿的宾客,大多是冲着吴咏来的。
吴咏从朱垣口中得知这些消息,也没当回事,依旧与众人谈笑风生。又因今日宴请两府幕僚并下属官吏,吴咏便将岑晟和鄢展也安排到席间。
通过鄢展的介绍,吴咏认识了王越。
王越因为上次的鲁莽,已向鄢展道歉并赔罪,两人如今已重归于好,师徒之情更胜从前。每次鄢展去皇宫等待吴咏时,王越便会指导他剑术。
在听到王越是天下有名的剑客后,吴咏这时也想起后世关于王越的介绍,这位可是曹丕大帝亲自称赞的人物。因此,对王越也高看一眼,这让王越有些激动,恨不得立刻投奔吴咏。
而岑晟这边,他作为曾经的太守功曹,接人待物自是有一套手段,因此,在宴席上结识了不少上计吏。
期间,自有官兵戍卒询问皇庄内伤残士卒种植蔬菜一事,吴咏也是满口答应帮忙协调,令他们十分满意,扬言吴咏以后遇到事情,可以找他们帮忙。
当然有些趋炎附势的门客,也想让吴咏将他们收入门下,吴咏都以年幼的原因,一一回绝,但他也没把众人的道路堵死,扬言以后需要用到人,一定先从他们之中考虑,令他们的心情不至于太过失落。
这一场宴席下来,吵吵闹闹,已近傍晚。
又因今日是七夕夜,时下便有习俗,女子手持五彩丝线,向着月光比赛穿七孔针,先完者为得巧,迟完者谓之输巧。
泛乡侯府的女宾这边可谓是相当热闹,不仅现场比赛穿针引线,还纷纷唱起《天仙配》里的歌词,引得众人捧腹大笑,直到夜深方才一一散去。
第174章 特殊来客
初八日是五姓家族中合族长幼大小共凑的家宴,这日一早,众族人都到齐,男客在鬲候府后院见过卓太君,行礼后,便到前院大厅坐席吃宴去了,独留下吴咏和朱孜两个少年。
卓太君今日寿辰,见到族人都至,自是高兴,又见今日无远亲,都是自己族中子侄辈,只便衣常妆出来,堂上受礼。当中独设一榻,引枕靠背脚踏俱全,自己歪在榻上。榻之前后左右,皆是一色的小矮凳,钗凤、钏凤、玉凤、宝凤、任蕙等围绕。
男客离去,女客也由邓氏、卓氏在后院客厅管待,只留下一众小辈在跟前说话。卓太君歪在榻上,询问这两日寿宴上的趣事。
任蕙和朱孜两人年纪最小,全程都是他俩在说,其他人时不时补上几句。
两府热闹的场景的确令人津津乐道,但话题总是绕不开吴咏,不仅男宾这边围着吴咏谈论,就是女宾那边也是三句话题不离吴咏。
卓太君听罢,笑指着吴咏道:“当日我也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大的面子,请来那么多宾客。”
吴咏也笑道:“都是看在五姓家族和祖母的面上,不然也不会来这么多人,小子只是适逢其会罢了。”
话犹未了,只听一婢女从后房门跑进来,口内喊说:“太夫人,不好了,一群番僧欺上门来!”
众人听说,唬了一跳,卓太君更是坐起身来,忙问怎么回事。
婢女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来,急得众人都替她捏一把冷汗。
恰在这时,邓氏推门进来,听到众人询问,她没好气地瞪了那婢女一眼,“小小年纪,腿脚倒是挺利索的,只是耳朵不好使,人家是贺寿的,到你嘴里便是欺上门,幸亏我来了,不然还真闹出误会来。”
说完,她又笑着对卓太君说:“是洛阳白马寺的西域来客,其中有两位高僧大德,只为给姑母贺寿来,还带着礼物呢。”
卓太君想了一下,笑道:“既是远方贵客临门,你去将人请到后院来。”
说着,她又向左右吩咐道:“来人,随我去更衣。”
虽然时下的佛,被世人普遍认为是番邦外神,非诸化所应祠奉,但有不少人还是为那些高僧大德不远万里来汉土传教的精神敬佩。卓太君便是其中一位,她虽然不信佛,但礼敬僧侣,还会经常到白马寺布施些钱财。
少顷,朱垣领着四人来到后院待客处。吴咏随着一众好奇心特别重的姊妹,从里间向外看去,四人中有三位是宽额碧眼的外国人,其中两位是上了年纪的高僧,一位是裹着头巾的青年人,最令吴咏惊奇的是最后一位来客,竟然是汉人僧侣。这还是他重生到这个时代以来,第一次见到汉人出家当和尚的。
朱垣请四人入座,又命婢女上了茶水,这才笑着开口询问道:“不知几位贵客如何称呼?”
汉人僧侣当先开口说:“小僧严佛调,临淮考城人。”
说着,他又介绍了另外三人,“这位是安息商人安玄,这两位是圣僧,分别是安息国的安世高,月氏国的支娄迦谶。”
众人相互见礼,朱垣陪着他们说了会话,卓太君才姗姗来迟。
朱垣又是一番介绍,才由严佛调递上礼物,并当场打开,道:“闻听卓太君寿诞,住持特让我等献上这份礼物,聊表敬意。”
四人给准备的是一尊一尺高的玉质佛像。佛像左手持经书,右手拿佛珠,经书和佛珠也都是玉制的。
春香接过,请卓太君过目。卓太君摆摆手,笑着说:“收起来吧,既是高僧大德所赠,不可轻慢,当焚香净手,高阁珍藏为好。”
安世高见状,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只是一件俗物而已,居士不必如此当真,与其高阁珍藏,倒不如放在近前,与众人一起品鉴。”
支娄迦谶也双手合十道:“居士经常到白马寺布施财物,也是与我佛有缘。此玉佛有安神凝心之功效,居士可将他放置在休憩之地,时常观之。”
“高僧所言甚是!”卓太君从善如流,随后便吩咐春香将玉佛安放在里间的案几上。
这时,严佛调再次开口道:“今日我等到来,还有一事,请卓太君应允。”
卓太君一愣,有些疑惑问道:“所为何事?”
严佛调道:“我等想见一见天子侍读吴咏。”
卓太君笑着说:“我当何事!他现在就在屋里,我这就让他出来与诸位相见。”
说着,便朝里面喊道:“出来吧,几位圣僧想见见你。”
吴咏让身边的姊妹帮忙整理一下衣冠,这才不紧不慢走到众人面前,拱手见礼道:“小子见过几位圣僧,不知找我何事?”
严佛调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吴侍读传出的《白蛇传》可是为我白马寺带来一场浩劫。”
吴咏一愣,有些疑惑地问道:“圣僧此言何解?”
“吴侍读可知,前不久,一群百姓围住白马寺,让我等交出白素贞,并扬言我等僧侣皆是坏人姻缘之辈,我等皆深受其骚扰,不少沙弥为此还受到百姓毒打。”
“此非小子本意也!”吴咏大汗道。
严佛调正色道:“我等今日前来,不为争论,只是想让吴侍读今后再写书时,多为我佛教正言。”
“好说!好说!小子今后一定只宣扬佛教正面形象。”吴咏急忙保证,他可不想被这群高僧记挂。这几位若是不小心在典籍中提及他污蔑佛教,估计他吴咏会在后世遗臭万年。
这时安世高插言道:“居士倒也不必如此,只言善,不说恶,非佛本意。居士大可不必如此恭维我佛教,做到善恶有报即可。”
说话工夫,又有婢女来报:“太夫人,又有三位西域来客到访。”
卓太君有些纳闷,今日是怎么了,这么多外国人到访,但她还是吩咐道:“请他们进来。”
不一会,婢女领着二男一女进来,吴咏发现其中两人竟还是熟人。
三人一进来,便递上贺礼,并向上首的卓太君行礼道:
“火祆教圣女席琳拜见卓太君,祝您老人家长命百岁,子孙安康。”
“都免礼吧!请入座。”卓太君笑道,使人接下礼物,接着又吩咐婢女端来茶水。
席琳起身,却没有去坐下,而是缓缓走到吴咏面前道:“小郎君,别来无恙。”
吴咏没想到她会过来打招呼,便轻笑行礼:“几日不见,圣女殿下倒是愈发清瘦了。”
卓太君一愣,询问道:“你们认识?”
吴咏笑着解释说:“前些时日安国亭侯府的袁术在洛阳金市的胡姬酒肆请客,孙儿与这位圣女殿下有幸见过一次面。”
卓太君扫了席琳一眼,没有任何停留,又看向另外两人。
这时达拉布也走到安世高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还请圣僧救我安息国百姓脱离水火之中。”
安世高将他扶起,念了一声佛号道:“老僧已是出家人,世间俗事皆与我无关,还望居士另寻他人。”
原来安世高本名为清,字世高,以字行,出家前是安息国的王太子,自幼信奉佛教,当其将即位时,出家修道,而让位于其叔,可以说达拉布就是安世高旁系后辈。
另一边,贾维德也找支娄迦谶攀谈起来。
卓太君明显感觉客厅的气氛有些诡异,也不想在大喜日闹起事端来,便看了朱垣一眼。
朱垣顿时心领神会,笑着对众人说道:“诸位远道而来,我等当盛情款待才是,诸位还请入席吧。”
众人也没有推辞,朱垣考虑到他们身份特殊,便将他们单独安排到一个房间,又因吴咏与他们有交集,便让吴咏陪客。
本来吴咏担心有高僧在桌,会有忌口,询问之下,才知道时下的佛教徒是荤素都吃的。
其实他哪里知道,吃素始于后世南北朝时梁武帝的推行。相传梁武帝读《楞伽经》,经云\"菩萨大慈大悲,不忍心食众生肉\",他读了非常感动,自己发愿吃长素。他是佛门的大护法,又以帝王之尊推动\"素食\",于是很快就影响整个僧团。
这个运动推展得非常成功,不但出家的佛弟子接受,连在家信徒也接受了,形成中国佛教的特色--素食,一直延续到吴咏穿越时,国内佛教吃素都是清规戒律。而其它国家地区,虽然有佛教盛行,但并没有人推行素食运动,依然保持佛早年的教诲,可以吃三净肉或五净肉。
佛教提倡不杀生,但一般允许食用三净肉。
三净肉是一个佛教术语,指信徒没有看见、听说或怀疑为了自己而杀死的动物之肉类。还有五净肉的说法,是上述三个加上自然死亡,以及被其他鸟兽杀死食余的肉。甚至后来又演化出九净肉,又加上了:第六不为己杀,第七生干,第八不期遇,第九前已杀。
所谓三净肉应具备三个条件:
第一,眼不见杀,即没有亲眼为了给自己吃肉而杀死动物或看到杀死动物的惨相;
第二,耳不闻杀,即没有亲耳听到动物被杀死的声音或从可信处听闻是为了自己而杀的;
第三,不为己所杀,即不是为了自己想吃才杀的。
举例来说,如果到市场正好看到摊贩在杀鸡、杀鱼,或者贩卖的人告诉你这是现宰的鲜肉,这就不符合上述条件;又如,到亲戚朋友家里作客时,他们特地杀鸡宰鸭来款待,此即让众生为自己而被杀,这便不是三净肉。不能完全吃素的人,可以暂时吃这种肉,或到街上买现成已被宰杀了牲畜禽类等的肉。
吴咏现在尚不知道这些,见三位高僧大德荤素不忌口,也是有些懵,不过很快他就释然了,即使在后世清规戒律之下,很多和尚吃肉喝酒也都是随处可见,更别提还有娶妻生子的和尚存在,俨然就是把和尚当做一种职业了。
第175章 天子也是吃货
初十日,鬲候府一切恢复正常,吴咏也一如既往陪天子读书。
今日天子刘宏还是在华光殿治学,由刘宽讲学。
吴咏到来后,认真听讲,偶然瞥见天子有些心不在焉,却也不敢多问。
刘宽大概讲了一个时辰,见刘宏有些不在状态,便停下讲学,关心问道:“陛下可是有心事?”
刘宏听到问话,索性趴在案几上,向刘宽问道:“老师作为汉室宗亲,可有想过自己当皇帝的一天?”
刘宽一哆嗦,慌忙问道:“陛下为何有此一问?老臣年事已高,可禁不住吓!”
“老师不必惊慌!今日殿中都是自家人,断不会走漏风声,朕只是随口一问而已。”刘宏摆摆手,接着叹息道:“朕以前从未想过自己有当大汉天子的一天,然天意弄人,机缘巧合之下,朕被人从河间国接来,坐上这龙椅。但朕却生活得没有以前快乐,这皇宫就像一个牢笼一样,束缚着朕,朕也跟笼中之鸟一样,没有半点自由可言。”
其实刘宽为汉高祖刘邦的十五世孙,而刘宏却是刘邦的十四世孙,从辈分上来讲,刘宽还得喊刘宏一声叔叔。
刘宽听到刘宏这样说,也是松了口气,于是便劝慰道:“陛下贵为大汉天子,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牵动人心,关乎了无数百姓的生死荣辱。古人云:唯天子受命于天,天下受命于天子,一国则受命于君。君命顺,则民有顺命;君命逆,则民有逆命;故日:一人有庆,兆民赖之。此之谓也。”
说完,他开口问道:“陛下今日何故有此感叹?”
刘宏有气无力地扫了吴咏一眼,这才唉声叹气道:“前几天鬲候府的卓太君寿诞,朕听闻很是热闹,便想过去看看,却被朝廷诸公阻拦,至今想来,还是有些郁结。”
“呃!”刘宽实在没想到出这样的理由,一时间他也不知道如何劝说,便看向下首的吴咏,示意他站出来劝慰天子一番。
他对吴咏这个学生可谓相当满意,吴咏不仅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而且学习中上一点就通,可谓是天才中的天才。
吴咏看着刘宽投过来的眼神,立刻明白其中意思,便笑着对刘宏说:“所幸陛下没去!陛下只是听闻热闹,断不会想到筵席上争抢不断,饭菜都不够吃。小臣这几日可是忙坏了,倒是宁愿陪陛下读书。”
刘宏立刻来了兴趣,急忙问道:“为何抢饭菜?”
吴咏苦笑道:“来的宾客太多了,臣等准备不足。”
“这倒是有趣!”刘宏哈哈笑道。
吴咏摇头叹息道:“小臣可是被人骂惨了,都言臣等吝啬,不让宾客吃饱饭。”
刘宏惊叹说:“没想到鬲候府还上演这么一出戏,亏得朕没去,不然还要饿着肚子回宫。”
“陛下若是去了,臣等估计要被太后问责了。”吴咏赔笑道。
就这么来回几次对话,刘宏的心情明显好转起来。
这时他突然站起身来,笑着问询道:“不若今日咱们师生三人去狩猎如何?”
“陛下不可!”刘宽急忙阻止道。
时下天子狩猎的场所有两处,一是洛阳上林苑,位于洛阳城西北的邙山脚下。二是广成苑,位于梁县境内的广成泽附近。这两处地方都离十分遥远,一去一来,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
最重要的是,天子出行,极其繁琐,一应的侍者宫女、守卫宦者等,不知凡几。可以这么说,天子狩猎一次,至少要花费掉数十万钱。
刘宏面色有些不快,但因为老师刘宽反对,也只能无可奈何,心情郁郁地坐在那里。
吴咏见此,便提议道:“陛下若是想郊猎游玩,大可不必如此劳师动众,小臣倒是有个想法,或可一试。”
“什么想法?”听到游玩,刘宏眼睛一亮。
吴咏笑道:“这芳林园中就有许多兔子,不若今日在这里举行抓兔比赛!还可以让膳房准备一些食材,咱们就在这芳林园中举办一场露天烧烤,岂不美哉!”
“这个好,就这么办!”刘宏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随后吩咐左右道:“来人,按吴侍读的想法去准备食材。”
“喏!”立刻就有两名侍者来到吴咏跟前。
吴咏想了一下,为了防止他们记错,便提笔写了一大串食材,还有相应的锅灶用具,末了,他还开口道:“你们另外让人去鬲候府一趟,找管事去我住的别院拿一瓶五香粉过来。”
侍者答应一声,转身便要离开,这时刘宽也还提醒道:“你等别忘了带酒来!”
等侍者离开,刘宏便迫不及待带着众人去华光殿外面抓兔子。
这些兔子别看平时呆萌可爱,喜欢凑到人跟前,但真要抓到他们,却是有着不小的难度,刘宏带着中常侍侯览和程璜,还有一些宦者宫女,围追堵截许久,才能抓到一只。
吴咏也跟着他们后面加油助威,累得够呛。
众所周知,抓动物这种事情运动量非常大,无疑是极其消耗体力的。再加上,众人都是不经常运动的主,因此,在折腾了大半天之后,众人早已是饥肠辘辘了!
这时吴咏见侍者已经将需要的食材和工具都准备好了,便开始指挥随行而来的数位厨师开始动手制作食材。
“所有羊肉都切成小块,用竹签穿成串!”
“鸡肉上都要佐料,先腌制一会,再用荷叶层层包裹起来,一会还要裹上一层泥巴,放在火堆旁边靠!”
“鱼肉要全部打碎,把刺都挑出来,一会做鱼丸用!”
“牛肉要切成厚片,一会在铁板上煎!”
“剩下的牛肉羊肉都切成薄片,一会涮火锅用。”
“......”
吴咏一边指挥,一边还给众人演示,看得几位厨师都敬佩不已!
刘宏这时也不抓兔子了,饶有兴致地看着吴咏指挥众人,最后还嚷嚷着要吴咏给他也分配一些活计。
吴咏想了一下,便安排刘宏去烤羊肉串。
“什么?你竟然让天子去干这种粗活儿?”听到吴咏竟然要刘宏去烤串,侯览顿时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狸猫一般,瞬间就炸毛了!
吴咏笑着解释道:“侯常侍不要误会,小子只是想让天子感受一下,自己做吃食的乐趣,边上还有厨师指导,而且还有你们陪侍左右,断不会出问题的。”
“那也不行!”侯览闻言,眉头微微一皱,但还是果断地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回答道:“堂堂大汉天子,岂可干这种粗活?有失体统!”
这时站在一旁的刘宽插言道:“侯常侍此言谬也!天子亲自动手做吃食,方知食物来之不易。昔日光武帝亲自种田,常为世人乐道,今日天子亲自做饭,体验人间疾苦,不失为一代明君之表现。”
“呃!”侯览闻言,脸色微微一僵,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刘宏闻言,哈哈一笑道:“既然老师有此明言,朕今日就学做一回厨师,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于是在一群宦者宫女的小心陪护下,刘宏开始了自己的烤串之旅。
其实吴咏也不敢让刘宏独自烤串,只是让他翻动几下,其他诸如撒盐巴和佐料的过程,都由他亲自来操作。
“呲呲...噼啪…”
不经意间,晶莹的盐粒偶尔顺着肉串的缝隙,掉落在火红的木炭堆上,发出一阵轻微的爆鸣...
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羊肉串也渐渐被烤得焦黄,并隐隐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撒完盐之后,吴咏又从身旁拿起一个小瓶子,从里面倒出一点点粉末,均匀地撒在肉串上...不多时,一股更加浓郁的香味,迅速向四周蔓延开来!
“好香啊!”周围的众人,在闻到这股奇特的香味后,纷纷下意识地抽了抽鼻子,一个个双目放光不由自主地看向烤架上的肉串,口中唾液分泌瞬间加速...一时间,周围顿时响起一阵阵吞咽口水的声音!
甚至,连刘宏也不由偷偷咽了咽口水,然后好奇地凑到吴咏身边小声询问道:“吴咏,你这小瓶里,到底是什么香料?怎么洒在肉上之后,味道这么香呢?”
“五香粉!”听到刘宏的询问之后,吴咏也没有任何隐瞒,接着又解释道:“小臣以花椒,八角,肉桂,茴香,丁香五种香料,晒干后磨成粉末,混合在一起,故称五香粉!”
“竟然有这么多香料,难怪烤出来的肉这么香!”刘宏感叹一声,随即吩咐侯览道:“侯览,回皇宫之后,你吩咐太仓令一声,让他们也配制一些五香粉,今后做吃食时放一些!”
“喏!”对于刘宏的吩咐,侯览可不敢有半分马虎,同时心里暗暗打算,一会要跟吴咏要一下配制秘法,不然宫里的太仓令配制不出来这种味道,可就乐子大了。
又烤大约十几分钟后,肉串的表皮已变得金黄了,看起来,差不多快要熟了!
“好了!”吴咏顺手拿起一根肉串,递给刘宏道:“陛下尝尝味道如何!”
“嗯,挺香的!”刘宏接过羊肉串,轻轻嗅了嗅,顿时感觉一股诱人的肉香味,扑鼻而来!
“啊呜~”
烤肉的香味,引动了肚子里的馋虫,刘宏再也忍不住一口咬在肉串上,率先大朵快颐起来!
“呜呜,好吃…”
全新的口感,鲜香的味道,这串烤肉所带来的刺激,让天子刘宏忍不住大口吃起来!
三下五除二,仅仅用了不到十秒钟的时间,一整串羊肉便进了刘宏的肚子!
“真是太美味了!”吃完一串烤肉,吴咏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叹息!
烤出来的这些肉串,色泽焦黄油亮,味道微辣中带着鲜香,不腻不膻,外酥里嫩,吃起来味道非常不错,瞬间就征服了刘宏的味蕾!
因此,刘宏尝过之后,又让吴咏拿来一串,开始大口吃起来。
一连吃过五串之后,刘宏才打了一个饱嗝,笑着对众人说道:“你们也尝尝朕烤的羊肉串!”
说着,就将余下四个烤好的羊肉串,分别给了刘宽、侯览、程璜和吴咏四人。
“谢陛下厚爱,老奴万死不辞!”程璜跟侯览感动得一塌糊涂。
“多谢陛下!”吴咏接过羊肉串,熟悉的味道,让他很是怀念后世喝啤酒吃烧烤的日子。
第176章 罢免司空刘嚣
这日,吴咏再次陪天子刘宏在芳林园烧烤,突然谒者来报,西域来的朝廷使者有要事启奏。
刘宏再也顾不得其他,急忙命左右侍者起驾回皇宫。
几个月来,吴咏也总结出一个规律,只要逢边关奏事,天子必召开大朝会。
这不,吴咏赶到北宫德阳殿时,殿内已经站满了百官公卿。
与相熟之人打过招呼后,吴咏便在前面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站着,这是他经过多次验证,得到的最优位置,既可以让天子随时看到他,也可以显示自己作为天子侍读的特殊身份。
大约半炷香不到的时间,一声洪亮的宣唱:“吉时到,天子临朝,诸公拜见。”
随后,德阳殿内钟鼓齐鸣,礼乐奏响,天子刘宏一身黑色衮服,头戴十二旒冕,在几名宦者近侍的簇拥下,缓缓步入殿内。
“臣恭迎陛下临朝!”
文武百官齐齐躬身而拜,恭迎天子的到来。
在诸多大臣朝拜中,刘宏亦步亦趋走到大殿中央的位置,在御案前缓缓落座,而后,环视众人,挥袖道:“诸臣免礼,赐座。”
“谢陛下!”
百官公卿再拜,而后又迅速按照各自职位,分别在大殿两侧寻了一个坐榻,安坐下来。
百官公卿刚刚落座,便有一人手持玉圭,越众而出,上前对天子拜道:“启奏陛下,凉州刺史孟佗使从事任涉率敦煌兵五百人,与戊巳校尉曹宽、西域长史张晏等合西域焉耆、龟兹、车师前、后部兵共三万余人,进讨疏勒。疏勒王和得率军坚守桢中域,汉军连攻四十余日,城不能下,撤军还。此战失利,对我大汉的威信影响甚重,还请陛下将此人撤职查办!”
天子刘宏闻言,不禁微微皱眉,环视满朝公卿百官,询问道:“诸卿以为何如?”
刘宏话音刚落,左侧立即有一人站起来,手持玉圭,来到天子面前,恭敬的拜道:“臣以为,李校尉之言,为大谬!孟刺史虽有过错,但他经营凉州这几年,不仅每年向朝廷进贡珍宝不计其数,还深受当地百姓拥戴,若是只因为一战失利,便贸然将他撤职,恐生事端,因此,臣以为此事需再议!”
“刘御史之言,何其荒唐!”
这人话刚说话,李校尉便怒发冲冠,上前一步对其质问道:“疏勒的地理位置何其重要,疏勒不通,就等于掐断了丝绸之路的贸易往来,这会使我大汉每年至少失去千万钱的收入!而且西域诸国最会见风使舵,见我大汉连一个小小的疏勒都拿不下,只会更让他们起不轨之心!这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之下,只怕边关各族都以为我大汉软弱可欺,到时又不知会挑起多少战争。”
吴咏听罢,也想到自己看到的史料记载。
西域,时下多指天山南麓玉门关、阳关以西的诸多国家和地区。秦末汉初期间,广袤的西域大地上,活跃着大小五十多个国家。
这些小国,国虽小,但是都有国王,有城郭,有军队。最大的国是焉耆,有8万人口,一般国人口两三万,人口最少的国仅一两千人。原住民有的是汉族,有的是羌族,有的是塞种人,有的是当地土着人。
随着不断地相互征战与吞并,在张骞出使西域时,只存在有三十六个国家,被称为\"西域三十六国\"。
在张骞出使西域之前,西域三十六国被匈奴势力控制,匈奴在焉耆设有幢仆都尉,向各国征收徭役和赋税。
汉武帝时期为联合大月氏抗击匈奴,曾派张骞两次出使西域。自此,汉朝与西域的外交往来频繁。
\"西域\"一词,是汉宣帝任命郑吉为\"西域都护\"开始,当时\"西域都护\"管辖的地区即所谓的\"西域三十六国\"。
王莽时期,西域分割为五十五个小国,其中北道诸国,复受制于匈奴,汉遂罢都护。明帝时,东汉开始发动对匈奴的战争。又遣班超出使西域,西域遂平。但自桓帝时,国力衰弱,西域诸国又开始不服汉廷的统治,反复挑起争端。
如今凉州刺史孟佗准备许久也未能攻下疏勒,只会引起西域局势更加动荡。
吴咏站在一旁,这样天马行空地想着。
刘御史却是不咸不淡的看了李校尉一眼,慢吞吞的回答道:“李校尉此言只是猜测,以后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料!朝廷不能寒了边关将士的心,若是犯了一点小错,便不管不顾追究责任,以后谁还愿意为朝廷镇守边关。是以,予以为,此事需暂缓!”
御案后的刘宏,听到两人的唇枪舌剑,也不禁有些头大,于是转向一旁,询问道:“太尉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理?”
闻人袭听到天子的询问,连忙俯身拜道:“回禀陛下,老臣以为李校尉和刘御史之言,都有可取之处。韩非子云:明君之道,使智者尽其虑,而君因以断事,故君不躬于智;贤者勑其材,君因而任之,故君不躬于能;有功则君有其贤,有过则臣任其罪,故君不躬于名。因此,依老臣之见,此次汉击疏勒一事,孟刺史确有过错,当小惩大诫。”
作为三公之首,闻人袭的话,也相当于盖棺定论了,殿内的诸多百官公卿也都息了心思,就是李校尉和刘御史也都退到自己位置上坐下。
天子听罢,也是点点头,随即环视满朝公卿百官,询问道:“诸卿以为何如?”
“臣等附议!”百官公卿拜道。
刘宏见此,便开口道:“拟旨,凉州刺史孟佗出师不利,有损我汉军威严,罚俸三年,以儆效尤。”
百官公卿再次拜道:“陛下圣明!”
这件事就此揭过,站在刘宏身边的中常侍张让也不禁松了口气。孟佗是他举荐为凉州刺史的,若是天子追究起来,他也逃脱不了责任。好在有惊无险,安然度过,同时心里暗自嘀咕:这次一定要将功劳揽在自己身上,找孟佗多要些珍宝来。
想到这,他又看了太尉闻人袭一眼,心下有些纳闷:这老东西今日莫不是吃错药了,平日里都是抓人把柄不放,这次怎么就轻而易举放过了孟佗?莫不是因为看到我最近得天子亲近,知道孟佗是我的人,想借此套近乎?
不过显然是他想多了,就在张让走神时,太仆卿李咸忽然出列,对上首的天子拜道:“臣启奏陛下,近日,诸多洛阳百姓上告曹节、侯览等十位中常侍专横跋扈,借建厕所的名义,大肆敛财,导致民怨沸腾,请陛下将他们撤职查办,以谢天下!另司空刘嚣,假借职位之便,为十常侍大开方便之门,侵占民宅田地,实为因私费公,请陛下将此人罢免,以平民愤!”
刘宏:“……”
听到太仆卿李咸的话,刘宏刚刚升起的那点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烦躁和头疼,此时此刻,看着殿内面无表情笔直站立的李咸,刘宏只能厉声问道:“张常侍,这是怎么回事?”
张让蒙了,他没想到最大的坑在这里,尽管心中恼怒异常,但他也知道,上厕所收钱这种事情还真不能让天子刘宏知道,因为他们十常侍当时跟天子禀告的是建造厕所用来改善洛阳百姓的生活环境,是出钱为百姓做好事,如今一收钱,那性质就变了。
因此只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痛哭流涕道:“陛下,老奴等人忠心耿耿啊,这些都是污蔑,建造厕所时,老奴等人也是跟陛下报备过了的!”
刘宏楞了一下,这时也想到什么,便迟疑问道:“太仆卿是不是弄错了,建造厕所一事,曹节等人跟朕提起过,朕也是同意的。”
李咸冷笑一声,反问道:“难道百姓上一次厕所要收取五钱,也是陛下同意的?”
刘宏眼睛一凝,他没当天子之前,家境也不算宽裕,自然知道五钱上一次厕所对百姓来说,简直就是天价,这哪是做善事,简直就是坑害百姓。
因此,他再一次看向张让,面色阴沉地问询道:“张让,你可知晓此事?”
这时刘宏对十常侍敢欺骗他,有些气愤,还有些心痛。
张让此时哪敢承认,只能不停磕头道:“陛下,老奴等人一直服侍陛下左右,从未离开皇宫,岂能知晓外界之事。”
其实刘宏虽然十分生气,但又不想治罪十常侍。所以,刘宏沉吟了许久,才开口道:“诸卿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理?”
听到天子的问话,群臣静默,无一人敢出来答话,更无一人愿出来为十常侍开脱,此事一个不好就会惹祸上身。
更有甚者,直接低头看起了面前的坐榻或者廊柱…仿佛在观赏坐榻以及廊柱上那繁复的云纹…
见群臣无语,刘宏更感头疼,心中暗道:“难不成真的要赶走曹节他们,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么?”
正在刘宏犹豫不决时,太尉闻人袭出列,奏道:“陛下,既然张常侍不知晓此事,那就以过失之罪,小惩大诫即可!不过……”
说着,他看了一眼司空刘嚣,继续说道:“眼下民怨沸腾,刘司空在其位而不谋其政,不应再继续担此大任了。”
闻人袭的话音刚落,司徒许训忽然出列奏道:“刘司空放任手下,助纣为虐,残害百姓。陛下不罢免他,无以谢天下!”
“臣附议!”此时,少府卿刘合也出言支持道:“请陛下罢免司空刘嚣,以正国法!”
随后,殿内其余众臣们也纷纷起身,齐齐向天子拜道:“请陛下罢免司空刘嚣,以正国法!以谢天下!”
……
一时间,在场数百朝臣,除少数几个依旧不为所动之外,其余绝大部分都向天子躬身跪拜,请天子下令罢免司空刘嚣!
吴咏站在一侧,看着眼前的局势,心中也在思考。
司空掌水土事。凡营城起邑、浚沟洫、修坟防之事,则议其利,建其功。凡四方水土功课,岁尽则奏其殿最而行赏罚。凡郊祀之事,掌扫除、乐器,大丧则掌将校复土。凡国有大造大疑,谏争,与太尉同。
看来这次十常侍建造厕所,司空刘嚣出了不少力啊!
而跪地的张让,看到这个场景,却是一声都不敢吭,生怕百官公卿的视线再次对准他,同时心中不由暗衬道:“刘嚣,对不住了,你就为我等挡下眼前的困境,只要我等还得势,便会有你东山再起的一天!”
刘嚣也知道今日自己在劫难逃,便长身而起,缓步来到殿中央,向天子拜道:“臣刘嚣,向陛下请罪,愿辞去司空一职!”
刘宏闻言微微叹息一声,虚扶道:“你既知罪,那就交出符节吧!”
“谢陛下!”说罢,刘嚣长长一稽,拜倒在天子面前,缓缓脱下衣冠配饰,整齐摆放在地上,随即一身白色内衣退出德阳殿。
第177章 太虚酒楼
建宁三年,七月二十八,又逢休沐日。
经过数十日的筹备之后,五姓家族合开的太虚酒楼终于迎来了开门大吉!
自从那日议定合开酒楼之后,五姓侯府便将开酒楼的所有事宜都交给吴咏处理,为此吴咏可是耗费不少脑细胞。不仅定制了数十套桌椅板凳,还定制了不少碗筷盘碟,就连酒楼的装饰都是他精心布置。
时下朝廷虽然不禁止王公贵族开设产业,但因为商贾低贱,一般都不会亲自出面,而是选择自己的亲信人管理掌控。
本来大家对开酒楼一事,都是看个稀奇,没谁会认为酒楼能赚钱,但经过卓太君寿诞之后,所有人都改变了看法,为了得到一个酒楼打杂伙计的职位,不少家仆都求到主家面前。
甚至连一向不怎么问事的卓太君,也安排了两个家仆进入酒楼当管事。
经过一段时间夜以继日地准备,太虚酒楼的改造工程大体上差不过快要完工了,对此,吴咏看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
为了尽善尽美,吴咏还特地邀请四位侯爷连带朱羡一起,前往酒楼视察情况,顺便也商量一下开业的事情。
当一行六人,乘马车来到太虚酒楼之后,吴咏领着五人在酒楼转了一圈,他们便惊讶地发现,不过才一月不见而已,酒楼无论是内在格局还是外在模样,居然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
这座酒楼是五家侯府合力买下的,一共有三层,之前的主人因为经营不善,濒临倒闭,因此要价也不高,不过经过吴咏的改造之后,这座酒楼顿时就变得不一样起来。
首先是门口的招牌,买下这家酒肆之初,酒肆的招牌不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写着“酒”字的布幌子,而现如今,酒肆的招牌已经换成了天子刘宏亲笔题写的,“太虚酒楼”几个鎏金大字!
其次,酒楼的布局,在改造以前,酒楼里光线比较阴暗,大堂里林林总总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案几以及各种陈旧的酒具...
而现如今,经过一番改造之后,这些杂乱的东西基本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新式桌椅板凳,还有各式各样的盘子,尤其是那些清一色洁白的碗碟,一眼看去,那叫一个赏心悦目!
还有酒楼大堂里,各种杂物以及多余的陈设也大都被清除了,只在门口角落里留下一个不大的柜台,至于其他地方,则被整整齐齐地划分为三个整齐的区域,看上去格外整齐!
在大堂的尽头,正中央位置,工匠们还按照吴咏的设计,专门建造了一个五尺高台。未来,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太虚酒楼的开业典礼,以及后续的各种百戏表演,将在这个高台举行!
除此之外,在酒楼的二层,工匠们也同样按照吴咏的要求,拆除了许多多余的建筑,并将原本的建筑,改造成了许多大大小小的雅间,这些雅间全都是一个个单独成立的房间,且根据等级的不同,这些雅间又划分成了不同的档次,其中特别是八厅最是雅致非凡,菜谱也别具特色。
至于酒楼的第三层,则是被改造成了一个开放式的观景平台,在这个观景平台内看去,向前是金市人流穿行的场面,向后则有洛阳皇宫遥相对望。整个三层的中间仅仅以屏风分隔出了若干的隔间。
在整个三层,除了观景的阑珊以外,四周则都是一片片青白色的墙壁,在吴咏的计划之中,这些墙壁是酒楼的一大特色,是专给德行高尚的饱学之士留下文墨用的。
而且,为了方便客人上下楼以及行走,吴咏还命人将原有的旧楼梯拆除了,并重新在酒楼大堂的两侧架设了新的楼梯。
总的来说,太虚酒楼无论是布局还是样式,乃至经营的方式,都与现在的一般酒肆有着本质性的区别。时下的酒肆,奢靡过度,就是有俸禄的官员也消费不起,更别提普通百姓了。
而吴咏的酒楼,仅仅是为顾客们提供一些吃食以及喝酒聊天的场所,饭菜是酒楼的唯一卖点,就算是普通百姓也能来一楼消费一番。
“诸位伯父,以为如何?侄儿将这酒楼弄成现在的样子,可还满意?”见众人只顾着左瞧右看,一旁的吴咏不禁微笑着询问道。
“满意,太满意了!!”朱泚闻言,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并对吴咏夸赞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眼界,真不愧是我五姓家族的麒麟儿!”
说着,又伸手拍拍吴咏的肩膀,感慨道:“这次可多亏有你啊,不然这酒楼还不知何时能开起来呢!”
“呃”吴咏闻言,微微一愣,随即展颜笑道:“伯父谬赞了!承蒙诸位伯父看得起小子,这些都是小子应该做的!”
看完了酒楼的情况之后,众人不禁感慨,酒楼的事情交给吴咏来办,真是一个极为明智的选择啊!
酒楼能够建成现在的样子,已经是远远超出了众人原本的预期了,因此,五人商议一番后,决定选在最近的一个休沐日进行酒楼开业。
对此,吴咏自然没有任何异议。接下来的数日,五姓侯府所有人都开始行动起来,为酒楼开业做准备。
人一旦忙碌起来,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一转眼间,数日的时间匆匆过去了,到了酒楼开门这天。
七月二十八日这天一大早,天色才刚刚蒙蒙亮,吴咏就带着朱垣等众多五姓侯府的兄弟姊妹乘车来到酒楼。至于长辈们则是顾及身份,没有过来。
太虚酒楼初次开业,自然少不了邀请亲朋好友前来捧场。又因长辈们不出面,吴咏也不想过多引人注目,便只邀请几位同辈熟人来赴宴,参加酒楼的开业典礼,其中就有袁绍、袁术、曹操、张勋、桥蕤、张邈、许攸等人。
然而,让吴咏感到意外的是,袁绍等人听到吴咏只请了他们数人后,又遍请亲朋来给吴咏助阵,这些人久居洛阳,又是名门之后,交友也极为广阔,因此,太虚酒楼开业这天,一群少年人呼朋引伴,接踵而至。
来到酒楼之后,吴咏便开始坐镇指挥,安排家仆厨娘布置场地,准备一应酒菜等等。而他的一众兄弟姊妹也想帮忙,却被吴咏阻止,将他们安排在三楼接待袁绍等人。
当时下请帖时,袁绍等人也说明,会带姊妹前往,因此,吴咏今日也将自家姊妹请来帮忙接待女宾。
除了布置场地以及准备酒菜之外,吴咏还有一项极为重要的任务,那就是与赵伯商议百戏演出的事宜。
这段时间,赵伯可谓是在百戏这个行业很出名,他排演的两出皮影戏,《白蛇传》和《天仙配》,每次演出都能达到万人空巷的效果。
许多百戏表演者过来请教,他也不藏私,耐心教导众人。因此,许多人都受到他的恩惠,对他十分敬重。
这不,赵伯一听说吴咏想在酒楼开业时找一群百戏过来表演,他便拍着胸脯保证道:“小郎君尽管放心交给老夫来处理,保证办得让你满意。”
吴咏半信半疑,但他哪里知道赵伯现在的影响力。他一开口,整个洛阳的百戏从业者都动员起来,甚至发生同一项目,多位人员为了争抢名额,还发生百戏比斗事件。
最终赵伯凑齐的这支百戏队伍,可谓都是精挑细选的顶尖人物。
这个杂牌百戏团,虽然只是临时组织,并不擅黄钟大吕之乐,因此难登大雅堂,但因为其百戏表演十分精彩,却非常受市井百姓们的欢迎以及喜爱!这也正是吴咏想要的效果。
因此当吴咏听到赵伯的汇报后,十分欣喜。为了表达对赵伯谢意,吴咏又亲自编写一部新的皮影戏,名字叫《窦娥冤》,准备在酒楼开业这天为宾客表演。
当然酒楼开业并不是一件小事,各种事情纷繁复杂,千头万绪,而作为总揽之人,吴咏既要统筹全局,又要兼顾诸事,以及酒楼方方面面的各种问题,因此难免分身乏术,忙得团团转!
巳时许,正当吴咏在后厨指挥众人搬运食材,清点物资之时,朱垣忽然破门而入,急匆匆的找到吴咏,并满脸焦急的对他说道:“吴咏,你怎么还在这里磨蹭?宾客们都开始上门,快随我一起去迎客!”
话音刚落,朱垣一个箭步上前,不由分说地拉着吴咏,便向门外奔去!
“呃~”当吴咏一脸懵逼的被朱垣拉到酒楼门口之时,才赫然发现,此时太阳早已高高地挂在了上空,他一眼就看到袁绍袁术曹操等人。
袁绍等人早已等候吴咏多时,此时见到他过来,笑着说:“吴咏,我们都等你半天了,怎么才出来迎接我等?”
吴咏闻言,连忙理了理衣衫,正了正头冠,赔笑道:“今日实在太忙了,怠慢了几位兄长,还请见谅!”
“小事耳,你看我们给你带来多少宾客!”众人嬉笑着说道。
与此同时,太虚酒楼门外也陆陆续续停了许多马车,不时的,还有三三两两,衣着华丽的宾客,从马车上下来,迎面向他们走来!
因为到场的宾客们大都是袁绍等人的朋友,吴咏本人与这些人并不熟悉,因此,每逢宾客上门,袁绍等人都主动上前,与对方见礼,便将吴咏介绍给前来赴宴的宾客。
这一番接触下来之后,吴咏通过袁绍等人的关系,很是认识了不少新朋友。
直到此时,吴咏才惊讶地发现,他们的交际面之广,远超自己的想象。
在这些前来赴宴的宾客之中,不但有许多皇亲国戚,还有许多君侯之家的子弟,而且还不乏三公九卿家的子侄,这些人见到吴咏,都十分客气地打招呼。
就在众人忙得不可开交之时,原本拥堵的酒楼门前突然让出一条道路来。
吴咏还在疑惑是怎么回事,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太虚酒楼门前,少顷,便有两位少女从车中走下来。
只一眼,吴咏便认出,这两位便是桓帝的两位公主,颍阴长公主刘坚和阳翟长公主刘修。
“见过两位公主殿下!”吴咏急忙带着众人上前见礼。
两位公主嘻嘻一笑,“你们不用我们,今日我们是偷跑出皇宫的,只为看看吴侍读的酒楼到底有何与众不同!”
说着,两人手牵手迈着轻快的步伐向太虚酒楼里面走去,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